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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媽媽

雪媽媽


露絲和我的確互相喜歡。從某些方面來說,就是這麼簡單。多年來,我們有二人共度聖誕節或節禮日的習慣。她的兒子住在美國,而她的丈夫唐去世以後,我們的聖誕節時光對我們倆來說都變得更加重要了。流程總是一樣的。她告訴我什麼時候到,然後我們可以在倫敦散步逛上一大圈。她來規劃路線——總有些她想看的東西。她後期的作品里全是倫敦。她喜歡在倫敦散步,而且聖誕節的時候很安靜。
妮奇家的車旁邊停著另一輛車,就停在雪媽媽待的地方。
你知道莎士比亞?
露絲把腳擱在沙發上和她的愛貓阿奇一起。我則靠在另一張沙發上,然後我們會抱怨電視節目。能抱怨電視節目很重要。
現在裏面太暖和了,我不能進去,雪媽媽說。我給你帶了些東西來裝飾那棵樹。
我們相識是因為她要去澳大利亞進行為期六周的新書巡迴發布活動,需要找人幫她照看房子。我那時正在撰寫我的第二部小說,《激|情》。

你剛剛是說話了嗎?傑麗疑惑地說。
怎麼了,傑麗?
房子里冷冰冰空蕩蕩。水池裡、檯面上堆滿了盤子。地板髒兮兮的。角落裡有一棵聖誕樹但還沒有裝飾。
衣物不停攪啊攪,傑麗覺得暖和了起來,並且有了困意。她夢見她經歷了一場洗衣粉雪暴,而天空是床單做的。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雪媽媽說。愛永遠會回來。
出發?傑麗說。
她是女的。我們有她穿的衣服嗎?
這是一個謎,雪媽媽說。
那是雪小哥,手裡抓著根杆子,杆子上掛著條湖裡的雪魚兒。那魚看著像是用水晶做的,有珍珠一樣的眼睛。
看看這個公園。你能看到多少雪族人?每一年我們都會重聚,因為只要我們活過一次,我們就會永遠活著。你看見我們融化了,我們的確融化了,但那是我們繼續出發,到下一個下雪的地方去。而當小孩子滾雪球的時候,我們就又回來了。
那我呢?雪小哥大喊道。不要忘記我!
但天氣在變化。已經開始下雨了,雪也變得柔軟,從屋頂上流下了大塊大塊的雪。傑麗往回跑穿過公園,發現雪族人已經出發了。
「我怎麼會知道?看起來太噁心了。我絕對不會吃的,珍妮特!」接著就是那笑聲。露絲的笑聲很奇妙,可以直面生活的鬧劇與荒謬。
雪媽媽出發了,沒有腿、輪子,更沒有引擎,這速度算是出奇的快。傑麗跑著追上她。
聖誕快樂,露絲。
因為她胖。
但你一直把她叫作她。
妮奇家到了——亮著燈。傑麗跑向大門,但當她跑到門口時,所有的燈都滅了,就那樣,整個房子和她家一樣黑了。
她今天很高興,傑麗說,她做了千層面,我洗了碗。
夜晚降臨。為什麼我們會這麼說?就好像夜晚並不打算到這兒來,而是經過月亮的時候被絆倒了。月亮很亮。現在所有人都回家去了,白天結束了,而夜晚生出寒意。臨街的窗戶一個接一個亮起了燈。傑麗站起來暖暖四肢,沿著街道走來走去,向她可以看到裏面的窗戶張望。人們坐下來吃飯。人們看電視。人們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說著什麼——她聽不見說的是什麼,他們的嘴像金魚一樣一張一合。
他們穿著被亮白色的月亮照亮的亮白色的服裝,看起來很怪異。
咱們一起來把這地方打掃乾淨,雪媽媽說。你先洗盤子,我來刷地板。
傑麗不想做金字塔雪人。
我全都洗了。而且有吃的。看!
如果我沒有回來呢?傑麗說。
不,不要紐扣。把你的手鏈給我,那些綠色的寶石。它們可以用來做眼睛。快點!
你鋪一下床,雪媽媽說,我馬上就回來。
他們來到了市政公園。
我和她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是在二〇一四年。露絲·倫德爾在二〇一五年一月七日中風發作,再也沒有康復。
傑麗把妮奇拋在腦後。她用松果為雪女士做了一個鼻子,又做了一張大大的微笑著的紅色嘴巴。那其實是小狗玩的投擲環的半邊,但看上去就是大大的紅色微笑。
100克糖。不是所有食譜都會用糖,但露絲會用。
我問問,傑麗說。
她現在看起來很真了!妮奇說。
在冷火里就會發生這樣的事,雪媽媽解釋說。在平常的火里,東西會燃燒,於是它們會變小,然後就消失了。而冷火會讓所有碰到它的東西變大——看那魚!
你確定不是聖誕老人和她在一起嗎?哈哈哈哈哈……
她是微服喬裝的公主。來,試試這個。
就像是愛,她大聲說。
那樣的話每個人都會知道我們的謎了——而那是不可以的,因為每個人必須自己雪明白。
把紫甘藍上的鹽沖洗掉,並充分瀝干。

但傑麗一直在哭,妮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是真的,傑麗——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重新堆一個。你想重新堆嗎?

