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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美子兩手放在方向盤上。那雙手大而瘦削，戴著好幾個金戒指，給人一種凌亂的感覺。然後，她把臉湊近耕二。耕二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唇，心裏卻感到愕然：這雙手真是既危險又難看。
「為什麼要這麼說？不合情理吧。你不離開我不就行了。不知道你為什麼說這樣的話。」
耕二說聯誼會還差一個人。窗外的東京塔看起來很小，但依然明亮。
總之，最後是做完了。他記得的只有這些。
「知道嗎？」
「工作時的陽子很嚴謹，非常有魅力。」
說這句話時，她帶著幸福的氣息，身體還在透的身下微微起伏。
透痛苦地思念著詩史，撐著雨傘走在耕二身後。除了詩史，任何東西都無法給他帶來幸福。
透參加過兩次所謂的聯誼會，每次都一點也不開心。
「就連我自己也不相信。」
耕二說完啪地合上《少年Jump》雜誌，走到店外。那是晴朗而炎熱的一天。
他在透耳邊低聲詢問，但眾人正慢慢向車站走去，只能有始無終地散了。
詩史微微閉著雙眼，說道。
「我？不是的，這是義務幫忙。是和由利一起去，哪兒有我多想的份啊。」
現在的祝福，遲到了兩周。
但說實在的，透覺得總干涉別人是那個傢伙的壞毛病。
對透來說，世界是以詩史為中心構成的。
詩史曾經這樣說過。
詩史抬起手，手指滑過透的發間，彷彿要讓其中透入一縷縷空氣。
假如是自己，絕對不會讓詩史先回去。
「你家不是單親家庭，你不是也想考國立大學嗎？」
透感覺鬱悶和憤怒同時湧上心頭。那憤怒似乎是因自私而起。他把詩史猛地抱進懷裡。
「午飯就在路邊找家店吧。」耕二建議道，「那樣就不用那麼著急了。」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享用早餐的時候，透想起決定報考的學校時，耕二一臉嚴肅地說教他的情形九-九-藏-書。
耕二走進櫃檯，擦著玻璃遠遠地注視他們。那個同來的女人打得不太好。她個子高挑，看上去比由利還要年輕，凌亂的短髮有幾處挑染成綠色。
「她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在我看來，作為日本的職業女性，這是一種非常可貴的美德。」
枕旁放著凱塞爾的《獅子》，還沒有讀完，在那兒攤著。詩史說過《獅子》也是她喜歡的書。
他說了謊。上了三年級，課就很少了。
「至少在面對我的時候，你不用考慮必須要做些什麼，或者不能做些什麼。」
耕二有時就是這樣一本正經。雖然是有錢人的兒子，但總是很傳統地為家裡人著想。
「聯誼會？你這傢伙真是從不考慮後果啊。」
詩史說完，起身梳理頭髮。
「做學生的誰不願意參加啊？」耕二回答，「反正是這周五。我掛了。抱歉，現在沒法好好跟你解釋。」
掛掉電話，耕二就被由利拽住了手臂。她也來到了打工的地方，她喜歡這種熱鬧的氛圍。
那是最近常來的一對情侶。女人很年輕，男人已到中年。的確是令人心中一震的一對。
透把身體緊緊貼在旁邊的詩史身上，感受著那溫軟嬌小的身子的觸感和體溫。臉側著埋進枕頭裡。
第一次和詩史上床時的情景，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那時透十七歲。兩個人在外面吃完飯又去喝酒，最後到詩史家喝咖啡。
「那為什麼還要去？」
「知道嗎？我可是很忌妒你的未來。」
「我不是很刻苦的學生。只知道讀閑書，比現在讀的多得多。還會喝酒。」
能記得的就這麼多。之後的記憶只留下些片斷，他記得詩史曾在中途說：
「有過戀人嗎？」他問。
「這樣會不會很重？」
透邊走邊想。絕對不會。
喜美子心情不錯，驅車行駛在雨中，沿著護城河邊的路前行，一邊說著她婆九_九_藏_書婆的事。
「一般都想考國立的吧。」
