0%
第二十章 比林斯

第二十章 比林斯

「我是里基特法官,」他說,「我來斷這個案子。首先,是誰看到這隻鳥飛來的?」
「對,說得對!」那個警察說,「只有我除外。」
「過來,拿給我看看!」那個警察說。
老雄天鵝的脖子下面已經湧出了一小灘血。他就像死了一樣。這時,來了一位狩獵法執行官。
「我馬上就走,」他對他的妻子說,「我要去贖回我的名譽。我要回到比林斯,回到我的犯罪現場——一個很大的城市,充滿了生機——」
「不。」這個店主說。
「如果你再不住口的話,」他的妻子說,「你在商店關門之前絕飛不到比林斯。」
「這幫人里有沒有律師?」那個店主問,「我們此時此地就該解決這件事。」
「因為你槍擊了一隻號手天鵝。這些鳥是受法律保護的。你不能向一隻野天鵝開槍。」
「不,只有我才除外。」那個狩獵法執行官說。
「這話我們早就聽過了,」他的妻子提醒道,「帶著錢和便條儘快往比林斯撲扇你的翅膀就夠了。你到那裡時一定要小心點,看在老天的份上!那個樂器店的店主有槍。他會想起眼瞅著一隻撲向他的天鵝把他搶了的那一次的。所以你千萬要當心!你執行的可是一項危險的任務。」
「末日臨近了,」他自語,「我將在履行職責的時候死去。我只能再活一會兒了。這個男人,由於他的愚蠢,使我受到了致命傷。鮮血不斷地從我的靜脈里流出來了。我沒有力氣了。不過,即使在這最後的死亡時刻,我也要先還清那筆小號錢。再見了,生命!再見了,美好的世界!再見了,北方的小湖!永別了,我所熟悉的充滿激|情的春天!永別了,我忠誠的妻子和心愛的兒女們!將要步入死亡的我,在此向你們致意了。我一定要優雅的死去,就像只有天鵝才能做到的那樣。」
「退後!」他大喊,「這隻天鵝受傷了。讓他透透氣!」
茲附上現金4420.78美元,請查收。
這時候,在樂器店門前的人行道上,那個法官正在宣布他的判決。
「很好,」他說,「這是一次非常特別的冒險。我在那兒被槍打了,就像你預言的那樣。那個店主用一把槍對著我就開了火。我感到我的左肩那裡有一陣鑽心的疼痛——我總覺得左肩是我兩肩中更美的一邊。血從我的傷口裡滔滔不絕地噴湧出來,可我還是姿態優美地落到了人行道上,在那裡把這錢遞了過去,從而恢復了我的名譽和尊嚴。我已經到了死亡的大門口了。人們圍過來老大一批。血流得到處都是。我昏迷了,高貴地在所有人的面前暈了過去。警察們趕來了——他們來了好幾打呢。狩獵法執行官們成群結隊地涌到了現場,多得根本就沒法兒數,後來那些錢還引起了好一通大吵呢。」
「號手天鵝也快滅絕了,」這個執法官說,「因為人們不斷地朝他們開槍,就像這位瘋狂的店主一樣。不過現在他們正在開始重返家園。」
「好的,」這個小男孩說,「我當時很渴,所以想去一家糖果店買點飲料。」
「別的呢?」
「為什麼?」警察問。
店主舉起了他的槍。他迅速地連發了兩槍。老雄天鵝感到他的左肩那裡有一陣劇痛。他心裏頓時充滿了許多和死亡有關的思考。他回過頭,發現一https://read.99csw•com滴鮮血正在把胸口染紅。可他還是繼續朝著店主飛去。
「因為什麼?」這個警察問。
「閣下,」這個執法官說,「別忘了這個店主因為槍擊了一隻野天鵝該被逮捕的事。」
「快叫救護車!」那個女士大叫。
「為什麼?」那個店主問。
「他帶著錢,」這個店員回答,「你一般不會在鳥身上看到什麼錢的,所以我發覺這很特別。」
「我的時刻到來了,」他自語,「這是我的誠實即將得到證實的時刻。我馬上就會無債一身輕,遠離羞愧和恥辱在這些月里投射到我生命里的陰雲了。」
「事情辦得如何?」她問。
老雄天鵝不會數錢,也不會閱讀,可他還是接過錢袋和石板,把它們掛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確信他現在能為這把偷來的小號償債了。
「我要把這些錢帶到警察局去,」那個警察說,「這是一個複雜的案件。任何和錢有關的事情都是複雜的。在事情解決前我得把這筆錢拿走並保管好。」
「謝謝你!」這個法官說,「就說到這裏吧。」