我知道,母親說。我保證會送你一件禮物。我們會一起裝飾那棵樹。只是我現在得睡一會兒……我……她站起來,走進卧室,又走出來。你把所有東西都洗了?我從來沒見過房子像現在這樣。
商先生很可怕。他有可怕的臉和可怕的目光和一條總是穿在身上的可怕的工裝褲。有時候,傑麗的母親想向他賒牛奶或麵包,第二天再付賬。他一律說不。現在他把他那雙可怕的手插在可怕的工裝褲的棕色口袋裡走進屋去了。
這是盜竊!
我希望我可以親自謝謝她。你確定她沒有留張卡片嗎?
去找其他人!

傑麗走過去把燈關掉。雪輕輕地落下。不知為何,她打開書桌抽屜,拿出了母親多年前送她的那箇舊顯微鏡。然後,她穿上靴子走到屋外。
你只能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釣到它們,雪漁人解釋道。太早的話它們凍得太實,太晚的話它們又都化了,跟從沒出現過似的。
現在幾點了?旅行車在路上跑著。傑麗把窗戶上的雪擦掉看裏面的鍾。十一點半?現在不可能是晚上十一點半。

就是我說過的,歷史之謎。我來告訴你我們是如何誕生的吧。
傑麗跑開了,向雪女士保證她馬上就回來。但是當傑麗到家以後,她的母親並不在家。房子里黑著燈。有時會斷電,斷電的時候,傑麗就不能用進門電話進去——她得從後面翻牆找放在垃圾桶後面的鑰匙。她這麼做了——但鑰匙不在那兒,而且房子的後面和前面一樣黑。
但是傑麗說不出話,於是妮奇說,我朋友來的時候把雪人撞倒了。他們在倒車……對九九藏書不起。
跑到車道大門時,她停住了。
傑麗的母親去看了冰箱和櫥櫃。你從哪裡弄到錢買了這麼多吃的?
他能消停會兒嗎?雪漁人說。他會把雪魚兒嚇跑的。
襪子掛在床尾,貓咪在聖誕樹下睡覺。
始終是我,雪媽媽說。
我可以把他留在你們這兒嗎?雪媽媽說。他需要學點規矩。他可以撿樹枝生火。
傑麗忍不住要笑。商先生眉頭皺得很低,他可怕的眉毛都碰到他可怕的髯須了。這不好笑,小姑娘。
她的母親重新看了一遍她們小小房子里的所有東西。這就像是一個奇迹。這是一個奇迹,傑麗!
我從未親眼見過腌制的過程。露絲是自己的煉丹師,而且,不管她做什麼,她都做得比我好。我有她的食譜但沒有她的技巧。腌制是露絲那代女性的拿手活。露絲生於一九三〇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少年時的她為勝利做腌制。而且她的母親是瑞典人,所以,如果你仔細想想的話,露絲的腌制技術可以追溯到世紀交替之時,習得於某個須依靠鹽漬和發酵滿足冬季食物供給的傳統。
這是一個謎,雪媽媽說。為什麼不把樹裝飾起來?我會透過窗戶看著的。
露絲在初秋時製作腌紫甘藍。她總是會在做的那天給我打電話。「噢,珍妮特,我是露絲。我正在腌紫甘藍,待會兒我要走到議院去。」
正說著,他的線彎了,顫動著,大約有一分鐘,他來回牽引著水下某個看不見的有力的東西,然後,隨著魚線一記熟練的抽|動,一條雪魚兒飛出湖面,足有一英尺長,而鱗片是雪花做的。

