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樣逮到的，十有八九隻是二指長的小魚。

等待地瓜燒熟的這會兒，正好是吃花生喝酒的時候。酒葫蘆在幾個人手裡傳著，大家只舔了幾下。老憨有一次喝了一大口，結果眼淚全嗆出來了。

我們一直盯著水裡，只見撲拉一聲開了一朵水花，三狗從水中伸出頭來，一隻手擼一把臉，另一隻手裡是一條足有半尺長的大鯽魚！

「這條大魚，至少得換來『狐狸老婆』兩斤瓜干！」老憨拍了一下膝蓋。

所有煙斗都點上了，裏面裝的當然不是煙末，而是晒乾的大麗花瓣和豆葉。我們吸一口趕緊吐出來；再吸，再吐。

這條大鯽魚啊，是我見過的所有鯽魚中最大的，而且渾身閃著金光！

天亮了聚到一起才知道，每個人都同樣興奮。我們先是設法搞來花生和地瓜，這並不容易——一到這個季節就有了護田的人，這些人叫「看泊的」，一個個都兇巴巴的。

事情總是順利無比。太陽剛剛升到樹梢那麼高，我們就點起了炊煙。幾個人坐在河岸的漫灣處，這裡有又白又細的一片沙子。

朋友之間能這樣嗎？

要有一把卡住魚鰓的本事，不然滑溜溜hｔtps://reａd.９9cｓｗ•ｃoｍ的魚到了手裡也要跑掉，所以這個功夫是硬練出來的。

濕草烤乾的時候，裏面的地瓜一準變得又軟又香。

三狗和老憨實在沒有辦法，最後讓我們發誓不告訴別人，這才從頭講出來。

無論是喝酒還是抽煙，都是大人們中間興起的最愚蠢、最讓人受罪的事兒。不過這種倒霉的東西既然發明出來了，我們也就不能示弱了。

還好，剩下的魚也有十幾條大的。小的沒什麼用，想了想，趁它們還沒死，又扔回了河裡。

原來老憨在水汊里來回走動時，只為了嚇唬裏面的魚，它們一害怕，就要鑽到汊邊的一些洞里——在水際線那兒有許多這樣的洞，為了捉魚，可以提前多挖幾個這樣的洞。它們在裏面越積越多，只要伸手一掏就是一把，不足之處是小魚較多。

第三種方法又笨又狠：將魚引到一條又窄又淺的水汊里，然後用秸稈做成草壩，幾個人撅著屁股推草壩，一直推到水汊盡頭，那就沒有一條魚可以逃脫了。

這些魚在岸上活蹦亂跳，看得人眼傻！這是怎麼回事？它就發生在我們大家的眼皮底下啊！

九九藏書約定了第二天去河邊享用花生、地瓜，還有酒，度過這了不起的一天。想啊，想啊，結果夜裡高興得差一點睡不著。

我們催他：「快呀，你磨蹭什麼？」

老憨搓著眼，打著哈欠，腰彎了彎，突然一揚手，就是一大把魚！

「老憨你是怎麼弄的？講一講不行嗎？」破腚等他上了岸，就一聲聲追問，差不多都要央求了。老憨揉揉鼻子，看看我，撒謊說：「沒什麼，不過是手快。」

魚捉得夠多了。我們一塊兒到岸邊草地上找魚，多少有些失望：由於我們過於注意河裡的人了，就沒有提防岸上的野貓！這些傢伙原來一直伏在草叢裡，什麼都看在眼裡，瞅個機會就把魚叼走了！

這幾種方法都是老憨告訴我的，聽起來挺好，試了試基本上沒什麼用處。

這段時間悶在火里的地瓜也熟了。大家吃著地瓜，又試著喝酒抽煙了。

像過去一樣，先由老憨下達指令，再由我堵好他指令中的一些漏洞，將每個步驟都弄好——我們要鑽到半人高的玉米地里，藉著它的掩護移動到花生和地瓜田裡；我們要分散開來，事成后在指定的某處河岸碰頭……

