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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安德烈·加爾東那樣罪有應得?」
「請洛克回來作證行嗎?他完全支持有模仿犯的觀點。」
「沒錯。」
「你說什麼?」
法官沒有說話,而是思考了片刻。「這些事聽起來的確很有意思,我祝你們早日抓到你們所說的模仿犯。」他說,「但是貝爾克先生,問題是你還沒給我任何合法的理由,讓我准許你的委託人不用回答錢德勒女士的提問,是你把你的委託人請上證人席的。」
「因為丘奇死了,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對吧?」
陪審團離席之後,錢德勒走上講台,要求法官命令陪審團做出有利於原告的直接裁決,法官拒絕了她的要求。貝爾克也這麼做了,要求有利於被告的直接裁決,法官用一種略帶嘲諷的口吻叫他坐下。
「不往心裏去,布雷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現在我要開始工作了,可以嗎?」
法官瞪了貝爾克很久,然後轉過頭去告訴陪審團今天的審判結束,下午律師將準備總結陳詞,他本人將制定陪審團指令。
「我暫時問完了,法官大人。」錢德勒說。
「博斯警探?」法官提醒他。
西爾維婭穿著一襲黑色的連衣裙,上面有博斯喜歡的銀白色花紋,她看上去美極了。
「法官大人,我對錢德勒小姐訊問的方向表示擔憂。」
「我盡量。」
「前提是真有第二個兇手,」錢德勒說,「可是顯然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兇手,反正不是丘奇。他們想出這種花招——」
「不覺得,一點也不荒唐。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殺錯人。」
「叫她錢德勒女士,貝爾克先生,你知道她更喜歡那個稱謂。至於她訊問的方向,從一個問題你能看出些什麼?」
「會不會所有案子本來就都是他犯下的?」
「樂觀點,哈里。」
「出什麼事了,警督?」流浪漢問。
「我建議你趕緊出去準備,想想他媽的怎麼在二次訊問環節挽回局面。因為再過五分鐘,博斯警探要麼回答問題,要麼把他的手槍、警徽、腰帶、鞋帶統統交給聯邦拘留所的法警。我們走,短會到此為止。」
「反對!」
「他想把所有凶殺案都攬到自己頭上,他想出風頭。」
「就像殺害你母親的那個人?」
博斯明白拒絕回答就會被拘留,也阻止不了案情泄露。錢德勒會告訴所有記者,因為法官已經許可。他明白進牢房只會讓他無法繼續追查模仿犯,他決定回答,於是慢慢拿起紙杯喝了口水,為組織語言爭取時間。「諾曼·丘奇死後顯然無法繼續殺人,但當時還有另一名兇手,現在他還在繼續作案。他模仿了諾曼·丘奇的作案手九*九*藏*書法。」
「不是,你錯了。你覺得我要是想編故事,難道不會找個比假髮更像樣的東西嗎?公寓里有廚房,抽屜里就有刀,我為什麼要放——」
「法官大人,原告反對。」錢德勒說。
錢德勒成功了。博斯睜開眼看著錢德勒,她的眼神平靜、空洞,沒有一絲波瀾。她輕聲說:「你說他罪有應得,你什麼時候成了法官、陪審團和劊子手?」
「我們沒有證人可以傳了,除非你想請專案組別的人過來。他們的證詞會跟你的一樣,然後又被錢德勒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一遍。我說還是算了。」
「你不能這樣!」貝爾克突然吼道,「這,這——這不對。你必須為案件調查著想,你——」
貝爾克站了起來,往前靠在大辦公桌上。「法官大人,我請求緊急暫停審判,我們要向第九法院提起上訴。」
在安靜的審判室里大聲念出模仿犯的詩句讓博斯感覺十分怪異。念完后,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錢德勒繼續訊問。「他寫的『我還在繼續玩耍』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裁定了,貝爾克先生,還有什麼事?」