是的,雪媽媽說,她的名字叫作傑麗。
然後有什麼東西從雪媽媽的眼睛中落下來,好像是一滴雪眼淚。
露絲喜歡我帶她去那兒。露絲平時經常買單;她富有又慷慨,所以對她來說,別人帶她去吃飯是件樂事。而我們的規矩是,在沃爾斯利,她不買單。我總是早到一步,這樣可以在我點香檳的時候避免一場爭執。
第二天,傑麗聽到前門打開的聲音便醒來了。她跳下床。母親已經到家了。她看起來既疲憊又消沉。她都沒有注意到漂亮乾淨的廚房,閃閃發光的窗戶,以及整個房子里洋溢的溫暖快樂。傑麗往烤麵包機里放了一些麵包。快到聖誕節了,她說。
等等!傑麗說。等等……
相信我,我是個雪人。
是的。
她跑進屋,回到書桌抽屜前。
嘿!他很棒!
傑麗又去了雪媽媽曾站過的地方。但那個地方空蕩蕩的。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雪媽媽仍舊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傑麗等啊等,越來越冷了。她穿過公園走回家,覺得難過,又覺得自己很蠢。雪人們都在那裡,釣著魚或成群結隊地站著。她看見樹下的雪貓咪,便徑直跑上去對它說:你好,幸運的愛!但是貓咪沒有說話。
她需要一個雪鼻子,傑麗說,或一副口鼻。
聖誕節布丁——一般是她在上議院的一位朋友做的——大小和炮彈差不多,重量也是。那是一枚偽裝成甜點的致命武器。露絲會把它用布包著在一個雙壁鍋里煮上幾個小時,這是老式方法。由於她廚房的通風不太好,我們後半夜就會在一種帶著洗漱味道的希區柯克迷霧中度過。連貓也會咳嗽。
我會一直看著你的,雪媽媽說。哈哈。誰又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呢?
傑麗跑去妮奇家。她迫不及待要告訴她的朋友昨晚發生的所有事情。她說了雪魚兒、大雪小哥,還有她怎麼騎在雪媽媽的背上。她沒有說自助洗衣店和偷竊的事。但妮奇不相信她。妮奇徑直走向雪媽媽把她的鼻子給揪了下來。看見了嗎?如果她是活的,她會吼我的!
那天晚上,傑麗的母親還得回去上班,但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傷心,那麼煎熬了。傑麗想著要溜去公園,但是她發現母親把門上了雙重鎖。她又想也許可以從卧室的窗戶爬出去,這樣就沒有人會看見她。這時她聽見廚房玻璃傳來「嗒—嗒—嗒」的聲音。
她們試過了。她們用雪滾出一根細桿並把它立起來,但一把腦袋放上去,杆子就倒下了。
現在沒有人再來傑麗家了。不來玩也不來串門。她已經習慣這幅景象了。髒亂,灰塵,悲傷。現在她從雪媽媽的眼睛里看見了這些。
那兒有一隻鳥在籠子里,一條德國牧羊犬在前門跟前趴著,希望門可以打開。
之後的那些年裡,傑麗每個冬天都會堆一個雪媽媽,大多是在公園的湖邊,但雪媽媽再也沒有活過來。
關於腌漬醋:你可以去商店買,但露絲是自己做的,而且總在廚房的儲藏櫃里存著一些,以便她想要做個懶人版紫甘藍(快手即食效果)。如果你把腌漬醋裝在一個密封良好的瓶子里,並且隨著液面下降把它換到小瓶子里,它可以保存很久。以下是製作方法:
我闖進了商先生商店!
腌紫甘藍的顏色是極好的,是適合聖誕大餐的完美紅色。露絲用一隻淺綠色碗盛腌紫甘藍。清酸的味道是濃郁厚重的聖誕大餐的絕佳互補搭配。
妮奇不以為然。她做了鬼臉。她說——
妮奇正在玩iPad遊戲。現在下午很短而且天很冷。馬上天就要黑了。妮奇的媽媽從廚房門裡向外喊——傑麗!現在去找你母親,如果你待會兒還過來的話!
我不要她來!妮奇大喊著。
看這個!雪媽媽說,然後向旁邊跳了一小步。沒有腿也不算壞。這也是你做的。
一個活的什麼?雪媽媽說。一隻活貓?還是一個現場馬戲表演?
她是不是,就像,一個慈善機構?專門為了聖誕節?
然後
這是一個謎……
妮奇認為這很傻——如果他們暖和了他們就融化了。

山雪。極地雪。滑雪場雪。厚厚的雪。像小飛蛾振翅般的雪,像飛蛾匆忙趕路般的雪,像是誰(是它嗎?)拿來擦拭天空的薄片般的雪。
雪媽媽抓住雪小哥的雙腳,把他拽起來帶到一群雪姐妹那裡,她們正在用結霜的白色樹枝堆一個圓頂棚屋。她們都戴著用紅色漿果做的耳環。
她想到了她的雪女士——她至少有八英尺高,比誰都高大。傑麗希望長大以後她能有八英尺高。她要給他們看看。
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雪小哥叫喊著。他太興奮了,用頭倒立著,所以他的話都反了:哪天哦哪天哦哪天哦哪天哦哪天哦!
我不想要你融化。
不要走!當雪媽媽開始轉身離開時,傑麗說。
你的https://read.99csw.com嘴沒有動……

我昨晚被搶劫了!竊賊破門進來把食物偷走了。其中一個打扮得像個雪人!我的閉路電視全拍下來了。你能相信嗎?
確實。
是的,傑麗說。我聽得見你說話。你真的是活的嗎?
趁冷吃光它們。
你怎麼做到的?傑麗問。

露絲·倫德爾的紫甘藍

她的孩子們堆了三個雪族人排成一排。傑麗把顯微鏡放在離得最近的一個冰冷的白色人形上,觀察鏡片里放大了的雪花。為什麼生命可以如此豐富多彩,出乎意料,平平無奇,又不同凡響呢?
生活怎樣,就是怎樣,雪媽媽說。
所有房子都亮起了燈,除了她家。

我得到外面冷的地方去。美美的晚安——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給你一個吻,但我彎不下腰。
這裡有很多,她說,小心翼翼地把門重新裝好。
讓所有香料混在醋液中,第二天再用濾網把醋液濾清。有些人在開始這道工序時會把香料放到一個香料包里,過後再把料包扔掉,但露絲認為那是多此一舉。「濾網有什麼不好?」(又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哇,傑麗說,他這就變大了!
除了蔬菜,我只用帶葡萄酒。露絲的葡萄酒知識為零,如果讓她來決定飲品,那麼喝的就會是一瓶超市裝霞多麗。但她愛香檳,所以我給她帶凱歌香檳

