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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大人 散發著陽光氣息的晦暗空間

哭泣的大人

散發著陽光氣息的晦暗空間

關於戀愛和性,也若無其事地加以敘述,她們肆無忌憚的對話令人愉悅,我想這是經歷了歲月磨鍊、度過人生坎坷的人們才擁有的特權。
二月某日
讀了一本妙趣橫生、津津誘人的書。
《軀體的禮物》(麗貝卡·布朗著/柴田元幸譯/雜誌屋)
我本來不熱衷調查,諸如讀了小說便在地圖上查看書中讀到的地名、看了古裝戲便去翻閱歷史書等,我缺乏這種勤奮好學的精神。讀書或看演出的一大妙趣,我想就在於欣賞彼時彼地忽然出現的故事。若說是懶人狡辯,那我就無可奈何了。
冬天的日子。

孤獨,面對一個人的重量

散發著陽光氣息的晦暗的地方

《舌的記憶》(筒井朋美著/斯威奇出版公司)
可是,對於食物的記憶為何總是悲傷的呢?無論是何等的美味、無論是多麼幸福的時刻,它們在記憶的滄海里總是帶著朦朧的傷感。觸感越是分明,越升起朦朧的感傷。這或許是因為食物製造了人的「陰影」部分。讀了這本書之後,我想。
比如《在布朗克斯中央蔬菜水果市場》的臨場感(說句閑話,其中將以色列產的無花果乾描寫為「極品無花果」,「味道猶如顆粒狀的蜂蜜,果皮彷彿極薄的牛奶糖」,我特別想品嘗一下),《紅鹿的話語》的靜謐和奇妙的能量,《十五歲的德尼·布朗不知道的事情》的細膩和小說韻味。
相比于寫作,用雕刻這個動詞更為合適。她的小說與其說是故事,不妨說感覺是件「物體」,手感紮實。
隨著書頁翻去,悲哀又感覺到幸福——不是幸運,那彷彿是一縷微弱的陽光。我想是得益於那種直率,就是書中出現的少女表現出的潔癖。
食物鑄造人。故事棲息在晦暗的地方。《舌的記憶》便是這樣一本書。
人,一個個都被各自不同的皮膚包裹著。我想起片山令子這句詩。
小說開篇是主人公夢見男人後醒來,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小說也罷主人公的生活也罷,都以明快的節奏麻利爽快地向前推進,讀來讓人心情舒暢。
僅僅是她們的生活細節便非常有趣了,在這些絕對的細節之間,人生的深淵、奮不顧身的戀愛、親情的紐帶、往事以及糾葛也會冷不丁地探頭露面。
還有。
理查德·霍夫曼一家,祖祖輩輩都在匈牙利製造「霍夫曼玫瑰水」。
「孩提時代昏昏睡去,四十年後雙眼惺忪滿口假牙、胸前抱著威士忌醒來似的,容易受傷,一見之下彷彿是一無所能的小孩子」的六十開外的女演員、「與多達四十個旅行箱和圈子極窄的吹捧者們一起,只管跨越國境浪遊天下」的富婆……因為性格各異的人物層出不窮,悲劇和喜劇都讓人覺得輕飄飄的。
我很喜歡美國這個國家,雖然這主要是指小說中的美國,而吉爾伯特的小說從容不迫地描繪了普通的悲哀的美國。
一個個故事非常濃郁,但絕不多愁善感,這是筒井文字的特點。我非常喜歡。當然這也是作家本人的意志,但我覺得更多的是出於氣質,或者說是體質。「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東京人,味噌湯里的配料大都只放一種,最多也就兩種,不喜歡亂七八糟的放上一大堆。」跟這一點大概有關係吧。
人生路上會出現特殊的瞬間,它們微乎其微,然而卻是決定性的。這樣的瞬間,身在其中時是不會明白的,所以才越發顯得輝煌、美麗而又悲切。諸如在著名飯店的酒吧和餐廳、在咖啡廳、在客廳、在卧房read.99csw•com發生的種種特別的瞬間,在小說中得到了毫不做作,卻又懷著愛意的描寫。
開篇的戀愛故事《公主和蘋果樹》的結尾是這樣的。
從店裡出來的丈夫看到我已經讀完小說、滿臉不悅(太冷了,冷到極點),便給我買了巧克力,算是表示道歉。

