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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厄爾眯起眼睛打量著博斯,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句話。「可是,呃……」
「那磁帶呢,紐厄爾?錄音里他可是認罪了,你還有什麼——」
博斯和埃德加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布雷默,房間里擺著六張床,布雷默躺在第六張上。為了讓他更易於合作、更好控制,醫生正在給他注射麻|醉|葯。因為他抗拒法庭的命令,拒絕製作牙模、交出血液、唾液和毛髮的樣本。
「真有趣。我以為你只是個負責起訴的檢察官,沒想到審判也歸你管呢。」
「可是什麼?」
布雷默只動了動眼珠子,望向博斯。「什麼?」
「聽我說,你個小屁孩,不準再直呼我的姓。你還沒讀法律書的那會兒,我就已經在辦這種案子了,而且等你開著敞篷車把這自以為是的白痴秀搬到世紀城以後,我還會繼續辦這種案子。你可以叫我警探或者博斯警探,甚至可以叫我哈里,但是不準再管我叫博斯,明白了嗎?」
博斯吸了一口,把煙朝辦公桌對面噴去。
「她們就在城裡的某些角落,埋在地下。能不能重見天日,全靠運氣了。」
「沒準兒真得這麼干,」羅倫伯格通過對講機回復,「繼續搜。」
「沒。」紐厄爾連忙說。
埃德加說他去了西比爾·布蘭德中心,給關押在那兒的喬治婭·斯特恩一張布雷默的照片讓她辨認,但她既不能確定布雷默就是襲擊她的人,也無法將他完全排除在外。
「字條和信封還不夠嗎?」
「收到了,第五組。」
「你多大了?」
「好吧,我希望他們能有所發現。」
藥物開始生效后,醫生掰開布雷默的嘴,放了兩個夾子進去撐著,然後放入一小塊方形黏土,取到上排前牙的咬痕,並用同樣的方式印了下排。工作完成後他把夾子鬆開,這時布雷默好像已經睡著了。
紐厄爾驚愕地張大了嘴。
博斯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紐厄爾看上去像從法學院畢業還不到三年。逮捕布雷默的行動還未在報紙和電視上激起水花,所以在提起訴訟環節還沒得到更高級別的檢察官的重視,於是按照常規由紐厄爾辦理。
「他在,第五組,第六組在。你發現了什麼?」
「去死吧!博斯。」
「還有,我們會拿到更多證物,而且會儘快拿到。至於你,https://read•99csw.com你要以一級謀殺這項罪名起訴布雷默,不準保釋。紐厄爾先生,因為我們要從一開始就確保那個人渣再也無法重見天日。然後,等我們拿到更多證物,如果這個案子還由你負責,你要再以多項罪名起訴他,把他和幾起別的謀殺案聯繫起來。用不著你擔心要交給公訴律師的所謂全套證物,公訴律師自有辦法。因為你我都清楚,你只不過是個小文員而已,不管交給你什麼案子,只管起訴就是了。要是你真有才學,夠格出庭,哪怕就坐在公訴律師身旁一句話也不說,你也不會在這兒耗著。還有問題嗎?」
「我是站在被告律師的角度考慮。我實際有什麼證物呢?有太多巧合了。他是左撇子,抽煙,知道人偶師的手法。這些證據不夠硬,很多人都符合條件。」
「二十六,這有什麼——」
四點四十五分,除了埃德加之外,所有人都回到了會議室。大家聚在一起閑聊,等待歐文的新聞發布會。整個下午案件沒有任何進展。「哈里,你覺得他把那些東西都藏哪兒了?」尼克鬆邊倒咖啡邊問。
「我說你玩橋牌嗎?就是紙牌遊戲。」
醫生把兩塊灰色的牙模放進塑料盒中,蓋上蓋子,遞給埃德加,然後給布雷默抽了血,又用棉簽蘸了他的唾液,從他的頭上、胸口、陰|部各剪取了一小撮毛髮。他把毛髮樣本放入一個像快餐店裝雞塊的那種小硬紙盒裡。
幾小時后,博斯回到了縣拘留所。此時已是限制活動時段,所以獄警不能帶布雷默出來見博斯,只能讓博斯走進高壓電網之中的牢房,獄警通過遠程攝像頭監控著他。博斯走過一排牢房,找到編號為六三六的那一間。牢房的門是一整塊鋼板,上面開著一英尺見方的小窗,博斯透過封在窗上的鐵絲網往裡瞧。
「沒什麼?」
「你他媽想幹嗎,博斯?」
希恩說他和奧佩爾特把布雷默的大頭照拿給了賓氏檯球廳和儲藏室的管理員,那人說布雷默可能是兩年前儲藏室的租用者之一,但也無法百分百確定。他說時間太久了,不能憑不太準確的記憶就把一個人送進毒氣室。「那傢伙是個窩囊廢。」希恩說,「我感覺他認出布雷默了,可他太軟弱,不敢堅持到底。明天我們再去試試他。」
博斯起身朝辦公室敞開的大門走去。他走到大廳看了看門外的牆上貼的名牌,然後回到辦公室里。
博斯掏出一根煙點燃。
「請別——」
「我沒有誘供,九*九*藏*書他知道我是警察。再說不管我有沒有告知他,他都知道自己的權利,他他媽的還拿槍指著我呢。那些話都是他主動說出來的,正式逮捕他的時候,我告知過他。」
「我們要是趁現在問他點什麼,他肯定會說真話吧?」埃德加問,「給他注射的是『吐真劑』,對吧?」
「橋牌怎麼了?」
博斯只把情況彙報給了歐文一個人。他請聯絡中心接通了歐文的電話,和他聊了半個小時,交代了行動的每一步和實施逮捕的每一項關鍵證據。歐文既沒說任何祝賀的話,也沒責備博斯獨自行動。是獎是懲得往後放,先得確保逮捕行動站得住腳。這點兩人都很清楚。
「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有你的牙模,布雷默,和指紋一樣清楚。我們還有別的證物。我剛從驗屍官辦公室回來,他們比對了你的體毛樣本和在第七、十一名受害者身上找到的體毛,發現完全吻合,我們本以為她們屬於人偶師模式。你該想想後路了,布雷默。說出其他屍體埋在哪兒,沒準兒他們能饒你不死。所以我才問你會不會玩橋牌。」
「不知道。可能藏在某個儲藏櫃里。他要真拍了錄像,我覺得他肯定捨不得銷毀。一定藏在外面某個地方。我們一定能找到。」
「我聽說聖昆廷的那些傢伙橋牌玩得不錯,他們一直想吸收點新鮮血液呢。也許你會喜歡上他們,你們太像了。」
上午九點,博斯已經到了市中心的刑事法院大樓,坐在一位副檢察官的辦公桌前。他再次詳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八小時前他剛講過一遍,這次還播放了和布雷默交談的錄音。這位代理檢察官名叫查普·紐厄爾,他邊聽磁帶邊在一本黃色拍紙簿上做筆記,不時皺皺眉、搖搖頭,因為錄音效果不太好。布雷默在客廳里的說話聲在鐵質的散熱器之間回蕩,所以錄音里能聽見微弱的回聲,還好關鍵話語都聽得很清楚。
「沒什麼可交代的,博斯,給我滾!」

