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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窺宮城家

第六章 三窺宮城家

「好啊,就這麼辦!反正我們母子,就是因為你媽媽把爸爸搶走了才變得這麼不幸的!」
「周六晚上下班之後你給這個號碼打個電話,晚點也沒關係。」
「我倒覺得炒青菜更好。」
「法律?那種事我不幹。將來我要把他偷回來,也不能說是偷,他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應該說搶回來!」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力證是裕亞的戀人梅卡林的內心就相當開放,儘管她沒有具體講些什麼,但似乎已經全身心地投入與其他大學男生的聯誼活動中了。
小沖繩的酒館「海薩」是這一帶有名的老店。每天晚上,都會來很多常客。讓亮太很吃驚的是每個人說話都帶著沖繩腔。
兩天後,梅卡林打來電話。
「辦不到的!」
「好不容易來到東京,就別在『小沖繩』這種地方打工了。」
一天,亮太和阿玉正好趕到一起吃飯。廚房裡迅速給做好了雞蛋炒肉、苦瓜醬湯和蓋飯。亮太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問道:
「說什麼呢!今天來的目的可不是這個。」
「那倒也是……」
「確實如此嘛!你住在學校宿舍,只能來我這見面了啊!」
亮太大叫起來。
「這是什麼?!」
「我在東京陷入困境,有沒有合適的打工介紹給我?」
「客人,您來店裡別那麼大聲喧嘩嘛!我們這有好幾個打工的,出入人員又多。中國人也有好幾個!有話好好說,您請先回座位。」
「不過,也許那也不算是什麼地獄。畢竟是收了很多聘禮,自己也同意嫁過來的。其實還有很多很多更可憐的中國女孩。從這兒坐車不遠的地方就有一些酒吧,在那兒的都是從中國來的女公關。據說乾的都是賣淫的勾當。」
亮太最近一直遊走于東京,像一隻獵犬一樣到處嗅來嗅去,分辨出不適合自己的地方以及還可以的地方。亮太無論如何都不喜歡歌舞伎町的原因,可能也是因為之前就聽說過很多關於那裡的事情。尤其是從高中的學長那裡聽來的一席話,印象頗深。在歌舞伎町靠近四谷的方向,是男同性戀聚集的地方。小酒館和酒吧里工作的男性大部分都是那種性取向。到了晚上還會來很多似乎是大學生的年輕男子,他們漫無目的地站在馬路上。那可不是什麼參加聯誼活動的人群,而是去某個地方尋覓同性戀對象的。其實在那霸也有這種地方,只是規模完全不同。「一旦進了這條街,就永遠也做不回正常男人了……」
「傻瓜!怎麼可能!」
「那倒是。這樣也好。萬一被發現就壞了。」
「那我點排骨麵吧!然後再點一個高砂魚,大家一塊兒吃。」
據說在中國獨生子女政策甚至影響到了農村,所以阿玉沒有兄弟姐妹。亮太聊得更加起勁,講起了他包括異父異母的兄弟在內總共有7個兄弟姐妹。其中有一個跟他同歲,這讓阿玉笑個不停。
之後,兩個人偶爾還會趕在一起吃飯。即便如此,也總是亮太在主動搭訕。
這時大步走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強一嚇得倒退幾步,那是個中年男子,個子有1米8,皮膚黝黑。與魁梧的身材不相稱的是那對雙眼皮的大眼睛。
「您喝點什麼?」
「中國經濟那麼好,也不是說每個人都很有錢。到農村去看看,還是窮人多。阿玉3年前嫁到了山形縣的某個小村子。就是那種嫁到娶不上媳婦的小地方的中國人。」
從強一嘴裏說出的「地獄」這個詞,讓亮太猛然一震。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的阿玉,在店裡出來進去的非常勤快,在客人里的評價也很高。平時說話不多,笑起來會露出一口小齙牙。這樣的阿玉曾經生活在地獄里?
