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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舊邦新命,1067~1069 9、「大有為」鋒芒初露

第二部 舊邦新命,1067~1069

9、「大有為」鋒芒初露

從四月到九月,御史中丞司馬光與神宗之間發生了一系列碰撞。
關於王廣淵之事,還有另外一種說法。說王廣淵反對宰相專權,極力主張神宗收回威權,樹立皇帝的獨尊地位。宰相們忌憚他,於是就慫恿司馬光彈劾王廣淵。換言之,司馬光是被人利用了。
在司馬光之前,已經有人對高居簡提出批評。神宗的回答是「這人有功」。有什麼功呢?英宗咽氣之後,高居簡是第一個跑出去給神宗報信的。神宗是英宗的嫡長子,並且已經被正式立為太子,皇位還能跑得掉嗎?可是,神宗還是把高居簡當成了功臣。這就再度證明了神宗是個恩怨分明、快意恩仇的人—最好別得罪他。
這種說法全無道理。司馬光本人就是宰相專權的堅定反對派。宰相權力過大的現象是從仁宗晚年開始的,仁宗中風,言語困難,無法親執權柄,只能依靠宰相;英宗上台之後先鬧病、后鬧心,糾纏于親生父親的名分問題,精力有限,威望受損,也是靠著一班宰相維持政局。而司馬光最重視等級秩序,在他看來,君弱臣強,宰相權力過大,即使宰相們目前還沒有出現明顯的謀私行為,長期來看也是危險的,因為它破壞了君臣之間應有的權力分配法則。司馬光憂心忡忡,念茲在茲,多次上疏,請求皇帝振作精神,收回威柄,換句話說,也就是警告宰相切勿輕舉妄動。神宗即位之後,罷免歐陽修的副宰相,縱容王陶攻擊韓琦,表現出削弱宰相勢力的明確意圖,司馬光一直是支持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給神宗出主意保護王陶。王廣淵那麼囂張外露的一個人,如果真有如此崇高的政治理想,司馬光不會全然不知。司馬光彈劾王廣淵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此人來路不正,心術不正,讓這樣一個人接近年輕的皇帝,是危險的。目標正義,達成目標的途徑也須正義,這是司馬光一貫秉持的要求,對人對己,都是如此。就像我說過的,司馬光是一個有「道德潔癖」的人。
當然,神宗絕不會因為司馬光說什麼而改變既定想法,他和他父親很像,骨子裡都是執拗而重感情的人,只不過,英宗身體弱,來不及多做什麼,而神宗只有二十歲,身強體壯,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實現自己的想法。宰相府、樞密院的人事變動是遲早的事情,對西夏動兵也在他計劃之內,他需要更合適的人來幫助自己實現這一切。這個人是誰?王安石是最初的人選嗎?接下來的人事變動與政策調整又會對司馬光產生怎樣的影響?
出京之前,王廣淵到宮裡來告辭,神宗「哀慟久之」,傷心地哭了很久,周圍的衛士受到感動,也都落了淚。
第二天,高居簡的調令還沒出來,司馬光又再次上殿,面見神宗,申明立場:「如果陛下認為我正直,那麼高居簡就是姦邪;如果陛下認為高居簡是忠良,那麼我說的就是讒言。我和高居簡勢難兩留,必須有一個離開!要麼外放高居簡,要麼我去外地,請陛下決斷!」這簡直近乎要挾了。而神宗竟然答應了,他告訴司馬光,已經罷免了高居簡的勾當御葯院,只是手read.99csw.com續上還沒弄完。皇帝終於從善,司馬光滿意地離開了。在他的身後,神宗搖搖頭,露出了複雜的笑容。