做|愛的時候，詩史不會瘋狂迷亂，也不會叫喊呻|吟，只是非常柔軟地迎接透。詩史的身軀白皙嬌小。她用漂亮的眼睛凝視著透，讓透有一種困惑的感覺，彷彿她在查驗自己。他的動作愈發猛烈起來。
記得詩史打開卧室的門，說了這句話。透當時想，這就是那個意思吧，接下來的行動就要靠自己了。於是就那樣做了。擁抱她，親吻她，把她推倒在床上。動作或許有點粗魯，因為自己當時一點經驗也沒有，就是覺得已經非做不可了。
如果這個時候淺野闖進來，會怎樣呢？透每次待在這個房間里，一定會想到這個問題。不是害怕的感覺，只是空想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已。他認為詩史絕不會冒這種險，甚至還希望這種事真的發生了該多好。一切都無所謂。和詩史在一起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就像完全脫離了現實。
透覺得母親很喜歡往外跑。他一邊想著，一邊烤好麵包，在上面塗黃油和蛋黃。
「沒事的。」
完事後，耕二拒絕讓喜美子把自己送到大學門口，徑自坐了地鐵。他三點鐘約了由利。
「我和她感情很好。當然有時也會覺得討厭。昨天一起去逛街，她給我買了一件D&G的襯衫。太漂亮了。」
「你選私立大學？為什麼？」
「我不想讓父母花那些無謂的錢。」
被他推倒的時候，詩史發出了低低的聲音，好像被嚇到了。兩個人還穿著衣服，但透已經充分勃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至少他當時這樣覺得。
詩史說。透急忙鬆開些。他以為自己太用力了。
那天，耕二穿著制服襯衫，裏面是件黑T恤。他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
至於橋本，無論在哪兒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你不相信也無所謂，我真的非常喜歡你。」
「你的綜合評九九藏書價夠了呀，況且你又是和母親生活的單親家庭。應該認真地想想。」
「忘了。那時還是學生。」
紅色菲亞特熊貓里的紙巾盒旁，放著一個白色小玩偶。那是耕二剛才在遊戲廳得來的。玩偶內裝有電池，按一下尾巴下面的按鈕，它就會震動起來。
由利只見過橋本，因此很期待今天可以見到透。耕二點了兩瓶啤酒，讓店家先上菜。
馬上就十二點了。她是把到學校的時間也算進去，計算出來的結果。
「不會。」詩史低聲回答，又問：「舒服嗎？」
「倒是我挺差勁的，今天的聯誼完全沒熱鬧起來。」
「好難受。」
新學期開始不久，耕二打來電話。那是晚上，透剛好吃完晚飯，是一個人吃的。小時候，外婆給他做飯。上中學后，年事已高的外婆去世了，從那時起他基本是一個人吃晚飯。
「去哪家店？」
「你二十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說完，電話果然就掛斷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由利很可愛啊。
有張河童臉的山本卻充滿了期待，有些躁動不安。他穿著肥肥大大的尼龍短褲，不比打工時穿的運動服乾淨多少。上身穿了一件白色領子的橄欖球衫。
房間里很安靜。透洗了碗，回到自己屋裡繼續看書。今天有兩節課必須去上，但感覺雨會下一整天。母親當然還沒有起床。
透心中浮起一種莫名的悲傷，無法回答。
就結果而言，耕二覺得聯誼是失敗的。氣氛完全不夠熱烈，沒有一個女孩有留下電話號碼的意思。走出店門，雨還在不停地下，作為召集人的耕二又累又煩，放棄了再去第二家繼續喝的想法。
電話里很嘈雜，耕二的聲音聽不太清。背景中四處都是檯球的撞擊聲。
透不擅長對人說教，也不擅長關心別人。
「沒什麼不好的。」
透的情緒這時已經變得糟糕，後悔答應來這兒了。
