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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組織重獲聯,最後的任務

第十七章 組織重獲聯,最後的任務

這樣一來她神色才稍微有了些變化,緊接著鄙夷地看了沈放一眼:「你真夠無賴的,懶得跟你說。」
坐間,沈放與湯姆森聊得正熱火朝天。羅立忠打大門口走進來,一眼瞧見,隨即便邁步沖沈放徑直走過來。
含沙射影,倒不如直接說。
「你究竟要做什麼?」
竟是這樣?
湯姆森誇她的話她倒是全了進了心了。
「是么?我跟柳小姐認識可比你時間長,對吧,柳小姐。」
話都遞到這份上了,柳如煙忙接著,臉上有些不大好意思。
說著他便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酒瓶,自斟了一杯,又給柳如煙倒了一杯,對著柳如煙的杯子碰了一下,跟著品了一口酒。
隨即音樂響起,沈放目光一轉的功夫,再瞧向柳如煙,發現湯姆森已經跑過去拉著柳如煙跳起了舞。
地點在中央飯店西餐廳內,他西裝革履,打扮得十分上心。意料之外的,才剛一下車,有一個身影朝著他走了過來。
兩人對峙一會兒,姚碧君這才妥協。
「有你的,咱們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僻靜偏遠,說話的好地方。
「你知道我是幹嘛的,有麻煩可以找我。」
政局之事瞬息萬變,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這邊笑臉底下有沒有藏刀子,直接關係到萬一出事,他們手下會有多麼慘重的損失。
意料之外的,姚碧君卻搖了搖頭:「我想我是不會再去了。」
柳如煙似乎不好拒絕,應了一聲,接著與湯姆森再度走進舞池。
軍方物資,倒手一趟,賣出去只能是民用。
接著沈放將手臂伸了過去,她姚碧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挽著沈放的手臂走進喜樂門。
他們本就是帶著目的相互靠近而已,他們之間都十分清楚。
「你哥這個人我太清楚了,在他眼裡只有國家秩序沒有人情。」
暮色之下的夜色咖啡館,紅霞倒影從店門口的長街上緩緩消失。
就在這個時候,姚碧君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張望一番之後,她發現了這邊的A面,想了想卻沒聲張,繞開了道回到了之前坐著的位置上。
「當什麼?把你當朋友。」
柳如煙隨即露出一臉的為難來,卻還是帶著尷尬地笑:「劇團隨時歡迎你們來看戲,只是,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怎麼,哪裡不舒服?」
套子下好了,湯姆森果然往裡鑽著。
「湯姆森少校很紳士啊。」
柳如煙靠在後座車窗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沈放隨意地將身往後一仰,解釋他的疑惑:「跟美國人接觸也沒壞處,他們在這兒比咱們中國人做事更方便。」
湯姆森看起來還未起任何的戒備:「哪裡哪裡,只是中國國內的局勢可能不如你們想象的那麼樂觀,共產黨和國民黨之間的談判一直都並不順利。」
「你!」柳如煙氣壞了。
沈放苦笑道:「既然汪洪濤已經向組織彙報過,那麼我的身體狀況你應該也知道了。」
尋常時候他都是能晚則晚,似乎很不想面對她那張臉。
「汪洪濤的事組織上都清楚了。他犧牲前通過秘密渠道向組織彙報了你的一切,多虧了你找出了叛徒郭連生,並保護了周達元、錢必良兩位同志。」
「時間不會很久的。」任先生胸有成竹,接著卻突然轉話道:「不過在你撤離之前,還有一個任務需要你去完成。」
透過後視鏡,他瞧見柳如煙皺著眉頭,瞧上去似乎覺得自己有什麼非分之想一樣,這把沈放逗樂了。
他雖說沒在這兒,不過視線卻一直都沒有離開。
