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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這一切彷彿就是永恆。
帥哥美女有優先選擇的權利，這就是遊戲規則；而班特擁有選擇的權利，他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聽到沒，芬蘭人竟然這樣講話！」保羅像公雞般咯咯叫個不停，「你們怎麼這麼反猶太主義？真令人心寒！」
現在他只和同年齡的男人在一起玩，而且至少要跟自己一樣帥才行。
班特憤怒地站起身來大罵：「狗娘養的，誰在利用誰？」
有時候，他還是會喝得爛醉，又哭又吐，高聲哭叫，表示自己不想活了。這時，保羅總會抱住他，像對小寶寶那樣哄他，輕輕搖他，直到他沉沉入睡。
「那你自己的猶太人血統又有多純？」賽爾波反唇相譏，「你都沒接受割禮！」
「喏，你們要喝什麼？小種茶、甜瓜茶還是茉莉花茶？」
班特努力壓過周邊嘈雜不已的音樂，高聲嘶吼著：「我要當演員！」
保羅一把抓住班特的手臂，硬拖他上路。
保羅又點了一根煙，稍微冷靜下來，嘆了口氣，然後又笑開來。
就在這幾秒鐘里，公寓里所有人幾乎同時爆笑開來。厚顏無恥的保羅有生以來第一次臉紅了。
「大家對這位大嬸的看法很兩極，」賽爾波繼續解釋，「一方面，歐洲已經幾百年沒選出過女性元首了。另一方面，大家都怕她太魯莽……」
這一切都被班特看在眼裡，每次萊恩的眼神偷瞄過來，他就報以微微一笑。
「好極啦，你終於醒了！」保羅雀躍不已地呱呱叫著，「賽爾波，這位是……老天爺，你叫什麼名字來著？你是班特，對吧？」
拉許歐克一進來就坐到賽爾波身邊，顯然兩人關係匪淺。
「抱歉啦！她可是用納粹的手勢抓著手提包！我是猶太人，我受夠這個老太婆了。混賬東西！」
「哈哈哈！真是天賜良機，這就是天意啊！這樣的話，我就要乘虛而入，給你一張床，然後……」
「是，我是班特。」
暑假過後，班特開始申請學生貸款，在表演藝術學院的先修班上課。他儘可能利用自己年輕俊秀的外表，htｔps://ｒeａd.９９ｃsw•ｃｏm隔年就在一部電視劇里得到一個戲份不算少的角色，他的經濟狀況也允許他搬到南島區小丘街上的一棟新公寓。公寓很小，只有25平方米，不過有個陽台，可以俯瞰整個騎士灣的美景。
班特困惑不已，卻還是點點頭。
他知道他們是誰，更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他可以把他們從茫茫人海中揪出來，將他們的過往指證歷歷。
於是保羅拖著班特來到大衛麵包師街的「黑夜之後」，痛飲香檳，並且非常正式地將班特介紹給在場所有朋友。他將班特塑造成一顆緩緩上升的明日之星。這麼說好了，保羅從班特身上看見自己當年想進入劇院、一圓星夢的抱負。
「萊恩是西岸人，」保羅對大家說，「他剛下船，是我們這棟公寓最新加入的成員哦。」
「波博斯新聞學院。」那個名叫萊恩的男子回答時，臉紅得像西紅柿，連忙把眼神轉向一邊。
「這隻意味八人小組從來就沒開過家庭派對，」賽爾波耳語道，「你要知道，那些娘們暴怒完、發泄完以後，整個會場一張完好的椅子都不剩呢！」
「我從來沒喝過甜瓜茶，」班特邊說邊找了張椅子坐下，「就嘗嘗看吧！」
班特與大家一拍即合，被保羅搭上的隔天就搬進「公雞」，在客廳里擺上一張床墊就搞定了。沒有表決，也不需要什麼正式決議，他就這樣住了進來，彷彿再自然不過。
盛怒之下，他竟然又直接殺到克拉拉教堂北街，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一個人抵死狂歡一場，啥都不管了。唯有這樣他才會感到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他才會感到自己還活著。
班特有時睡在床墊上，有時和保羅睡，有時索性和萊恩
https://read.99csw.com睡同一間房。其他人馬上就把他當成自己人。如果有人問他，他會說保羅、萊恩、賽爾波、拉許歐克和古那就是他的家人。然後，保羅就出現了。更準確地說，是保羅找到班特的，不是班特找到保羅。
