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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麼做?」洛克在身後問道。
「活兒一直就多,不過你說的話讓我很在意,到底怎麼回事?」
博斯花了將近一小時才到洛克家,這讓他有時間重新梳理思緒,仔細思考隱藏在模式中的模式,他還發現了驗證新想法的關鍵。
「嗯,關於那兩名死者,七和十一,現在我就能告訴你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三四天,我們得送到司法部的實驗室檢驗。我能讓他們加急處理,也許能快點出結果。我能問你個問題嗎?為什麼這麼做?」
「幫了大忙,感謝你能抽出時間。請先保密,現在我還不確定能否將這些情報公之於眾。」博斯再次拿起文件夾,向大門走去。
博斯注意到他的頭髮並沒有濕,也許他一直在工作,而另外有個什麼人在游泳。
「在我出庭作證前,我再次查看了所有案情,所以記得很清楚,你明白吧。記得我說過有兩名受害者受到過嚴重的創傷嗎?陰|道撕裂?就是那兩名,七和十一。」
洛克說對了,這正是博斯之前想到的。他故意不去想,因為他害怕背後暗含的可能性。洛克說:「答案是模仿犯秘密得知了案情細節,正是這些細節誘使他作案。你得記住,我們要對付的傢伙很可能有過劇烈的心理鬥爭,恰好遇到了符合他需要的情慾模式。這個男人已經有了心理問題,不管在作案過程中是否顯現。他是個心理變態,哈里,他看到人偶師的情慾模式才恍然大悟——『這正是我想要的,能滿足我的』。於是他模仿了人偶師的手法,徹頭徹尾地模仿。問題是,他是怎麼知道的?答案是,他有了解案情的許可權。」
「這樣就沒人知道了。是的,他還在繼續他的情慾模式,因為那從一開始就讓他感到興奮,但他再也不能把屍體遺棄在公共場所,因為會暴露他的秘密。」
「可能是專案組成員,哈里,只是可能。但你要記住,知道隱情的不止專案組,還有驗屍官、調查員、巡警、攝影師、記者、救護員、發現屍體的路人——很多人都有辦法了解到模仿犯所掌握的那些案情。」
博斯又想了想。「也許抽煙,混凝土裡發現了一個煙盒。那個受害者卡明斯基不抽煙。」
「因為他四年前犯下命案而逃離法網,他覺得自己不可戰勝,於是又給我們送了一張字條來嘲弄我們?」
博斯停在門口,回頭看著洛克。泳池在洛克身後的黑暗中發出幽藍的光。「模仿犯,他也許是長久以來最狡猾的一個。」
「還不知道。」
「模仿犯通過嘲弄我們來獲得快|感。」
「我不知——」
「這地方不錯。」博斯說,「我倆差不多是鄰居,我住在山那邊,在伍德羅·威爾遜山道。」
洛克站起身來,手捏著下巴,開始在餐桌旁來回踱步。「還有嗎?」
他知道讓他心煩意亂的不是啤酒的後勁,而是雷·莫拉。在所有參与調查的人中,有不少人都熟悉人偶師的作案手段,而莫拉是唯一讓博斯內心糾結的人。模仿犯的三個受害者都是艷星,都拍色|情|片,那是莫拉熟悉的領域,她們幾個莫拉可能都認識。此刻有個疑問牢牢佔據了博斯的內心——難道是莫拉殺害了她們?這個念頭讓博斯心神不寧,可他知道不得不考慮這種可能性。按照洛克的建議,博斯自然應當從莫拉開始調查。在博斯看來,莫拉這位糾察隊的警察正是可以輕而易舉地遊走于兩個世界的人:色情業和人偶師案件。這隻是巧合,還是足夠將莫拉划為嫌疑人的證據?博斯無法確定,他明白無論莫拉是清白還是有罪,他都必須謹慎行事。

勞雷爾峽谷是新貴群體的居所——搖滾歌星、作家、電影演員和毒販來此定居。他們敢於直面泥石流的威脅,敢於忍受糟糕的交通擁堵,就為了在勞雷爾峽谷安家。洛克的家在瞭望山道,那是勞雷爾大道的一條岔路,是條坡度很陡的山道,博斯的那輛警察局款隨想曲爬起坡來相當吃力。他要去的地方很好找,因為房子的正面閃爍著藍色的霓虹燈。博斯把車停在路邊一輛彩色大眾麵包車後面,那輛車至少用了二十年了。勞雷爾峽谷就是這樣,彷彿處在時空隧道。他下了車,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街上又黑又靜。read.99csw.com他聽見隨想曲的發動機冷卻時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底盤下面散發出一股汽油燃燒過的氣味。他把手伸進車窗,拿出那兩本文件夾。