如魚得水,說的就是我,雪媽媽說。我對這個很在行。爬上來!跳起來,把腳搭在我的尖齒上。
怎麼可能堆出一個瘦雪人?
腌漬醋。詳見下方。
雪落在雪落在雪落在雪落在雪上。
傑麗突然間又怕又累,不知所措。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也許她可以睡在工具棚里。傑麗轉身背對黑著燈的房子看向花園,積雪讓花園亮閃閃的,泛著白,半透著光,有些奇異。
好吧,過來,雪媽媽說,從正面抱住我,因為我背上已經有人了,讓我們看看能遇到些什麼。
但是傑麗不聽她的——她弄斷了手鏈,給雪女士安上了漂亮的綠眼睛,炯炯有神。


第二天早晨聽見母親回來時,傑麗跳下床跑進廚房親了親母親,她正欣賞著那棵聖誕樹。
雪媽媽的綠眼睛在燈光下閃著光。
雪媽媽帶過來的,傑麗說。
你需要
露絲有一套古老的帶橡膠密封圈和螺旋蓋的腌菜罐子。當這些罐子裝滿了的時候,它們就會在餐櫃後部待上一段時間,就像一個目前無人能解的難題。
傑麗裝作回家去了,但其實躲在工具棚後面。車一開走她就徑直跑向雪媽媽那兒。她們已經走了!現在你可以動了!
雪族人正圍著營火或站或坐給手腳取冷。
妮奇的媽媽很有魅力。她身材苗條,頭髮呈三種不同的金色。她對著傑麗微笑,齒如齊貝。
雪諾利!借我根線,好嗎?雪媽媽向其中一個雪漁人打著手勢。他過來了,放出他的線拉起傑麗,就好像她是冰下的鯉魚。
當太陽出來把你融化的時候,你當然會被特殊照顧的,一位雪姐妹說道。現在快點!動起來!
傑麗一個字也沒提雪媽媽從商先生商店偷東西的事。

深到足以讓小狗遁形,耳朵像對小翅膀一樣浮出雪面。車輛已成小丘。聲音則來自興奮的孩子。
明白愛是一個謎,正是愛讓這一切發生。
快來冷卻一下!雪媽媽說。
一個醉漢從洗衣店走過,兜里還揣著他的第二瓶伏特加,他看見或宣稱看見了一個雪人在洗衣服——
我要告訴孩子們,他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他當然會好起來,雪媽媽回答道。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會融化。
哇!
蛋奶羹是用牛奶和雞蛋自製的。這份苦勞必須要開一整瓶香檳以示鼓勵——但只剩一半了。
雪媽媽往前沖了一段才停住。
說了,雪媽媽說。
有機紫甘藍——不要太老太硬。用一個大的或兩個小的。
傑麗跳起來站在床上吻了雪媽媽。她感覺有一點雪在她的嘴上融化了。
每一年都會下雪而孩子們會堆起雪人。他們給我們連指手套、帽子、領帶、圍巾,還有漂亮的眼睛,就像你給我用綠色玻璃做的那對一樣。
所以雪媽媽拉起傑麗,離開了正圍著營火唱冬季歌曲的雪族人,他們在唱《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冬季仙境》《沒有雪人像我這般愛你》《現在我們風雪無阻》。
我們有什麼呢?松雞、烤土豆、胡蘿蔔、某種我種在花園裡還能從鼻涕蟲和鴿子口中存活下來的隨便什麼綠色蔬菜。運氣好的話,我們吃抱子甘藍,運氣不好的話就吃羽衣甘藍。我們還有很多濃厚的肉汁,以及這個故事的主角,露絲·倫德爾的腌紫甘藍。
一片雪花是在旋轉著降落著穿過空氣的時候形成的,而旋轉和降落的過程從來都不一樣,永遠都不一樣,雪媽媽說。你母親今天怎麼樣?
我沒有家人,雪小哥說,而且我從來沒有上過學。原諒我吧。
他們已經生好火了!傑麗說。我看到了!但火焰不是橘色也不是紅色,它們是白色的!
那是你做的,雪媽媽說。但你可以聽到我說話,是不是?
傑麗打開窗戶。
但雪小哥太激動了,他直接從火里穿過去到了另一邊。
就在那時,雪媽媽推著一個堆滿食物的購物車回來了,裏面有:水果、咖啡、蛋糕、蔬菜、培根、雞蛋、牛奶、黃油、麵包、一隻火雞和一個水果乾布丁。雪媽媽那張用紅色投擲環做的嘴比先前咧得更大,笑得更開了。
這是你的,她說。我可以把它們放上嗎?
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說——愛總是會回來的。
火燒得很高,每道火光、每束火苗都像在向上噴射雪花,但奇怪的是,結了霜的白色樹枝看起來並不像會燒完的樣子。冷火透過它們燃燒出閃閃發光的透明火浪。
她有滿滿一口袋像她鼻子那樣的松果,不過這些松果都泛著白光並結了霜。
你可以打電話,妮奇的媽媽說。但傑麗沒法打電話,因為她媽媽的電話已經停機了。但她不想說,她說的是,我一會兒直接過去問。
你就和我兜一圈吧,雪媽媽對傑麗說。看得出來,這一切對你來說都很新奇。
我與露絲·倫德爾相識於一九八六年,那時她五十六歲,我二十七歲。直到二〇一五年她去世前,我們一直都是好友,那時她八十五歲,我五十六歲。
於是九九藏書,傑麗開始往家走,疑惑地想房子是不是真的乾淨了,食物是不是真的在冰箱里,母親是不是真的會做晚飯。
你的媽媽怎麼樣,傑麗,她還好嗎?
他會好起來嗎?傑麗問。
我知道,雪媽媽說。有時我們只是需要一點點幫助。
這就像是《灰姑娘》里的情節,傑麗說。
有許多種雪。你知道嗎?
難道對你來說不新奇嗎?傑麗問道。我的意思是,我今天早上才把你做好。
好吧,在我們給她穿上衣服之前我不知道。
家長應該照顧孩子,傑麗說。
謝謝!謝謝!謝謝!大雪小哥說,他的雪腦袋已經伸到樹枝裏面去了。