安排的毫無破綻可言,實在是難得的好幫手。
情敵一般的人物,只是太過於不是對手,沈放也不放在眼裡。
姚碧君點了點頭,脫下外套掛好走進來,對視一眼之後,沈放繼續道:「裡屋有我給你新買的衣服,去換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兩個人相視一笑。
方才在舞廳時候就被湯姆森教訓了一頓,這會兒聽了這樣的話,沈放眉頭皺起:「敬愛的柳小姐,我之前是逼過你,可我從沒冒犯過你。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請你,宴會你愛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這點風度,我沈放還是有的。而且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女人我有的是,不缺你一個。」
「怎麼,我結婚這麼久了,你醋還沒吃夠?」
說完又介紹另一邊:「這位是美國使館文化參贊克里姆先生,這位是他的夫人瑪格麗特。」
夜色下的喜樂門霓虹閃爍,門外人來人往。
多次的堆積,在最後一下爆發,姚碧君自己鬆開了手,立在原地臉上有愧疚:「對不起,我不太會。」
羅立忠這樣說是跟他近乎,他可不能亂了規矩,想著踩人帽檐子。
今日的他確實與眾不同。
說著她起身要離開,沈放卻一把將她拉住:「你這麼走了,就沒意思了。」
說完他回身進了自己的卧室,碰的一聲關上房門。
「那這次就全仰仗湯姆森少校了。」
這可把這美國佬樂壞了,忙跟著點點頭:「對啊,中國人有句俗語,叫一回生,二回熟,這第二支舞是一定要跳的。」
沈放接著一笑:「怎麼,湯姆森少校對中國的局面有自己的看法?」
原來這所有的溫柔都不是為了她,她頂多算是一個工具罷了。
他正在和幾名政界要人寒暄。
他這邊正找著,身邊的湯姆森卻湊到了柳如煙跟前。
沈放嘴都張開了,可話還沒說出來,目光卻瞧見羅立忠和美國軍事代表湯姆森少校來到舞廳。
方才沒問出來什麼,沈放這會兒還揣著心思,他的計劃還需要柳如煙配合。
沈放擱下酒杯模樣突然間嚴肅了起來:「聽說黨國內部對軍調的意見不一,目前主戰九-九-藏-書之聲意見越過了談判之聲,所以美國暫停了對黨國的援助。」
羅立忠一笑,隨著他目光瞧過去,對方才的事情仍十分好奇,便問著:「剛才你跟那個洋鬼子談什麼合作呢?」
於是他開始細數:「你的衣服從來都是黑白灰,交際圈永遠都是電話局,要不就是去看你爸,然後再回到這舊公寓,我們的對話就是,你吃了么,我做飯了。咱們幹嘛那麼沉悶和晦澀,就不能活躍點?」
「想找舞伴,隨便去夜總會大把的女人,你是把我當什麼了?」
「好了,沈放,我真的不喜歡你這樣玩世不恭調侃一切的樣子,我只想讓你尊重我一點。」
湯姆森狡黠地對沈放一笑,回頭搭話:「我們在談藝術。」
「活躍又怎麼樣,日子還不是這樣過下去。」
任先生聽著眉頭忽然皺了起來,沉默了一陣子才說:「我會儘快想辦法安排你去大後方,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但是你的身份特殊,如果貿然消失,勢必讓中統、軍統的人更加懷疑重視。再耐心一點,組織上會出一個萬全之策,讓你安全的撤離。」
「是么,我倒是覺得他會賣你一個面子。」
他晃著腦袋,有些無奈,接著又說:「我們也希望局勢漸漸緩和下來,對於美國來說,沒有什麼比和平更好的。」
「誰?」
這一句話,幾乎是嘶吼,忍耐到了極限,觸底反彈的結果。
服務生端著酒杯正好經過,沈放跟柳如煙對視,將那托盤接了過來,幾隻酒杯隨即交錯在一起。
沈放眼裡隱隱有失望,但卻又十分無奈:「那就儘快,我不想再這麼呆下去。」
沈放本是好奇,聽他說著是這樣的事情,卻只翹著嘴角一陣抽笑。
「相信我的眼光,我也期待沈先生的好消息。」
姚碧君走下車,身上已經換好了沈放準備的紅色洋裝,氣色被襯得極好,整個人也似乎煥然一新了。
這就是他這主意的來頭。
怎麼,他本意為自己好了?