「不是,因為諾曼·丘奇犯下了九樁命案,從他的公寓里搜出的證物可以證明,證據確鑿,不容置疑。」
博斯下意識地朝旁聽席望去,他看了西爾維婭一眼又馬上轉過頭,盡量保持鎮定,放慢呼吸。他不會讓錢德勒把自己撕碎。「我想是的。他們或許很相似,都是殺人狂。」
書記員又把手指放回鍵盤。
「就在這周,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不對,不是這樣。諾曼·丘奇殺了——」
「沒錯。」
博斯回到證人席,陪審員陸續就座。法官示意錢德勒繼續訊問。「不麻煩書記員找上一個問題了,讓我重新問一遍。殺了丘奇先生之後,所謂的人偶師連環凶殺案停止了嗎?」
在博斯看來,貝爾克的反對提出得明顯太早,因為還不知道錢德勒除了字條之外還掌握多少情報。博斯覺得貝爾克抓住一個問題上躥下跳完全是浪費時間。
「好吧,再見,哈里。樂觀點。」
「這次大聲念出來。」不等博斯開口,錢德勒就說,「讓陪審團能聽見。」
錢德勒沒有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前提是你自己沒燒成灰。」
「法官大人,您必須中止審判,延期到下周,為調查爭取時間。下周可能會有結果。」
「法官大人,能等我幾分鐘嗎?」
「貝爾克先生,」法官說,「我們還等著呢。」
「是個名叫麗貝卡·卡明斯基的女孩,她失蹤已有兩年。」
貝爾克說:「如果您允許錢德勒繼續問九_九_藏_書這方面的問題,媒體就會報道,從而引起模仿犯的警覺,他就知道快查到他頭上來了。」
「聽著,哈里,我必須報道,你懂的,這是我的工作。你會理解我吧?別往心裏去。」
博斯說:「是我。」
「孩子,永遠輪不到你教我怎麼做。」凱斯法官緩慢而嚴厲地說。貝爾克退縮了,法官似乎高大了許多。「我唯一必須做的,是確保審判公正進行。而你竟要我截住對原告至關重要的證據,還想威脅我,我絕不會容忍。我可不是縣級法官,不需要你每次選舉都投我一票。我是終身任職的。好了,我們走。」
「我,呃,我——你來了多久?」
「我們收到了一張字條,上面有指示。」
「隨你怎麼上訴,貝爾克先生,但是不能暫停。審判繼續進行。」
「差不多從一開始就來了。我很高興我來了。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有時不得不面對種種磨難,但我從中看到了你的正義與善良。」
「我說過,屍體被埋在混凝土裡。」
西爾維婭只是注視了博斯一會兒,他知道她可能期待的是另一個答案。「對不起。這事不能拖延,情況隨時有變。」
博斯看著她走回原告席,把拍紙簿往木質桌面上一放。她後腦勺上有一綹頭髮沒有扎住,博斯現在覺得就連這個細節也是她精心設計的、為了出庭而做的表演。錢德勒坐下后,德博拉靠了過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錢德勒既沒笑,也沒做任何回應的動作。
「好的,法官大人。」錢德勒說,「博斯警探,整件事——把所有罪行都安到諾曼·丘奇頭上——是為了掩蓋事實,而前幾天在混凝土裡發現的女屍,戳穿了你們的謊言。是這樣嗎?」
「我要是拒絕回答呢?」博斯說。
「所以你才殺了丘奇,對嗎?那頂假髮根本不在枕頭下面。你殘忍地殺死了他,因為你把他看成了殺害你母親的兇手。」
博斯有些猶豫,他在思考。他抬頭看了看旁聽席,發現來了更多記者——至少他認為那些人都是記者,他們都坐在一起。他還看見了西爾維婭。她獨自一人坐在最後一排,沖博斯微微一笑,但博斯沒有回應。他不知道西爾維婭在那兒坐了多久。
「很多女人,他是個殺人狂。」
「可以。」
凱斯法官伸手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掐滅,他的眼睛始終盯著貝爾克。
「她被殺害的方式和人偶師的其他受害者一樣嗎?」
「好了,貝爾克先生,這是你組織的派對。」法官說。