路易斯的父親,那隻老雄天鵝,發表了一通言辭優美的演說——相當的長,但句句出自肺腑。
雄天鵝早已被下面的人們發現了。樂器店的一個店員正站在前面的櫥窗旁,往外觀察著。他一看到這隻正在靠近的白色大鳥,就對店主大叫道:「大鳥來了,準備好你的槍!」
幾分鐘后,當她回來準備給雄天鵝量體溫和擦背時,病床空了——病房裡已經空空如也了。雄天鵝早已跳出窗戶,拍動著他那雙寬大的翅膀,穿過涼爽的夜空往家飛去了。他飛了一整夜,越過了無數的高山,在天亮后不久才飛到了家,他的妻子正在那裡等著他呢。
「你聽到槍響了嗎?」
「滅絕是什麼意思?」艾爾弗雷德·戈爾問,「就是說他們惹人討厭嗎?」
路易斯舉起他的小號,吹起那句「世上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我的家。家,家,可愛的家!」路易斯使塞蕾娜成為他妻子的事在水鳥中間早已有了無數的傳聞。大家都來向這幸福的一對兒道賀。路易斯的所有哥哥姐姐還有塞蕾娜都聚到一起,打量著路易斯的那些東西。他們全都被他的財產打動了。他們喜歡那枚救生獎章,他們愛聽那小號聲,他們還迫切地想見識一下那個錢袋裡的錢。可路易斯卻沒有打開錢袋,而是把他的父母帶到了別的地方。他們三個上岸后,路易斯從脖子上摘下錢袋,鞠了一躬,然後才把它遞給那隻老雄天鵝。裏面共有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
「我有個消息要宣布,」他說,「我將只留下那把被偷的小號錢和我的店鋪修理費。剩下的錢將被交給一個我認為最適合的地方。誰能想出一個最需要這些錢的地方?」
「危險!」老雄天鵝說,「危險!我願意接受危險和冒險的挑戰。危險是我的第二個名字。為了贖回我的名譽,為了尋回我那品行端正的感覺,我情願拿我的生命冒險。我要付清我的債務,洗去辱沒了我的美名的污點。我要讓自己永遠不再蒙受偷盜和犯罪的恥辱。我要——」九-九-藏-書
店主抓起他的鳥槍跑上了人行道。雄天鵝正低飛著,朝樂器店滑翔。
「沒,只看到血了。」艾爾弗雷德說。
他很快地讀完了那個寫在石板上的便條。然後他拉開錢袋掏出了那些一百美元和五十美元的票子。
那個店主不好意思地把錢袋和石板交給了狩獵法執行官。執行官站直身子,戴上他的眼鏡,高聲讀著那個便條:「致比林斯的店主:茲附上現金4420.78美元,請查收。這筆錢是用來償付那把小號和店鋪的損失的。對因此給你帶來的麻煩深感歉意。」
「根據證詞,」他嚴肅地說,「我要把這錢判給店主,以此償還那把遺失的小號和店鋪的損失。我另外的判決是,這隻天鵝將由這位狩獵法執行官監護。」
「那麼你被逮捕了。」這個執法官說。
他正在想著這些快樂的事情,忽然感到自己被什麼帶了起來。救護車上下來的護理員把他的石板掛到他的脖子上,抬起他,將他輕輕地放到擔架上,抬到車頂有盞紅燈在轉來轉去的救護車裡。一個男人把氧氣罩放到老雄天鵝的頭上,給他吸氧。最後他們一路呼嘯著朝醫院駛去。在那裡,他被放到一張病床上,打了一針盤尼西林。一個年輕的醫生給他檢查了鳥槍彈丸打到他身上的傷口。這個醫生說這隻是表面上的傷。老雄天鵝不知道「表面上的」一詞是什麼意思,可他聽罷卻感到很嚴重。
「這種逮捕是不合法的,」這個法官明智的說。「這個店主朝這隻鳥開槍,是因為怕他的店再次被搶。他不知道這隻天鵝是帶著錢來為小號付帳的。開槍屬於自衛。每個人都是無罪的,這隻天鵝是誠實的,他的債還清了,這個店主發財了,這個案子了結了。」
「血。」艾爾弗雷德說。
「我覺得你看起來還不算太壞呀,」他的妻子說,「我認為你只是受了點輕傷。如果真的那麼嚴重的話,你不可能這麼快就飛回來。不管怎麼說,表面上的也好,不是表面上的也罷,見你能平安到家我就高興了。你不在時我總會惦記你。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我就是想你。」
「一隻多棒的天鵝!」他的妻子說,「你有個好爸爸,路易斯。我希望他不會出什麼事。實話告訴你吧,我真的很擔心。」