孩子們都上床了。
但她是個壞人,傑麗說,那個冰雪女王。
150克高品質粗海鹽。鹽的用量取決於你要製作多少紫甘藍。鹽的目的在於脫出紫甘藍菜葉中的水分。
傑麗看著那個一動不動地坐在長凳上挨著她的雪人。那這一個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一句話也不說?

她指的是上議院,她是一位工黨要員。
煮至沸騰。找個不會讓整個家裡充滿刺鼻醋味的地方讓它冷卻。我會蓋上蓋子在屋外放一夜。
傑麗跑進去,站到車後面。地上有絨球帽和兩把舊叉子。傑麗整個人趴到地上用手和膝蓋撐著,瘋狂地往雪裡挖。她找到了雪媽媽的翡翠色眼睛。她開始號啕大哭。
快出市政公園了,歌聲漸漸淡去,傑麗只能聽見風吹過樹梢和雪媽媽在小路上滑行的聲音。雪媽媽用低沉美麗的嗓音輕輕地哼唱。
我想念我們共同度過的那些聖誕節。還有紫甘藍。

飯後是電視時間。露絲負責挑要看的節目,但必須是電視台實時播放的——不能是DVD光碟或電視回看。
我與她相識之時,她正是我現在的年紀——而這使我重新思考我們之間的友誼以及她曾給予我的極大善意。
她就是不會出錯。不像我。

當然!去看看捐贈箱里有什麼?
傑麗給自己和母親新鋪好了床。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床看起來像個好去處,舒心、溫暖、乾淨、誘人。她開始打哈欠。鍾錶顯示將近凌晨四點了。
哎,她沒法去,因為她沒有腿。眼睛怎麼辦?她需要眼睛。但不能是紐扣做的。
和傑麗一樣,雪媽媽和雪小哥來到了靠近湖的地方,一個雪漁人轉過來舉起他那用豬肉餡餅紙盒做的帽子致意。
傑麗決定去請雪媽媽來見見她的母親。在母親上完夜班準備睡一覺的時候,傑麗穿好衣服,跑著穿過公園去妮奇家。
傑麗起身出發,去妮奇家有半小時路程。天看起來比實際要晚——安靜的街道,沒有車。一隻黑貓在白牆上踱步。
還記得老山姆·貝克特嗎?「屢敗屢試,屢試屢敗,敗中有進。」
說她是腌菜鑒賞家一點都不為過。她喜歡一種腌鯡魚。我喜歡腌酸黃瓜,我去倫敦皮卡迪利廣場的沃爾斯利餐廳吃飯時總會點這個。
她一直把綠色的玻璃眼睛和顯微鏡包在一起。
傑麗一把奪過松果,把妮奇推倒在雪地里。妮奇開始哭,然後她的母親出來了。夠了,你們兩個!傑麗,我們今天下午要去聖誕採購——你一起來嗎?
她們倆沿著街道快速前進。傑麗用腳鉤住尖齒的凹槽就好像那是兩個馬鐙,雙手抓住雪媽媽的圍巾兩端就好像那是韁繩。她們一路前行,經過學校和郵局,或者說馬上就要經過郵局了,這時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等等我。
把紫甘藍細細地切成可以用叉子叉起的細條。倒入一隻大碗,用鹽拌勻。蓋上蓋子在冰箱放一晚。

然後她吻了雪媽媽,並感覺有一點冰在她的嘴上融化了。
傑麗的母親看起來有點像爸爸離開之前的樣子了。我不敢相信有人來幫了我們,對我們這麼好。她留下電話號碼了嗎?
雪媽媽正用兩隻明亮的綠寶石眼睛注視著她。
而當露絲在倫敦長大的時候,當然她首先要面對的是大蕭條,緊接著是戰爭,然後就是定量配給——而且沒有人有冰箱。


妮奇的媽媽把身體重心從一隻腳換到另一隻腳,她很輕盈。
去外面玩一會兒,你回來的時候我會做好晚飯,就像以前那樣。
它正在下雪。在英語中,我們並不知道在下雪的「它」究竟是誰。可能是上帝。也可能不是。
在那個柔軟又安靜,閃爍著億萬顆星星的黑夜裡,傑麗沉沉睡去。
出於對年輕作家的特別關照,露絲說她也正在寫她的第二部小說——作為芭芭拉·維恩的第二部,這是她當時為了寫有駭人心理洞察的驚悚小說而新取的筆名。
聖誕節到了,不管你願不願意,它總是會來,而不管你願不願意,它也總是會走。傑麗拆開了樹下的禮物,其中最棒的是一個顯微鏡,還有一本關於雪花的一切的書。

