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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風雲初變,1069~1071 16、馬王初較量

第三部 風雲初變,1069~1071

16、馬王初較量

韓琦想要告訴司馬光的,無非是兩個字—妥協,哪怕皇帝此時仍然堅持錯誤路線,也要留在皇帝身邊,因為,留在皇帝身邊才有可能影響政策。什麼是妥協?妥協就是衝突各方在激烈的較量之後,各讓一步,達成和解,建立平衡。能妥協才不會崩潰。妥協是一種智慧,而智慧要比聰明更高級。

神宗的選擇

長期以來方方面面對青苗法和王安石跋扈作風的批評已經讓神宗感到焦躁不安,可是對王安石的信任和倚重又讓他本能地排斥、屏蔽這些負面的東西,他閉上眼睛、捂住耳朵。而韓琦的奏疏則讓他重新看見、聽見,那些東西還在,而且比他想象的嚴重。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王安石。神宗心裏非常清楚,王安石帶他走上的不是一條尋常路,他們的很多政策、做法都違背了祖宗的傳統。關於這一點,王安石給他的教導是既然不走尋常路,就要有力排眾議、勇往直前的決心,一旦目標達到了,那麼這些缺乏遠見的「俗人」就會自動閉嘴,現在不必跟他們廢話。這些道理,神宗能明白,可這畢竟是別人灌輸給他的信念,神宗雖然明白,但是不堅定。而韓琦批評青苗法的報告則讓他產生了激烈的動搖。他在懷疑,王安石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在這個時刻,利用反對派來壓迫王安石做出政策調整就是神宗自然而然的選擇。這也是本朝列祖列宗的治國法寶—「異論相攪」,讓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政治主張在朝堂上相互碰撞競爭,讓不同的政治派別互相監督,而皇帝高高在上,擇善而從,做出最終裁決。於是,他首先選擇用司馬光來寫那封批答,試圖壓迫王安石就範,做出政策調整,而王安石卻擺出了更加強硬的姿態。在這種情況下,神宗繼續堅持「異論相攪」方針,一方面安撫王安石,另一方面,發布司馬光的樞密副使任命,希望在朝堂上建立王安石與反對派的共存局面,用司馬光來牽制王安石。這就是神宗的意圖!
要麼青苗法繼續,要麼我本人下台,沒有中間道路。王安石擺出了強硬姿態。大宋王朝建國一百多年,還沒有哪個宰相敢跟皇帝如此叫板。神宗又將做出怎樣的反應?
初三日王安石的辭職報告打上去之後,神宗這才意識到自己前日在朝堂上的態度過於生硬,傷害了王安石的感情,趕忙連下兩道批答表示慰撫。可是,這打著「安慰挽留」旗號的批答,王安石讀罷,卻是滿心的失望、傷心與憤怒。這批答里都寫了什麼呢?
王安石從批答中讀出來的,是嚴厲的責備訓斥。變法大業舉步維艱,皇帝自己搖擺不定,卻反過來責備王安石偷懶不負責任,這是何道理?更讓王安石不能容忍的,是批答的結尾竟然出現了這樣的字句:「祗復官常,無用辭費。所乞宜不允,仍斷來章。」請立即恢復正常工作,不要再浪費時間推辭了。所有請求理應不準,也不要再打類似的報告了!措https://read.99csw.com辭如此生硬,態度如此無禮,簡直就是在訓斥小孩子啊,這讓王安石情何以堪?!
毫無疑問,這道批答是司馬光政治生涯中一道不可避免的敗筆。說它是敗筆,是因為初衷與結果之間的南轅北轍。初衷是什麼?讓王安石屈服,承認並改正錯誤。二月二十七日,他在給王安石的信里這樣解釋這封批示:「我奉命為皇帝代筆,直話直說,以君臣大義責備介甫,盼著介甫接到批答早日出來辦公,改變新法中讓老百姓感到不便的部分,造福天下。」其結果卻是給了王安石一個重要的提醒:一定要警惕神宗的動搖,要更加無情地清除神宗身邊的反對派!站在王安石的立場上看,誰在訓斥他?不是神宗,是司馬光!司馬光憑什麼這樣訓斥王安石?憑的是翰林學士「代王者立言」的職務便利!因此,翰林學士、諫官、御史這樣的職位,一個都不能少,都必須換上支持自己的人。王安石使出了大招,以稱病逼迫神宗打消最後的動搖。一旦神宗屈服,那麼,接下來,王安石必然要對一系列重要職位進行大換血,消除變法阻力。反對派的空間將要極度壓縮!當然,以王安石的政治思想和政治手腕,壓縮反對派的活動空間是必然的,沒有這道批答他也已經在做了,可是有了這道批答,他就做得更有理由也更激進了!從司馬光的角度來看,這道批答絕對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敗筆!
那封措辭強硬的批答反而堅定了王安石抗議的決心。那麼,這道批答究竟出自誰的手筆呢?正是翰林學士司馬光!