兩個人握手的功夫,羅立忠看到柳如煙有些意外。
柳如煙像是一早就猜到了,臉色沒有疑似驚奇,十分自然地搭著話。
「沈老弟。」
她眼神伶俐,儘是責怪:「今晚就是你說的帶我體會不同的生活?我倒是覺得這不同的生活里,你根本不需要我。」
沈放說著朝著柳如煙使了個眼色,只是這話卻叫在場幾人都有些尷尬,氣氛一度叫人窒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沈放近乎無賴:「別啊,這你怪不到軍統頭上,我們只看你舞台上的姑娘好不好看,腿是不是夠長,八成是沈林手底下那幫中統的人看過,這是他們中統的業務。」見柳如煙臉色未變,他停了一下,又說著:「要不我把沈林叫來?你罵他一頓。」
他說的激|情,可姚碧君臉色卻更難看了起來,越是這樣說,她越是覺得無奈。
這倒是沒錯,突然的消失畢竟不是完全之策。
「不過,有些美國人也不好受。」
「柳小姐的戲,我看過,很不錯,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見到柳小姐,真是我的榮幸,很羡慕沈先生有這樣的紅顏知己。」
「別回頭。」
不過這話才叫柳如煙轉過了頭:「美國人比你們這些人更懂禮貌,再說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那聲音低沉而又神秘。
兩句話落,有個別的聲音接了一句:「聊什麼呢?談的那麼開心。」
美國佬為柳如煙拉了椅子讓她先坐下,然後他自己才坐了下來,這舉動沈放盡收眼底。
柳如煙也不知道有沒有理解他的意圖,只冷笑著說。
那頭兩個人還未說話,湯姆森倒是先急了:「這樣的事不應該發生,藝術是沒有政治與國界的,這樣很不好。」
沈放這時候只能提杯附和:「對於中國人而言亦是如此,來,為和平乾杯。」
既然如此,那麼他轉移後方的事情也該是也不會有問題了。
在他還狐疑之際,一把槍頂住了他的后腰眼。
他看看起來是差那點錢的樣子么?
沈放剛要開口,那邊湯姆森看到了柳如煙,面帶著熱情走了過來打招呼:「嗨,沈先生,柳小姐,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柳如煙回頭瞧他,他忙改了嬉皮笑臉的態度說:「剛才是開玩笑,不過你這事兒找我哥也許真的能行。」
沈放想也沒想就同她說笑,見她臉色一變,接著才將目光挪了回去看路,認真解釋著:「她不喜歡跳舞也不喜歡熱鬧,我自己一個人去又沒什麼意思,再說美國人的宴會都要跳舞,我怎麼也得找個舞伴。」
那張臉上的神色明顯瞧得出來愛慕的韻味,湯姆森瞧了一眼沈放,語氣堅定:「柳小姐這麼漂亮又有才華的女孩子,不管在任何國家都會非常受歡迎,也該受人尊重的。」
「你居然還回來了?」
這讓沈放意外,一個是因為她說的話和柳如煙竟一般,一個便是她突如其來的怒火。
方才的戲全是給柳如煙看得,她臉上雖然不在意,但是沈放和姚碧君在自己眼前親熱,這叫她心上到底不是個滋味。
瑪格麗特更加好奇:「是么?希望哪天可以去看你的戲,好一飽眼福。」
這話說的,搞得前面的話像在試探一般。
沈放的手緩緩的放下了,他的聲音有些轉驚為喜:「萬源歸海,一條魚,能值多少錢,你想要,拿去便好。」
「你轟我?」
這樣的待遇從未有過。
一大段話一氣呵成。
沈放聽見也招呼他過去,忙將手裡的瓷碟子放下了,剛湊上去,湯姆森便向那一夥美國佬說著:「這位是著名話劇演員柳如煙小姐,這位是軍統沈放先生。」
https://read.99csw.com放愣愣的站在客廳里。
「我們現在真像兩口子打架。」
沈放瞧著她的模樣,隨後猛地一腳剎車,繼續煽風點火:「生氣了,不高興可以下車,我不攔著。不過我要提醒你,宴會美國使館的文化參贊夫妻兩也會去,如果能邀請到文化參贊去看你的戲,沒準你劇團的危機就解決了。反正我話說完了,想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任先生點點頭:「你想離開,我很理解。」
「行行行。他們懂禮貌。」沈放無奈一笑。