讀書日記

精確性,沒有陰霾的眼睛,再加上東京人的氣質。《舌的記憶》便是這樣一本書。
殘酷性。無論是立志於文學還是立志於殘酷,我認為在兩者本質上是十分親密的關係。
儘管如此,這依然是一部有力度的短篇集。向內的力量很強大。也許該說是維持均衡的力量。那是通過小說這一手段,把不同方向的能量在一瞬間匯聚于某一點的力量。
我寫道,食物鑄造人。這是指它在所有意義上確鑿無疑地、與意志無關地鑄造。鑄造肉體也鑄造精神。這是非常正確、極其有趣,而且也十分殘酷的事情。
開篇便充滿卡波特的味道,純真優美,文章也不愧是卡波特式的,非常簡潔。然而出於小說的性質,卻憑藉眩目而雜亂的文風快速地寫了下去。這簡直和香檳酒泛起的氣泡一模一樣。
一個一個的故事,彷彿玻璃球般透明、硬質而孤立。閱讀它,無疑是快樂的。
今天是給狗打預防針和洗澡的日子。請丈夫開車帶我們去了動物醫院。本以為把狗託付給醫院后就可以回家,卻被丈夫誘拐似的帶到了秋葉原。「幹嗎搞這種突然襲擊?」我責備道。「因為不這樣做,你不會來呀。」丈夫答道。莫非男人都喜歡電器店?丈夫在電器店漫遊期間,我總是在路邊看書等他。因為有三個小時,便把讀了一半的賀寧·曼凱爾的《無臉殺手》讀完了。這是一部瑞典的偵探小說。
《愈加華麗》(瀨戶內寂聽著/新潮社)

幸福的黛安娜

《孩子的情景》(A. A.米爾恩著/早川敦子譯/帕皮魯斯雜誌)
把這種事情以小說形式樸素地表現出來的短篇集,便是簡·斯邁利的《嘆息的年齡》。書中收錄了六篇小說,每一篇都用透徹的眼光描繪普通生活中激烈的「無法忍受」的部分。
讀朋友寄來的鈴木泉的《泉語錄》,大為震驚。迄今為止從未讀過此人寫的書,我要好好地讀一讀。

三個老婦人的能量、清潔和女人味

敘述以食物為中心展開,這些小小的片段不可思議地保持了完美的質量。所謂保持完美的質量,是感傷便以感傷的原樣,乾乾淨淨地存在於那裡,絕不至於墮落到傷感的地步。
《應許的祈禱》(杜魯門·卡波特著/川本三郎譯/新潮社)
這是一本非常漂亮的書。紅色的布封面、形狀、紙張、文字、勒·麥爾的畫都非常漂亮。
小說中登場的人物,雖然個個都微不足道,但無疑人人都是獨特的,唯獨患有艾滋病是他們的共同之處。隨著閱讀的進展,人物也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這是在雕塑(抑或小說)之中讓人生的色彩變得鮮烈,並巧妙地靜止定格。我想,只能這樣去處理。
十二個故事配以十二幅畫。如標題所示,每個故事的內容都圍繞著孩子,一本書中出現了許許多多孩子。非常可愛,有些場景還令人忍俊不禁,但每個孩子都是孤立的。這非常有趣,就像是與世界之間的距離。
讀了以如此富有魅力的句子開篇的《華麗的魔術師》,以及圍繞兩家隔路而建的酒吧的《高大的福克斯》后,便會一清二楚。
普通的悲哀九九藏書的美國。幅員遼闊,秩序與現實被扭曲,一派荒涼。
二月某日
「什麼人生閃閃發光,其實那不是自己的力量,不過是接受了對方散發的熱能和心靈,因為反射而發光罷了。」

