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槲寄生新娘

槲寄生新娘

那張床上刻了一對天鵝。有冬季玫瑰的花瓣撒落在枕頭上,那些養在溫床上的冬季玫瑰是為了聖誕婚禮栽種的。

我的准丈夫越是親切地談起我作為他的夫人的責任,我越是感覺到自己被漫長的發號施令的日子束縛住。作為領主夫人,在肩膀上披件斗篷就跑進雨中會有失身份。
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選擇磨合,也可以聽之任之。這並不像拔河比賽那樣只能朝著我們其中一人的方向走——這是一份共同的經歷。
我的新婚丈夫握著我的手悄聲對我說,他總能找到我,無論我藏在哪兒。他告訴我他能夠嗅到我。我坐在他的膝蓋上時,他把臉埋在我的脖子上。他告訴我他是我溫柔的獵手,所以我應該隨心所欲地自由出入整座房子。在這裏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我的丈夫深情地讓我坐在他的膝蓋上,並親吻著我。我是他捕獲的獵物,但他還沒有得到我。來日方長。
把兩片去骨三文魚用廚房紙巾擦乾。用鑷子拔掉所有小刺。在平盤上鋪開鋁箔紙。不要剪斷——你之後要用鋁箔紙包裹住魚片。
我的雙手在顫抖,手裡汗津津的沒有力氣,所以我翻過身來四肢著地用後背向上頂開箱子的蓋子。
我發現自己躺在箱子旁的地板上,女僕站在我的上方。
我第一次踏入這裏時看到的那黑乎乎的披著斗篷的人影仍然等在那裡,一動不動,在弔橋上。人影轉向我。我看著她,漠視她,搖了搖頭。未來並不是固定不變的,除非我們任憑它如此。
1小勺細砂糖

我取消了一月份所有的工作,其中包括已經預定好的和精神分析學家蘇茜·奧巴赫的訪談,我們計劃討論她的新書《身體》。
「那麼,你不認識她。」我說。
「流言蜚語,」我說,「毫無疑問。」

但這些年來我們已經找到了聖誕節的正確打開方式。誠然,通常來說蘇茜會飛到邁阿密和一些朋友待幾天,而我會留在家裡,躺在木柴生起的爐火旁看書,但平安夜總是在她的地方用她的方式舉辦一個大型聚會。
你還需要一個用來盛放魚的長形大平盤,大量鋁箔紙,以及小塊方磚或重物。

我們成婚了。
「領主大人現在有了一個兒子做繼承人,但沒有妻子,所以主教已經准許他迎娶他的堂妹……」
你需要
談情說愛意味著發現新世界。我們在對方那裡發現的新世界和我們已熟知的地形圖相差甚遠。尤其是,蘇茜一直挺開心做個異性戀。而我以前也不樂於勸服一個直女。
她的衣裙被褪到腰間,而我的丈夫的手在她的胸脯上。她的手在他的後背,向下滑動,熱切地把他的襯衫從馬褲中拽出。他向後站,不顧寒冷地扯掉他的短外套和襯衫。他相貌英俊。強壯。苗條。她不曾將眼睛從他臉上移開,解開了他的馬褲凸起的地方,然後她跪下了。
沒反應。我被困住了。
這是我的新婚之夜。在平安夜成婚是這些地區的習俗。這是一個神聖的時節,因奇異的燈光而閃閃發亮。基督的日子尚未到來。這一天仍然有許多意料之外的拜訪和繁文縟節。
他依偎著我的時候,響起了劇烈的敲門聲。陌生人可以不事先通報便意外到訪,並被請進門得到盛情禮遇,這是平安夜習俗。
我想停止窺視。我見過這個。在日光下,在夢境里。我曾經看過新郎和侍女。現在我在觀看自己的丈夫。我感覺到慾望、興奮、恐懼和我嗓子眼裡欲嘔的腥氣。再過一秒我就要把大箱子的蓋子掀開去和他們對質。但我的丈夫拉起那位小姐,把她的身子轉過去又把她向前推,推到了大箱子上。我聽見蓋子咔嗒一聲合上,她的裙子窸窸窣窣,然後是他們縱情歡樂發出的聲響。
沒有死。
這個遊戲在我們途中穿越長長冰柱的時候給我以消遣。我們穿過河灣圍場時,我的准丈夫在馬鐙上站起來,從一棵橡樹上砍下一根低壓的槲寄生枝條。他把枝條彎折起來做成一頂小小的冠冕,然後掛在他的馬鞍頭上。那是給我的,他說,在我們成婚之時。我要成為他的槲寄生新娘。https://read.99csw.com
我是我父親最小的女兒。我的嫁妝微薄而我曾經希望被送進修道院。但我的新婚丈夫很富有,並不在乎他妻子擁有什麼珍寶。我就是他的珍寶。他更希望讓我在他身旁放出光芒,而不是在修道院牆后隱隱閃露微光。
她們不尋求我的解釋而我也什麼都沒說。
我們騎馬上路的時候,我想象著童年的我和我同行了一會兒。然後,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她調轉她的小馬並揮手告別。走了那麼遠的路,我一直都在想我的家和我所捨棄的東西。我正在捨棄我的一部分。
三文魚腌漬到位以後,用一塊可以吸水的東西將魚輕輕拍干,但別用薄薄的廚房紙巾。可以用一塊乾淨的茶巾。拿一把兵刃般鋒利的快刀將三文魚從水平方向切片,盡量切薄。擦一點辣根屑,如果喜歡的話加上幾支蒔蘿,讓它看起來更漂亮。
「你瘋了嗎?」她說。
「那麼你能幫我逃跑嗎?」