本來是漫不經心的談話,她將茬子領到了這一步,沈放突然來了想法,乾脆順著說:「也是,中國好不容易太平了,一切都在恢復。國際局勢看著也算平穩,中國能穩定下來,沒人想走。」
這邊的事情算是勉強解決了,隨後便是沈放的事情。
「生氣了?沒必要吧,我只是遇到幾個朋友。對了,明晚湯姆森請你同我一起去中央飯店,參加他們美國代表團的交際宴會。」
他笑聲依舊沒停。
沈放陪笑:「別誤會了,我是帶著老婆出來透透氣,正巧遇見柳小姐。」
湯姆森眼裡全是真誠:「不不,柳小姐是真的很出色,希望有機會柳小姐能到美國演出。」
不愧是演員,一等一的演技。
這些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把人生活的鬥志消磨完了,只剩下得過且過。
沈放倒是理直氣壯:「拐彎抹角的說我?這怎麼了?姚碧君不喜歡那種場合,而我需要應酬,很合理對么?」
「還不是當局見風是雨,一點針砭時弊的東西都嚇成這樣。」
「對,對,藝術。」沈放也笑著迎合,十分開心。話畢又凝眉瞧著羅立忠:「羅兄怎麼來的這麼晚?」
柳如煙不好拒絕,點頭應了下來,兩個人才走下舞池,這時一個服務生過來跟沈放說:「沈先生,您夫人說她有點不舒服先走了,讓您好好玩。」
任先生卻搖了搖頭:「不,我們的聯絡點不能固定。太不安全。有安排我會主動聯繫你,如果有緊急情況,可以到夜色咖啡店,用老辦法找我。」
沈放只好搖搖頭:「你們女人真是奇怪,這麼晚我送你,你卻說我不尊重女人?要是男人天天黏在女人褲腰帶上,那女人又該看不起男的了吧?站在任何立場上都能指責男人一番,你真是女權的沒譜。」
柳如煙搶沈放一步說道:「非常榮幸。」
他不解風情的很,柳如煙想著,明明兩句話就能哄好的事情,他非要粗著脖子要他所謂的面子。
「怎麼?你們還真的在談生意?」
沈放突然笑了,這叫姚碧君對他怒目而視:「你笑什麼?」
咖啡店裡客人寥寥,似乎只有老闆在櫃檯後面查貨單。
克里姆跟身邊的夫人對視一眼,像是得到了認同一樣,隨即一笑:「好啊,我很想看到柳小姐的新作。」
她自己說過,她不想出國。
「我不喜歡這個湯姆森,這個人看著熱情,但骨子裡看不起中國人。」
「不會怕什麼,我教你。」
姚碧君走進屋裡問話,有些意外。
正當沈放偷偷的把手伸向後腰,想摸出藏在後腰的手槍時候,那背影開口又說起了話。
難得有個相處起來舒服的人,柳如煙臉上的不快消了大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沒那麼好。」
酒氣噴薄著鼻子,沈放咂了咂舌頭,就在這個時候,音樂再度響起。
沈放一笑,又問道:「那個湯姆森沒請你去參加美國代表團的交際會么?」
沈放語氣輕鬆,柳如煙聽著有些怒了:「你說兩句話自然輕巧,阿諛逢迎粉飾太平的戲有人看么?就是像你這樣的人,無孔不入,杯弓蛇影,才搞的演戲都演不成。」
「怎麼,你的朋友都散了?」
說著他起身拉著姚碧君往那一邊走過去。
牧之,這名字叫的可真親切。
姚碧君一愣,而後在原地呆住了,一動不動地瞧著沈放的眼睛,很想將他看穿。
「看來,老弟這幾天沒白聊啊。」
沈放忙將身往後一閃:「唉,千萬別,我是副手,那麼重要的會議可輪不上我。」
如今他算是擺脫了監視,而且組織的人終於出現,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沈放面表現無所謂:「隨便。」
「合理?你怎麼那麼不尊重身邊的人?」
交代妥當,沈放出門離去。
「這……參贊先生如果能賞臉當然好了。」
面前的人顯然精心打扮過一番,比之前更加大放異彩,是柳如煙。
免得他誤會自己,沈放忙解釋著。
可這一回,在他要走的時候,一位戴著圍巾的男子遮住了大半邊臉,坐在了九號座上。
他以為,這樣的威脅會作數?
燈光與音樂之下,沈放摟著姚碧君晃身。
瞧瞧這德行。
意料之中,面前的人搖了搖頭。
沈放端著一盤法式鵝肝吃著,柳如煙似乎沒有胃口,端著一杯酒悄然抵到嘴邊小口抿著,眼神一直在人群里打量著,像是在等著誰。
這是什麼意思?