博斯轉過身,雖然他心裏清楚,但還是問了句:「什麼意思?」
勞雷爾峽谷橫穿聖莫尼卡山,連接著影視城與好萊塢、日落大道。峽谷南段從穆赫蘭道開始向下延伸,高速四車道合為狹窄的兩車道,恨不得要來往車輛迎面相撞。峽谷里,各類建築混搭在一起,四十年前的好萊塢式平房挨著當代高層玻璃建築,邊上還有些華而不實的房子。哈里·胡迪尼在陡峭的山坡上蓋了座城堡,吉姆·莫里森的小木屋旁的小市場至今仍是峽谷里唯一一處商業區。
「生我的氣?」博斯有些驚訝,他從沒這麼想過。
「就是說第二個傢伙,不管是誰,他比丘奇更粗暴,所以那兩個女人受傷最嚴重。」
「這就是一個清晰的犯罪模式。這些女人有沒有在成人娛樂媒體上登過應|召服務的廣告?」
「而且她描述的兇手跟丘奇長得一點都不像。」
「還沒說完。現在,我們算上唯一的一個倖存者,她也是上門服務的艷星。」
洛克叫住了他。「我們還沒聊完呢,不是嗎?」
阿馬多沉默許久,然後說:「可能還在證物儲藏室。驗屍官辦公室的規定是結案后證物保留七年,以防有上訴或別的情況。你的嫌疑人已經死了,沒理由把證物保留那麼久,但清理證物儲存櫃需要驗屍官的指令,很可能驗屍官還沒顧上,沒想起來這件事,在你,呃,殺了丘奇之後。這套程序走完需要流轉太多層級,我猜取證包應該還在原處。管理員只會等到七年之後再申請丟棄。」
「這是個好問題,」洛克說,「我不知道答案。也許模仿犯知道屍體終究會被發現,也許他自己也希望被發現。你瞧,現在我們或許可以假定,四年前是模仿犯給你和報社寄來了字條,這說明他的犯罪模式里有表現欲。丘奇顯然不覺得有必要嘲弄追捕他的人。」
「不完全一樣,但我覺得完全有可能存在兩個兇手。在我們這個案子里,模仿犯更聰明,他知道怎麼做才能把警察引向相反的方向,讓丘奇背負所有罪名。後來丘奇死了,不能再幫他打掩護了,模仿犯就轉入了地下。」
「所以呢?」
「只是現在遺棄屍體的方式變了,以前其他死者都是丟棄在公共場所,現在是隱蔽的棄屍點,還有什麼?」
「有本事來抓我。
「嗯,有一天警方運氣好,抓到一個叫威廉·博寧的越戰老兵。他們確定他和幾個案子有關,認為其他案子也是他乾的。博寧被關進了死囚牢房,可命案還在接連發生,一直持續到一位巡警在高速公路上攔下了那個叫蘭迪·克拉夫特的傢伙,他的車裡裝著一具屍體。克拉夫特和博寧不認識對方,可有一段時間他們秘密地共用著同一個綽號——高速公路殺手。兩人分別作案,四處殺人,被警方當成了同一個人。」這跟博斯的想法極為相似。洛克繼續說著,似乎已經完全不介意深夜被打擾了。「你知道嗎,我在聖昆廷監獄調研時認識了那兒的一個看守。他說他們那兒有四個等著被處決的殺人兇手,包括克拉夫特和博寧。呃,他們四個每天都打牌,橋牌。他們四個總共犯下了五十九起殺人案,竟然還有心情打牌。總read.99csw.com之我要說的是,那個看守說克拉夫特和博寧的思考方式非常相似,兩人配合打牌幾乎從來沒輸過。」
「其實,我不是從家裡來的。我在朋友家,在布凱峽谷。」
「你是說他仍舊繼續著他的情慾模式,給死者化妝什麼的,只是後來他把死者埋了起來,以免被發現。」
「對,我就在調查這個,我有個疑問。」
「正是這樣,他享受這個過程,嘲諷追捕他的人,同時所有謀殺的罪責都被推給了真正的人偶師。明白嗎?」
「還有一件事,」洛克說,「看看受害者群體都是什麼人,兇手如何接近她們?三名死者,一名倖存者,你說她們都拍色|情|片?」
「好的。所以丘奇是個機會主義殺手,找什麼人下手不挑體形、年齡、種族,模仿犯卻有更具體的喜好。」