亮太覺得裕亞也很不容易。本來就沒有非要上大學的想法,貿然選擇升學,結果卻被緊緊地束縛在大學的等級制度里。這樣看來,像自己這樣從一開始就決定不上大學反倒更輕鬆……
梅卡林笑著說。她的牙齒依舊參差不齊,不過確實變得更可愛了。
「去!去!去!」
「總之,在東京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你還是在這方面小心點為妙。」
亮太快速地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在筷子的包裝紙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亮太的話一出,3個人一下子笑了起來。亮太借這個機會再次央求:
繪里挨個記下點餐。
「阿玉,把這些拿著!」
阿玉高興地笑了起來。那種屬於母親的表情很耀眼。
男人吼起來。但是他吼起來時並不太恐怖。也許是因為男子說話時帶著東北腔,對於在海邊長大聽慣了粗話的人來說,那種語調反倒讓人感覺很溫柔。
終於點完菜了。阿玉拿起剛剛端上來的生啤,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完全沒有化妝的阿玉,在那一瞬間臉頰與眼睛之間泛起朱紅。她伸出舌頭悄悄舔去嘴唇上的泡沫。那一刻亮太看入了神。終於,他結結巴巴地開始聊起來:
他目前還沒有這種感覺。站在澀谷行人自由通行的交叉路口的車站一側,信號燈一變,四個方向的行人同時邁開步子。那一刻,亮太總感覺像是參加競賽一般的激動。當然,亮太還不適應過這種交叉路口,內心非常緊張。即便如此,融入人流也並不是一件讓人厭惡的事情。只要還有這種感覺在,亮太就不想回沖繩。
「但是,我還是覺得這裏挺不錯的。」
絕大多數人都是20歲出頭就跟高中時期交往的同學結婚了。大家都說這是「純情」的力證,可亮太卻對此表示懷疑。因為等生了兩個孩子之後,這些人里又會有很多人選擇離婚。
不過,看上去她似乎並沒有真的生氣。第二天看到亮太時,阿玉還是微微一笑。當然,阿玉的態度並沒有因為一頓飯而有任何改變,她依舊還是不會說一句客套話,只是在那默默地幹活。
「別看她那麼年輕,孩子都有了。」
亮太想起母親洋子的告誡:
「宿舍有關門的時間,那就出去做唄!」
「周日晚上是什麼兼職?」
「當然有一部分是我想象的。你想啊!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孩跟一個根本不喜歡的中年男子生活在鄉下,肯定跟在地獄里一樣!」
「吃驚吧!」
「裕,在我找到地方工作之前,再收留我一段時間吧!」
「還是想跟孩子一起生活呀!」
「你得遵守約定!」
亮太回想起阿玉那白皙的肌膚。她幾乎不怎麼化妝,只是塗一點粉紅色的唇彩。梳著馬尾辮,像個高中生一樣,很像以前在電視劇或是電影里看到過的女高中生。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清純,不如說是幼稚而正派。這樣的阿玉已經身為人|妻,而且連孩子都有了,實在令read.99csw.com人吃驚。
「說是好多漂亮姑娘比那些色情洗浴店還便宜。我覺得裏面肯定有些是被騙來的。」
雖然這麼說著,裕亞還是在便利店的ATM機上取了5000日元遞給了亮太。
裕亞像個大人似的發表感慨。
珠緒管裕亞叫裕,他是珠緒父親再婚後生的弟弟。正好同一年母親洋子也再婚了,生了個男孩,就這樣珠緒有了兩個一樣大的弟弟。兩家離得很近,經常在一起玩兒。珠緒沒有感到任何異樣,母親洋子則還是會很客氣。亮太告訴母親要去裕亞那裡暫住幾天的時候,母親就說:「你可不能給裕君添麻煩呀!跟你這個不上學的傢伙不一樣,人家可是正規的大學生。」
爬上車站的樓梯,中華街的霓虹燈出現在眼前。趕上周日,人流格外擁擠。好幾個年輕人都是一邊走一邊往嘴裏塞肉包子。
「這是伊藤繪里,我大學同學。」
「亮太是不是真的對女孩不感興趣呢?」
是在小沖繩的一家酒館,下午5點到晚上12點營業。說是可以提前下班趕最後一班車。時薪開始是870日元,以後再一點點地漲。包一頓飯,店員們可以在閑下來的時段,輪流吃飯。繪里在手機里簡單地說了一通。
「爺爺經常說希望像國外一樣,對來沖繩的人進行限制。必須是年收入多少以上,有一定存款,還得有固定工作的人才行。」
強一說:
「經歷很多痛苦之後能夠在這種地方打工,也算是走上了一條正經路。沒被騙去賣淫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阿玉,你好像很能喝呀!」
「阿玉,還是挺幸運的……」
年歲相同的兄弟倆一齊大笑起來。他們是父母雙方離婚後,各自與新伴侶之間養育的孩子,從血緣上來說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從島上的保育院到小學、初中一直是同班,相互之間是「亮」「裕」這樣親昵地叫著一起長大的。背地裡其實亮太的母親一直在拜託裕亞的母親,時常會發簡訊說:「亮要是遇到麻煩了,請一定幫他一把!」
在亮太的央求下,阿玉給他看了孩子的照片。坐在推車裡的小男孩和蹲在一旁微笑著的阿玉。男孩長得不像阿玉。粗粗的眉毛,滴溜亂轉的大眼睛。也許孩子的父親就是這個樣子吧?