「湯姆森這是在中國,你得理解。」沈放對他笑著,隨後又看向柳如煙:「如煙,請參贊夫婦看一下綵排沒關係吧?」
這一過程沈放都沒有發現,只繼續說著:「政府嚴控社會輿論,這很正常,你們改改劇本不就得了。」
東方的女性到底含蓄,這樣的誇讚也很少有人會說。
說完這句話,沈放不等她再搭話,直接霸道地下手將她帶到了舞池。
「不過還是應該防患於未然,說中國一切都穩定了還為時過早。」
沈放點了點頭:「他一個同學就是干這個的,羅兄和那些商號那麼熟,我們可以通過湯姆森,把那些美國物資https://read.99csw.com用很低的價格買下來。」
姚碧君小聲地湊到他耳邊,十分窘迫:「我不會。」
「我要帶你去舞廳。」
沈放再一次走了進來,掃視了一圈,依舊照例在路過9號桌的時候若無其事放下一個煙盒。
走近了來,羅立忠對一邊的湯姆森介紹著沈放:「湯姆森,這是我們的沈副處長,他可是我們黨國的英雄呀。」
出了門,那人行動得快,在巷子里轉來轉去,卻又能夠瞧得出來生怕他跟丟了。
上次一計效果顯著,回去的路上沈放習慣性地瞧著後視鏡,終於不再有人跟著他,這叫他他神色稍微輕鬆了下。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需要討論這些了。
這麼多年了,沈林對她的意思別人不知道,可他沈放最清楚不過。
陽光從倉庫的窗口泄下來,照得塵土飛揚。
他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之前的紛擾、險惡的環境,都不再是他一個人面對。
說不出來是第幾次了,他已經沒有迫切,臉上露出一種隨性。
接著他自己則坐在斜對面的7號桌,點了一杯威士忌,不動聲色地瞧著那邊。
於是她言語冷冰,不想理會:「不用你管。」
「不喜歡?也是,這美國佬有點熱情的過頭了。」
「包裝一換,誰還能看得出來?海關、船運咱們都有人,再聯繫商號出手,這就等於是空手套白狼,是美國人把錢硬塞到咱們手裡。」
「跟我來。」
接著他目光重新挪向門口,眼光帶有欣賞:「這樣的老婆好,知道給男人面子,老弟你福氣不錯。你是留下來接著喝酒啊,還是回去哄老婆?」
那一瞬間,姚碧君有些錯覺,就好像沈放當年並沒有走,他們如今結婚生子,和和睦睦,快快樂樂。
姚碧君終於有點受不了了。
沈放一把又將姚碧君拉回懷裡:「沒事,多來幾趟就會了,沒有人天生會跳舞。」
「那也不錯,如煙可以考慮一下。」
杯中的酒下了肚,還笑著,那頭有個商人模樣的男人走過來將羅立忠喚了去。
交流之間偶然所得。
此刻的太陽光正對面打過來,沈放咧嘴一笑,有些瞧不清柳如煙的神色,只說著:「那怎麼了?你是個演員,既然來了,演戲就要演的逼真一點。」
羅立忠抬眼看到沈放,立馬熱情地招呼沈放。
曾牧之就像個跟屁蟲一樣,逮著個落單的機會不容易。看準時機,沈放從吧台邊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柳如煙的身邊。
那目光是一種欣賞,瞞不住的真誠,加上湯姆森還要蜜裡調油:「柳如煙小姐不但人長得漂亮,演戲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汽車停在了喜樂門舞廳門口,沈放下車紳士地為姚碧君開門。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之後,他又重新站了起來,緩緩向咖啡店外走去。
「我可不想出國,好不容易打贏了日本人,幹嘛還要離開自己的國家。」
沈放微微一笑,目光從她的背影上移開,走到吧台邊,看著柳如煙等人。
這麼簡單的事情,何故吵了起來,就他曾牧之的事情多。
沈放突然說道。
她硬是把這罪名朝自己頭上扣。