那位小姐點了一下頭。
房間里的細蠟燭沒有點燃。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的光讓我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兩年之後,在一年中白晝最短的那天,冬至日,那座城堡的一個家僕來到修道院,想用便宜價錢買幾桶我的蜂蜜酒。領主又要結婚了。
「是的,」他說,「人們說他們早已是情人了。」
「我要和他對質。」我對她這麼說,但她搖了搖頭。「那位小姐是他的堂妹。主教不允許他和她成婚。他必鬚生出一位繼承人。當你為他完成這件事以後他會擺脫你,並且按照他的意願和她成婚。」
這樣做四次。這個三文魚需要腌漬四十八小時以達到最佳狀態。
而在那座弔橋上——她就在那裡,等待著我。那個我即將成為的我,更加年長、嚴肅、陰鬱。我騎馬通過弔橋橋頭時她點了點頭。她沒有笑。
「有誰知道這些?」我說。
箱子變形了,依然沒有打開。他把她推倒時我聽見的那一聲細小的咔嗒聲——那是這隻箱子的鎖頭,棄置多年,現在卻被捅進了它生鏽的鎖帽里。
我的准丈夫和我從我父親的房子騎馬出發。道路太崎嶇因而無法駕馬車。土地被白色籠罩著,在由白雪鋪就的床下安睡。我的馬籠頭上留下了霜凍的痕迹。
你聽過那個笑話嗎?——你愛上某人是因為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然後你用接下來的人生控訴對方是這樣的人。
自製的蛋黃醬配自製的薯條和肉眼牛扒是很適合聚會第二天吃的一道菜,即使是珍妮特·溫特森也可以做得讓我喜歡。如果你為除夕聚會準備了北歐風味的腌漬三文魚,又需要吃些東西解決那晚的宿醉,那就試試這個吧。
他從自己的衣袋裡取出一張白色面具遞給我。女士們開始戴上她們的面具,男士們也是。我的丈夫有一張豹子的面具,像面罩一樣從上往下拉。他開始倒數。

我從亮著光的城堡離開,走進聖誕節的黑暗中。我步行穿過黑夜,彷彿黑夜是一個我可以穿越的國度,而在聖誕節當天的黎明,我來到了幾英里之外的一所修道院,並一遍又一遍地按響門鈴,鈴聲刺耳猶如開天闢地。
我的身體冒汗。我的心跳過快。我吸了一口所剩無幾的空氣,然後設法後背著地躺下用雙腳猛踢那蓋子。
她說:「那麼,在哪裡?或許你已經改變主意了?」