「哦，那個盜奶賊啊？」萊恩喊道。大家發現他一說出這幾個字馬上就後悔了。
「哎呀，你們瞧瞧那個婆娘！怎麼還在行希特勒舉手禮，難看死了！」
他試過從公共電話亭打給漢瑪灘的家人，不過無人接聽。就算媽媽看到他的來電也無法打給他，他現在沒有固定住址，更沒電話號碼。
「不就是這樣嗎？」保羅大喊，「不是我在胡扯，這是權力鬥爭，是生死攸關的問題啊！」
「這就是他的企圖，」賽爾波喃喃自語，「所有左派人士都一個勁支持解放運動，保羅就把天體營當成理所當然的了，哧！」
「拉許歐克是藝術家，」賽爾波在一旁幫腔，「古那是圖書館員，保羅在電視台工作，我在社會福利局上班。小萊恩呢，你不是在學校上課嗎？是哪個學校啊？」
保羅坐在早餐桌前抽著煙，身旁坐著一位禿頭男子。那男子穿的T恤胸口上印著「非核家園」的字樣。兩人之間擺著一份《今日新聞》，攤開來的版面正是國際新聞版。
「唉，你這個猶太人，滿腦子只剩下陰謀論。照你看每個人都是納粹黨啰？」賽爾波輕蔑地哼了一聲。
他對所謂的婦女運動和左派遊行一點概念都沒有，更不知道「轟趴」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他剛想要開口評論這位撒切爾夫人，又有三個男人魚貫走進公寓，其中兩人就是拉許歐克和古那。
賽爾波和保羅哈哈大笑。兩人換話題像翻書一樣快，讓班特一時措手不及。
班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這個糟透的夜晚好像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天爺啊，我了解，我了解！」保羅喊道，「如果我還有點反應，如果我有聽到你說什麼的話，我早就該放你走了。可是啊，小心肝，我實在是什麼都聽不到啊hｔｔｐs://ｒeａd.９9ｃｓｗ•com！所以我現在還在這裏繼續瞎扯，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然後腳底抹油逃出餐廳。
古那一看到班特，一言不發就去搬來新的椅子。
有時，當班特經過克拉拉教堂北街，還會認出以前跟他廝混過的幾個渾蛋。那些傢伙，不管是年輕人、中年人還是老頭，一見到他，個個都像觸電一樣彈起來。出於心虛，他們從來不敢對他說些什麼，不敢走向前，更不敢正面看著他。
「哼，看到沒！」保羅揚揚得意地對著賽爾波喊道，「不過就是個臭婊子，死納粹！」
保羅則吼回去：「小甜心，你行的！來，乾杯！」
「班特，這位是賽爾波！」
這隻是開始而已。
從那次被保羅搭訕以後，他再也不用「湯瑪斯」這個似是而非的化名，再也不上克拉拉教堂北街浪費生命了。保羅倒是覺得，找到志向當然很好，但從此不上克拉拉教堂北街？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過，在我們上床辦正經事以前，應該先開瓶香檳才對！你今天轉大人，總要慶祝一下吧！」
保羅畢竟是老手，沒幾分鐘就瓦解了班特的心防，讓他自動抖出一切：樂極生悲的18歲生日，和朋友大吵一架，和大導演翻桌，搞到現在走投無路。
「拜託！我父母還住在埃斯基爾斯蒂納，他們是猶太人沒錯，可是他們決定入鄉隨俗，不對自己的兒子行割禮了，這樣行嗎？可以嗎？」
「喲，小心肝，我們還等什麼？」
「我完全同意，」保羅邊接話，邊把一個陶瓷茶杯遞給班特，杯里裝著滾燙冒氣的熱茶，「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些女性主義者總是一天到晚吹噓，說要是讓女人當家，世界上就不會有暴力和戰爭了。現在正好，就讓她玩玩看！」
就在這一刻，班特的人生又轉了一個好大的彎。
班特當然沒帶打火機。保羅毫不在意，瀟洒地掏出自己事先藏好的打火機，把煙點著，然後繼續瞎扯。
然後班特做了一件事，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盜奶賊？」拉許歐克面露不解。
一切來得如九九藏書此突然。
賽爾波嘆了一口氣，對班特解釋：「保羅總是這樣裸體到處亂晃，你最好趕快習慣這一點。」