柳如煙本是疲態,忽然來了精神。
「現在國共雙方在美國人的主持下進行軍事調解。但針對各解放區的軍事衝突依舊持續,國民黨內部對和談有各種各樣的聲音,組織上了解知道國民黨對軍事調解執行部的真正態度,也要了解到美國人的態度。」
這樣說話,意思清楚。
沈放有些激動:「你終於來了,汪洪濤同志,他……」
沈放往舞池裡柳如煙的方向望了一眼。這個美國佬在這兒,趁機認識一下,或是完成任務很好的一條途徑,於是他很玩世不恭地說道:「回家幹嘛,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拐了幾道彎,兩人到了一個角落。
柳如煙臉色極差:「劇本里有些內容被文化審查委員會抓出把柄,要求刪改。可是牧之不願意。」
男女的相處,千古的難題。
羅立忠面色無奈,隨意地在他身邊坐下,一杯酒入喉才算是氣兒舒暢了。
劇團經歷在呵斥著柳如煙,邊上曾牧之在為他辯解。
「只要對我有利,我不介意你為什麼來。」
那邊似乎在爭吵著,音樂聲掩蓋了一切。
沈放也不在意,只立在原地,眼神有意無意地看著舞池裡。
「車費不用了,幫個忙。陪我去湯姆森那個什麼交際宴會。」
「還能騙你不成?剛剛吵的就為了這個。」
柳如煙先是鬆了松眉頭,有些沒想到,而後又是詫異:「你不是有老婆么,幹嘛帶我去?」

沈放有些意外,沒有動作,而是細心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尋思著如何擺脫這突如其來的危險。
那人說道。
那人將哈德門香煙盒拿起來,將裏面的煙抽了出來,繼而立在了煙盒之上。
「沒辦法,毛老闆突然要開會,就說軍統改組的事兒呢,以後這樣的會讓你去,無聊的很。」
沈放停了停頓,走到姚碧君面前,說的話里暗藏深意:「我知道你並不在乎我對你好不好,但我也知道,你希望跟我在一起,不管是什麼目的,這樣你才更有價值。」
「是么?跟那女演員跳舞喝酒也是必要的。」
沈放笑了,巴巴地往冷臉上貼:「酒得兩個人一起喝,一個人那叫喝悶酒。」
話對外總是這樣說的,真假未知,而且多一句話也都不願意說,是個聰明人。
聽了這話柳如煙愣住了。
柳如煙卻沒有興緻,瞧了一眼杯子沒有動,只是嘆了一口氣。
沈放轉頭與他目光相對:「還談不上,先鋪好路子,你約湯姆森來不也是這用意么?」
回到家的沈放端坐著等姚九_九_藏_書碧君,直到傍晚時候,外頭才有人輕輕轉動了門把手。
西餐廳里,人們穿著西服,拿著酒杯,滿場交際。
定睛一瞧,沈放面色即刻歡愉起來。
機器一般的生活,毫無樂趣可言。
沈放不顧別的,只自己繼續說著:「碧君,這位就是風靡南京城的大明星柳如煙。」
在7號桌看到了這一幕的沈放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隨後跟了出去。
矛盾升級,曾牧之氣鼓鼓地轉身走了,那劇團經理忙追了過去,接著便只剩下柳如煙一個人一臉愁容坐著。
柳如煙拒絕了他,他似乎還缺一個舞伴。
「我會儘力,以後我怎麼聯繫你?還在這?」
羅立忠突然間就來了興趣,他自然知道這其中有多大的利益,兩眼甚至都放起光了:「湯姆森有辦法?」
文化參贊,是她要找的人。
兩人在卡座找了個位置坐下,沈放招呼侍者點了一些酒水,照舊轉頭打量四周,意外看到了另外一邊的柳如煙和幾個劇場的人。
柳如煙瞧他,眼神犀利,好想像他將自己往火坑裡推一樣。
破壞也做了,激將法也用了。此時一首新的音樂響起,沈放便已經打算告辭:「不打擾各位了,我得跟我太太跳舞。」
「看來今晚我不會因為沒有舞伴而擔心了。」
柳如煙有些吃驚,但還是掩飾著站起來客氣地握著姚碧君的手,微微一笑:「沈夫人真是漂亮。」
柳如煙身邊的曾牧之臉色難看:「談不上吧,我們跟你也不是很熟。」
他想不通,姚碧君這是假戲真做了?