還有其他的我,也在那荒涼的道路上消失了。自由的、無憂無慮的、無拘九*九*藏*書無束的我,獨自一人在高高的沼澤地上的我,或者是在黑夜燭光下低頭讀書的我——她不能和我一起走,雖然她試過。
她們說,在聖誕節,往往會發生一些無法解釋的奇迹或神秘事件。
那位小姐現在正和別人跳舞。大廳明亮,舞步輕盈快樂。我喝了葡萄酒。吃了東西。所有的客人都希望對我表示敬意。我也很快樂。時間過得很快。

所以,試試這道來自蘇茜廚房的美味食物吧。
我天生喜歡離群索居。我在樹林中生活。我需要非線性的時間去想象和寫作。我可以幾個星期不和任何人交談。我在自己的花園裡最怡然自得。我愛睡覺。我不喜歡沙灘假日。聖誕節是我一年中最喜歡的時間。
是的。他的聲音。他的腳步聲。馬上他就會抬起蓋子然後把我抱進我們的洞房。我得控制自己不要因為幸福和期待笑出聲來。或許他曾吩咐那個姑娘把我引到這個方向。
愛情。小心。勇氣。意外。
「她像只野兔一樣局促,」我的父親說,「像一隻從藏身的罩子下跑出來的野兔一樣局促。」我的丈夫說他會罩住我。他的隨從們大笑起來,我的父親也笑了。我臉紅了。但他並不是刻薄。
蛋黃醬沒有什麼神秘的。美國人為此糾結是因為他們把雞蛋放在冰箱里。製作蛋黃醬的雞蛋必須是室溫的。如果說製作蛋黃醬有什麼秘訣的話,只有這個。
蘇茜說:我把這個叫作北歐風味腌漬三文魚,但它不太標準,只放了一丁點糖而且沒有蒔蘿。雖然我喜歡甜菜的顏色,但我沒用甜菜,因為我覺得放了甜菜以後味道沒有變好,而且會出很多水。我對蒔蘿無感,不過有時也會在兩片三文魚之間擦一些辣根屑。這取決於你的喜好。
「認識她?」他說,同時在微笑,「這是平安夜。」
音樂奏響。他和她跳起舞來,當我身穿白紗注視並等待著的時候,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不久他回來了,向我鞠躬,說:「一個習俗——不速之客的習俗。」
「啊,是的,」家僕說,「我說過他很不幸。那位小姐在他們的新婚之夜就消失了,兩個聖誕節都過去了。沒有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他是一個男人,」她說,「其餘的必須由你自己定奪。」
用你身體的重量將其向下按壓,使其變得緊實,對整個魚片要均勻用力。
我扯掉婚紗,並把它放進那隻箱子里。我從他的房間里拿走了一些金銀,並把我從家帶的僅有的幾塊硬幣給了那女僕。我把項鏈留在了原來的地方,他的睡衣上,讓他記起我。
愛情。小心。勇氣。意外。
如果你看過我的平安夜,會發現我有自己的儀式來慶祝十二天聖誕節期的開始。那對我來說很合適——而且也為晚些時候的聚會留出了足夠的時間。
我喊叫起來。他會聽到的。會有某個人過來。某個人。呼吸。聽。呼吸。沒有空氣。我所能聽見的只有空寂。他為什麼會來到新婚洞房卻撇下他的新娘?
愛上一個與你在文化和性格上都非常不同的人是一個挑戰。我和蘇茜學會的是不要把挑戰誤認為爭執。當然我們會有爭執,但我們努力不因我們事實上是什麼樣的人而挑起爭執。

蘇茜的平安夜北歐風味腌漬三文魚

小號。旗幟。跑動的腳步。火光。
「我以為大人結過婚了,」我說,「他們叫她槲寄生新娘。」
我呼出的氣息厚重。我想象著我可以讀懂從我口中飄出的形狀。就好像我在對自己用一種其他人不能理解的蒸汽語言說話。我的呼吸形成了這些詞語:
她幫了。她從他的衣櫥里給我找了衣服換上,對我來說過於寬大,但我的身體在這身衣服之下十分安全。
「擺脫我?」
正是最read•99csw.com後一點讓聖誕節變得不同。
一位頭戴面紗身穿綠色衣裙的小姐騎著一匹黑色牝馬進入大廳。她勒住馬。她沒有下馬。我的丈夫向她走去,伸出手抱她下馬。他親吻了她的手並歡迎她的光臨。他把她引向我。我無法看到她的臉,但她的嘴唇鮮紅頭髮烏黑。