「正是如此,但這還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驕傲,是作者的身份。和人偶師有關的官司剛開庭審理,他想藉機出一迴風頭。你一定能理解,他渴望因為自己的表演而得到關注,畢竟之前是他送來了字條,不是丘奇。他內心膨脹,覺得警察抓不到他,我覺得,說他把自己奉為神明也不為過,所以前幾天他才寫了字條。」
「避孕套怎麼了?」
屋裡有一股霉味,博斯徑直走到裡屋推開了滑動門。他站在門口聆聽了一會兒山腳下公路上傳來的汽車呼嘯聲。這種聲音從不停止,不管什麼時間、什麼日子,山下總是車來車往,就像血液在城市的靜脈里流動。
「啊,是女朋友吧,所以才花了四十五分鐘。」
「好的,請講。」洛克示意博斯把文件夾放在餐桌上。他沒問博斯要不要來一杯紅酒、需不需要煙灰缸或者泳褲。
「沒錯,所以我們能在這兩起案件之間建立多重聯繫。根據皮條客聽到的顧客的聲音,第十二名受害者——也就是本周發現的女屍,也跟它們有某種聯繫。再考慮一下這三個女人的生活方式,聯繫就更緊密了。她們三人都是艷星,都提供應|召服務。」
洛克把雙手撐在桌上,想了一會兒。博斯好像聽見露台上有響動,他朝法式門外面望去,只看見亮著燈的泳池和上方漆黑的陡坡,腎形的泳池水面現在已經平靜。他看了看手錶,已是午夜時分。
博斯把整件事仔細想了想,感覺到腎上腺素飛速湧向全身。已經到了午夜,他一點也不困。現在他有了目標,已經不再迷茫。
電話答錄機上閃爍著數字3,博斯按下回放鍵,點燃了一根煙。第一段語音是西爾維婭的,她說:「我只想跟你說聲晚安,親愛的。我愛你,小心點。」
當心代號六,博斯明白,就是當心你的身後。自打從越南回來,他還是頭一回聽見這個說法,但他知道埃德加從未去過越南。
「我知道兩名死者登過,還有那個倖存者。最後那名死者也提供上門服務,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兒登過廣告。」
「壓力控制得更好。」
「我還是那句話,什麼都有可能。再舉個例子,記得八十年代在奧蘭治和洛杉磯兩地作案的『高速公路殺手』嗎?」
「當然有可能,黑暗的心不會獨自跳動。在你自己的工作範圍內就能找到大量的案例,足以證明這是可能的。比如說山腰絞殺二人組,甚至還有本書是講他們的,書名叫《兩人同類》。還有八十年代初的『夜行者』和『日落大道扼殺者』,兩人的犯罪手法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我說完全有可能。」
博斯在文件夾里找到阿馬多的住宅電話,打了過去。他聽出來自己打擾了分析師的美夢。博斯先表明身份,接著說:「抱歉吵醒你了,但是這個新的人偶師案進展太快了。你看過報上的報道了嗎?」
兩人對視了片刻,博斯說:「你是說是個警察,是專案組的某個人。不可能。我也在專案組,我們都希望抓到兇手,沒有誰……對這事感到興奮。」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博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過了二十秒,博斯忍不住說:「你再想想吧,我借電話一用。」
「所以問題來了,模仿犯怎麼知道的?」
「兇手通過作案來實現自己的性幻想,兩次作案的間隔長短由累積的壓力所決定。我在作證時說過。能越好地控制壓力,作案的間隔九_九_藏_書時間便越久。第二個兇手更善於控制壓力,至少當時是那樣。」
「明白。」
「我想應該不會變質。」
洛克一邊繞著餐桌踱步,一邊思考。「自信。」最後他終於開口,「在過去的四年裡,模仿犯覺得自己越來越強大。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在變態殺人兇手的崩解階段,這是常見的特徵,是自信的聲明,顯示自己正變得堅不可摧,但事實上,變態殺人狂會露出破綻,逐步崩解,暴露弱點,最後被警方發現。」