安石「稱病」,司馬「入樞」

二月初一,韓琦批評青苗法的報告到京,神宗御覽之後,憂形於色。這天下午,翰林學士孫固正好有其他事情進宮彙報。他看見神宗的手裡拿著的,還是韓琦的報告。孫固的彙報,神宗聽得心不在焉。等孫固說完,神宗說:「我仔仔細細考慮過了,青苗法的確是有問題的。」聲音很輕,像是對孫固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是一個人在心裡頭反覆盤算、仔細掂量之後的初步結論,不是很肯定,所以要說出來給自己聽聽。孫固也是反對青苗法的,聞聽此言,當然是心中大喜,正要趁熱打鐵,鞏固神宗對青苗法的否定,卻見神宗已然擺手示意,便只好告退。孫固出來之後,幾乎是一溜小跑去報告宰相曾公亮說:「趁著皇帝有這想法,應當趕緊謀划取消青苗法,造福天下。」
雖然是敗筆,卻無法避免。為什麼?因為這是神宗的旨意,司馬光只是忠實地履行了神宗的旨意!這道措辭強硬的批答,神宗事先看沒看?如果沒看,那就是司馬光假傳聖旨,至少也是「未能忠實地傳達皇帝的旨意」;如果看了,那麼,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神宗看了嗎?看了!他親筆寫給王安石的道歉信是這樣寫的:「朕失於詳閱,今覽之甚愧。」「失於詳閱」,什麼意思?「沒有仔細看」!說明還是看了的。神宗看了,所以,那樣措辭嚴厲地指責王安石,就是神宗當時的真實意圖,而司馬光只是神宗的筆,忠實地傳達了神宗的意圖!事實上,神宗選擇司馬光來起草這read•99csw.com道批答就已經表明了他的真實意圖—翰林學士不止司馬光一個,神宗要慰留王安石,卻偏偏選擇反對派的領袖司馬光來代筆,這說明什麼?他就是要給王安石點顏色看看,讓王安石明白皇帝的權威,明白真正掌控一切的不是別人,是皇帝!
神宗讓司馬光進入中央領導集體的時間,正在王安石「病告」期間。二月初五,王安石開始在家養病,六天之後,十一日,神宗發布了司馬光的樞密副使任命。
這一個樞密副使的位置,神宗之命,司馬光之辭,所著眼的都不是人事任免,而是政策走向。司馬光的這六篇報告,前三道與后三道的重點完全不同。前三篇的說辭簡單老套,無非是「臣天性質樸,資質愚鈍,不通時務;樞府要地,任重責大」,一言以蔽之,我不合適。后三道的理由也很簡單,請陛下取消制置三司條例司,廢除青苗法,陛下聽我一言,勝過給我高官,如果陛下以為我的想法全無道理,那麼我又有什麼資格來當這個樞密副使呢?一言以蔽之,司馬光是在拿個人前途來賭政策走向。但是,顯然他賭輸了。司馬光為什麼會輸?