在回審判室的途中,博斯加快腳步靠近錢德勒。他回頭瞥了一眼,確認法官已經回到法官席,然後低聲說九-九-藏-書:「警察局裡要是有人給你通風報信,等我找到,一定把他燒成灰。」
博斯笑了笑,西爾維婭靠過來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轉身朝自動扶梯走去。
「所以,難道不是很可疑嗎,博斯警探?你說有個模仿犯使用了完全一樣的殺人手法,難道不覺得荒唐嗎?」
「可能有結果?想都別想,貝爾克,審判正在進行呢,老兄。」
「出了正義這破事。」
「那錢德勒的話呢?她說其實只有一個兇手,丘奇沒有殺人。」
「打住,打住!」凱斯法官吼道,「我們已經偏離方向了,錢德勒女士,你不是在問問題,而是在做陳述。博斯警探,你也是,你不是在回答問題。重來。」
「沒別的了?」
「她被埋在混凝土裡,隱藏了起來,而諾曼·丘奇總是把屍體遺棄在公共場所。」
「沒了。」
博斯只是看著她。
「沒別的不同?」
「法官,」博斯說,「我要是回答那個問題,就會妨礙一項正在進行的調查。」
貝爾克的訊問自然是徒勞無功的,錢德勒都覺得沒有再次交叉訊問的必要,於是博斯被請下了證人席。他覺得走回被告席的這幾步路彷彿足有一英里遠。
博斯說:「這個模仿犯一定和先前的調查有密切關係,熟知案情細節。」
「這些是不同的案子。」
「錢德勒女士,」法官打斷了她,「這應當由陪審團來裁定,你的論點還是留給他們吧。貝爾克先生,問題是博斯現在是你的證人,是你請他作證,讓他接受訊問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肯定不會把媒體都從這兒趕走。先別記了,彭妮小姐。」法官看著書記員的手指從鍵盤上抬了起來。「貝爾克先生,你他媽的搞砸了——兩位女士,請原諒我爆粗口。博斯必須回答問題,後面的每一個問題也都要回答。好了,接著記錄吧。」
「該說的我在證人席上都已經說了。」
「反對!」貝爾克喊道。
博斯又拿起杯子喝了幾口水。「我是說,那都是他的把戲。不管出什麼事,終究要算到他的頭上。你要是耍那種把戲,你就得承擔後果。」
凱斯法官注視他許久,說:「那我只能判你藐視法庭。我會再問你一遍,如果你還是拒絕回答,我就把你關進牢房。然後你的律師一邊上訴一邊提出保釋,而我不會批准。這一切都將在陪審團和媒體的面前進行,而且不管錢德勒女士做什麼,在走廊里對記者說什麼,我都不會限制。所以,我想告訴你,你大可逞什麼英雄,拒絕回答問題,但事情終究會被媒體知道。情況和幾分鐘前我告訴貝爾克先生的一樣,那句沒做記錄的九-九-藏-書話——」
「證物是誰發現的?」
「我知道你反對。」法官說,「你在說什麼呢,貝爾克先生?」
彭妮小姐停止了打字。看到貝爾克慘敗,博斯心裏還有幾分不忍。這個律師垂著頭,一副在劫難逃的模樣。他的脖頸露了出來,就像在引頸受戮。
「謝謝你,博斯先生。」
「我們認為還有另一名兇手,」博斯說,「前幾天發現的屍體,身份已經確認,而且確定不是丘奇殺了她,兩年前她還活著。那個——」
「我要是回答這個問題,就會危及一項正在進行的調查。」博斯最後說。
「還有下一位證人嗎,貝爾克先生?」法官問。
法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點煙。博斯看到錢德勒也點了根煙,於是也照做了。法官把煙灰缸推到桌子的一角,讓三個人都能夠到。
「那又是什麼指引警察找到了埋屍地點?」
法官靠在皮椅上。「怎麼講?」
「法官大人,不能這樣——」
貝爾克低聲對博斯說:「我們要停止傳喚證人,你覺得可以嗎?」
「博斯警探,我說反對有效,意思是你不用回答。」
「博斯警探,我們剛才已經做出決定了。」法官憤怒地說,「你得回答問題。」
錢德勒拿出一張字條的複印件,準備作為原告的4A號證物展示,凱斯法官駁回了貝爾克的反對,表示允許。接著錢德勒遞給博斯一份複印件,讓他確認並宣讀。
「完全一樣,只有一點不同。」
「我叫你別來的,西爾維婭。」