第hｔtｐs://ｒeａｄ•９9cｓw.cｏｍ二種方法是遇到不深的水灣時，跳到裏面渾攪一通：那些魚當然受不了渾水湯，只好把小嘴伸到水面上——只要你眼尖，就一定會發現一合一閉的小洞洞，然後再逮它們就容易了。

老憨爸火眼那兒有一隻很大的葫蘆盛酒，另一隻小葫蘆就被老憨用上了。從鍋腰叔那兒換來的酒裝在這隻小葫蘆里，搖一搖發出咣咣的聲音。

大家都同意。

老憨一誇三狗，三狗就神氣了，這會兒三兩下脫掉衣服，一頭撲進了河灣。老憨讓我們看好。只見三狗扎進水底一會兒，突然像個輪子一樣在沿岸那兒轉起來，一條條大魚、小魚就接連不斷地扔到了岸上……

我當然答不上來。這和變戲法差不多！

每個人吃得小嘴黑乎乎的，然後就干這一天里最大的事情了：捉魚。

他說這隻葫蘆能裝半斤酒——「咱只要有了半斤酒，就送給玉石眼。」

這一天真是高興極了，有煙有酒，還有香噴噴的地瓜——什麼都好，就是有人將捉魚的方法藏起來，太不夠意思、太不好了！

剩下的三種才是三狗的拿手好戲，是不費勁兒就能成功的秘訣，所以他輕易不會示人https://read.99csw.com。

我知道三狗捉魚有六種方法，我只懂得其中的三種。比如眼下，他就使用了最常用的一種：在沿岸「水草鬍子」里逮。那些搭在水裡的蘆葦和其他草葉中總是藏有一些半大的魚，如果手快就能捉到。

這方面誰也比不上三狗，他干這個已經出了大名。可惜他只能捉河魚，而海邊這一帶只吃海魚，所以三狗的地位並不高。

老憨在腳上纏了草葉繩，那是為了不讓腳底板發癢——要知道人的腳抬起落下，總會踩到伏在沙子上的魚，只不過魚一動，腳心就發癢，然後腳一抖，魚就跑開了——腳上纏幾道草繩，腳板心就再也不癢了，魚自然也就跑不掉了。

我和李文忠的氣最大，逼他們快點說出來。

我們看傻了眼。李文忠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二兩三錢酒，如果落到玉石眼手裡，還不一仰脖兒就沒了？

地瓜難對付一些，這要耐住性子才行：用細細的樹枝和乾草混在一塊兒，把地瓜塞進去，點上火，等燒旺了之後再用一層濕草蓋好——

我知道他這是胡說。

三狗捉河魚餵雞鴨和貓，再不就養在自家的水缸里——他媽伸手舀水，不小心被受驚的魚濺hｔtｐs://rｅad•9９cｓｗ.ｃｏm了一臉水，回頭還要罵三狗。

受三狗捉到大魚的鼓舞，老憨剩下的一段時間興奮起來，往腳上胡亂纏了幾道青草擰成的細繩，就跳下水去。他在水裡小心地、一步步穩穩地走，不一會兒就「哎喲」一聲，彎腰掏出一條魚來！

至於三狗潛水時逮到的大鯽魚，那首先要學會在河道里找大螃蟹洞才行——洞子如果有碗口那麼大，肯定住了大個的螃蟹；如果是一條更大的鯽魚，那麼它就專找這樣的洞穴住下來，螃蟹就得挪窩兒了……

正問著老憨，河道里的三狗不見了。大家擔心他出事，就慌起來。只有老憨蹲在地上抽起了煙斗。

由於第一次只搞到很少一點酒，就沒有送給玉石眼。老憨提議我們大夥也該慶祝一下：燒一些鮮花生、鮮地瓜，你一口我一口喝它怎樣？

我們用粗一些的樹枝搭起小葫蘆架的模樣，上面鋪起細一些的干樹枝，然後堆上乾草，草上再攤開一層花生果——等架子燒起來，細細的干樹枝燒斷時，一顆顆熟透的花生果就掉到架子下面來了！

我們看三狗捉了一會兒魚，就鼓動老憨也露一手。老憨推脫了一下，就跳到一條水汊里，像打瞌睡一樣來來回回地走，並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