「後來是十二天,接著是十六天,然後是二十七天、三十天和十一天。模式打亂了,變得無規律可循。可我們把A組和B組的日子分開之後……」博斯打開紙,裏面是兩列日期,洛克湊過去,在光線下仔細研究它們。博斯看見洛克光禿禿的頭頂上有一道疤痕,還有許多小斑點。「A組現在有了穩定的模式,」博斯接著說,「有清楚的、規律的間隔期——三十天、三十二天、二十八天、三十一天、二十八天、二十七天和三十天。B組的兩個案子之間相隔八十四天。」
「抱歉,讓你久等了博士。我們快開始吧,早點說完,免得耽誤你太久。」
「沒錯,不過還有字條。可疑文件調查組的人認為字條是用左手寫的,雖然他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們從來就沒有。」
博斯只記得霍莉·勒爾的廣告,上面沒有她的照片,只有她的藝名、電話號碼,還有一句粗俗的廣告語。「沒有,我記得其中一則廣告沒有照片,有她拍色|情|片用的藝名。只要熟悉她演的色|情|片,就能知道她的體貌體征。」
「是的,我記得。」
「看了,可他們說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人偶師犯案啊。」
「是的,你奪走了丘奇,你毀了他完美的掩護。字條的出現與媒體報道對你的官司極為不利,對吧?」
「因為他是個警察?」
「問吧。」
「怎樣才能把他揪出來?」
「沒錯,一個老掉牙的把戲……而且,他之所以寫字條,有可能是因為他還在生你的氣。」
洛克點點頭,沒說話。至少他沒閉上眼,博斯心想。洛克捻了捻灰色的鬍鬚,博斯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
「很好,我們已經分析了模仿犯的犯罪模式,他通過成人錄像挑選符合情慾模式的女人,然後在成人娛樂媒體的廣告里尋找她們的名字,再聯繫她們。我有沒有幫到你,博斯警探?」
「對啊,可能讓我完蛋。」
「我覺得除了丘奇,還有另一個兇手,一個模仿犯,是他殺了第七名和第十一名受害者,還有這周剛發現的死者。我覺得他可能沒有丘奇那麼聰明,把自己的體毛剃光。要是你在樣本中發現來自同一人的毛髮,就能驗證我的想法。」
第二個是傑里·埃德加:「哈里,我是埃德加。告訴你一聲,案子不歸我查了,歐文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明天一早把所有資料移交給搶劫兇殺調查處,由羅倫伯格警督接手。當心點,兄弟,當心代號六。」
「那麼為什麼要寫字條?為什麼前幾天要給警察寫字條,暴露藏屍位置?」
「你說這周發現的屍體符合人偶師案件的所有手法?」
洛克開了門,手中拿著一杯紅酒。他光著腳,身穿藍色牛仔褲和醫生的綠襯衣,脖子上用皮繩拴著一大塊粉色水晶。「晚上好,博斯警探。請進。」他領著博斯穿過門廳,走到一間寬敞的會客用餐廳。最裡面有一扇敞開的法式門,門外是磚砌的露台和燈光下的藍色泳池。博斯注意到淺粉色的地毯又臟又破,但對於一位大學性學教授兼作家而言,這個地方已經算很不錯了。他發現泳池裡的水泛著漣漪,好像有人剛游完泳。他似乎還聞到了大麻的氣味。

「嗯,你說過了。我也希望早點結束,出庭作證已經把我的研究和寫作計劃推遲了一天,今晚正打算加班。」
博斯猛然領悟了。阿馬多的證詞當時有一處很怪異,現在說得通了。「避孕套。」他說。
「嗯,從證人的證詞來看,我們能排除丘奇殺害第十一名受害者的嫌疑。有個傢伙拿出了一盤錄像帶——」
「你還沒說最棘手的地方,模仿犯是怎麼學到人偶師的作案手法的。專案組沒把人偶師作案的所有細節都透露給媒體read.99csw.com,當時還沒有。我們嚴密封鎖消息,即使有神經病冒認是他們乾的,也說不出案情細節。這是為了保險起見,讓專案組能快速排除冒認的人。」
「沒錯!用過九隻。減去第七和第十一名受害者,就是九名受害者。這就說得通了,哈里。沒問題,明天早上我第一件事就是去辦這個,最多三天。」