對於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來說,這些要求實在是太苛刻了。神宗做不到,也不想做!神宗跟司馬光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他性格中有張揚的一面,所以,他才那麼欣賞、縱容王陶的犀利。神宗需要一個明確的方向,或者說一個能夠給他明確方向、果敢行動的人。
司馬光在教導皇帝,也是在維護皇帝。他的御史中丞「就職演說」(《作中丞初上殿札子》),主題就是「論皇帝的修養」(「人君修心治國之要」)。司馬光認為,皇帝的「修心之要有三, 一曰仁,二曰明,三曰武」,皇帝應當是仁慈的、智慧的、堅定的,具有判別安危、賢愚、是非的最敏銳判斷力,和堅持正確道路的最堅定決心,惟其如此,才能做到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百姓安樂,實現一個皇帝的仁慈。對於御座上的青年,司馬光充滿了期待。他理想中的皇帝是這樣的—大權在握,尊重既有秩序,維護朝堂上的異論相攪,能夠不帶偏見地傾聽各種聲音,並做出公正的最後決斷;皇帝不屬於任何派別和勢力,因而得以掌控一切派別和勢力,超脫小群體利益,因而獲得最大利益。這樣的皇帝是可以垂衣拱手而天下治的。而想要做到這些,皇帝就必須克制自己的私心。
幸好有司馬光教給他兩全其美的應對之策。第一,當宰相們提出責罰王陶的建議時,神宗須先表明態度:「王陶就是個狂躁的人,不值得過分懲罰,他已經受到外放處分了,又沒犯什麼新錯,就是說話不好聽而已,怎麼能再施懲罰呢?」第二,如果宰相們不依不饒,那麼皇帝就可以把臉板起來,告訴他們王陶做御史中丞時也拿過分的話批評過我,我都不生氣,願意容忍他以開言路,憑什麼你們非要再三責罰他才高興呢?難道是要逞意氣嗎?!第三,如果這樣說還是不行,那麼乾脆不理他們,時間長了,他們自然也就退了。司馬光的這個主意替皇帝想得很周到,保全王陶也就保全了批評之路,同時,還向其他臣僚表明皇帝英明神武,是可以依靠的,萬一將來有一天宰相大臣犯下欺罔朝廷的大罪,也會有臣僚敢於揭發!
神宗為何如此傷心?他是真的捨不得王廣淵—王廣淵和英宗、神宗父子兩代是真有感情的。英宗的即位之路走得坎坷,一度就是個「備胎皇子」,日子過得很艱難,敢於跟他親近的人不多,而王廣淵卻一直不離不棄。就算起初是投機,患難之中也處出真情來了。英宗病重,王廣淵「憂思忘寢食」,英宗甚至親筆寫下「朕疾少間矣」去安慰他。對於神宗來說,王廣淵就像是家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著濃厚的感情基礎。
而且,神宗跟這些宦官討論的,恐怕還不止陝西人事。在這封奏札當中,司馬光還說道:「我聽說陛下喜歡讓宦官打探宮外的事情,還向他們詢問臣僚的能幹與否。……外間議論紛紛,說大行皇帝的葬禮完成之後,首相韓琦必定會請求引退,屆時宰相府和樞密院必然要出現大調整。我擔心高級官員之中萬一有無恥之人,為了當宰相入樞密,可能會私下勾結這班宦官。……請陛下認真考慮我說的話,欲知天下之事,應當諮詢外朝官員而不是身邊宦官。如果發現官員姦邪狂妄,想走宦官的路子,巧取兩府職位的,則一定不要任用。」九九藏書
神宗有意對中央領導層實施大換血,他在依靠宦官搜集外界信息,而宦官也趁機積极參与人事討論。司馬光說的沒錯。正因如此,神宗才感到緊張。他擔心司馬光是否有特殊的渠道窺探宮中之事,還擔心司馬光的立場。對於神宗的質疑,司馬光的回答有過於簡單草率的嫌疑,他心中無鬼,一心為君,光明磊落,覺得無須多做解釋。而神宗卻未必這麼看。王中正的問題就此不了了之,司馬光與神宗之間又多了一分距離。本朝台諫官可以「風聞言事」,無須上報信息來源,神宗追問御史中丞的信息源,已經違背了傳統和常規,流露出打破舊制的危險傾向,而這一點,司馬光在當時卻並不敏感。

