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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眼 三

水仙眼

「我知道你今天會來。」陳昭說。
「你怎麼知道的?」
陳昭點點頭。
男人十分驚詫,「你,認識我?」
他迅速朝身後的女人那邊看了一眼,陳昭閉了下眼睛,她想,親愛的上帝,我終於找到那個「門」了。
收款的恰好是陳昭。
「對。」陳昭回答。
「李生生。」
放著為我病中採下的紅雪連,
「夏天,七月份的時候。」
陳昭搖搖頭,「不,我不認識你,是李生生,她要我轉交你一樣東西。」
漫天大雪之中,北京變得潔白。
「因為,」陳昭輕輕回答,「一連幾天,我都在我的收款箱里,發現了幾張紙錢——她在用冥幣付賬。」淚水突然之間溢滿了她悲傷的眼睛。
他回https://read.99csw.com過頭來,神色緊張,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你什麼意思?」
陳昭突然湧上來深深的感傷,為生生,為自己,為眼前這個「門」,為所有被生活摧殘著的、年輕和不年輕的生命。她突然不想再說什麼,也不想再知道什麼。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你原來還記得呀!」陳昭回答道,「一連三天,她都在這裏等你……可你沒來。」
「不可能!」他叫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她,她入殮時戴著它走的,我親眼看著她火化的——」
「別這樣。」
你的懷中,
「是,」男人禮貌地回答,「這是個小姓。」
2013年3月28日于北京https://read.99csw.com
是。她想。可是沒有辦法。太宰治說:「生而為人,對不起。」可是,對不起誰呢?
她讓他坐下,然後,她給他端來了一杯咖啡,焦糖瑪奇朵。他盯著那咖啡望了許久,「我好久沒碰過焦糖瑪奇朵了。自從生生死後,我就沒有再喝過它。」他俯下身去,深深地,聞了聞那咖啡的氣味,聲音突然有些喑啞。
「我知道。」她說。

「什麼時候?」
她朝他伸出手,手掌上,是那隻「眼睛」,青花瓷耳環。
「李生生親手交給我的。」陳昭回答。
「你知道?」他倒吸一口氣。
「誰?你說誰?」男人九九藏書大驚失色。
他對面的女人,陳昭,一點也不驚訝。
陳昭笑了,「我知道你現在不方便說話,等你方便的時候,來找我吧。」她回答。
有一天你上了天山再也沒有回家來,
我知道了這是你
「她來過了?」他突然抬起了頭。
他突然埋下頭去,用兩隻大巴掌捂住了臉,漸漸地,從指縫中滲出了淚水。雪天的深夜,就要打烊的咖啡屋中,溫暖而靜謐。一個女人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在唱著一支關於紅雪蓮和死亡的歌:
他驚得後退一步,「它?它怎麼會在這兒,怎麼會在你手裡?」
他抬起了頭,滿面淚痕,望著她,「活著真難。」他說。
「你是誰?」他疾速打斷了read.99csw.com她的話,「你什麼時候見到的生生?」
陳昭抬起眼睛,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姓,挺少見。」她說。
在冰雪過後我找到了你那凍僵的身懷。
「還好,要是個大姓,可就麻煩了。我有東西要給你。」陳昭說。
這天晚上,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快打烊時,他冒雪來了。這個「門」,夾帶著風雪和寒氣,走進了「水仙眼」。他身高足有一米八〇,小麥色的皮膚,兩隻馬來人似的深眼睛,馬尾辮,皮夾克,不用說也知道他是一個「藝術青年」。只是,他的神情倉皇而落寞,這讓他看上去有一點猥瑣。
「你先坐下吧。」陳昭說。
對我最後的表白……
「那是她的祭九-九-藏-書日。七月十六號。今年,是她的三周年。」他這麼說,「三年前,她割腕自殺……」
在這個雪天的深夜,她把那隻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青花的「眼睛」,交還給了這個世界的故人。她能做的,也就只是這一點點。
十二月,臨近聖誕節前夕,有一天下午,一對夫妻模樣的男女來到了「水仙眼」。他們拎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都是一些如雷貫耳大品牌的商標——顯然是在附近的專賣店裡購物後來這裏歇腳的。起初,陳昭並沒有特別注意他們,那一天,客人很多,店堂里很擁擠,人來人往。那個男人用信用卡結賬,他在列印的憑條上流利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名字很特別:門庭芳。
他最後這樣問陳昭:「那時候,她拜託你的時候,你,猜出生生的來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