觸感如雕塑般幸福的小說集

小說中登場的人物很多都是真名實姓,當然可以充分品嘗八卦小說的妙趣,而且還寫成了一部將醜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小說,真令人嘆服。此外風格澄澈明朗,也令人稱快。
下雨了。開燈還尚早的傍晚時分,母親好像去買東西了,家中闃然無聲。
二月某日
《軀體的禮物》這個簡單的標題,恐怕恰如其分地體現了這部幸福的小說集的感覺。
我第一次知道作家麗貝卡·布朗的名字,是通過收錄于《深夜姐妹團》這本奇妙的小說集中的一篇題為《結婚的喜悅》的小說。我非常喜歡這種清澈的文章。後來,在另一本奇妙的小說集《困難的愛》中,又看到了《我們所做的事情》,由衷地感到震驚。麗貝卡·布朗是一位把小說寫得如同雕刻一般的作家。
《嘆息的年齡》(簡·斯邁利著/中川晴子譯/中央公論社)
的確如此。我想。

旅行者的心情

讀完一篇小說之後,無法立即進入下一篇,我想這是因為一篇篇小說都是高度完整的,以及蘊含在其中的魅力所致。
星期天。幾乎一整天都在修改偕成社預定出版的繪本《大紅穀倉》的譯文。將瑪格麗特·懷茲·布朗極其簡潔卻蘊涵著豐富故事的英文譯成日文,再沒有比這種工作更為幸福的事情了。晚上,在浴室開始閱讀羅素·安德魯斯的《基甸神的憤怒》。
逝去的歲月,擦肩而過的人們。
《犬上君來了》(北山葉子著/茜書房)
二月某日
《朝聖者們》(伊麗莎白·吉爾伯特著/岩本正惠譯/新潮社)
去年第二冊問世。黑白照片印得十分精緻,彷彿是將底片直接粘貼上去似的,封面依然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亞洲人·日本人Ⅱ》。呵,又見面了。我想。有什麼在平日深藏不露的東西被觸動了,既然這樣,就無法視而不見。
看完《孩子的情景》,恐怕人們都會驚奇地發現,自己變成了幸福的黛安娜。
一邊讀,一邊被這個完美地具備了故事生存條件的地方深深吸引。然而,讓我覺得「真好」的,是作者在描寫食物時那絕不妥協的姿態,讀來深感幸福。
二月某日
儘管如此,三位老婦人的能量還是令人咂舌。能量、潔凈、女人味、某種覺悟。一本讀了讓人精神振奮的書。
我最喜歡的是《麗莉》。麗莉單身一人,「已經一個半月不曾有約會了」,她認真地視為一大問題,這時,朋友夫婦來她家玩。三個人之間出現了危險、滑稽而又哀切的平衡。麗莉的孤獨癖,朋友夫婦不斷吵架,然後是鮮明的(不禁想這樣說)絕望的瞬間。僅僅在單身生活的麗莉潔凈的公寓里展開這些故事,這一點非常好。
遭到禁錮的記憶和痛苦成了她自身的食物。晦暗的地方,擦肩而過的人們。灰色的封面很美,有種沉甸甸的感覺。這本以雨開始的書中,散發著陽光氣息的部分委實不錯。那並非幸運,而是幸福。
終於下定決心開始閱讀去年買來后,因為恐懼而不敢讀的布魯斯·查特文的小說《九_九_藏_書為何我在此地》。感到恐懼,是因為我知道讀了之後會茫然自失,大腦和心靈無法合上現實的節拍,因此有一段時間不能著手工作。十年前讀《巴塔哥尼亞高原上》時也是如此。
在《鮮花的名字和女孩的名字》中,有這樣的一句話:「親愛的,你不是一個問話者,而是一個觀察者。」伊麗莎白·吉爾伯特沒準也是這樣的。一處處鮮活精確的細節讀來快|感十足。