秉原則終惹神宗厭

第一件事是彈劾王廣淵,這件事甚至惹得神宗大哭一場,傷透精神。那麼,王廣淵究竟是何許人?與神宗又有著怎樣的淵源?
神宗之劍王陶公然與宰相作對,被外放到陳州之後,仍然寄來酣暢淋漓的文字,長篇大論,快意恩仇,詆毀宰相。王陶的文章的確寫得漂亮,其中警句,比如「方幸幼君之足凌,豈思天威之可畏」,「元台(指首相韓琦)高卧而有要,次輔(指參知政事吳奎)效尤而愈悍」,「轉主心易於拳石,奪君命輕若鴻毛」,鏗鏘凌厲,句句都是見血封喉的狠招。神宗擊節嘆賞,愛不釋手,反覆捧讀,以至成誦。宰相們則恨得咬牙切齒,一心想要再給王陶新處分。若依著神宗本人的性子,難免要跟宰相們正面衝突。

窮究竟潛存破壁意

讓司馬光和神宗發生碰撞的第三件事有關邊防策略問題。早在英宗朝的時候,陝西轉運使薛向曾經上疏,提出了一套全新的對夏戰略:第一,以邊將為主導,不惜手段,對西夏實行反間計,讓夏國君臣反目,自相殘殺;第二,主動出擊,聲東擊西,對西夏實行騷擾戰,讓夏國疲於奔命,消耗其戰鬥力;第三,改變邊防軍的構成,以陝西當地土人為主重建西北國防,增強軍隊戰鬥力,減少開支;第四,停止給西夏每年二十五萬的歲賜,斷絕邊境貿易,禁止西夏產青白鹽的進口,對西夏國實行經濟封鎖,摧毀西夏經濟;第五,改變過去那種臨時隨意徵發的政策,讓老百姓得到休息,鞏固國家之本。這是一套全新的戰略思想。之前宋朝對外戰略的主流思想,不管對契丹還是對西夏,都是被動的,以維護邊疆穩定為最高追求。而薛向的新戰略則是主動的,充滿著進取的精神。主動出擊的策略,讓人想起了雄才大略的周世宗經營淮南的做法。經濟封鎖的辦法,仁宗朝的時候龐籍在陝西也用過,只不過龐籍的目的只是逼迫西夏人回到和平路線上來。而現在,薛向想要用它來掉轉宋夏關係。可行嗎?至少令人激動。宋朝是當時世界上最發達的農業經濟體,百業興旺。而夏國是半農半牧經濟,它的兩個糧食產地,一個在寧夏平原,另外一個在宋夏邊境,常常遭到戰爭破壞,國家財政的主要來源就是對宋食鹽出口,「夏賊洎諸戎視之猶司命也」。英宗被深深地打動了,他把薛向的奏疏留在身邊,時時翻看。神宗也被深深地打動了,他接見了薛向,厚加賞賜。並且,很有意思的是,「凡(薛)向所陳計策,上皆令勿語兩府,自以手詔指揮」,神宗要求薛向對宰相府和樞密院保密,他要親自主持西北拓邊。read.99csw.com
然而司馬光卻打定主意違拗神宗的心意,維護傳統與制度,他連上數章要求神宗驅逐高居簡。七月間,神宗在延和殿接見司馬光,司馬光又當面提出驅逐高居簡的要求。神宗的回答是:「等英宗皇帝的神主祔廟儀式完畢,自當讓他走。」這話簡直要讓司馬光冷笑,他質問神宗:「一個小小的宦官,跟皇帝的喪事有什麼關係呢?而且,讓一個明知就要被趕走的人留在皇帝身旁,實在是不合適的。」
在神宗眼裡,司馬光實在是太一本正經,太中庸,太四平八穩了。對於司馬光的政治傾向,神宗也不太有把握。神宗已經決心對高層實施換血,之所以提拔司馬光,恐怕也是想利用他和宰相之間的舊有矛盾。但是,當神宗一怒之下,罷免了參知政事吳奎時,司馬光卻上疏勸他尊重輿論,收回成命。這讓神宗很不高興,他甚至考慮收回司馬光的御史中丞任命。當時,司馬光的御史中丞官誥已經製作完畢,正在閤門司放著,等待下發。神宗讓人取回了官誥,在宮裡頭擱置了三天,這才發付閤門下發。這三天的猶豫,已足以表明神宗的態度。
年輕的皇帝絕不甘心只是簡單地保守祖宗基業,他要乾綱獨斷,力排眾議,大有作為了。神宗的決心,中央領導班子里的這群老臣,只有一個人看明白了,那便是次相曾公亮,他「獨贊之」,而主持軍政的樞密使文彥博「執不可」。