「一點沒錯。」
博斯等他繼續說。
博斯開始收起地圖,他沒有抬頭。「克拉夫特和博寧,他們的作案手法相同嗎?完全一樣?」
「我看出來了,模式中的模式。」洛克說。
「可能是,但也不一定。丘奇是左撇子,模仿犯只要用左手就可以完美地模仿丘奇的手法。」
「馬上就來了。」他應道,又對電話里的阿馬多說,「有些蹊蹺。」
「好的,那麼可能是左撇子。還有呢?」
博斯快速回憶了一遍艷星的情況。「沒錯,模仿犯殺害的都是白人、年輕女孩、金髮、大胸。」
「我也不知道。一般到了調查最後才會輪到我出馬,在兇手被捕之後或者死後。」
「說吧。」
博斯把隨想曲停到房前,打開了第一罐啤酒。一輛車緩緩駛過,把他留在黑暗裡。他看見一束探照燈的光柱從環球影城升起,掃過天際,穿透了屋頂上方的雲彩,另一根光柱緊隨其後。啤酒爽滑甘醇,喝下肚後有些後勁,於是博斯把酒瓶放回盒中,不再喝了。
博斯把文件夾放回桌上,又點燃一根煙。「是的,她們還都提供應|召服務。」
「記住了,七十一,然後呢?」
博斯抬頭看著洛克,一瞬間腦子裡靈光乍現,讓他得以從全新的角度看待所有問題,彷彿檯球桌上的母球猛地撞向球堆,各色花球四散飛去。可他一句話也沒說,新的想法實在是聳人聽聞,絕不能說出口。他轉而問了洛克另一個問題。「即使這個模仿犯轉入地下,他還繼續重複人偶師給屍體化妝的步驟,這是為什麼呢?又沒有人看得見。記得嗎,我們認為人偶師把屍體遺棄在公共場所,還給死者化妝,都是他情慾模式的一部分,能讓他產生性衝動。既然屍體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人發現,為什麼第二名兇手要模仿相同的手法?」
車裡很冷。峽谷的夜總伴隨著一種黑暗的寒冷。博斯啟動發動機,靜靜地駛下瞭望山道,來到勞雷爾峽谷。他向右拐,來到峽谷里的市場,買了一提六罐裝的鐵錨蒸汽啤酒,然後帶著啤酒和疑惑開上了穆赫蘭道。他駛上伍德羅·威爾遜山道,回到了山崖邊正對著卡文加山口的小房子。他沒有留燈,因為每次去找西爾維婭時,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回來。
博斯想了幾秒鐘,他聽見洛克在餐廳里喊他。「哈里?」
「我需要你幫我取出第七名和第十一名受害者的證物包,就是妮科爾·納普和雪琳·肯普的,記住了嗎?七和十一,你就記七十一,跟那個便利店一樣。」
「對照檢查一下體毛樣本,找找兩個女人身上有沒有來自同一人的外來毛髮。大概需要多久?」
「你覺得還有更多屍體,是嗎?」博斯問。
掛了電話,博斯懷疑阿馬多今晚可能要睡不著覺了。他回到餐廳,洛克已經重新斟了一杯酒,依然沒問博斯要不要來一杯。博斯在他對面坐下。「我想好了。」洛克說。
「你是說還有更多女屍埋在混凝土裡,或類似的隱蔽地點?是的,我覺得恐怕真是這樣。四年太長了,恐怕還有更多死者。」
「因為他可能對案情知道的和你一樣多。」
「抱歉,打擾你了。」博斯說,「我盡量說快點。」
「沒錯。」
博斯點點頭。他沒參与過這個案子,知道的不多。
山坡上吹來涼爽的夜風,穿過法式門,讓博斯感到一絲涼意。該走了,該回去獨自思考了。「再次感謝。」博斯再次走向大門。
「這些我都知道,但還是不一樣。我參与過調查,所以我知道不同點。山腰絞殺二人組的兩名兇手一起作案,他們是表兄弟。另外兩個案子有相同點,但有更多不同處。我們現在的案子是一開始有一個兇手,後來有個模仿犯,他模仿得是如此細緻,以至於躲過了我們的視線,讓他給逃脫了。」
「不對,你知道。布雷默先生的書讓全世界都能查到案情細節,這當然能解釋混凝土裡的金九_九_藏_書髮女屍……但我想你也注意到了,第七和第十一名受害者無法解釋。」
「是啊,所以這也許是模仿犯報復你的方式,他在向你復讎。」
「你最近活兒多嗎?」
「很好,後來出了什麼事呢?真正的人偶師丘奇被你擊斃了。模仿犯失去了掩護,他要繼續殺人,但這回他把受害者埋了起來,埋在混凝土裡。」