神宗想要建立的政治圖景很美,王安石主導,司馬光監督牽制,激進與保守共存,他作為皇帝垂衣拱手,天下大治。這幅政治圖景,也符合本朝傳統。那麼,這一幕能否成為現實呢?
凡前所未有之事,必有前所未有之因。
就在司馬光極力辭任樞密副使的當口,韓琦的專使快馬加鞭從河北大名府送信到了開封文彥博的府上。在信中,韓琦請文彥博轉告司馬光:「皇帝如此倚重,不如接受任命,說不定能踐行自己的理想;真到了理想不能實現的那一天再離開,如何?」
這一道小小的批答只有九十個字,它的背後卻是一篇大文章,它隱藏著神宗、王安石與司馬光之間在政策走向、治國理念方面的大較量。神宗想要的是,保留王安石的執政地位,讓司馬光加入中央領導集體,加以牽制,緩和改革措施,避免激化矛盾;王安石想要的是,清除反對派勢力,打消皇帝的動搖,勇往直前,推進變法措施;司馬光想要的是,改變王安石排斥異己的政治作風,取消王安石這些以搜刮老百姓為目的的新政,回到慶曆,進行官僚體制的內部改革,節約國家財政支出,提高行政效率。
司馬光告辭之後,文彥博提筆給韓琦回信,他這樣寫道:「君實作事,令人不可及,直當求之古人中也。」把上古三代奉為黃金時代,相信古人的道德水準高於今人,是傳統中國的普遍迷信。古人未必皆高尚,文彥博的意思,韓琦當然明白—司馬光太書生意氣了,實在不像是現實政治中的人。
朕以為你才華高過古人,名氣重於當世,所以才從閑居之中召你出來,委以重任。眾所周知,朕對你推心置腹,言聽計從,我們之間的信任,沒有人能離間。可是如今,新法推行,士大夫議論沸騰,老百姓人心騷九-九-藏-書動。在這個時候,你卻想撇開事務責任,退出政治紛擾,只求自己方便。為你自己的私心打算,倒是沒有遺憾了。可是朕的寄託、朕的希望,朕去推給誰?!
聞聽此言,文彥博發出了一聲難以察覺的嘆息,他明白司馬光心意已決,是斷不肯接受樞密副使的任命了。在司馬光的眼裡,樞密副使的頭銜所代表的首先是名利地位,而在目前的情形下,接受它就意味著對原則和理想的背叛。
二月十一日,神宗發布司馬光為樞密副使的任命,在接下來的十七天里,司馬光連上六道奏札,堅辭不就。二十八日,神宗收回成命,下令司馬光重回翰林學士院供職。「凡除兩府,聽其讓遂止者,國朝未之有也。」已經任命的兩府成員,因為推辭謙讓就收回成命的,本朝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事兒。未上任就解職的二府大臣,司馬光是「破天荒」的第一個!