神宗打算接納一位西夏邊境將領的投誠,此舉若成功,就意味著宋朝方面主動破壞了宋夏和議,宋夏雙方必將進入敵對狀態,戰端可能因此開啟。司馬光連上兩疏,又上殿面君,表示堅決反對。司馬光所持的理由有三:第一,宋朝方面並不具備投入戰爭的條件:皇帝剛剛即位,政局未穩,政府財政緊張,民間的物資儲備也不足,軍隊長期缺乏訓練,戰鬥力根本不行;第二,主動挑釁有失大國之體,違背正義;第三,就戰略思想而言,與開疆拓土相比,司馬光更重視百姓的生計與內部的安寧。司馬光理想的「王政」是「王者之於戎狄,或懷之以德,或震之以威,要在使之不犯邊境,中國獲安,則善矣」。這種戰略思想上的衝突才是最根本性的衝突,如果雙方都堅持己見的話,矛盾必將無法調和。司馬光與神宗,註定很難共事。而且,神宗還對司馬光獲取信息的能力產生了猜疑。他責問樞密使文彥博:「招納西夏叛將的事情,屬於機密,司馬光是怎麼知道的呢?」這一次,神宗發了很大的火,他對著文彥博批評司馬光脾氣急躁,甚至放話說要嚴厲責罰司馬光。可是司馬光究竟做錯了什麼呢?就算招納西夏叛將的事情司馬光不該知道,可是泄露機密的卻不是司馬光。神宗恨就恨在,這老頭說的全然不符合他的心意,可是連他自己都知道九-九-藏-書,這老傢伙說的偏偏全在理上!
彈劾御葯院宦官事件則讓司馬光與神宗再度發生劇烈碰撞,這一次,神宗雖然沒哭,卻十分不痛快。御葯院是宋朝最重要的內廷機構之一,是皇帝的御藥房,同時還具有接收外界信息、溝通內外的功能,是皇帝的耳目,所以說「最為親密」。按照宋朝制度,掌管御葯院的宦官干到一定年數,升到一定級別之後,就必須要調離,其目的就是要防止資深宦官依仗皇帝的信任弄權,出現唐代後期那種宦官亂政的局面。可是神宗上台之後,卻留了四位資深宦官在御葯院繼續供職,其中,最得神宗恩寵的是高居簡。這種做法顯然嚴重違反本朝的制度與傳統。作為御史中丞,司馬光是不可能聽之任之的。
神宗這三天的猶豫,司馬光應該是知道的。那麼,他是否會調整姿態,改說皇帝愛聽的話,或者盡量保持沉默呢?司馬光做不到,也不想做!「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這是本朝名臣范仲淹的話。司馬光願意用行動去踐行它。
高居簡走了,但是御葯院還有三位「超期服役」的高級別宦官,特別是高居簡的繼任者王中正。此人雖名中正,其實奸詐狡猾,頗好招攬權勢。這就好比是「去了一個高居簡,又來了一個高居簡」。司馬光只有繼續戰鬥,舉報王中正怙恃弄權。王中正去陝西出差,地方官劉渙等人曲意奉承,百般巴結,而在邊防軍中工作的宦官吳舜臣卻得罪了王中正,後來,劉渙等人受到提拔重用,吳舜臣卻受到降級處分。司馬光的這封奏札是早晨遞上去的,「晡后」也就是日落時分,神宗就降下手詔責問司馬光的信息來源。司馬光立即上奏應答,答案卻不是神宗想要的:「此事,臣得知于賓客,前前後後,不止一個人這樣說。我實在擔心王中正的行為會玷污拖累了公正的朝廷,所以才做此論諫。」換言之,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中正說沒說過這些話,只有陛下知道。我在宮外,哪有辦法了解宮中虛實?……只是外面有這種議論,我卻不敢不讓陛下知道。」那麼,究竟王中正是否曾經干預陝西官員的獎懲呢?關於宦官吳舜臣的降級問題,神宗後來做了解釋,說是自己的決定,與王中正無關。但是,關於劉渙等人的提拔,神宗卻沒做任何解釋。換句話說,王中正顯然還是做了些什麼的。司馬光所言,絕非無根之水。