他們再也得不到他帥氣俊俏的臉龐，他的笑容，整齊又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的眼神。過去他窮困潦倒、走投無路，才會淪落到和這些下流貨廝混。
「其實你說得對，賽爾波，本來就該這麼做，還是行割禮最好了！喏，你說是嗎？」他直視班特的雙眼，不懷好意地眨眨眼。
「別鬧了，她只是抓著手提包，揮揮手而已！」
保羅竟然樂不可支地拍拍掌心。
「這棟公寓的名字叫『公雞』！」那位名叫拉許歐克的男子邊說，邊從冰箱里取出麵包與三明治餡料，「你看到門口那張畫沒有？那是我畫的。」
現在？門兒都沒有！
他惱羞成怒，企圖用聲音蓋過其他人。
而他們再也無法靠近他。
最美麗的人，也最值得被愛。
兩人本來正看著報紙，班特一進廚房，他們不約而同抬頭望向他。
除了那個名叫萊恩的害羞男孩。只要他覺得班特沒發現，就會朝他的方向偷瞄。
「啊，不好意思，可是大家都這樣稱她，」萊恩解釋，「她主張免費為所有學童供應鮮奶，人家才叫她『盜奶賊』的。」
他索性在城裡逗留，直到當初提拔他的導演請他到維多利亞餐廳吃晚飯，慶祝生日。聽起來還不錯吧？結果還是爛透了。大導演喝了個爛醉，直嚷著要班特搬回去和他同住。當班特要導演停止借酒裝瘋時，對方竟惱羞成怒，反過來指責班特利用他。
他不是湯瑪斯。這次，他就是班特。
就在前一晚，保羅和班特在克拉拉教堂北街相遇。當時的班特沮喪之至，爛醉如泥。卡蘿和香特爾知道班特最喜歡吃海鮮乳酪，當天下午，她們就用一大桶乳酪，在生日宴會上把班特釣得神魂顛倒。之後三人從郊區進城準備玩上一票，卻在半路大吵一架，兩人就丟下班特走了。這可是他的18歲生日，這算哪門子慶祝方式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這樣做了。
有時候，只是有時候。
拉許歐克拍拍他的肩膀。https://read.99csw.com
他還是那個下凡的天神，差別在於18歲生日過後，他就遠離了淫|亂動蕩的克拉拉教堂北街。
兩人禮貌地問候對方，保羅則從餐桌前跳起來，幫班特打開電視機。保羅一|絲|不|掛，班特忍不住多瞧了幾眼，賽爾波則不住地搖頭。
不僅如此，他身邊的人也都這樣告訴他、給他承諾。這就是他的人生，他唯一的夢想，沒有任何人擋得住他！
保羅打開櫥櫃，清點裏面還剩多少茶包。
「沒問題的啦，沒事的，快去把內褲穿好，一切就沒問題了。」
班特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發現沒人搭腔，就覺得自己應該不必多嘴。他自顧自喝著茶，靜靜地聽著別人談論爭執著各種大小事。
保羅還是那一套，先是獃獃地站在人行道上，再趁勢接近班特，手中揮舞著一根香煙，問道：「嗨，不好意思！你有打火機嗎？」
他回答，他叫班特。
不知為什麼，他很喜歡自己被介紹進這個圈子的奇特方式：說穿了，他們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大夥搬著椅子，切麵包，多煮了一壺茶，這就是他們為他這個新來的人所做的全部了。
保羅一時之間有幾秒鐘答不出話來。
班特非常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會成為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演員。
最後是一個年齡與他相仿、看起來非常害羞的男子，他剛從廚房後面的卧室走出來。
「對了，我們剛剛在聊英國的撒切爾夫人。」賽爾波怕班特剛進來，不知道他們正在聊什麼，好心告訴他。他邊說邊舉起國際新聞版，上頭正是英國新首相的照片。乍看之下，照片上這位瑪格麗特·撒切爾正高舉右手行著納粹軍禮，不過仔細一點就可以看到她的臂彎處掛著一隻黑色手提包。
保羅不勝愉悅地翻了個白眼，用眼神尋求班特的同意。
「好啦，各位，我們剛才在聊英國的撒切爾夫人。」賽爾波又向大夥解釋了一次。
班特出於防衛心理掉頭就走，擺明了不想理保羅，但保羅還是自顧自地繼續瞎扯，壓根兒不管班特怎麼想。
他遇到一個傢伙，兩個人註定要彼此利用，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