沈放不理會她,只抬起胳膊撩開衣袖,目光垂下去看著手錶:「給你五分鐘時間,儘快換衣服,否則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在這兒住,你甭想再見到我。」
沈放微微一笑,不急不緩:「美國軍方的物資供應商。過去的幾年美國可沒少生產軍用物資,罐頭,被子,糧食,武器。如今德國、小日本都投降了,這些東西援助給我們是最好的出路,可惜援助暫停了。那些物資堆在倉庫里太長時間,再不出手,沒準都得成了廢品扔到大海里。美國很多軍方供貨商對此頭疼不已,在他們那兒是用不了,在咱們這兒可都是緊俏貨。」
沈放抬頭透過人群,剛好看到姚碧君走出了舞廳大門。
一邊說著,沈放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湯姆森。
姚碧君心情複雜,再一次甩開沈放的手轉身離開了。
沈放話里隱隱有些醋,她顯然與湯姆森相處得很融洽。
「你那個話劇?那戲還要禁演,不至於吧?」
羅立忠和沈放相視一笑。
沈放調侃一般的語氣,姚碧君臉有點紅隨即冷冷的說:「你需要我等么,不是有人陪你玩,陪你喝酒么?」
沒有一會兒之後兩個人的目光都停在了湯姆森身上。
那人個頭不高,一個長相普通的國字臉,穿著灰布長衫,眉宇間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是街頭毫不起眼的一類人。
沈放也學著她的動作,往她跟前了湊了湊,一副恩愛模樣。
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個人打了岔,桌間頓時安靜了下來,柳如煙對沈放的出現十分意外,又瞧了瞧他身邊里的女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沈放回頭瞧他,眼色認真:「不,是你到家了。」
「看來你有什麼想法了?」羅立忠笑著。
在這南京城的地界上還有人敢欺負她?沈林且不說,他沈放這個位置可不是吃乾飯的。
柳如煙抿了抿嘴唇沒瞧他,目光依舊在外:「沒什麼,就是不適應這樣的場合,有點累。」
回到公寓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凌晨,沈放輕手輕腳的進門,屋裡黑著燈,他剛要回自己房間,猝不及防,突然燈被打開了,姚碧君穿著睡衣出現在她的房門口。
「不是么?起碼他不像有些男人,連自己老婆都不管,在外面喝酒跳舞還送別的女人回家。」
她憂心忡忡,十分在意,過了一陣子猛然抬頭,卻瞧見沈放雖然身在動著,目光卻從未打那邊卡座上挪開了來。
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上下顛倒了,是大忌。
柳如煙知道,他這是趁機跟自己耍賴皮,不過心裏卻實實在在不想欠他的,既然他說了出老,她想了一會便直接回答著:「我可以付你車費。」
他想了想,側身對姚碧君說:「遇到熟人了,來,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女人相視,美貌相對。
「我有些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間。」
瞧起來她很怕給沈放丟臉。
瑪格麗特目光沒挪開,誇了她一句:「如煙姑娘真是漂亮。」
交際場合不都是裝來裝去么?既然躲不了,那為什麼不去接受。
這是暗號。
照禮說來不應該的事,沈放有些好奇:「怎麼回事啊?」
是那日沈放最後的一番話打動了她。
柳如煙點頭示意,羅立忠馬上小聲:「哎呦,是不是打擾了你們了?」
說完話,她兀自端起桌子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說完話又有些遲疑,表情突變:「不過我送你,你總得給我點感謝吧。」
柳如煙也笑著,不過卻還是強裝倔強:「我來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的劇團。」
「今天處里安排少。」
用這樣的方式,算是要挾,不幫她的忙還顯得是自己的不是,跟土匪一般行徑。
舞廳里聲音震耳,看著口型勉強可以猜到內容,沈放忙起身:「羅兄。」
「什麼任務?」沈放有些意外。
羅立忠跟他碰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被女人控制的男人那叫英雄氣短。」
這樣一說,好像反倒是沈放的問題了。
「我離開不只是身體的原因,國民黨的人已經開始懷疑我了,而這個人是我的親哥哥沈林。我的公寓被竊聽,我的行動也九九藏書被跟蹤了。」
沈放開口,這是真心話。
沈放面色鐵青,看著柳如煙:「怎麼,還不下車?」
那次政治協商會議閉幕後,國民黨特務衝擊集會,眾多民主人士受到毆打。陽奉陰違,表面一套背地裡可能是另一套,這才是他們的風格。
那個湯姆森明顯對她有興趣,帶著她去自然有方便之處。
沈放笑著對柳如煙說著:「剛剛湯姆森請你跳舞,這次該柳小姐回請了吧。」