之後便離開了那條街區。那是亮太唯一一次涉及賣淫的記憶。
阿玉輕輕地點了點頭。
「確實,怎麼也得賺到能租得起公寓的錢才行。」
阿玉口中的「困難」這個詞,完全是漢語的音調。
亮太經常聽沖繩的朋友說:「東京人太多了,讓人感覺很疲憊。」
「梅卡!」
「護照、居住證、社保卡都放在家裡了,辦不了手機。」
自那之後,亮太經常收到母親的信息。
「阿玉,中國菜都很好吃吧?」
「為什麼想知道我的名字?」
他很快收到了回復:
「說是這麼說,但未免也太明顯了,簡直讓人氣憤。進入社會之後,肯定會被分成三六九等,所以希望至少在學生時代能夠公平一點啊。那麼亮,你要干那個活兒嗎?」
「強一說的吧?那個人真是大嘴巴!上班的時候,把我的事,當成飯後的閑話說給了好多人聽。」阿玉皺起眉頭。
「那是真的很年輕!她才23歲左右。」
「阿玉呢……」
強一的父親就是戰後不久遷來的,最初從一個小攤位做起,經營起這份產業。
「那也沒辦法。畢竟能考上東大的人,和考上裕亞你們這種學校的人,頭腦就不一樣,付出的努力也不同。被區別對待也沒辦法。」
「喂!把我老婆交出來。」
「不過,傍晚就下班了。」
「太過分了。這不是侵犯人權嘛!」
強一苦笑著說:「在這裏真的還算好的呢!阿玉起初其實是在旁邊的拉美風情街打工,後來才轉到這邊來的。比起桑巴舞、足球之類的,還是沖繩更合適吧!中國和沖繩之間的聯繫本來就像親戚一樣嘛!」
「那所學校的偏差值也只不過在45左右,是所誰都能考上的女子大學。」
當時亮太反駁母親,別把什麼事情都說得那麼低俗。
3個人在那兒喝了將近一個小時的三品茶。店裡閑下來的時候,他們向繪里打聽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那也得快點兒。每個周末梅卡林都會來這住,你這一來就住不了了。」
為了籌措周日與阿玉約會的費用,亮太決定借些錢。當然是從裕亞那兒借。
3個人從店裡出來向車站走去。
「好!就這麼幹了!」
「繪里人真不錯。」
「來到日本之後我大吃一驚。這裏的中餐館飯菜真是豐盛,一般中國人都很少吃那些。我反正是沒吃過。」
「中國女人看上去都很年輕呀!」
梅卡林聳了聳肩,茶色的頭髮在風中搖曳。亮太望著她,感覺這女孩夠強硬。突然間他想起裕亞的那句話,梅卡林很受其他大學男生的追捧。女人為什麼只因為是女人就能如此趾高氣揚呢?為什麼就能獲得特權呢?亮太不禁有些佩服。
「啊!真的嗎?」
在那霸上高中的時候,亮太曾經和朋友4個人一起去過有名的紅燈區。那兒像遊覽勝地一般人頭攢動。那條街上並排開著很多小店,店門前的女孩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紫色、粉色的燈光從上面照著那些女孩,顯得格外妖艷。不過她們從不主動向人搭訕,只是靜靜地等在那裡。她們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女孩,迷你裙下露出修長纖細的大腿。男人們就像趕廟會似的走在街上,當然大多是些光看不買的客人。大家彷彿回到昭和三十年代,感受著美軍佔領時期的氣氛。不過,牆上貼著「禁止拍照」的提示標,為的是要提醒大家這裏不是讓人參觀遊覽的地方。
「哦!」
亮太往杯子里倒了些烏龍茶。本來是想喝點啤酒的,只是珠緒一再反覆叮囑:
「這是真的辦不到啊!」
「嗯,確實……」
「小心那些要接近你的人。接近身無分文的你,不是讓你幫忙幹壞事,就是想讓你出賣色相!」
「以前我不怎麼喜歡那些沖繩迷。那群人經常來島上,感慨什麼自然真是太美啦!沖繩最好!然後啪啪啪地在那兒照相。」
於是,亮太買了一輛二手摩托車。這樣上下班就不用急著去趕最後一班電車了。除了亮太之外,這裏還有4個打工的店員。據強一說,這裏的人員更替很頻繁。
「你要是那麼不情願的話,離婚不就行了!我媽年輕時就離婚了。」還有嬸嬸家的表姐、鄰居家的……在亮太生長的小島上離婚的人,稍微數一下10根手指就不夠用了。
「不對不對。Yu和You很像,不過應該是yu。」
九-九-藏-書梅卡林望著繪里的背影說:「繪里復讀過一年,所以比我們大一歲。她出生在東京,是個超級沖繩迷。上高中的時候曾經在竹富島的民宿做兼職打工,住了一個月。」
裕亞是追隨著高中時的戀人來到東京的。純情不能說是錯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不敢冒險,對此亮太從心底里有些鄙視。
裕亞說道。結果被梅卡林訓斥了:
「倒也不是很能喝,偶爾會喝一點。只是在高興的時候。」
「要是能讓孩子快點跟阿玉一起生活就好了!」
亮太一看便猜到了。之前照片上男孩的眼睛,跟這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梅卡林真的跟裕亞生氣了。