妮奇的媽媽端著兩大杯熱巧克力出來了。
為什麼在妮奇那裡的時候你不跟我說話呢?傑麗問道。我一直等啊等,但你只是雪。
很快,樹就被松果裝點得光彩奪目,房子看起來既有節日氣息又有趣。
這是不對的!
我不想讓你走,傑麗說。
散完步,我們會吃點東西。露絲做飯。她是個身手敏捷的廚子,而且總是不慌不忙。她對吃的並沒有那麼感興趣,但她喜歡做聖誕晚餐。

傑麗醒的時候,所有的衣物都清洗完畢,並且烘乾、疊好了,於是她和雪媽媽往家走去。

你從哪裡找到這些裝飾的?
為什麼你要用黑體字說話?雪媽媽說。你不知道用黑體字說話不禮貌嗎?
傑麗回了家。母親醒來以後,傑麗想解釋雪媽媽的事情,而母親沒有明白。但她明白傑麗很傷心,於是緊緊地摟住傑麗並承諾說,從現在起,她們的生活將變得不同。會有食物,有溫暖,有乾淨的衣物,以及互相陪伴的時間。
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雪魚兒,傑麗說。
開罐一刻充滿期待和焦慮。發酵讓人擔心。罐子里的東西可能讓人讚不絕口,也可能臭不可聞。
你不覺得她太胖了嗎?妮奇說。
你們都會留下來燒烤嗎?其中個子最高的一位說道。她是人類,對嗎?
來,雪媽媽說,讓我來對付這門。我會把鎖凍開。
我能要三條嗎?大大的(就是之前那個小小的)雪小哥叫喊著。
一些沒了腦袋。雪貓咪只是有一九*九*藏*書隻耳朵的一小堆雪。凍實的湖變了顏色,因為有更暖和的水在表面流動。雪漁人的桿和線都丟了。
妮奇和傑麗開始把雪球滾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圓。很快她們就做出了一個比她們倆都要大的身子。
雪媽媽搖搖頭。他永遠都不會說話。他不是雪族人,他只是雪。一個大人把他堆了出來,但並不相信他,也不愛他。所以他沒有活過來。
「我做的要好多了,你知道的……」
億萬顆星星,還有幸運的愛。
你會融化嗎?傑麗說。

傑麗長大了。她有了自己的小孩,而且他們都喜歡雪媽媽的故事,即使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她。
傑麗思考著這些……但如果你融化了……
傑麗說,我的朋友妮奇不愛你,她覺得你太胖了。
我希望你是活的,傑麗說。
我覺得香檳和腌酸黃瓜是絕配。但露絲從來都看不上沃爾斯利餐廳的腌酸黃瓜。
第二天她送我回家時,會讓我帶上罐子里剩下的紫甘藍。
這頂絨球帽正好。

我正正好,雪媽媽說,而且你愛我,所以我在花園裡等著你。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雪媽媽說。我在想應該把你送回家了,我可不想讓你變得像《冰雪女王》里的凱一樣,長著藍色的手腳和冰冷的心。
咱們堆個雪人吧!

她說,誰在那兒?

洗衣店關門了!傑麗說。而且我們一分錢也沒有。
這是一個謎,雪媽媽說。你說得清你是怎麼做成一件事情的嗎?誰可以嗎?我只是做到了。現在咱們走吧。
不要因為你無法改變的事情自責。你儘力了!不管怎麼說,我可以滑行。快來!咱們去滑一趟!
「嘗起來怎麼樣?」
你們必須相互照顧對方,雪媽媽說——如果不這樣,就算在夏天,你們倆也會難過、感到冰冷。
我很抱歉,傑麗說,我不知道怎麼做腿。
每個罐子倒三分之一腌漬醋,然後裝滿紫甘藍,壓緊。注意我說要壓緊!然後再加腌漬醋直到快溢出來。不要留空氣!
在一個信箱上,一些小孩兒放了一個小小的頭戴一頂紙帽子的雪小哥。這裏太無聊了,雪小哥說——帶上我吧!
很管用,傑麗說。
她說,雪人都是胖胖的——為了保暖他們就得這樣。

書從一八八五年佛蒙特州一個叫作雪花·本特利的男孩開始用顯微鏡拍攝雪花照片的事說起。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這麼做的人,到他去世時,他已經拍攝了五千三百八十一張雪花照,而且每張照片都不一樣。
傑麗打開房門。她的家正如她離開時那樣潔凈明亮。誘人的香氣飄滿了廚房。傑麗的母親正在聽收音機里放的頌歌。她做了千層面。她們一起吃了面,而且母親現在滿腦子都是計劃。我要換份工作,不上夜班了。咱們要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只不過有人幫了我們,就讓一切大變樣了。你知道嗎?