姚碧君跳的不好,總是踩沈放的腳,且每踩一次,她的臉上就多了一份尷尬,可沈放從頭到位臉色輕鬆,腳上的舞步並沒有停下來。
沈放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他也並不想拒絕。現在的他,等著也是等著,做些事情反倒是好的。
接著他紳士地伸出胳膊,柳如煙挽了過去,兩人一起走進餐廳。
那人朝他伸手:「這是個臨時的據點,沈放同志,我姓任,組織上派我來與你聯繫。」
羅立忠冷笑:「美國佬在給我們壓力,他們真以為自己是上帝么?」
柳如煙本就反感他的身份,這會兒他拿著當榮耀說出來,柳如煙更是不屑:「對,你是軍統的,那又怎樣?劇團的劇目要被禁演了,這你也能管?」
這樣對他們兩個都好。柳如煙將手抄在胸前,隨即用另一種眼光打量他:「你真是一個只求結果不問原因的人。」
沈放被她的反應逗樂了,淺淺一笑:「放心,我不是人販子。難道不想你改變一下自己么?」
宴會中燈紅酒綠,一派歌舞昇平。
「沒想到跟你們還真有緣分。」沈放依舊笑著。
這個美國佬,臉上寫滿了殷勤。
說到這兒,這才想起了姚碧君,張望身邊,喃喃自語:「哎,我老婆呢?」
柳如煙黯然:「以前一個相熟的記者寫了些抨擊政府的話被抓了,我求過沈林,可結果換來的還是那記者被關了一個月。」
最後兩個人進了一條死胡同里,沈放猛地沖了進來,卻意外發現空無一人。
「先生,大魚擱淺,性命堪憂,想要活命,就得拿東西來換。」
只是如今,一切都跟想象中不同。
姚碧君面色遲疑:「換衣服?你……你這是幹嘛,要帶我去哪兒?」
沈放瞧了一眼她,有些被驚到了,不過隨即也知道跟著附和:「幸會幸會。」
沈放一笑,回神看著羅立忠,繼續抬酒與他碰杯:「羅兄真是明眼人,一下就看穿了啊。」
沈放一路尾隨,最後到達的地方是一個倉庫。
果然,姚碧君立在原地依然沒動。
沈放嘴裏嚼著東西,聲音不太清楚,柳如煙擺過頭瞧他,輕蔑一笑:「你們男人真是虛偽,既然不喜歡,那你為什麼還要來?」
沈放警覺地拿起報紙,透過報紙偷瞄著對方。
沈放在邊上打著配合,像是要賣她一個人情:「對了,聽說你們新排的話劇最近不能演了,事兒解決了么?」
沈放臉上稍微有些得意的神色:「我跟湯姆森談的就是這事兒。」
「劇本的內容可能有些敏感要被禁演,很遺憾,我們這出新戲大家可能看不上了。」
「你不該這樣理解,那些應酬是必要的,而且如果你主動點可能就不是現在這樣。」
「今天怎麼這麼早?」
「還不睡?你在等我?」
送柳如煙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路上沈放開著車,大街上行人已經不多,車子的遠光燈下,前方道路空曠非常。
他暗暗打探消息倒是容易,不過在羅立忠面前,他得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沒想到在這裏碰到諸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太太,姚碧君。」
沈放透過後視鏡瞧她一眼,關懷地問道。
一曲舞畢,柳如煙和那個美國佬重新走了回來。
「國民黨真的想談就不會有二月份的較場口事件。」他臉上滿是不屑。
他倒是笑著,不過姚碧君卻面露難堪。
「是么,你的那個大導演可真夠犟的。」沈放戲謔著。
柳如煙有些疲倦,面露不耐煩:「請了,可我沒有興趣。」
她還是從前一樣,倔勁十足。
「不知柳小姐可否賞臉,與我共舞一曲?」
姚碧君接著控制著自己的感情:「如果今晚你真的是為我安排的,那麼我希望你能專心一點。」
羅立忠自然也瞧見了,拍了一下沈放取笑道:「老弟真是厲害,帶著兩個女人一起在舞廳里玩,不簡單啊。」
「沈老弟,你身邊這位大美人看著可眼熟啊。」
任先生也不否認,只點頭:「是,正因為這樣,我們更需要摸清具體情況,擁有主動權才有談判的籌碼。」
雖然被兩面拒絕,不過交際宴會如期舉行,沈放也需要去如期參加。
任先生搶話道,停頓了一下后又接著說道:「你的行動也證明了你的身份,我代表組織感謝你這個歸來的敵後英雄。」
柳如煙也不再於他爭執,重新將頭擺回去:「你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
國民黨這邊能有真心那才是個笑話。
「朋友?是我需要你這樣的朋友,還是你需要我這樣的朋友?那宴會我不想參加,當然你大可以用你軍統的身份逼迫我。你不就喜歡這麼幹嗎?」
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可真累。
對上之後,他明顯感覺到腰間頂著的槍放下了。
「怎麼?」
他甚至想著,或許是時候該準備與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兄長,還有自己的名份上的妻子告個別了。
緊接著他慢慢轉過身來,熱淚盈眶地觀察著對面的人。
這件事情說來事關重大,若是真能解決,指不上多少人少受些罪呢。
那邊的羅立忠瞧見沈放再度落了單,再度走了回來,坐到沈放身邊開口第一句就問:「你跟那美國人談的還挺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