蘇茜好交際,外向,聒噪,忙碌,她的生活在紐約展開(她媽媽是紐約人,她女兒住在那兒,而她和她的美國丈夫也在那裡生活了許多年),她喜歡乘著飛機去別的地方,喜歡邁阿密的太陽椅,從不睡覺,不會園藝(那會毀了她的指甲),是一個超級城市化的猶太人。
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認出這是新婚夫婦的洞房。這是他在找到我之後會把我帶來的地方。這是我們要開始共同生活的地方。
在《爸爸的雪莉酒奶油松糕》那篇食譜里,我寫了我的父親是如何和我一起度過他的最後一個聖誕節然後在新年之前離世的。
我找人把木桶給他裝上了車,但在他臨走之前我給了他一個為新娘、新郎和他們的愛之杯特製的小酒桶。我為酒桶編了一頂槲寄生的小冠冕,就像一隻結婚戒指。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了他們走開的聲音,他們的笑聲和低語,然後是他們回到黑暗的石階的腳步聲。
我彷彿看到了我們平靜的、熟睡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我好奇在大限來臨之前,我們會同床共枕多少年。枕頭上放著那頂槲寄生編的小冠冕;神秘,有毒,如死亡一樣潔白,同希望一樣青翠。
衝動下我把脖子上的掛墜摘了下來,這是父親給我的離別禮物。我吻了吻掛墜,把它放在我丈夫的衣袍上。如此,我將自己送給了他。他無須獵尋我了。
我來自他鄉。雖然出身良好,但我來自粗野的鄉下。我新婚丈夫的年紀是我的兩倍,三十四歲。他告訴我,對於一個沒有翅膀的生靈來說,我十分接近一隻小鳥。他說這話有溫存的意味。我骨骼輕盈,摔倒了也不會留下痕迹。我的腳步不會留下足跡。我的丈夫喜愛我的腰身,纖細得如同一條繩子。他說我的手腳纖弱得像一張網。他把我稱作他的織物。我們相遇的時候,他溫柔地解開我的頭髮並親吻了我。
「現在輪到捕獵遊戲了!」他說,大廳里響起了一片笑聲。
靠著牆壁的是那位身穿綠衣的小姐。不速之客。為了慶祝聖誕節。
我剛剛從一段長時間的精神崩潰中走出來。我在《我要快樂,不必正常》中寫到過這個。我在那時有所好轉,不再受精神疾病的困擾。那時的我不再覺得別人可以把手直接穿過我的身體——就好像我是我自己生活中的鬼魂;我的身體重新凝固起來了。但對於外面的世界我仍然沒有準備好。然後爸爸去世了,雖然這沒有使我退縮,但對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我後來知道,蘇茜當時正從一次痛苦的離婚中掙脫,她結束了和一個出色男人持續了三十四年的婚姻關係,或者,這麼說吧,一個曾經出色的男人。現在他和別人在一起了,而蘇茜在分居后的狀態就心理層面而言十分正常,她傷心哀嘆了兩年,但沒有憤恨或崩潰。
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聖誕節,我帶著一個巨大的自製花環出現,那是用我小屋后樹林里的冬青和常春藤做的。「這是掛在你大門上的。」我說。
高高的大門沒有閂上。馬蹄的聲音在寬敞的石砌大廳里迴響,彷彿大廳里儘是看不見的馬read.99csw.com匹和看不見的騎手。
我多年來一直拜讀她的作品,而且我十分喜愛經典的《肥胖與女權》和《不可能的性》。但我們從未謀面。
「修道院的禮物。」我對他說。
製作方法
我沒有聽說他又結了婚,以及很快又要結婚。我又多給了那個家僕一些酒。
現在輪到夫人小姐們了,輪到我了,夫人小姐們咯咯笑著跑開,嘰嘰喳喳地沿著如同夢境一樣長的灰色走廊跑下去。
今晚我的丈夫宣布我們要玩「獵人與鹿」。在場的女士要藏起來。男士則獵尋她們。
我暈過去了嗎?我好像正坐在家鄉的河岸上等待著日出。我整個晚上都在那裡嗎?然後我驚恐地意識到我將再也看不到日出了。我的身體像是一團正在消散的水霧。
然後他悄悄地將身體前傾,低聲說還有另外一個故事。那位新娘的婚紗在一隻古舊的大箱子里被發現了,她的身體完全腐爛了。僕人們把衣裙拉起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身體存在過的痕迹,除了塵土,什麼都沒有。
是的。這裏。這座城堡。古老,並用城牆圍起。幾個世紀前他的家族建起這座城堡。現在我們彷彿就生活在他們之中。
「我的妻子。」他把我介紹給那位小姐,我感到這些懸在空中的詞語就好像出自我的冰霧詞典,會讓陌生人感到迷惑,不知道我們兩人中究竟誰是那位妻子。
關於蛋黃醬……
所以我們最終在二〇〇九年四月見面的時候,雙方都在重新出發。我們從未想到的是,我們會和對方一起重新出發。
這是我的新婚之夜。
這些詞語填滿了箱子里越來越狹小的空間。我胸腔內越來越狹小的空間。用我的最後一口氣我……用我的最後一口氣我……