「我正在沿街走著,」艾爾弗雷德繼續說,「因為我實在太渴了https://read.99csw•com。於是我順著到糖果店買點飲料喝的那條路一直走,突然間,就在那兒,在天空上,一隻白色大鳥從空中飛過我的頭頂,從天上滑翔下來,就像這樣。」艾爾弗雷德伸出他的兩隻胳膊模仿著一隻鳥的飛翔動作。「因此,當我一看到這隻白色大鳥時就不再去想我有多渴了。很快地,這隻巨大的鳥兒,他可真巨大呀,就落到了人行道上,他死了,血流得到處都是,那就是我剛才看到的。」
「這是什麼?」那個店主在這隻鳥的身邊彎下腰,驚叫道。「這裏都發生了什麼事呀?」
護士們圍過來了。其中的一個給這隻天鵝量了血壓並在一張表上寫了些什麼。老雄天鵝又開始感覺不錯了。他覺得躺在病床上讓護士們照顧的感覺很舒服——其中的一個還相當漂亮呢。醫生洗凈了他的傷口,又在上面貼了一條「邦迪」。
對因此給你帶來的麻煩深感歉意。
「童子軍?」一個男孩提議。
「你說得對,像往常一樣,」雄天鵝回答。他擺正錢袋和石板的位置,準備起飛。接著他飛到空中,又快又高地朝東北方向飛去。他的妻子和兒子目送著他,直到他從視野中消失為止。
「誰朝這隻鳥開的槍?」他問。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歡呼。這個執法官顯得很惱火。那個警察也滿心的不樂意。可那個店主卻樂開了花。他又是快樂的人了。他覺得判決很公正。
這個店主瞪了執法官一眼。
「OK,」這個法官說,「描述一下剛才發生的事,就照你們見到的說。」
「沒了,只有血。」
「我也看到這隻鳥兒了。」一個叫艾爾弗雷德·戈爾的小男孩說。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那個警察問。這個店主飛也似的把那些錢都塞回錢袋,又把那錢袋和那塊石板藏到了身後。
這麼想著,他撲到人行道上,把錢袋和石板交給那個驚訝萬分的店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然後才昏死過去。他軟綿綿地躺在人行道上,和一隻瀕死的天鵝已經沒有絲毫的分別了。
這時候傳來了一陣凄厲的警笛聲——嗚哇嗚,嗚哇嗚,嗚哇嗚。一輛救護車尖叫著沿街開了過來。車停在人群面前。兩個男人從裏面跑了出來。他們抬著一個擔架,把它放在天鵝躺倒的地方。老雄天鵝抬起他的頭四處打量著。「我本已到了死亡的門口了,」他想,「現在我覺得我又回到生活里來了。我正在復活。我會活下去了!我會展開強健的翅膀回到廣袤的天空中去了。我可以再次優雅地滑翔在池塘世界里,聽青蛙鳴唱,欣賞黑夜之聲,迎接白天的到來了。」
「不,你不能這麼干!」狩獵法執行官說,「這錢是我的。」
「奧杜邦協會怎麼樣?」一個鼻子長得像只鳥嘴的小傢伙問。https://read•99csw•com
「我們全都想看!」人群中的一個傢伙叫道。「那個袋子里裝的是什麼?」
「我。」那個店員說。
「好極了!你說出來了!」這個店主叫起來。「鳥類一直都對我很不錯,現在我也想為鳥類做些什麼。奧杜邦協會對鳥類很好。我想這些錢該用在幫助鳥類上。有些鳥類實際上正處在困境之中。他們正面臨滅絕的命運。」
「我。」那個店主說。
那個店主走回他的樂器店,那個警察回到了警察局,那個法官回到了法院,那個狩獵法執行官沿街往醫院走去,那個還是感到渴的艾爾弗雷德·戈爾,繼續走在去那家糖果店的路上。剩下的人也全都走開了。
那個店員先說起來。「好吧,」他說,「我正好從櫥窗里往外看,看到有一隻天鵝正向這裏飛來。於是我就喊人了。老闆拿起他的槍就開了火,然後這隻鳥就掉到人行道上了。還流了一兩滴血。」
「噢,」這個店主回答,「那你也不能逮捕我。我碰巧認識這隻鳥。他是一個賊。他才是你該逮捕的那個。他以前來過這兒,從我的店裡偷了一把小號。」
「他沒死,」那個店員說,「他只是嚇暈了。」
「請只說你剛才看到的,艾爾弗雷德,」法官說,「不必提你剛才有多渴。」