誰也不清楚通過網路遊戲認識到底算不算命中注定。但是,珠緒確實非常迷戀這個瘦瘦的男孩,而且揚言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跟他結婚。
梅卡林回答道。此時的梅卡林似乎已經完全適應了東京。牛仔短褲搭配肥大的長款襯衫,穿衣風格一如既往,還是有些像不良少女。也許是氣質的原因,感覺稍微比以前漂亮了一些。就像裕亞所說的,即使偏差值是45,人家也是女子大學,經常受邀參加聯誼。據說梅卡林在聯誼會上還頗受歡迎呢。裕亞很擔心地說過,沒準自己很快就會被甩了。像今天這樣能夠和梅卡林一起出來,裕亞心裏高興得不得了。
「你要是干到打烊的話,可以給些夜班補貼。」店主對亮太說。
「確實!好像結婚不久就生了個男孩,那時候就已經忍無可忍了。一看見丈夫和婆婆的嘴臉就起雞皮疙瘩。」
亮太翻遍了自己的口袋。他沒帶錢包,口袋裡只一些零錢和一些用夾子夾著的紙幣。前天剛發的工資,所以一共就有一張5000日元和兩張1000日元的紙幣,整齊地對摺在一起。
「是呀!而且,嫁的是一個42歲的禿頭老男人。跟我差不多。」
「這真不錯!我也想在這打工。」
「我倒覺得干一干也行。之前我偶爾也在母親的店裡幫忙,也收拾過客人的嘔吐物。不過我們店裡很少有醉酒嘔吐的客人。」
不光因為懷念。旁邊拉美風情的店鋪總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到了這裏就變成了一塊風格迥異的領地。店裡正在吃蓋飯套餐的客人當中就有像是從那邊過來的男人。這裏既不是縮小版的,也不是模仿版的,而是不可思議的沖繩。遙遠南國的能量和沖繩特有的南國力量,融合到橫濱的這個角落,正在釋放出高漲的熱情。
「為什麼問我?」
「是想要把孩子要回來嗎?」亮太下意識地問道。
亮太不禁嘀咕著。
「唔,估計不行了。下個月開始,我打算周日晚上也要工作。」
強一說。
「啊!真的?」
「我倒是聽說過,還真有這種事啊……」
「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
來到東京之後,裕亞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在那些沒有名氣的大學里讀書的學生會受到明顯的歧視,不但沒有做家庭教師的打工機會,連參加聯誼活動的份兒都沒有。
「還是叫『阿玉』好了。雖然會想到我姐。」
「我沒有電話。」
「這樣的話,不是一天都休息不了了嗎?肯定挺累吧!」
道路兩旁,並排開著幾家沖繩料理店,還有寫著「沖繩特產」的大廣告牌。店鋪前面的籃筐里放滿了各種商品,這也是沖繩特有的風格。更讓人吃驚的是,竟然還有賣三品茶和苦瓜飲品的自動售貨機。
偶爾會有一些心術不正的客人,若無其事地來摸阿玉的屁股。她轉頭就瞪他們一眼,那種表情跟高中生一模一樣。
亮太環顧四周。店裡貼著很多有關沖繩旅遊和歌手演唱會的海報。正面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小獅子,還有很多卡拉OK的DVD。一看上面貼著的標籤,幾乎都是沖繩的民謠。完全和島上的酒館一模一樣。
姐姐也是這種情況。亮太在想為什麼大家來了東京就都跟異性黏上了呢?本來都是到東京求學或是工作的,結果不知不覺就跟某個異性一塊兒生活了。即便不住在一塊兒,周末也要拴在一起。這也是沖繩人的特點吧!
「哦,我可能要暫時請幾天假。」
「等一會兒!」
「打工呀……」繪里歪著頭說道:「最近這裏很不景氣,有很多巴西人都回國了。沖繩店鋪這邊以前有很多從各地來的客人,現在和之前比起來蕭條了很多。不過,晚上倒還是挺熱鬧的。突然問我招不招打工的,我還真不大清楚。」
「完全沒有合口味的嘛!」
「那樣的話,我們仨都回不了沖繩了!」
阿玉歪著嘴。
「你接下來怎麼辦呢?我先送你回公寓吧!免得萬一他在半路上等著。」
「為什麼要那麼拚命呢?」
「我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簡直就跟在那霸一樣。帶我來這兒的是一個本地人,她是個沖繩迷。」
「下周日,咱們去橫濱的中華街怎麼樣?我也沒去過。一起去吧!在那兒吃頓飯,我請客!」
宮城亮太把正在翻看的漫畫書合上,坐到餐桌前。這是間普通的八疊大小的一居室。一個小學生用的小型整體浴缸,勉強裝在門的旁邊。所謂的廚房其實就只有一個電磁爐。不過裕亞用得倒是得心應手,絕大部分飯菜都能做。
「阿玉,怎麼了?」
「那就點這個。」
「Thank you!」
亮太心想這也太荒唐了。相比之下裕亞才更壞好吧?在那霸時,裕亞的公寓就是同學們的據點,後來女朋友也泡在那兒不走了。裕亞上大學也是為了那個女朋友。
「那,我要排骨麵和炒藠頭。」
裕亞說過,跟其他學校的大學生來往時,往往是跟偏差值相近的學校居多。這一點神奈川似乎比東京還要明顯。國立大學的學生會跟有名的私立大學藤澤校的學生交往,偏差值只有40多的大學學生則大多是跟同樣是40左右的女子大學的學生談戀愛。