小批答,大文章

就在王安石泡病假的當口,神宗發布了司馬光的樞密副使任命。神宗的態度很誠懇,通過閤門發布誥敕之後,又派了心腹宦官親自到司馬光府上去,敦促司馬光就職—這就是神宗的反應!皇帝真的要回心轉意,跟王安石的政策分道揚鑣了!反對派陣營的情緒簡直可以用歡呼雀躍來形容。很多人覺得,開封的政治風向這是要轉了!司馬光的樞密副使任命頓時成為開封政壇的頭號新聞。
這麼多人批評青苗法,為什麼只有韓琦能夠打動神宗?韓琦在神宗心目中的地位,實在是太不一般了。韓琦是誰?兩朝定策元勛,公忠體國老臣。神宗的父親英宗能夠從旁支入繼大統,是因為韓琦的保護;英宗與神宗的皇位交接,也多虧了韓琦的保駕護航。神宗的皇位鞏固之後,想要擺脫老臣的影響,韓琦也就默默地接受了外放的安排。神宗本來是答應,韓琦從宰相的位置退休之後衣錦還鄉,去老家相州做知州的。可當時西北突發邊境衝突,形勢危急,無人可用,又是韓琦臨危受命,毅然前往陝西前線穩住了局面。陝西邊境局勢穩定之後,韓琦才實現了還鄉養老的意願。韓琦的一片忠心,天日可鑒。所以,別人怎麼說,神宗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如果韓琦也這麼說,那麼他是一定要認真考慮的。
接下來,王安石以身體原因遞交辭呈,請求免除自己的參知政事職位,改任閑官,請病假,撂挑子不幹了—當然不是不幹了,而是以行動向皇帝表示抗議:如果不能得到皇帝完全的支持,如果我的政策遭到質疑,那麼,這個副宰相,我可以不當!高官厚祿皆浮雲,得君行道唯所願。王安石不怕別人批評他的政策,他怕的是神宗動搖。皇帝的支持是釜底的薪、是大廈的基礎,如果皇帝動搖了,那麼,反對派必然如大兵壓境,到那時,就什麼也做不成了—絕不能允許神宗有絲毫動搖!
第二天清早視朝—皇帝和宰相班子例會,神宗從袖子里拿出韓琦的報告給宰相們傳看,說:「韓琦真是忠臣啊,人在外邊,還不忘王室。我本來以為青苗法可以利民,沒想到竟然給老百姓造成這麼大的危害!朝廷制定政令不可以不審慎啊!」曾公亮、陳升之事先已得到孫固的吹風,又聽神宗親口否定青苗法,以為大勢已定,九_九_藏_書激動地連喊「皇上聖明」。卻沒想到王安石一把拿過韓琦的報告,一邊一目十行地瀏覽,一邊隨口駁斥,為青苗法辯護,情緒激昂,語調高亢。王安石的演說能力是首屈一指的。通常,當王安石開始政策宣講,曾公亮、陳升之便會淪為普通聽眾,心裡頭縱有一千個不服,腦子卻轉不了那麼快,只好目瞪口呆地看著神宗的思路被王安石牽著走。然而這一次,神宗卻沒有被王安石說服,他指示條例司對青苗法進行檢討,什麼利民,什麼害民,要一條一條搞清楚。
韓琦與文彥博,都是范仲淹一輩的資深政治家。他們的儒學修養未必及得上司馬光、王安石輩,卻有著更豐富的政治經驗,洞明世事。特別是韓琦,歷事三朝,操持過兩個皇帝的葬禮,把兩個皇帝扶上龍床,什麼事情沒經歷過,什麼委屈沒遭遇過?二十六歲,韓琦被派去管理左藏庫。國庫管理,「油水」很大,社會認可度很低。而韓琦是進士高科,二十歲一甲第二名及第,當時已經進入館閣。人人都為韓琦抱屈,唯獨他自己泰然處之,「凡職事未嘗苟且」,最終讓所有人刮目相看。六十歲,扶助神宗順利即位之後,為了讓皇帝放心,他主動求退,要回河北老家休養,可是一旦西北邊境形勢危急,神宗相召,韓琦二話不說就奔赴了陝西前線。韓琦的人生不預設前提,他始終保持著內在的高標,勇於妥協,積極接納人生的種種不如意,在有限的條件下最大限度地實現了自我。韓琦希望司馬光能像自己一樣,妥協,接納,實現。
司馬光恭恭敬敬地讀罷,抬起頭來,向文彥博再施一禮,嚴肅地說:「從古至今,被名利二字誘惑,毀壞了名節的人,已經不少了。」
王安石不是從一開始就決心以長期病假抗議的。二月初三,他首次遞交辭職報告,並缺席政務,初四又露了一面,初五之後才態度堅決地泡起了病假。其中的關鍵是一封措辭強硬的「批答」。