「太好了,」博斯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幾分激動,「狀況怎麼樣?還能當作證物使用嗎?還能拿去分析嗎?」
「在廚房。」洛克閉著眼說。
「七和十一。」
「噢,是嗎?那你怎麼這麼久才過來?」
博斯試圖在腦子裡快速生成一份分析報告,洛克看懂了他在幹什麼。「必須是參与調查或者與調查有關的人,哈里。不一定在關鍵環節,也不一定自始至終參与,但一定與調查有交集,使他有辦法了解人偶師作案手法的所有細節,遠多於當時公眾知道的情況。」博斯什麼也沒說,洛克催促他。「還有什麼,哈里?再把範圍縮小。」
「在法庭上作證的人。他是丘奇的朋友,出示了一盤錄像帶,顯示第十一名受害者遇害時丘奇在和朋友聚會,錄像帶非常可信。」
洛克在餐桌前坐下,博斯先給他看了看星期一出現在警察局的字條,再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把混凝土金髮女屍相關案件準確地敘述了一遍。講到新發現的死者的詳情,博斯看見洛克雙眼放光,聽得饒有興緻。博斯講完后,他抱起雙臂,閉上眼睛說:「讓我先想一想,我們再討論。」
「那三個人的廣告,上面有她們的照片嗎?」
「哈里?」
「你昨天出庭時提到每個受害者都有強|奸取證包,現在在哪兒?我是說,證物在哪兒?」
博斯點點頭,合上文件夾,把它們夾到腋下。
「還有第七名受害者。」博斯把從切羅內那兒問來的線索告訴了洛克,包括那個皮條客在電話里聽到的聲音。「雖然聲音識別不能作為證物,但從論證的角度講,他說的是實話,能把混凝土裡發現的女屍和第七名受害者關聯上。錄像帶證明丘奇沒殺第十一名受害者。阿馬多,也就是我們那兒驗屍官辦公室的分析師,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他,他說第七和第十一名死者身上有相似的創傷,和其他死者相比,她倆受傷更重。我還記得一件事,就是化妝品。丘奇死後,警方在他位於海珀利安街的公寓里發現了化妝品,記得吧?只能與九名受害者掛上鉤,有兩名受害者的化妝品沒找到,也就是——」
「好的,很好。你需要好好思考這些問題,能幫助你縮小範圍。真相就在細節里,哈里,我敢肯定。」
博斯看著洛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他掏出一根煙,點著了。洛克沒說什麼。「我只想知道,有可能嗎?」博斯問,「我是說,你知道有類似的案例嗎?」
「什麼傢伙?」
「什麼?」
「是我,雷。」最後一段語音說,「我在琢磨混凝土女屍案,有幾個想法你可能感興趣。明天早上回我電話,我們聊聊。」
「一點沒錯。我想是因為她遇到的根本就不是丘奇。我認為三個受害者加上倖存者遇到的都是另一個兇手。其他九個屬於一組,她們死於丘奇之手。」
博斯翻開一本文件夾,取出地圖和一張對摺的寫滿日期的紙。他小心翼翼地把地圖在桌上鋪開,俯身細看。「好了,你看。如果我們把九個受害者叫作A組,三個受害者叫作B組。我在這張地圖上標出了A組受害者的拋屍地點。你瞧,把B組受害者排除在外,就能看到密集的地理分佈。B組受害者的發現地點在馬利布、西好萊塢、好萊塢南部,而A組集中在好萊塢東部和錫爾弗湖區。」博斯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表示丘奇拋屍的區域範圍。「海珀利安街在這兒,差不多是這片區域的中心——這是丘奇的獵殺場地。」他直起身子,把那張對摺的紙放在地圖上。「這張紙上列出了十一起凶殺案的日期。你看,起初有穩定的間隔模式——三十天、三十二天、二十八天、三十一天、三十一天,接著模式全亂套了,記得嗎?當時我們都很困惑。」
「你說那盒避孕套是十二隻裝,裏面剩三隻。」
「兩個兇手分別獨立作案,但是用完全相同的手法。」
「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