但這隻是成長,當然沒有什麼可恐懼的?一個新的我正等待著。
「烏黑的頭髮,鮮紅的嘴唇和一身綠色衣裙。」我嘴裏說著,幾近自言自語。那名家僕看起來很詫異。
回想起來,我覺得我們沒能在二〇〇九年那個喪氣的一月見面是命中注定的。

「純潔,」我的丈夫說,「這個潔白的世界是為了映襯你的婚禮之日。」
「我們都知道。」她說。
放入冰箱靜置十二個小時。每隔十二個小時拿出來一次,瀝干液體,翻面,並再次按壓。會有不少需要瀝掉的液體。
總之,聖誕聚會變得更吵、結束得更晚了,那我該做些什麼呢?繞著街區散散步然後上床睡覺。幸福。
女僕引著我走下了一個樓梯井,把我帶到了城堡腳下的一扇門。
修女們跑來大門這邊領我進門。

將三個有機雞蛋的蛋黃和蛋白分開。不要蛋白。
我的丈夫從他的腰帶中抽出匕首,用匕首的手柄用力敲擊桌面。音樂止住了。
這隻箱子承受住了那些撞擊。我舉起的手,就在她腹部正下方,一英寸厚的木頭把我們分隔開來。我沿著蓋子滑動我的手,觸到了他們交媾的地方。我和他們兩人一同喘息著,我等待著。
平安夜玩捉迷藏是英格蘭這一地區的習俗。有人說這個習俗來自義大利,在那裡,宴會上要抽籤決定誰來當魔鬼誰來當教皇。抽完簽,其他參加宴會的人全部跑開,儘可能把自己藏好。然後魔鬼和教皇搜查房子找到罪人。一些受到詛咒而一些得到拯救。然後每個人都必須向魔鬼和教皇獻上一份罰物。通常是一個吻。
辣根
我滿心喜悅跑出房間,像影子一樣輕盈。我在房子深處。我止住腳步環看四周,然後聽見了腳步聲,離我有一小段距離,在石階上發出迴音。快!藏起來!我感覺那一定是他。
在一塊大的案板或擦乾淨的檯面上,將去骨魚片的魚皮朝下擺放好並淋上伏特加。混合鹽和糖,並將其用手均勻地塗抹在兩塊魚片上。
但這是我的大婚之日。
就這樣,我在第一神跡修道院留下了。我是這裏的釀酒人。把水釀成美酒就是我的工作read.99csw.com
現在輪到他笑了。然後是沉默。或者某種類似沉默的狀態,如果親吻和撫摸也算是沉默的話。我稍稍頂了頂箱蓋,剛好足以窺見外面。