熙寧三年(1070)二月,神宗頒布制誥,任命司馬光為樞密副使。樞密副使,屬於二府大臣,地位僅次於宰相、副宰相和樞密使,是樞密院的副長官,主管軍事。按照本朝傳統,中央領導集體成員的實際權力與其排序從來都不必完全一致:太宗朝呂端做宰相,寇準(962~1023)做副宰相,真正主持中央工作的是寇準。仁宗朝慶曆新政的兩個實際領導人,一個是副宰相范仲淹,另一個是樞密副使富弼。眼前的例子也是明擺著的,王安石只是副宰相,可誰都知道,真正能夠說服皇帝、主導政策走向的,不是宰相曾公亮、陳升之,而是王安石。皇帝的信任才是二府大臣權力的實際源泉。誰都知道,司馬光是反對王安石政策主張的,而神宗一直是王安石的堅強後盾。王安石曾經明確地向神宗表示,司馬光是反對派的旗幟,不能大用,用司馬光就是為反對派「立赤幟」。如今,神宗卻要司馬光進入中央領導集體,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時之間,反對派群情振奮,聖旨已下,整改乃至取消青苗法應當是鐵板釘釘的事兒了。變法的主導機構—條例司人心惶惶。真的要整改嗎?王安石雙唇緊閉,一言不發。條例司的人從王安石的眼神里看明白了:改變青苗法?門兒都沒有!
韓琦的批評,王安石當然不會同意,也不會服氣。針對韓琦的奏疏,他後來組織了凌厲的反擊,力度之強、手段之先進,在中國歷史上都是空前的—這是后話。王安石有著絕對的自信,他不怕批評,也不在乎批評。況且,韓琦絕不是第一個公開批評青苗法的人,從中央到地方,批評青苗法的人海了去了,多難聽的說法都有,比如翰林學士范鎮就說「青苗法是盜跖之法」。但為什麼韓琦一告,王安石就歇了病假?九_九_藏_書
韓琦告的卻也不是王安石本人,而是王安石正在大力推行的一項政策—青苗法。青苗法的做法,是在青黃不接的季節向農民提供低息貸款,農民自願借貸,到收穫季節還款,如此一來,農民有糧食吃,有種子種,又不必忍受高利貸者的盤剝;而政府既可以從中獲得合理的利潤,又可以抑制民間高利貸資本的膨脹,縮小貧富分化,農民與政府各得其所。聽起來兩全其美,然而這隻是青苗法的「設計意圖」。韓琦在報告里說,他在河北看到的,落到實處的青苗法其實一點也不美:它變成了強制貸款,所有農戶都必須借貸,富人可以多借,窮人只能少借。而且利率頗為不低,春天1000個銅板發下去,除非是遭遇大災荒,到了秋天就必須得有1300個銅板交上來,不到半年,30%的利潤率。而且這是政府的貸款,有強大的國家機器在後面盯著,誰敢拖欠,誰能拖欠?! 韓琦的結論是,青苗法是打著利民旗號的斂財利器!
接獲批答之後,王安石隨即上奏,訴說委屈,表示抗議。神宗覽奏大驚,立刻親筆寫了道歉信:「詔中二語,乃為文督迫之過,而朕失於詳閱,今覽之甚愧。」前一封詔書里那兩句話,是代筆者心急督促,說了過頭話,我事先也沒有認真看,今日讀來,心裏很是慚愧。這封道歉信,神宗特地派王安石的得力助手呂惠卿親自送到王安石府上。皇帝已經如此低姿態地給了台階、鋪好了紅毯,王安石理應見好就收了吧?沒有!第二天,王安石面見神宗,態度更為堅定地表示辭職,而神宗則言辭更為懇切地極力挽留。第三天,王安石再次遞交辭職報告,並且從此就踏踏實實地在家裡休起了病假,擺出了一副長期抗議、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
韓琦的使者在文府里候著,等待文彥博的回信。文彥博把司馬光請到家裡,把韓琦的信拿給他看。
敗筆之所以無法避免,還因為司馬光是樂意為神宗所用的。那封措辭強硬的批答,所反映的恰恰是司馬光的真實想法。他希望王安石做出政策調整。青苗法如此害民,與本朝傳統、儒家理念全然不合,理應取消。如果王安石不能來做這個決定,那麼,皇帝可以自己做,也可以由別人來做。司馬光所關注的核心,是政策走向,是青苗弊法!司馬光希望朝廷能取消青苗法,改善政治作風。
王安石為什麼要告病?因為前任宰相韓琦告了他一狀。
因為韓琦的批評讓神宗發生了動搖。
司馬光的府上卻安安靜靜,就像它主人的情緒一樣,平靜之中暗含憂慮。司馬光本人並不看好神宗給自己的恩典,高官厚祿的確誘人,但是,這高官厚祿背後的東西卻讓司馬光感到不安—它的味道不對。司馬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事情還是得從王安石的病假說起。
在韓琦、文彥博看來,司馬光根本就不該跟皇帝賭這一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