「沒辦法。攢不夠錢就沒法把孩子要過來。」
「我可是把僅有的這點家當都借給你了!一定得花在刀刃上呀!今兒晚上你可以不回來了!」
「你還挺忙的,能趕過來太謝謝啦!」
3個人在橫濱站轉乘后,來到一個叫作京急鶴見的車站下了車。轉過彎,一條小河流經那裡。過了橋之後是一條廣闊的商業街。道路兩旁都是南美風情的餐廳和雜貨店,上面裝飾著足球比賽里經常看到的國旗,亮太一看就知道是巴西或秘魯的餐館。這條街上走動的人群里也有很多是褐色皮膚。
「有姐姐真好……」
「到底從哪兒來的這麼多衝繩人?!」
但是亮太肯定不會像裕亞那樣。裕亞為了跟高中時的戀人在一起九九藏書選擇了東京的大學,將來也是信誓旦旦地一定要結婚。縱觀周圍,都是這種類型的情侶。沖繩的年輕人絕大多數也都是很早就結婚,離島出生的人這種傾向更為明顯。
「阿玉,你的真名叫什麼呢?」
「下次給你介紹一下我那個叫裕亞的弟弟。找個周日再一起吃頓飯!」
亮太來東京半個月的時候,裕亞的女朋友梅卡林帶著他們去了一條很有意思的街。
也就是說現在很高興了?亮太心裏湧上一股喜悅之情。
「原來如此。」
去哪家呢?亮太環顧四周。有些店面已經排起了長隊,但是亮太不喜歡等太長時間。有的店從門口櫥窗里的菜品來看又沒那麼好吃。
「他怎麼知道這裏的?!」
亮太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放到阿玉手裡。
「而且還管一頓豐盛的晚餐。這就是差距。同樣都是學生,竟然有這麼大的差異!」
亮太悄悄地把阿玉從後門帶了出去。還系著圍裙的阿玉暫時放下心來,倚靠在摞起來的啤酒箱子上。
店內意外地空曠,兩個人上了電梯被帶到二樓。服務員一邊遞過菜單一邊詢問:
阿玉吃驚地望著亮太。這讓亮太懷疑是不是沒有重大理由,就不能問及中國女孩的姓名。
雖說如此,女孩上的大學即便是偏差值低一些,只要長得好、身材好,諸多條件都具備的話,還是經常能夠搭上偏差值很高的學校的男生。但反過來就毫無可能了。根本無法想象一所偏差值很低的大學里的男生跟偏差值很高的學校的女生交往。首先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聯誼活動。
當然,亮太今天也顧不上這些事,他把那寶貴的5000日元收進皮夾,之後又自己從ATM機里取了3000日元。帶著這些錢,應該能在中華街吃上頓像樣的。
亮太一邊拉開玻璃門,一邊輕聲說道。
「太差勁了!光想著那種事!」
亮太還是很好奇那到底是一條什麼樣的街。對於充滿好奇心的自己,亮太感到非常不安。
「不過石垣島那兒確實住了不少人,這讓大家都很苦惱。我聽石垣島的朋友說,最近有很多從本土來的年輕人,大家好像都很窮。住在一晚上才兩三千日元的地方,去玩玩衝浪,很快就都沒錢了,然後就到處轉悠找打工的地方。真正有錢的人過來旅遊都聚集在繁華街區,也挺礙眼的。唉!挺漂亮的海岸線上,蓋了很多廉價酒店。」
「脾氣秉性就不一樣。」
「海薩」周日休息。之前是不休的,但是因為晚上來的客人一下子減少了,就把每周日定為休息日了。
梅卡林說道。
「開始的時候覺得能來日本,阿玉還挺高興的。在相親會上見到現在的丈夫時,感覺也還可以。真正來了日本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個非常偏僻的農村,而且是跟婆婆一起住。丈夫都一把年紀了還有很強的戀母情結,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
裕亞第一個喊出來。裕亞非常喜歡沖繩特產的藠頭,很有嚼勁。在東京幾乎沒見到過,即便能在特產展銷會上找到,價格也很昂貴。
「冰鎮三品茶是贈送的哦!」
「回頭找我媽要的時候,把你剋扣走的也得加上。」
亮太剛剛意識到阿玉已經是能夠喝酒的年紀了。此時,亮太更擔心的是結賬的問題,滿腦子都在算計著兩個人的費用。3000日元乘以2,再加上稅費和服務費等。啤酒是預算之外的,這樣的話,只能放棄3000日元的套餐了。
「就差這麼一點!」
亮太在那霸曾經見過幾次裕亞的女朋友,名字叫實果,裕亞管她叫梅卡林。上高中時,那個女孩就把頭髮染成茶色,稍微有點不良少女的感覺。一對虎牙很明顯,牙齒排列很不整齊。算是屬於可愛型的女孩吧!看樣子不像是一個為了來東京上學拚命努力的人,估計是那位做美容師的母親要讓女兒來東京上學的。
「以前還覺得,只要來東京上個大學就會很開心,很受歡迎了,簡直是大錯特錯!」裕亞感嘆道。
「我,不在!就說我不在……」
「剛才那個男人就是阿玉的丈夫吧?」
「還是洗車場。接待處的夜班。」
不光是裕亞,離島出身的年輕人大多擅長做飯。島上沒有高中,大家都會升入以那霸為中心的沖繩各地的學校。很少有母親會跟著陪讀,基本上都是一個人住在公寓里。這就需要自己做飯,於是大家自然而然就學會了,便當也都是自己準備的。除了炒飯,裕亞還提前做好了沙拉。生菜已經事先控去水分。
