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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布萊恩的第一個聖誕節

奧布萊恩的第一個聖誕節

「我也是個鄉下小伙兒。」聖誕老人說。
倒入雜果雞尾酒。隨你用一罐還是兩罐。
那時的散工全都是「零時工合同」——你在一大清早走到碼頭,希望可以被選中做一天有償勞動,說不定還能被要求第二天接著干。
人們會一夜白頭——但能一夜金髮嗎?而且還是在冬天?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玉米糊。馬德拉蛋糕。檸檬。她沒吃任何黃色的食物。她一定是病了。她一定是得了黃疸病。那是黃色的。但她並沒有生病的感覺。她感到奇怪以及莫名其妙的快樂。
他給了奧布雷恩一塊巧克力精靈並讓她打起精神。這是聖誕節!
「太巧了,這樣的話——哦你是在扮演聖誕老人。」奧布萊恩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像往常一樣沒發現這是個玩笑。她臉紅了,匆匆走開,埋怨自己。
然後你就知道該做什麼了。
多花點?奧布萊恩從不化妝,所以挑支唇膏也可以算多花工夫了。這點她可以辦到。
「尋找你的夢想。」他對奧布萊恩說。
「你想要什麼?」

奧布萊恩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時,在腦子裡列出了人們想到未來會描畫的東西:婚姻和小孩——科克的三姑六婆們在這一點上是正確的。一份好工作,錢,更多的錢,旅行,幸福。聖誕節轉動了鏡頭,把焦點對準它們。如果擁有其中某些、所有,或任何一樣,你在一連十二天的大餐和家庭團聚里,都可以對自己感到特別愉快滿意。而如果缺乏其中某些、所有,或任何一樣,你則會在這個時間更加強烈地感受到這種缺失。你感覺自己是個局外人。而如果你買不起禮物怎麼辦?奇怪的是,這個節日慶祝的是史上最簡樸的誕生,結果卻充斥著誇張的消費。

爸爸的雪莉酒奶油松糕

沒有錯,奧布萊恩心想,但對我來說什麼才是對的?
每個人都能看到倒計時紙條。這比不停計算國債的人還讓人害怕。這上面寫著「距聖誕節還有二十七個購物日」。
「我希望這不是因為某個男人。」
「好棒的頭髮!」他說,「你昨晚做的,是吧?」
爸爸在碼頭上的工作是卸下各種各樣的貨物(就像亞瑟·米勒的《橋上一瞥》中的碼頭裝卸工艾迪一樣),其中最棒的貨物是食品,而最棒的食品是你可以手一滑悄悄塞進窩贓的口袋,留到日後享用的東西。那就是罐頭。
蛋奶羹。一罐伯德蛋奶羹。
她鑽進起居室不見了。
用彩色珠子糖裝飾——看起來就像是迷你多彩滾珠。
「也許只是我不正常罷了。」她大聲說。
「你的過去是你的創傷所在,」女房東說,「如果你成為山達基教徒,就可以清空你的記憶痕迹,最終成為一名希坦。」
我痛苦地懂得了,這些年來,我所後悔的不是判斷失誤,而是感情失敗。
製作方法
夏薇甜雪莉酒
「你聖誕節不回家?」女房東說。這是一個問題,但聽起來像是一道命令。
但她就是眼光太高。在她還是鄉村公路邊小屋裡還沒長大的小姑娘時,奧布萊恩就喜歡上了星星。在那裡,每晚被抱上床以後,她都要把身子探出窗戶,試著數清那繁星點點。
商場關門了。奧布萊恩走下樓去儲物櫃拿東西。她走進女士更衣室,望著鏡子。棕色,她想到。我的生活里充斥了太多棕色。
「我就能滿足這個。」奧布萊恩說。
「你說的是一個像素。」奧布萊恩說。九_九_藏_書
把你最好的刻花玻璃碗從櫥櫃頂上布滿灰塵的架子上拿下來。或者在慈善二手店裡淘一個看著像樣的玻璃碗。把它洗乾淨。
「你現在要去哪裡?」奧布萊恩說。
「這不是為了我自己,你知道的,」女房東說,「這是為了房客們掛的。我是匈牙利人。」
「我有心臟病。」他說。
他們去看了演出,奧布萊恩喜歡托尼的朋友,托尼的朋友也喜歡她,零點差五分,他們來到奧布萊恩住的那條街的轉角,然後鍾敲了十二下。
奧布萊恩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麼比動物更多毛。她轉而提出要養一小缸熱帶魚。女房東聳聳肩然後搖了搖頭。「我是匈牙利人。」她說。
所以奧布萊恩又要一個人過聖誕節。
「和你一起過聖誕。」
如果你讀過我的回憶錄《我要快樂,不必正常》,就會知道一些關於那最後一個聖誕節的事情。
在街道轉角擺雜貨攤的男人賣給了她一棵打折的聖誕樹。她把樹扛回家。女房東看到她回來了。
「而且我是匈牙利人。」她的女房東表示。她從來沒有解釋過這一點為什麼重要,但這是她的萬能台詞。如果她的哪位房客向她提出什麼要求——一張新地毯或是延後一天付房租——她從來不會說好,也從來不會說不,她會聳聳肩然後遺憾地搖搖頭。「我是匈牙利人。」