博斯回到歐文的會議室,用上午剩餘的時間申請了一張搜查令,用於採集布雷默的毛髮、血液、唾液樣本和牙模。在把搜查令送到法院之前,博斯和專案組成員開了一個短會,各自彙報了工作進展。
「可他搜過你的身,怕你帶著竊聽裝置,明顯是不想被錄音。再說,他是在你銬住他之後、告知他之前才說出直接認罪的話,這可能存在風險。」
「你能別煩我了嗎,博斯?」
「呃,我可以提起訴訟,這當然沒問題九*九*藏*書,錄音足以說明問題。」
博斯在星期二早晨欣賞到了布雷默的頭版頭條——關於霍尼·錢德勒被殺一案的報道,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午夜之前,博斯把布雷默送進了拘留所,不允許保釋,也沒驚動媒體的人。在報紙開印之後消息才走漏,以致現在報上的頭條竟是一篇兇手寫的對殺人案的報道。博斯對這個局面滿意極了,他讀著報,忍不住笑了。
博斯起身離開。
屋裡有種充滿希望的氛圍。儘管白天的工作進展緩慢,但每個人都堅信這次終於抓對了人,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充滿信心,所以才能放鬆地喝喝咖啡,聊聊天。就連歐文也是如此。
博斯拿起紙盒離開了醫務室,他要去驗屍官辦公室找分析師阿馬多,埃德加則要去加州大學北嶺分校,向那位曾幫他們修復過人臉模型的考古學家尋求幫助。
紐厄爾點點頭,好像想通了,但還是說:「問題是,我喜歡先拿到全套證物,找齊所有能找到的東西,然後再提起訴訟。這樣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怎麼進行下去,是達成辯訴交易還是追究到底。」
布雷默現在處於單獨關押的狀態,牢房裡只有他一個。他沒發現博斯正在窺視。他躺在雙層床的下鋪,雙手枕在腦後,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上方。博斯認出了他那副恍惚的神情,昨夜有那麼幾個瞬間也曾見過,彷彿心在別處。
「最後沒有不認。」
「也許布雷默會招供。」歐文走了進來。
最後伊德在對講機里說他和梅菲爾德剛被《時報》的律師攔了回來,未能接近布雷默在新聞編輯部的辦公桌。
縣拘留所醫務室所在的大樓圍在高壓電網之中,這兒總讓博斯聯想到弗蘭肯斯坦的實驗室。每張床上都有鎖鏈,瓷磚牆上嵌著拴病九*九*藏*書人用的鐵環;每張床上都垂著吊燈,燈罩是鋼做的,以防止病人打碎燈泡當作武器。瓷磚本來是白的,年代久了,變成了一種壓抑的黃色。
紐厄爾把鉛筆扔在拍紙簿上。他的臉漲得更紅了,紅到了脖子根。「沒錯,我只是個負責起訴的,但我有責任確保我們的案子從一開始就穩操勝算。不管什麼案子,只要進了這道門,我都可以辦。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要有堅實可靠的證據,而且要有很多,惹火燒身的案子可不行。所以我才堅持,博斯,我——」
「為什麼?你這不已經可以立案了嗎?」
「我有重大發現,嫌疑人的牙模和受害者身上的咬痕完全吻合。」
「聽我說,我沒打算把這盤磁帶當作證物。」
「哦,好得很,有什麼要緊?殺一個也好,殺所有人也罷,我只要推翻殺錢德勒的指控,其他指控都會迎刃而解。」
「應該是。」博斯說,「但要真這麼干,案子也就別想上法庭了。」
「哈里在嗎?」