「學長裏面,有謊稱自己是其他大學的學生混進聯誼會的。為了參加個聯誼還得撒謊,那還不如不去呢!」
「也就是說,20歲就……」
「好可愛呀!」
「裕總是說,因為我來了,周末就不能跟梅卡林享受二人世界了。」
「我真的是忍無可忍,忍無可忍了,才把護照和孩子都丟下自己逃出來的。即便如此,竟然還是被他找到了!」
「亮!三號桌點餐!」
「我感覺這挺好的,看上去挺開心的。反正都是打工,比起新宿或是橫濱的市中心,我反倒覺得這種地方更好。」
每個月多匯來的那些錢實際上就是亮太的母親給的。當然,兩個年輕人都對此渾然不知。裕亞煞有介事地將5張1000日元的鈔票遞給亮太。
「簡直跟沖繩一樣!」
「你呢,暫時就留在公寓里,儘可能別出來。確認周圍沒有人之後,到便利店買點什麼東西回來。我回頭會給你再拿些錢過來。真的。我跟弟弟一起住,姐姐也在附近,不怎麼需要錢。我會把錢都給你拿過來的!」
「阿玉,趕緊進去。」
「啊!阿玉的丈夫!」
阿玉第一次提到孩子的事。
「我是在大山裡長大的,很少吃魚,豬肉也不怎麼吃。」
自從跟強一聊過之後,亮太比以前更加關注阿玉了。她都有孩子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這也許是中國人的特點,有著不易長肉的纖細體形。但當她端著五杯生啤時,胳膊上的骨骼紋路明顯,手腕看上去馬上就要折斷了似的。
「關於打工,你是怎麼打算的?」
一天傍晚,店裡剛剛坐滿顧客,阿玉突然跑進廚房,臉色慘白。她好像是要說些什麼,可是又組織不好語言。
係數裕亞正在熟練地把魚肉腸和蛋炒飯翻炒在一起,出鍋前還不忘往平底鍋里倒上幾滴醬油。
裕亞儘管這麼說,其實他自己的大學偏差值連40都不到。報出學校的名字,很多人都沒聽過。
「不行呀!」阿玉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周日還得在洗車場打工呢。」
說著,梅卡林飛快地鑽進一家酒館。
阿玉噘起嘴唇,然後橫著稍微張開,塗著淡淡九*九*藏*書的粉色唇膏的雙唇在微妙地活動著,亮太出神地望著她。阿玉用動聽的聲音說出了她的名字。
阿玉依舊淡淡地說。
「一個中國女人。我知道她在這兒打工!快點把她交出來!」
亮太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發信息。他給在那霸的一個同學發了一條簡訊,那個人在上高中時手頭就很富裕,據說干過一些非法打工。
「那,我們再點個什麼菜吧!麻婆豆腐還是咕老肉?」
「那就跟他們說,你們也住在這兒試試!」
若是告訴裕亞對方比自己年長,而且連孩子都有了,恐怕他會大吃一驚的。
約好的6點半,阿玉準時出現在地鐵檢票口。格子襯衫搭配牛仔褲,跟平時去「海薩」打工時的裝束一樣。肯定是剛下班沒辦法換衣服。
阿玉默默地點了點頭。她點頭的樣子非常可愛。
「也拜託梅卡林了!」
「前年修建港口的時候,來了一批干工程的,他們就不怎麼能喝酒。有的是一個人來的,看上去很寂寞,借酒消愁,結果喝得爛醉。我母親就沖他們發火說他們真不講規矩。」
亮太察覺到自己似乎意外地感到失望。他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心想跟阿玉一起去中華街。
不過,亮太只是把回店裡幫忙當作最後的退路。回到那個只有1300人的小島,肯定是疲於跟人打交道之後的事。亮太現在既沒有疲於與人交往,更沒有厭倦這裏的生活。
珠緒說過:「跟一個人相比,兩個人要方便得多。錢也不會多花多少。相比這些,更重要的一點是我跟翔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這時,亮太感到一種莫大的恐懼襲來。阿玉不會就此消失吧?他預感阿玉會為了躲避丈夫就這樣銷聲匿跡。老舊的公寓前,阿玉佇立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如此纖瘦,如此可憐。這樣一個柔弱的、讓人心生憐愛的阿玉,即便明天就消失了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半點詫異。
「萬一我也有那種傾向怎麼辦……」
「哦。是這樣的。我有個姐姐叫珠緒,大家平時就管她叫阿珠。所以,聽到有人叫你,總感覺像是姐姐在身邊一樣。」
阿玉默不作聲地繼續往前走,亮太跟在後面。阿玉住的公寓就在離餐館步行10分鐘的地方,是一座木質建築,一直以來都是「海薩」給員工們租住的公寓。這裏沒有浴室,廁所是公共的,連打工的學生都不願意住在這種地方。現在,就剩阿玉一個人了。亮太讓阿玉站在別的建築物後面,自己先去周圍看了一圈,確實沒發現那個高大的男人。
阿玉說的話有些過激,這讓亮太有些不解其意。