她在我前面跑著。我注意到有兩扇大門通向一個高處的房間。她繼續往前。我猶豫了一下,走進了房間。
我的夫人,這是你的家。

「他很不幸,」那名家僕說,「上個新年剛剛娶了一個姑娘。他們多幸福啊。她生了一個小孩,一個男孩,然後就掉進了護城河。常有人看到她的鬼魂,就在霜凍的城垛上,俯瞰著護城河,她正是在那裡失足滑到水裡,然後河水在她頭頂上方封凍。」
「我的丈夫是一個好男人嗎?」我在她勒緊衣裙的時候問。
上桌的時候搭配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冰涼的土豆伏特加。
用鋁箔紙將魚片緊緊包裹住。然後蓋上另外一張鋁箔紙。
如果這是你第一次做,就和做別的一樣,不停地試味直到滿意為止。
3磅(1.4千克)上好的生三文魚,切成剔骨魚片並且去刺
「你將學著愛我。」他說。
我沒有說的是,我已經在這酒中加入了一劑槲寄生漿果的精華。沒有味道。喝下后便會長眠不醒。
我穿好了衣服,看著銀鏡中的自己。那女僕有一小瓶血。「為了製造污跡。」她說。
丈夫提供婚紗是這裏的習俗:潔白,但在他指定的地方要有一塊紅色污跡標誌失去童貞。女僕為了婚禮過來給我穿衣打扮。她祝願我幸福健康。
小號。旗幟。低下的頭。火光。音樂。
1小杯土豆釀製的伏特加——最優質的
我對各條通路一無所知。直欞窗前矗立著的又高又重的蠟燭像僕人一樣不動聲色,但它們僅僅勉強將石砌的通道照亮。我跟著一個和我一般年紀的年輕姑娘,她似乎在沿著每一個轉彎和台階向前跑。
將一塊魚片放置在鋪鋁箔紙的平盤上,魚皮一面朝下。在第一塊魚片上擺上第二塊魚片,魚皮一面朝上——這樣就是三文魚肉貼三文魚肉。
然後我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聽見她的笑聲和問題:「在這兒?」
他回答:「不在那兒。」
「這是一個古怪的傳說,」我對家僕說,「就像你說的,領主大人情路不幸。他現在要娶的人是誰?一位出身名門的年輕姑娘?」
兩件衣袍如同沉睡的騎士一般躺在金色的床罩上,都是白色的,他的綉上了豹而我的綉上了鹿。
然後……
在一隻溫熱的碗里,攪拌蛋黃直到黏稠,攪拌的同時緩慢加入優質的、水果風味不太強的橄欖油,也可以加入一點檸檬汁。如果是為了搭配北歐風味的腌漬三文魚,那麼當然還可以加入一點伏特加。然後加入一小撮鹽。如果喜歡的話,你可以加入第戎芥末醬。大多數人會加醋,但如果是搭配腌漬三文魚,我就不加。
「我看見你做了什麼,」她說,「我看見他們做了什麼。」
幸運的是,愛情是可以變通的。性別恐怕是我們差異最小的地方。
「毫無疑問。」
如果你喜歡搭配醬汁,就做一個加一點伏特加的蛋黃醬。
「他會用槲寄生的漿果給你下毒。到下一個聖誕節的時候,你今晚懷上的孩子就斷奶了。你的任務就此完成。而她一定還會為他而來,就像今晚她為他而來一樣。」
在通道盡頭的窗戶下方有一隻古舊的大箱子。我幾乎抬不起那蓋子。我使盡全力。聲音更近了,一圈一圈繞著塔樓的梯級。我猛地打開蓋子跳了進去。箱子是空的,比我想象的要深。我等待的時候可以舒舒服服地坐著。

她把血輕輕拭在我心髒的位置。
家僕臉紅了,並不是因為熱紅酒散發出來的熱氣。
我從一旁瞥著他。他是多麼自信沉著。而我害羞又溫和。我喜歡他的堅定自如。
滿滿一杯海鹽或粗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