「什麼?」
「多大歲數?」
「好好好,我去死。到時候見了,布雷默。」
歐文拿起文稿,走向通往走廊的門。他要準時出席發布會。走到門口時,他從博斯身邊經過。「我們很棒,博斯,多謝。」
「是認罪了,可又改口了。」
「昨晚我只匆忙搜查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這會兒一定有其他證物了,他們有搜查令,正在徹底搜查房子。」
「可是什麼?」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歡呼,大家紛紛拍肩擊掌相慶。
紐厄爾盯著博斯看了很久,稚嫩的臉龐紅了一片。「輪不著你教我怎麼做,博斯。再說,就算我們照你說的立案了,也會由州上訴法院決定能不能把磁帶用作證物。因為不管布雷默請什麼樣的律師,他們一定會上訴。我們的目標是在這兒就把問題先想清楚,上訴法院一半的法官都曾在地區檢察官辦公室工作過。一旦案子到了州上訴法院或者舊金山的州最高法院,變數就多了。你想這樣嗎?拖個一到兩年,最後不了了之?還是打一開始就好好辦?」
「明白。」
「沒——沒問題,博斯警探。」
「博斯,你幹什麼?」
博斯把嘴湊近鐵絲網,說:「布雷默,你玩橋牌嗎?」
「我順道來告訴你,就在剛才,在今天早上的基礎上,他們又為你增添了三項罪名——你犯下了連環殺人案。混凝土裡的金髮女郎和兩個之前以為是人偶師殺的受害者,現在都歸在你的名下。還有那名倖存者,是你謀殺未遂。read.99csw.com
「這個案子不錯,博斯,幹得真漂亮。」

「你懂我在說什麼。他是在你告知他之前認罪的,會讓人覺得你在誘供。」
博斯探著身子,憤怒地瞪著年輕的檢察官。「你聽好了,我們還在想別的辦法,這事還沒完,還會找到別的證物。我們必須起訴這傢伙,不然他就跑了。從昨天夜裡算起,我們有四十八個小時的時間提起訴訟。要是我們不馬上起訴他,禁止保釋,他就會找來律師,要求舉行一場保釋聽證會。要是你們連一項指控都不提出,法官就不會批准無保釋逮捕。現在就起訴他。所有相關的證物我們一定會拿到。」
羅倫伯格說海克斯和雷克托正忙著深挖布雷默的背景。然後他說歐文安排了一場新聞發布會,五點召開,向媒體披露本案的情況。在那之前如果有新發現,一定要向他彙報。「就這些。」羅倫伯格說。
「其他那些受害者呢?」
羅倫伯格用對講機呼叫了總統二人組,他倆彙報了搜查布雷默住處的情況,目前還一無所獲。沒有磁帶也沒有屍體,什麼都沒找到。「我說我們不如弄一張搜查令,挖一下他家的後院,地基下面也許有東西。」尼克鬆說。
四點五十五分,在面對媒體之前,歐文最後又過了一遍白天列印出來的報告。對講機里傳來埃德加的呼叫,羅倫伯格連忙拿起回應。「第五組,你有什麼發現?」

「算我沒說。」
磁帶放完之後,紐厄爾還記了幾行筆記,擺出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然後才抬頭看向博斯。「你還沒說在他家裡發現了什麼。」
博斯只是點了點頭。

「你一定要用這盤磁帶。」
「能啊。你得知道,他們都是死刑犯。不過不用擔心,等你到了那兒,有的是時間玩牌。交貨期平均是多少年來著,八年還是十年?然後才進毒氣室?還不賴嘛。當然,前提是你老實交代。」
「你這麼說可了不得啊。」
「馬上就走。相信我,能從這個地方活著走出去真是件樂事。那麼再見了。哦,還有,八年或者十年後,我一定會到現場的,布雷默。當他們把你五花大綁、推進毒氣室,我一定會隔著玻璃牆看著毒氣冒上來,然後再出去告訴記者們你是怎麼死的。我就說你死前哭天喊地,一點也不男人。」
「聽明白了嗎?」
「你說什麼?」
「它們倒是沒問題,可是太複雜了,不好解釋清楚。厲害的律師能讓陪審團以為這也是巧合,能把水攪渾,我想說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