阿玉的語氣總是毫不客套。
這種情況,強一似乎更駕輕就熟。他把手搭到男人肩上,表現出很為難的樣子。
「我也是聽說的,人家東大呀、醫學部的人做家庭教師,一個小時就能賺5000日元呢!」
「哦?」
梅卡林似乎也有這種與名牌大學的男生交往的野心。前一陣就曾經有點看不起裕亞似地說:
亮太為了不讓櫃檯里的人聽到,使勁壓低嗓門。
「你到了裕那裡可不許喝酒!東京跟沖繩可不一樣,未成年飲酒會惹出很大麻煩的。你要是喝的話,我就去報警!」
「幽靈……」
「也不一定。」
老闆的弟弟,一起幹活的強一說道:「大家都住在這附近。鶴見這個地方,以前有很多工廠,好像是從戰前就有。那時候來了很多衝繩人,後來他們就在這附近定居了。」
「肯定很困難。」
店裡已經有一半的座位坐滿了。中午好像有套餐,他們看到有人在吃苦瓜炒飯配小菜。
亮太有生以來第一次用侵犯人權這樣的字眼。以前跟夥伴們開玩笑時也會叫喊著「侵犯人權」,但這一次的意味完全不同。
「你買二手摩托車的時候就說錢不夠,剛借給你1萬日元。」
強一指著自己頭髮稀疏的腦袋說。強一的臉龐和體形都很年輕,只有頭髮已經掉了一多半了。他總是拿自己年紀輕輕就禿頂的事兒開玩笑。
「阿玉,餓了吧?找家店進去吧!」
「真是的!是不是沒有女孩喜歡,才那麼死乞白賴地追著一個女孩不放呀!看吧,到時候肯定被人家甩了!」
「最近的年輕人光是抱怨沒錢沒錢,來我們這之後,幹不了多久就馬上借口身體吃不消、不習慣熬夜,不願意跟醉酒的人糾纏等原因不幹了。在這工作一年以上的,也就只有山下和阿玉了。」
「這條街沒什麼壞人糾纏,是個挺不錯的地方。但是經濟不景氣,有好幾家店都關了,實在讓人擔心。」
繪里說讓大家再等等,她一定幫忙搜集一些信息。
「我原本想去橫濱的酒館試試,但聽說時薪又很低,有時還趕不上最後一班電車,我就有點不想去了。總不能打車回來吧!從這裏到橫濱可是有段距離的。」
「亮,你想在這樣的地方打工,是不是想家了?」
偏差值在40以下的大學,基本上不會有人請那裡的學生當家庭教師。裕亞的同學里甚至有去建築工地打工的。
亮太剛說完,阿玉便說:「生啤!」
「玉……蕾?」
山下是一個50多歲的男人,被公司解僱了,可是孩子還小。所以,不管怎樣都得堅持幹下去。
「嗯,我還不怎麼餓,光要湯麵就行了。啊,這有冷麵,我就要這個吧。」
「那簡單,搜索黑市打工看看。機會很多!加油!」
「賣淫?!」
「女孩呀,只憑性別就能很有本錢了。」
不過,「海薩」這家店,每到晚上客人都會絡繹不絕。每周會現場表演兩次沖繩民謠,還有人會吹著口哨跳起舞來。
「這裏為什麼有這麼多南美洲的人?」亮太問旁邊的梅卡林。
「我朋友就是在這裏打工。」
既然如此,亮太決定乾脆就安排一次約會。
「每到月底我手頭也很緊!每次看著存摺里的餘額都戰戰兢兢的。」
「好啊,哪兒都行,我還真餓了。」
那麼實施計劃的時候我也要去幫忙!亮太在心裏暗自起誓。
阿玉的名字跟亮太姐姐的小名一樣,是個年輕的中國女孩。說話時帶著一種更獨特的語調。
「在東京要是找不到工打,就儘快回來。暫時先在店裡幫忙也行!」
「你媽媽那個人嘛,肯定是會生氣的!」
「能喝嗎?」
事實上,亮太並不是對女孩沒有興趣。他要比姐姐想象的更受女孩歡迎。離開小島來到那霸上高中不久,亮太就交了女朋友,暑假前就已經初嘗了禁果。此後又交往過兩個九_九_藏_書女孩。最後一任女朋友是亮太的同班同學,聽到亮太要來東京感到很不安,逼著亮太說:
亮太對自己說出的話很震驚。什麼情況?什麼情況?自己難道是在向阿玉提出約會嗎?
「我跟你這個無憂無慮靠家裡寄生活費的學生不一樣。只要一發工資,我當天就還你。就5000日元,借給我吧!」
「哦……」
「啊!你就再收留我些日子吧!」
「繪里幫亮找到打工的地方了!」
最後,他們決定去一家裝修豪華的名店,原因是發現了「納涼優惠晚餐現價3000日元」的海報。兩個菜,主食麵和炒飯任選,還帶甜點。
亮太以前在母親的店裡幫過忙,手頭很勤快,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好評。
幾個人拐了個彎,這時飄來一陣讓人懷念的味道。那是煮魚和排骨麵的味道……
「玉蕾……」
但亮太不會把這種浪漫的想法說給姐姐聽,因為肯定會被笑話:「裝什麼裝!」
「強一肯定能跟他好好說的。那人肯定不會再來了!」
「過來這邊時,相親的費用、聘禮的錢讓他們出了不少。要是離婚的話,他們肯定會說:『那就把所有的錢都還了』。」
「因為是男孩,他們家也很重視。我婆婆說了,你自己想離開就離開,孩子絕對不給,這是我們家的後嗣。日本也好,中國也好,都很重視家族的繼承人。他們也是拼了命地要守住這個孩子。」
「白水就好了。」
「不可能的……那傢伙很難纏,就跟毒蛇一樣!我肯定會被他帶回去的!」