倒上雪莉酒——稍微向後站一些,因為新開瓶的夏薇甜雪莉酒冒出的酒氣相當濃烈。靜置五分鐘讓酒被吸收。別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喝掉,除非你實在忍不住。
把它放回冰箱,準備好的時候再端上桌。
「給我的地址就是這裏,」仙子說,「你是奧布萊恩。我到這裏來給你實現一個願望。你可以選擇愛情、冒險,什麼都可以。我們不碰錢。」
「哇!」羅蘭說,「我沒認出你來!你的頭髮太驚艷了!一定花了不少錢!」
以前,人們依靠星星指引方向,那時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你望向的是天空而非屏幕,會有什麼不同呢?會有不同的自我意識嗎?
這個想法使她沒有辦法做任何事,只能因此平添煩惱,她朝著下行電梯走過去。她要先走過一條星光走廊,走廊上方掛著一塊大大的指示牌,寫著「跟隨你的星星」。
托尼笑了出來。「我喜歡可以拿自己開玩笑的姑娘。你很幽默。」
聖誕節還帶來另一項福利:雪莉酒奶油松糕。
關於剩蛋糕:講究的廚師會希望你專門製作一個海綿蛋糕——我也知道市售的海綿手指餅乾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關於食物,重點在於以前很多食物都是吃不完的剩菜或是余料再利用。這裏也一樣。一塊乾燥的剩蛋糕恰恰就是製作一份奶油松糕所需的,因為新鮮蛋糕的內部含有水汽,一旦你將雪莉酒倒進去,就會變得濕軟。而乾燥的蛋糕會把雪莉酒吸收進去,還可以保持硬挺,正好鋪在碗底。現在你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下班。我和一個像素有約會。」
現代人使用新鮮或冷藏樹莓,製作自己的蛋奶羹,並經常省略果凍。他們在頂部裝飾杏仁片,這樣做出來真的可以說是秀色可餐。
奧布萊恩工作的那家百貨商店最引以為豪的是它取之不盡的貨架。任憑你肆意採購,那神奇的貨架第二天就又擺滿了商品。只有過量才是足量。
奧布萊恩意識到她的訪客一定是喝醉了。她把腿伸到床下並站了起來。「過來,我給你指路。」
一管彩色珠子糖
奧布萊恩一定是睡著了,不然她不會因為感覺到房間里有人而醒過來。她是對的。床腳坐著一個穿歐根紗蓬蓬裙的、矮小的、小仙子一般的女人。
「時間不多了,」這位仙子說,「你的願望是什麼?」
那麼這就真像有氧運動了。
果凍。從一大塊果凍中挖一品脫。
「我只是想檢查一下我的頭髮,因為這是一位仙子給我做的——我是說,它可能會在零點的時候變回棕色。」
仙子讀到了她的想法,說:「原始的生靈依靠電能活動。人類已經開始進步了。在我們這裏,iPad能自己充電。你會如願的。」
我並非多愁善感,但回想那段時間,我相信如果我們可以找到與過去和解的方式,不管是與父母、愛人,還是朋友——我們都應該試著去做。那不會是完美的,那是一種妥協,而且不一定就意味著幸福的家庭或重塑的情誼,因九-九-藏-書為有太多傷害、太多悲傷了。但它可能意味著接受,以及,用那個華麗的字眼來表述——寬恕。
「我當然相信了!我是聖誕老人!」他有著愉快友好的笑容,藍眼睛里目光坦誠。「聽著,我得吹兩打地精氣球,為孩子們在小屋裡舉行的平安夜晚會做準備。小屋是聚苯乙烯做的,反正就是對肺不好,所以我不會在那兒吹氣球。咱們兩個一起做怎麼樣?我們可以在寵物部那裡做。之後我請你吃午飯。」
奧布萊恩在商場的寵物部工作,任何活物她都能拿到六五折優惠。養寵物倒是個辦法,寵物可以和她做伴,但女房東不同意。「毛髮攜帶各種遊離細菌,」她說,「還有什麼比動物更多毛嗎?」
果凍定型后,可以在頂上抹一層厚厚的蛋奶羹。
二〇〇八年,我的父親去世了——但是在他和我度過了他在世上的最後一個聖誕節之後。
在轉角那家每份焗扁豆都會配冬青枝的素食簡餐廳里,托尼問奧布萊恩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去看一場演出。「我是一名演員。一名前不久剛剛失業的演員,但我的朋友們會有一場演出。我們可以免費去看。」
撒上一些掰碎的杏仁脆薄餅,增加一點杏仁的味道——你可以用講究的意式杏仁餅。
我的父親生於一九一九年,是個值得慶祝的戰時嬰兒,不過他們很快就把慶祝拋到了腦後。
奧布萊恩已經疲於扮演一窩中最弱小的幼崽的角色,而她的自尊已經表現得足夠強烈。她相信她總比一事無成要強——在她看來,當你揭開人們生活的那層包裝紙以後,只會剩下一事無成。人們把自己包裝得像模像樣——但盒子里裝了些什麼?