「模仿犯、追隨者的說法是不是你編造的謊言,為了掩蓋你的所作所為,掩蓋你殺錯了人的事實?你殺了一個無辜的、手無寸鐵的人,他除了召妓之外沒犯任何錯,更何況他妻子默許了。」
貝爾克反對錢德勒的提問,要求避開媒體記者商議此事,於是法官決定在他的辦公室開一個短會,由法官本人、錢德勒、貝爾克、博斯和法庭書記員參加。他們從審判室里搬去了幾把椅子,圍坐在法官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周圍。那是一張深色的紅木辦公桌,看上去像一個能裝下小型進口轎車的大木箱子。
在二次訊問的環節,貝爾克竭盡全力想挽回損失,又問了一些案情的細節,如兇案性質之惡劣、擊斃丘奇的過程,以及對他的調查,但似乎沒有幾個人在聽。錢德勒的交叉訊問彷彿製造了一片真空,將審判室里的所有人都吸了進去。
「反對有效,反對有效。」法官說,「好了,錢德勒女士,你——」
博斯走向扶梯。來到大門外的雕像旁,他點燃一根煙,又給翻垃圾桶的湯米·法拉第遞過去一根。
「查案子。不管警察局怎麼委派,我都read.99csw.com要追查到底,一定要找出另一個人,第二個兇手。」
人們花了好幾分鐘才從擁擠的審判室里全部走出來,博斯在外面的走廊上見到了西爾維婭。一大群記者簇擁著兩位律師,博斯拽著西爾維婭的胳膊朝大廳另一頭走去。
「什麼不同?」
「謝謝你,博斯先生。那麼這個結論你是什麼時候得出的?」
西爾維婭湊上去幫他正了正領帶,又把領帶在他胸前撫平。「沒關係,」她說,「你現在要做什麼?」
「受害者是誰?」
「你指望她說什麼?那是胡扯。記住了,我出庭作證是發過誓的,她可沒有發誓,所以是胡扯。布雷默,別信她。」
「就像羅德尼·金那樣罪有應得?」
「一會兒我要回學校,不能一整天不上班。晚上去我那兒嗎?」
「聽我說,」博斯說,「我現在顧不上這個——這件事,還有你,你和我。現在我要想的事情太多,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以後再說吧。你說得對,西爾維婭,可我,呃,我就是沒法……開口,我——」
貝爾克接下來的話讓博斯大吃一驚。「我們要求延期。」
「是的,我聽見了。最讓我傷心的是,得知這件事的地方竟然是法庭。哈里,要是你和我之間還有這樣的秘密,那我們的關係究竟到了哪一步?這會傷害我們現在的感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我不知道。」
「那個人的作案手法和真正的人偶師完全相同,」貝爾克插了進來,「警方認為存在一名模仿犯,他熟悉丘奇的殺人手法,模仿他的作案模式。」
貝爾克站起來說:「法官大人,被告終止傳喚證人。」
「我母親的事……」
「我知道,可我必須來。我想讓你知道,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哈里,陪審團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不管那個律師怎麼說,我了解真實的你,不要忘了。」
「不是,不是這樣。沒什麼可戳穿的,丘奇就是個殺人兇手,他罪有應得。」博斯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句話一說出口,他就閉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一聲不吭地看著貝爾克。
「太冒險。他是個心理學家,從他那兒問來的任何話都只是一種可能,錢德勒能逼他承認也有相反的可能。他沒有在這類情況下宣誓作證的經歷,我們不確定他會說些什麼。再說,我覺得我們最好別提第二個兇手了,不然會讓陪審團感到困惑,我們——」
「目前我還不知道別的不同之處。」
「屍體是什麼狀況?」
「但因為諾曼·丘奇死後兩年她才遇害,所以不可能是丘奇乾的。」
博斯目送她離開,布雷默走了過來。「你想聊聊嗎?你今天的證詞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