筒井把圍繞著食物的諸般記憶細緻冷靜、滿懷熱情地編織起來。對於她的敏銳,我在感受到愉悅和痛楚的同時,又彷彿偷窺秘密似的,屏息靜氣,把書一頁頁地翻過去。
而且,堪稱文壇畫壇小常識的插曲也隨處可見,這些地方也非常有趣。
小說里出現了各種人物,他們有各自的生活。比如「並沒有臟盤子在水槽里堆積如山,也沒有空罐頭在地板上天女散花」,可是家裡廚房的「長台和地板彷彿貼了一層膜」的女人;房間里擺放著水晶、貝殼、石頭,號稱是素食主義者,卻愛吃肉桂卷的男人。
對一個人的孤獨和兩個人的孤獨予以高度關注的,是《犬上君來了》,說的是在荒地上,小狗和小熊不期而遇成了朋友,並共同生活的故事。小說以平易的語言直逼本質,扣人心弦。因為公平所以有趣,分毫不差地均等描寫絕望和希望。最後一章是《犬上君不在的夜晚》,儘管明白不在一起才合情合理,卻希望能在一起,其中的幸福與不幸讓人傷心。
也許該稱之為喚醒旅行者情愫的短篇集。靈魂為了尋求安息之地而永遠漂泊,地圖能使人想起它來,伊麗莎白·吉爾伯特的小說也是如此。《朝聖者們》這個標題,不僅是其中一篇小說的標題,作為書名我想也是極其合適的。
照片上的日本人,他們毫不設防的視線有時讓人震驚。
這本小說我很想悠然地慢慢閱讀。倘若將專心致志一氣讀完比作戶外的野餐(諸如奔放的燒烤、幸福的午間野餐),那麼慢悠悠地閱讀,則如同在室內享受的美酒和點心。
早晨的化妝和深夜卸妝的步驟,日常挑選的和服花樣,還有食物。細微之處耐人尋味,印象深刻。作為中心人物的三位老婦人都有工作,都充滿活力、時尚,而且均是大胃王。
我還喜歡這位作家對男女對話的描寫。《朝聖者們》《落地》《向東去的愛麗絲》等小說中都有鮮明的體現,但毫無疑問,眾人都是孤獨的。
順便一說,筒井朋美對食物的嗜好,許多地方讓我產生共鳴。孩提時代便非常喜歡無花果,說到冰的話非得是「刨冰」,糯米小圓子中無論如何都要加入砂糖,至今依然不喜歡什錦火鍋。雖然不喜歡果醬麵包,但在某些非它不可的場合,我不知何故也(和著鮮明的印象)吃下去了。
糯米小圓子、果醬麵包、茄汁意式細面、菜粥、朝鮮泡菜,等等等等,小說中出現了很多食物。還有西瓜、湯、蒸蛋、金米糖。所有這些,被筒井朋美以獨特幹練的文體和生理上的不妥協編織在了一起。
純粹是因為熱愛的緣故吧。書中出現的一樣樣的食物,連「討厭吃的」和「不喜歡吃的」統統包羅在內,以「舌的記憶」的形式,純粹地、深深地熱愛著它們。
第一章的開篇是這樣的。
以茶色為基調,每章分別採用了綠、藍、紅三色,兩種色調搭配起來極為簡潔美麗。
深夜,完成了大和書房的一篇隨筆連載后,上床睡覺。
每一章都這樣敘述開去。晦暗和因為晦暗被磨得鋒銳的感覺。被語言規定或分析的過往的記憶。
書中描寫了一位體弱多病愛挑剔、在大人們的呵護中成長的少女,似乎性格也十分直率。在書九九藏書中,少女從不主動行事。然而,她用一雙沒有陰霾的眼睛時刻關注著世界。書中還有一位沉穩的母親,一位漸漸患上精神病的做女演員的伯母,一位和這位伯母在朝鮮墜入愛河的伯父,此外還有三條小狗。