說著,她把她的頭偎到他的脖子上,溫柔地蹭了一下。然後他們吃了早飯,在一處沒結冰的湖面游起泳來。雄天鵝扯下他的「邦迪」,把它扔到了一邊。
在一月的某個清爽的日子里,路易斯和塞蕾娜回到了紅石湖的家。從數以千計的水鳥當中,他們很快地找到了他們自己的家庭成員——他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們。好一場沸反盈天的歸家呀。誰都想馬上說你們好。吭~嗬,吭~嗬,吭~嗬!遊子終於回家了。
致比林斯的店主:
「快叫救護車!」人群中的一位女士尖叫。
人們很快地聚攏過來。
一個高個子男人走上前來。
「因為。」執法官回答。
「很好,」這個法官說,「現在我們讓艾爾弗雷德·戈爾把他所見到的敘述一遍。說說你剛才看到的,艾爾弗雷德!」
「因為法律上說鳥類在我的監管範圍內。而錢是這隻鳥身上的。所以,在事情妥善解決前這筆錢該歸我。」
然後路易斯拿過他的石板給比林斯的樂器店店主寫了個便條。這樣一來,當他的父親飛到那裡時就可以把它拿給那個店主看了。便條上說:
「你注意到這隻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里基特法官問。
一個警察趕到了出事現場,把人群往後推。
「噢,不,你不能拿它!」那個店主生氣地說,「這錢該歸我。石板上說得很清楚嘛。這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都是我的。沒人能把它從我這裏拿走!」
read.99csw.com叫救護車!」那個女士尖叫。
「叫救護車!」那個女士尖叫。
「當然不是,」這個店主說,「滅絕就是你們被消滅的事發生了——那時你們都已經不存在了,因為再沒有其他和你們一樣的生命了。這就像旅鴿,東部的北美松雞,還有渡渡鳥和恐龍的遭遇一樣。」
這筆錢是用來償付那把小號和店鋪的損失的。
「我剛準備說起他們正在重返家園這件事呢,」他說,「剛才這隻帶著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並將其全數交給我的天鵝就是剛剛回到比林斯的。我把這稱為一次非常令人滿意的重返。我簡直想不出他是從哪兒把這些錢都弄到手的。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當執法官讀完錢的總數的時候,人們全喘了起來。每個人都立刻議論紛紛。
「他死了,」一個小男孩說,「這隻鳥兒死了。」
「救世軍。」一個婦女說。
在醫院里,老雄天鵝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想著美事兒。他覺得能活下來真該謝天謝地,也為自己能從債務中解脫出來而感到欣慰。
雄天鵝飛得又快又遠。當他瞥見比林斯的教堂,工廠,商店和住宅時,便兜了一圈兒,然後才開始向下滑翔——直奔那家樂器店。
「你注意到這隻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里基特法官問。
「不,」這個店主說。「沒人能為我想出這些錢最該被送到的地方。」
「你都失去知覺了,怎麼還能知道後來的事情呢?」他的妻子問。
「我親愛的,」這隻雄天鵝說,「在我講述我的旅行故事時,我希望你最好別打斷我。看到我傷勢嚴重,人群中有人叫來了一輛救護車,我被送到醫院,放到了病床上。我躺在那裡,讓雪白的床單襯托著我油黑的嘴,那樣子簡直美極了。在我承受著巨痛的煎熬時,醫生和護士們全都來照顧我,安慰我。在我對你講了這件事後,你就能斷定我的傷到底有多嚴重了:一個醫生檢查了我的傷口后,竟然說這傷是『表面上的』。」
天在漸漸黑下來。醫院里的很多病人都已經睡了。一個護士來到雄天鵝的病房,打開了他的窗子。
「不。」這個店主說。
「我也要看。」那個執法官說。
「美國公自聯?」一個男人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