一定是哪個小孩兒堆出了這兩個釣魚的雪人,他們各有一根用削了皮的樹枝做的桿和一條麻繩做的線。
十點左右,露絲會「嚓」地按下電視遙控器並說:「我再也受不了這種垃圾了,你呢?」(這不是一個問題。)然後她會拋出第二個不是問題的問題:「我們可以開始享用聖誕節布丁了嗎?」
封好蓋,擦乾溢出物,把全新的腌紫甘藍放在陰涼避光處,直到需要打開的時候。
在自助洗衣店,雪媽媽把鎖撬開然後走了進去。操作機器非常簡單。雪媽媽用她的鋼製手指把洗衣幣發放機的金屬面板撬開了。
少有人知的是,露絲是一個超級鄉村和西部音樂迷,所以腌紫甘藍時,常有泰咪·懷尼特和凱蒂蓮做伴。
妮奇出來了,身上只穿了件針織套衫和緊身彈力褲。
然後把布丁倒在盤子上,由我澆上白蘭地浸潤,再由露絲點燃。露絲總是說她太撐了吃不下了,然後就津津有味地開動,消滅掉不多不少半個布丁。
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雪媽媽說。
尖利的雪如同昆蟲叮咬,柔軟的雪如同泡沫,濕答答的雪無法成團而乾燥的雪可以,然後將世界包裹,就為了讓你在夜裡醒來時萬籟俱靜,為了讓你在夜裡在床上睡得更沉,為了讓你在夜裡夢見雪花,睡得同雪一樣深。
這對傑麗來說太深了,同樣深的還有雪。她跟著滑行的雪媽媽跑起來,摔倒在一個大雪堆上,雪堆沒過了她的下巴。
嘿!嘿!嘿!
雪小哥的確是變大了——大了很多。
那太好了,雪媽媽說。
魚正在烹制之中,雪鱗片裏面發出嘶嘶的聲音,但現在它們都變成原來的兩倍大了。
也許母親以為她在妮奇家。也許她現在應該回那兒去。
現在就打開窗帘!雪!

哪種雪呢?
然後傑麗看到一些雪人正向湖邊緩緩移動——有兩個雪人正在那兒釣魚。
不管怎麼說。它。正在。下雪。
意料之中,雪漁人說。我們大多隻能看見我們自己所知道的世界。
一位雪姐妹向正在迅速長大、現在已經變得巨大的雪小哥扔了一枚看起來像是松果的東西。
每人拿條魚吃,大伙兒,雪漁人說道。

傑麗透過窗戶看天上的寒星。她對雪媽媽說,你能不能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如果我們可以把你冷藏——比如給你弄台專屬冰箱之類的?
傑麗點點頭。她的媽媽得辛苦工作,而且得在酒店上夜班。有時她喝很多酒喝到暈過去。傑麗的爸爸去年離開了她們,就在聖誕節之前,再也沒回來。
傑麗點點頭。她沒說話。商先生說,你媽不在這兒——出去了,沒回來;有什麼新鮮事嗎?
對,她是個壞人,但就算是出於好心也會有意外發生。歸根結底,你只是個人類。
傑麗決定等一會兒,她蜷著身子坐在前門的台階上,在這兒她稍微感覺不那麼冷。
它從未出錯——但在打開罐子之前,你對結果一無所知。
她走遠了,如星星一樣靜默無聲,最終同星星一樣遙遠縹緲。
當時我只出版了一本書——《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而她是享譽國際的成功人士,犯罪小說女王。
這份食譜的問題在於,露絲是一位技藝超群的腌漬能手,所以如果她想往腌漬菜里加點紅葡萄酒,或用點蘋果醋,她就如此為之。同樣,她有時往紫甘藍里加一些切碎的風吹落的蘋果,或者一點點洋蔥。(我知道,我真知道。)
她可以去參加舞會了!
那是什麼歌?傑麗說。
每片雪花都是不同的嗎?傑麗說。
是雪媽媽。站在花園九*九*藏*書裡。
雪媽媽拖地的方法獨一無二。她把自己的雪裙子融化掉一點點,把水弄到房間四處,髒了就直接清出門外。很快,盤子洗好擦乾了,地板也變得鋥亮。
歡迎!這個湖裡全是雪魚兒!雪姑娘們正在生火,希望你們能夠參加我們的戶外燒烤。完美的天氣!
那是歷史之謎的一部分,雪媽媽說。我以前不是。我現在是。我以後不是。我將是。
你在幹什麼?那是我的手鏈!
對,傑麗說。
孩子們堆雪人堆了一整天,現在已經回了家,而雪人們還在那兒。
等等!傑麗說。你覺得兩把中等尺寸的園藝叉怎麼樣?
雪媽媽在一條積雪的長凳上挨著一個雪人坐下,邀請傑麗坐到中間來。她在她白色的大腿上合上尖齒做的手,然後開始講述……

我跟你說,她有八英尺高,白白的像個方塊,她有詭異的綠眼睛,還有乾草叉做的雙手,而且那兒還有個小姑娘,在椅子上睡熟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那個醜陋的姐姐?妮奇說。
我爸爸去年聖誕節離開了,傑麗說。我覺得我媽媽很難過。
你知道嗎,雪媽媽說,在區區一升雪裡就有超過一百萬片雪花。
謝謝,雪諾利,雪媽媽說。今年對我們來說是個好年景,是不是?
她丈夫還在世的時候,她給他腌嫩黃瓜。他非常喜歡嫩黃瓜。她告訴我戰爭期間她腌過兔子。
傑麗搖了搖頭。
把密封罐排列整齊,如果之前使用過,還需要事先消毒,必須完全乾燥、潔凈。我們都會死,但不能是因為甘藍菜中毒。
你怎麼知道她是一個她
我想說抓住我的手,雪媽媽說,只是你沒給我安手……
但是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大人們以為雪族人僅僅是雪,但關於雪,孩子們懂得更多。他們對我們說悄悄話、講小秘密。他們難過的時候,會坐到地上彎起膝蓋,把後背靠在我們身上。他們愛我們,所以我們就活了。
我不喝酒了,也不垂頭喪氣了,不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她對傑麗說。雖然這些事情說著容易做著難,但傑麗的母親兌現了諾言,再也沒有饑寒交迫的聖誕節了。
那個笨蛋雪人腦子進水了,咱們把他弄回原來的大小吧……嘿,兄弟,吞下這個!
戴著一頂絨球帽?
好了!雪媽媽說。現在把所有的臟衣服、床單、床上用品拿過來,我們要去自助洗衣店。
我們可以做成金字塔那樣——給她安個脖子什麼的。胖胖的脖子可不好看。
雪明白什麼?傑麗說。
她要給他們看看她是誰。