玄hｔtps://ｒead•９9ｃｓw•ｃｏｍ關那兒胡亂丟著深夜歸來的母親的系帶皮靴，她幾乎從不|穿這樣中性的鞋子。
透也知道這樣的反駁很奇怪。
一切都結束后，詩史說了這樣的話。
在整場聯誼會中，透只想著和詩史見面。有個小鼻子的詩史，手臂像客廳里的觀音像那樣柔婉的詩史，會對透低聲說「你不相信也無所謂，我真的非常喜歡你」的詩史。
如果讓耕二知道這種想法，他一定會眉頭緊皺吧。但是對透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和詩史在一起更重要。
真想馬上見到詩史。
襯衫好像是絹質，上面印著艷麗的蝴蝶和花卉。喜美子說打算當夏天的外衣穿。
這樣說不是誇讚，倒像包含著某種敬意。
其他人紛紛走向檢票口，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透問道。
當時是夏天，兩人正站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裡翻雜誌。
透的母親今年四十八歲。因為很注重修飾外表，有時看不出實際年齡。但喝多了的樣子就很囂張，透覺得那時她與其說是中年大媽，不如說更像中年大叔。
「之前我一直在留意他們。打得太棒了。」
「透能來嗎？」
「嗯。」耕二也同意，「的確打得很棒。」
一時間，兩人都一動不動。
換下睡衣，走到廚房沖了杯速溶咖啡。他不明白，無法見到詩史的日子為什麼還要起床呢。
「快看快看，那個人好帥啊！」
白天他和由利已經一起待了很久。
「兩點二十。」耕二回答。
和詩史做|愛總是很快就結束。因為沒有其他的經驗，透不敢斷言，但他覺得無論詩史還是自己都不熱衷這種事情。詩史或許早就發現他以前沒有經驗了，可從未教過他什麼，也沒有加以引導。一次都沒有。
女孩們終於到了。三人全都姿色平平。由利此前只說了反正都是可愛的女孩。耕二覺得聯誼會熱鬧與否全在於女孩子姿色如何，並不取決於能否和她們結識或她
九九藏書們有怎樣的個性。如果女孩可愛，男人自然會興緻高昂。這是最重要的。
「行了。」透苦笑著說，「我很久沒參加過這樣的聯誼了，再說還見到了由利和『有趣的傢伙橋本』。」
只看他們的視線和對球位的判斷便知道。但感覺不是那種參加職業比賽的老頭，可能只是運動神經發達而已，每個動作都很正確。這是最基本的事情。在技術上耍花樣並不可取，理論和運動能力才是真正的實力。這也是耕二喜歡的檯球手類型。
設成鬧鈴的比利·喬的音樂響起，透邊聽邊望著天花板發獃。早晨，百葉窗放下來，能感覺到雨的氣息。
「這樣對由利好嗎？」
耕二說了句英語，悄悄給她一個吻。
由利和耕二分別介紹了各自的三位朋友。眾人不斷乾杯，笑笑鬧鬧之間，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再去喝一點？」
透問道。房間里充溢著茉莉花茶般的味道。
透問道，耕二答了句「隨便」。於是兩人向紛雜的人群走去，向霓虹燈遍布的中心街區走去。
由利在櫃檯那兒雙手托腮，喝著檸檬雞尾酒問道。
「請吧。」
「為什麼？」
由利的確挺不錯的，不只是最近，耕二以前也這樣覺得。她聰明、率真。和她在一起，感覺所有的事物都透著單純。
「你剛才說是下午幾點的課？」
如此這般，耕二六點到達聯誼的地方，因為疲勞和飢腸轆轆而異常亢奮。在那家店打工時認識的山本，還有透和橋本已經到了，大家擠坐在一起喝啤酒。由利的三個朋友遲到了半個小時。在她們到來之前，由利顯得有點擔心。
「Why not?」
詩史坦率地回答，有，隨後在透的耳邊用帶著愉悅的聲音說：
「那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此刻，透仰面躺在和那一夜同樣的床上，凝視著房間一角的落地燈灑下的光暈，還有圓圓的光影。
透試著想象，但想象不出更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