因為一次對談,和長野真由美久別之後再度重逢。我們談起了孩提時代的事情。說到從前在羽田機場出售的「世界木偶人」玩具時,氣氛熱烈起來。我和妹妹一起收集這些木偶人,長野和她的妹妹也同樣收集過。
查特文的文章很漂亮。更有甚者,他恐怕擁有一雙美麗(率直而明晰)的眼睛。他漫遊四方,這些產生於旅途中的文字,不加修飾和不違本質之處都強勁有力。整整兩天,每天三次泡在浴缸里埋頭閱讀,果真茫然自失,連第二天夜裡開始下雨也渾然不覺。
可是,此刻我卻迫不及待地想看地圖,因為在這本小說中感受到了與地圖的詩情畫意非常相似的詩意。腳踏實地的詩意。冷冰冰卻又準確。可是,誰又能說這是準確的呢?每當看著地圖,我便這麼想。包括淡漠和無邊無際在內,我覺得自己無比渺小,微不足道。
他們各自擁有過去和現在,有家人和朋友,還有戀人。然而對這些事情並沒有多加敘述,只是以簡短的句子,平靜地勾勒出生活于現在的他們此時此地——確確實實存在於此——人生的一個瞬間。
作者在亞洲各國(以及巴黎)旅行、攝影、撰寫文章。這兩本書便是由在旅途中遇到的日本人的側影構成的。他們為什麼會在那裡?在那裡注視著什麼、思考著什麼?要到哪裡去?
我打開了久違的美國地圖。這是因為收于伊麗莎白·吉爾伯特短篇集《朝聖者們》的一篇篇小說是以美國各地為舞台,儘管如此,這樣做也是偶一為之。
描寫人生是小說的本分,因而這是一本非常自然的小說集。自然而又簡潔,輕鬆卻又沉重。
有些東西是無法強求的。比如在寫小說時,是很難強行製造「傷心」的。「悲哀」「不幸」「困難」「苦痛」「寂寞」之類,通過對狀態的描寫可以塑造出來,而「傷心」卻難以如法炮製。因為它原本就是無法說明的情感。野性而暴力。而這本靜謐的書中充滿了傷心。
舌的記憶。
每個孩子都對自然感到倦怠,和美麗的書一樣,處於絕望的狀態。也許是因為世界沒有得到相對化的緣故吧。
有趣。我內心生出了這久違的感受。
在巨大如樹的燈罩下,明達迪凱恩的姐姐在給妹妹們朗讀故事。故事結束后,妹妹們說:「再讀下去,好嗎,求你了。」只有第一次聽朗讀的黛安娜一個人說道:「他們倆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軀體的禮物》也是如此,儘管是用文字構成的,但是文字並不起說明作用,而是慎之又慎地避開說明,所以小說才可能成為美麗的物體。
由此可知,這是一位相信故事的作家。
形形色|色的人在形形色|色的地方,以形形色|色的方式生存,然後死去。僅此而已。如實地書寫這些僅此而已的事情,便成了鮮活的人生素描。一本小巧完美的小說集。非常之好,非常。
以牙科醫生夫婦為主人公、並用作書名的《嘆息的年齡》中有這樣一段,「妻子懷著巨大的悲痛、比我有生以來飽嘗的任何痛苦都巨大的悲痛回家,我是否該給予歡迎呢?結婚在我看來彷彿是一個小小的容器,說到底,其大小最多只能容納幾個孩子。兩種精神生活是何等複雜不得而知,而兩種持續至生命終結才消失的不同的思維,會打破小小的容器噴發而出,並將它砸碎,使之變形。」
《亞洲人·日本人Ⅱ》(小林紀晴著/信息中心出版局)九九藏書