一隻戴著寶石項圈的雪貓咪潛行經過。這話簡直說得正中紅心!雪貓咪說。為幸運的愛擊掌!然後它伸出它的爪子。
製作方法
好吧,看看是誰來了,其中一位雪姐妹說。
但小孩沒東西吃也不對。來……
覺得布丁差不多可以吃了的時候——露絲是個從來不用定時器的最嚴謹細緻的人——她就開始做蛋奶羹了。干這些活兒的時候,她會哼歌——一般是鄉村和西部歌曲,有時候是亨德爾,她很迷亨德爾。有時候是《瓊琳》混加《彌撒亞》里的著名曲目。
先要去除紫甘藍外面的老葉。你之後是要吃這個東西的。
傑麗和雪媽媽離開了花園,沿著道路前進。雪媽媽的速度比傑麗快得多,傑麗不停地摔倒。
妮奇抱著滿懷的衣服回來了。她們試了一件毛衣、一件帶帽上衣、一件系扣連衣裙,但都不合適。
第二天,把腌漬醋再次煮沸,讓它冷卻,然後加糖,充分攪拌均勻。如果在太燙的時候加糖,你會得到一種醋液糖漿,就像一堂災難性化學課里的成品。那樣不好。
他們繼續向前走,經過了停車場和工廠,在晶鑽閃爍的天空下的無聲夜晚中穿行。
對,盜竊。
是你!傑麗說。
是雪媽媽。
我已經很冷了,傑麗說。她正凍得發抖。
裏面暖和,傻瓜!快點,妮奇,幫我堆她的腦袋。

妮奇跑進屋去,留下她的巧克力在那兒冒熱氣。
冷火,雪媽媽說。那不是平常的火。快來!咱們趕緊去加入他們。
很快她們就到了傑麗住的街上,站在傑麗的家門口。燈依然黑著。
雪媽媽煮了一些熱牛奶,又給傑麗弄了一大塊乳酪放在烤麵包片上。傑麗坐在床上吃著喝著就昏昏欲睡了。
雪媽媽抬起手截住話……
當然是,雪媽媽,雪諾利說。如果這樣的天氣持續下去,我們可以在這兒待上一周再出發。
很高興遇見你,小姐!雪小哥對傑麗喊道,然後他想到這不禮貌,於是竭力壓低嗓音小小聲說——很高興遇見你,小姐!
於是傑麗從工具棚拿了兩把園藝叉(中等尺寸)過來,把它們結結實實地插|進雪媽媽的兩側。雪媽媽稍微扭了扭肩膀,讓它們更合身,然後,全神貫注集中意念,她可以伸縮叉子上的尖齒了。
借過,借過!
我是個孤兒!雪小哥叫喊著。我需要特殊照顧。
你不能融化我們的雪魂。每個雪族人都有一個雪魂,而雪魂可以穿過時間空間冰雪霜凍。你會發現我們和北極熊、駝鹿、馴鹿在一起。你也會發現我們在白雲中等著重新開始。開始下雪的時候,我們就離得不遠了。
為什麼今晚不在這裏過夜呢?妮奇會很高興的。

當她沿著街道經過商先生商店時,商先生正穿著他那可怕的棕色工裝褲,氣呼呼地站在台階上。他朝傑麗揮手叫她過來。
嗯,我會。
不在今晚,雪媽媽說。也許某一天,誰知道呢?我也許只是想再看看你,我多希望能看看你啊。
雪諾利正抓著杆子的另一頭;他試著指揮雪小哥……現在咱們把杆子懸到火上去,就像……
我現在必須走啦,雪媽媽說。明天你可以在妮奇的花園裡看見我。
當然可以!快過來,你這不中用的小雪傢伙,幹活去。我們會教他點東西。
以下是她的食譜。
我們要去哪裡?
把2品脫(比1升稍多一點)麥芽醋倒入一個大平底鍋中。如果你有的話,就再加入6片新鮮的月桂葉,若干小勺胡椒粒,一些葛縷子籽或芫荽籽,還有芥末籽,或者替換成(我說過這是一份個人食譜!)一點丁香。什麼都行。對露絲來說,真的什麼都行,因為她知道那會成功。
莎士比亞的《不再懼怕烈日炙燒》。這是一首哀悼之歌。我們融化的時候就會唱這歌。
平安夜。
雪媽媽做的。
你在找你媽嗎?商先生問,他開著一家商店叫做「商先生的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