翔確實是一個溫柔的年輕人。在上班的漫畫咖啡館也經常幫別人代班,還問過亮太要不要暫時在自己打工的漫畫咖啡館干。只是亮太不太適應歌舞伎町那個地方。不了解情況的人會認為那裡跟那霸的國際大道差不多,其實不然,兩者完全不同!歌舞伎町從地下湧出一股下流低俗的巨大能量,這讓亮太感覺到膽怯。為了吸引眼球,看板是紅藍配色的,濃妝艷抹的少女聚集在一起,一個個髮型做得很高,眼睛周圍塗抹得就像螢火蟲一般閃亮。那些女孩在那咯咯地笑著,等待著某人的到來。為亮太帶路的翔淡定地說,平時路過這裏也沒什麼可怕的。可亮太卻感覺自己無法融入人群當中,簡直緊張到要不會走路了,只能邁著碎步在那兒蠕動。他的視線也在不停地掃視四周,肯定一下子就被看出是從鄉下來的。
「明白了……那就這麼辦!」
剛說完,阿玉便一下子鑽進櫃檯里蜷縮起身體。其動作之快,讓跑進來通知點餐的亮太大吃一驚。那就像是一個想要把身體躲藏到洞穴里的小動物一般。正在這時,大堂里傳來爭吵聲。
強一關掉爐火,透過彩色花紋的門帘向店內望去。他聽到店員山下的聲音:「客人,請您不要隨意到后廚去!」
「當然了!」
「對對,就沒見過不怎麼能喝酒的人。」
「我有挺多朋友在酒館里打工的,說是很辛苦。還得打掃客人嘔吐的那些。」裕亞說道。
亮太喝著醬湯。這附近種植的苦瓜確實跟沖繩產的有很大差異。沖繩的苦瓜更青澀,那種氣味能躥到鼻子。
「現在她打工賺錢也是為了去沖繩。她看到這家店的招募信息時,特別激動。」
她這樣說自然有她的原因。
「洗車工6點結束。晚點也沒關係的話,就可以去中華街。」
「咱們回頭聯繫。阿玉把你的電話告訴我一下!」
手裡握著煎鍋的強一問道。
「我也要這個就行了。」
亮太在離島出生的高中生里算是罕見的晚熟。這一點經常被姐姐珠緒笑話。
「怎麼聽上去跟電視劇一樣呢!」
「那下次咱們一起去吧!我請客!」
「真討厭!」
阿玉問亮太有沒有帶紙,亮太回答沒有。於是她便從包里取出記事本,撕下一頁,在上面寫下「玉蕾」兩個字。阿玉的字非常漂亮。
「哦?」
身穿T恤外面系著圍裙的女孩走了過來。女孩比梅卡林的個子要小很多,沒怎麼化妝,看上去就像一個中學生一樣。
「通過法律解決呢?」
梅卡林像親眼所見似的說道。那霸出生的梅卡林對於所謂的背包族沒有任何好感。之前她就說過,不排除也有好人,但就是不希望那些連生計都有問題的人來沖繩。好像是因為她祖父的一處舊公寓租給背包族住,結果惹了很大的麻煩。
「我想快點攢錢。很著急。」
強一一邊說著,一邊給亮太使了個眼色。
「我還沒吃過巴西菜呢!中午咱們就在這兒吃吧?」
亮太不禁吐露出自己的真實感觸。
「Thank you!」
「我想趁婆婆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回去!即便打起來,我也要把孩子搶回來。我真會那麼乾的!」
亮太認為這樣的結果無非是把大家過早地束縛在生養自己的故土而已。大家都害怕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害怕與外面世界的女人結合。他目前在接觸東京的過程中還略顯緊張,但是亮太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將來自己一定會在這裏遇到有緣人。
紅燈區的街區非常狹小,30分鐘就能來回溜兩趟。穿著牛仔褲的亮太和朋友們既沒有勇氣也沒有錢,只是在那兒逛了一圈,然後裝著大人的口吻說了句:
「這些都是阿玉說的嗎?」
「謝謝。真人也很可愛呢!」
「做好了!」
「我要這個苦瓜蓋飯的套餐。」
「請多關照!這裏晚上的菜品會多一些。不過只要大家點,基本上都有。炒藠頭、油炸高砂魚都很好吃。」
「不清楚。不過好像在20多年前就是這樣。據說人們把這裏叫作『拉美小鎮』。」
「這是怎麼說的。你不是你媽再婚之後才生的嗎?!跟我媽有什麼關係。」
「沒錯,阿玉你離婚不就行了!那樣你也就自由了!」
櫃檯里傳出強一妻子的聲音。她最討厭店員吃飯時磨磨蹭蹭的。亮太迅速起身答道:「好的!」
「日本人讀作『玉蕾』,漢語的發音是……」
「那當然了。沒有什麼比孩子更重要了。」
阿玉心不在焉地回答。
對於亮太而言,這些詞一個比一個勁爆。
梅卡林介紹后,女孩微微一笑。
亮太試著模仿,但怎麼聽都像是「幽靈」。
「反正都得吃晚飯。」
阿玉會悄無聲息離開的恐懼感一掃而去,取而代之控制著亮太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亢奮。
珠緒經常把自己和翔的事想象成電視劇中的情節。雖然沒有直說,但兩個人遭到父母反對這一點,使得她就像一個悲劇的主人公一樣。可是,珠緒對親生父母的羅曼史卻只是付之一笑,而且認為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再發生在弟弟們身上。弟弟裕亞的戀愛,在珠緒看來也似乎是很沒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