要說幸福,我覺得沒有比美麗的書更幸福的東西了。書是合起來的,不會被損傷,是個觸及不到的地方。因此美麗的書多少都有點絕望、有點倦怠,但這並不是壞事。讀了《孩子的情景》之後,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一個人的孤獨和兩個人的孤獨。人漸漸地無法動彈,啪的一下斷線的話,最終便歸結到一個人自身的重量上去。
在《尤克里里和巧克力泡芙》這篇文章中,我因為疏於防備,被傷心擊倒。然而,這一章卻美妙地散發著陽光的氣息。
相信故事,這份樂觀和倔強勁兒,能將絕望的認知完美地鍛造成小說。
我之所以叫它幸福的小說集,是因為它描寫的是人生,是貨真價實活著的瞬間。
通過P. B.瓊斯這位同性戀作家的視線,小說描寫了美國(還有歐洲)名流們的日常和對話。那是奢華而富有魅力、自命不凡又哀切的女人們和男人們。
比如在《床上的小失敗》中,小布熊和嬰兒之間那米爾恩風格的對話:「語言呀,為什麼只能傳達一丁點事情呢?就說『煉乳』這個詞兒吧,光憑它能把想說的事情全部傳達清楚嗎?」還有《玩沙的孩子們》中,作者描摹瞭望著大海突然哭泣起來的約翰,鮮明地刻畫了在廣場上昂首闊步的黛安娜·F·M·詹姆斯,以及佇立在窗邊凝視雨線的簡·安纖小的身影。
白天變得長了,回到家已經傍晚五點半,但天依然很亮。遛過狗之後,晚飯簡單地吃了些黃油吐司和黃油炒牛奶雞蛋,便開始整理信件。收到了繪本《九號的查爾斯的故事》(約翰與安·哈塞特著),立即打開閱讀,說的是有錢人家被溺愛的小狗查爾斯一些小小的卻是奮不顧身的冒險故事。我非常喜歡那時尚的色彩和鮮明的線條(而且起了想去紐約的念頭)。
儘管擁有這些共同點,卻也有一些無法共享的記憶。
《愈加華麗》是瀨戶內寂聽最新的書,一本以俳人鈴木真砂女為原型的小說。
小林紀晴的文章坦率到稚拙,直接觸動了人們的心緒。他的文章不是描寫旅途中的風景,而是把當地的風原模原樣地送來。
「一般而言,女人離家出走是因為有了男人。沒有新鞋,舊鞋是捨不得扔掉的。女人是不會光著腳走路的。」
啊,這個人。我想。那是兩年前,在書店看到《亞洲人·日本人》時的感受。封面上的女性當然不是我的熟人,然而還是心想:啊,這個人。把書拿在手中,稍稍鎮定下來,又重新想道:啊,我曾經是認識他們的。

醜聞纏身的卡波特,以眩目而雜亂的文風一氣呵成的遺作

說流浪也行,說逃避也未嘗不可,也有人使用修業這個字眼。不同的緣由,各自的旅途。然而,在那裡印記的一個共同點,便是一個人自身的重量。這既可以稱為孤獨,又可美其名曰自由。大家都面對著一個人自身的重量。
那溫度、那濕度與「令人懷念」不同。不妨說是在排除了感情的地方,唯獨被禁錮的記憶凸現出來。
在我的生活當中,咖啡和推理小說的消費量非同小可,但近來許久沒有遇到暢銷之作,無論是帕特麗夏·康薇爾的《首席女法醫:終極轄區》、傑佛瑞·迪弗的《惡魔之淚》和《監禁》,還是簡寧·凱德的《非法的正義》。
這些又驚心又揪心的話隨處可見。獨自度過餘生的沉重和可畏,以及處在旋渦之中的人們,都極富魅力。
讀完《應許的祈禱》,便會明白這一點。
美國的現代小說原本就可以說是產生在皮膚周邊的,在焦躁、孤獨、希望和絕望之間左右搖擺的小說。吉爾伯特就是一個出色的例子。我想此人是一位有趣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