八年之後,王廣淵在渭州去世,終生未能再度回到皇帝身邊。王廣淵的行政能力不強,所到之處均無突出政績,在西北邊境的慶州做地方官的時候,還因境內發生軍人叛亂受到降兩級處分。可見司馬光沒有彈錯人,他只是忘記了保護自己。這是司馬光和神宗的第一次碰撞。
神宗的笑容,司馬光看不見。司馬光同樣沒有看見的,還有他進來之前在這延和殿里發生的一幕:在司馬光之前覲見神宗的,是樞密副使呂公弼(1007~1073)。他看見司馬光神情嚴肅地站在那裡,就知道中丞大人這是要拼了。同樣,呂公弼也反對高居簡繼續留任。於是,談罷了樞密院公務之後,呂公弼主動提起了司馬光彈劾高居簡一事,勸神宗退一步,不要為了一個宦官驅逐御史中丞。這樣做政治成本太高了。呂公弼建議神宗「罷免高居簡的御葯院職位,在級別上加以優待」,既平息了輿論批評,又照顧了私人感情。呂公弼真不愧是呂夷簡(978~1040,仁宗朝宰相)的兒子,很會照顧各方利益。神宗同意了,但是又擔心給高居簡特殊優待司馬光會挑理,說:「司馬光不會再爭吧?」呂公弼教他:「等司馬光上殿,您只告訴他已經把高居簡趕出去了,司馬光自然就罷休了。」果然,司馬光中計,聽說高居簡離開就閉嘴了。神宗也算扳回點面子。九*九*藏*書
王廣淵的戰略投資在英宗即位之後立刻得到了豐厚回報,英宗要提拔他做館職。司馬光就是這個時候盯上他的。當時還是諫官的司馬光批評王廣淵文才之外,別無他長,惟善鑽營,「于士大夫之間,好奔兢,善進取,稱為第一」。可是英宗根本不予理睬,仍舊把王廣淵拉進了館閣,還不斷提拔,讓他做了經筵官—侍讀學士。在英宗的庇護下,王廣淵變本加厲,自誇是皇帝的潛邸故舊,結交宦官,氣焰囂張。如今,神宗上來,司馬光又任御史,職在糾彈,自然不能放過王廣淵。按照司馬光的意見,神宗就應該解除王廣淵的館職、侍讀,把他趕到偏遠地方去看倉庫!批評王廣淵的不止司馬光一個。最終,神宗同意,讓王廣淵離開首都,到齊州去做知州,原有職銜不變,還另有賞賜。顯然,放走王廣淵,神宗並不情願。而司馬光卻再度提出了批評。這下,神宗接受司馬光的教導,乾脆不予理睬。
然而,不管司馬光彈劾王廣淵的行為如何正當,最終還是導致了神宗「哀慟久之」。它傷害了神宗的感情,也便傷害了神宗與司馬光之間的君臣關係—神宗仍然尊重司馬光,卻不會太親近他了—這個年輕人是記仇的。比如,他聽說英宗病危之際,邵亢曾經建議太后垂簾,立即大發雷霆,指示御史彈劾。邵亢是神宗的東宮舊臣,當時跟司馬光一樣,在貢院里鎖著主持考試,聞聽此事,嚇得半死,出來之後,立即上殿辯白,當面賭咒,「如果能在宮裡找到我主張垂簾的奏章,我甘願受死」。幸好,神宗後來明白自己受騙,原諒了邵亢,後來還提拔他做樞密副使。

親拓邊初展有為心

司馬光的話總是對的。神宗無言以對,只好叫司馬光把彈劾高居簡的札子留下,而司馬光則請求把札子直接交給樞密院—宋代的宦官在制度上是歸樞密院管的。神宗只得聽從。

為帝師司馬教用權

對於初登大位的神宗而言,司馬光有著獨特的價值,他就像一個循循善誘的好老師,引導著年輕的皇帝逐漸熟悉權力的運作方式,建立權威,學著做一個各派勢力之上的仲裁人。
此人也是進士出身,仁宗朝的時候在宰相府幹過一段時間的文件整理工作,他創造性地把搜集到的太祖、太宗、真宗「御筆」批示彙編成一千多冊,因而得到仁宗的嘉獎。之後,王廣淵又把注意力投向了未來的英宗,他以文為贄,博得了英宗的好感。請注意,此時的英宗還只是一名可能的皇位繼承人,名分未正。所以,這算是戰略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