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是去看眼科醫生的夏天。雨從小右眼視力就差，很容易充血或腫脹，一直去寵物醫生那兒，滴上藥暫時能好，不過適應了藥物后又會發生相同的事，原因不明。有一天，他瞳孔中央突然出現了白斑，前一天明明還是漂亮的棕色。請人介紹了眼科專業的寵物醫生，診斷為先天性白內障，醫生說充血和腫脹等炎症都是因為患了這種病。

據說炎症能夠靠藥物抑制，乾眼也可以改善，但白內障不做手術就好不九*九*藏*書了。手術伴有風險，醫生說暫時這樣先觀察吧，因此夏天我們一直往醫院跑。

「白內障很獨特啊。」

雨也喜歡這張專輯。他用全身來聽音樂，準確地說，他是喜歡播放這張CD時房間里的空氣。我總是能奇妙地明白這一點，因為他一旦喜歡的話，就會表現得非常愜意。

「這下，天能涼快些吧。」

「多有趣啊。」我對雨說，「不是有各種各樣的機器嗎？眼球的照片人家也給拍了好多。醫reaｄ.９9ｃsw.ｃoｍ生又是個溫柔的人。」

我一說，雨的表情似乎很自豪。我們兩個人都尊崇獨特的東西。

他不喜歡醫院。右眼已經既不腫也不充血了，但眼眸中央確有白斑。視力現在還有，卻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我對雨說。深夜，我們待在雨的房間。大些的百葉窗壞了，拉不到底。當然是雨小時候弄壞的。因此百葉窗只能懸浮在從地板向上十五厘米的位置，雨躺在那裡望著外面。說是外面，不過是院子，九*九*藏*書而且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但雨喜歡這麼做。也許他在聞外面的氣息、聽外面的聲音。路上不時有車經過，發出聲響，車前燈在閃爍。雨一次次抬頭目送著燈光。

最開始，我一看到雨顏色不同的兩隻眼睛，想到他失去的棕色眼眸，就會淚如泉湧，但雨總是大吃一驚。吃驚的雨太可愛了，讓我止住了悲傷，因為雨根本不傷心。

大雨如注。

還說，雨屬於淚液量少的乾眼，而且下眼瞼下垂，所以那裡（寵物醫生說是read.99csw.com口袋）很容易進灰。

這是真的。即便是做討人嫌的淚液量檢查，只要被那個年輕可愛的女醫生按著，雨就很乖。

「夏天快要結束了。」我對雨說。

我們在聽瑪麗安娜·菲斯福爾的《怪天氣》。《夢碎大道》《閣樓小夜曲》和《潸然淚下》都收錄在這張專輯內，是一張著名的專輯。樂器的聲音也一樣帥氣，如同不起眼卻昂貴的寶石。

「雨，你很喜歡那個女醫生。」

連著放了好幾個小時，房間里滿是濃郁的瑪麗安娜·菲https://read.99csw.com斯福爾的氣息。瑪麗安娜·菲斯福爾的聲音非常適合自負的雨。

雨不情不願地回答：「還行吧。」

我覺得這張專輯非常親切，但那種親切並不具體，比如像是見到了曾祖母：這個人從沒見過，不能說「想念」，不過感覺「認識」，知道與之「有關係」。雖然這張專輯是一九八七年出的，還比較新，我卻如此覺得。瑪麗安娜·菲斯福爾當然不像曾祖母（年齡也是，和我只差十七歲），不過這音樂擁有的靈魂卻飄蕩著那種懷念、放心和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