「我思想很開明,」女房東說,「我是匈牙利人。」

所以爸爸的成長期間擁有的東西不多,連襪子也不多——這讓他在後來的日子里,成了一位難得一見的喜愛在聖誕節收到襪子的男性。只要簡單的素色羊毛襪就好。比在靴子里墊報紙好得多。
還有食物。為什麼,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囤積巧克力塗層脆餅變成了頭等大事?為什麼有人想要即食餡料?以及用廉價威士忌和殺菌淡奶油調配的飲料?以及威化薄片薄荷糖
「你怎麼知道我在寵物部上班?」奧布萊恩說。但這位名為托尼的聖誕老人只是微微笑著。
「算是吧,」奧布萊恩說。然後她又說:「你相信仙子嗎?」一說出來她馬上就後悔了。
奧布萊恩看著屏幕。她讀到標題——「適婚男性」。
她醒著躺了一整夜,讓收音機小聲放著音樂和談話節目。有一個故事,講的是一位公主被邀請去參加舞會。她的父親給了她一百件禮服供她挑選,但沒有一件合適,而她的父親拒絕把其中任何一件拿去修改。沒有服裝。沒有舞會。但公主爬出窗戶,披散著頭髮,穿著真絲直筒襯裙,就這樣跑到了舞會上。她仍然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美麗。
她正站在聖誕老人小屋外面。一般而言,百貨商場里的星星會把路引向商機。
他出生在利物浦的碼頭邊,十二歲便輟學了,有活兒乾的時候和男人們一起幹活。當時正值大蕭條——不只英國,也包括美國,而利物浦是一個主要港口。約有三分之一利物浦適齡男性勞動力失業。
夢如此讓人疲憊,她不禁開始思索人們怎麼敢在晚上睡去。


「我正自言自語,」奧布萊恩說,「我總是忘記,大城市裡只有瘋子才會自言自語。」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奧布萊恩說,「這種尋夢活動?」她的上司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然後拿著他那袋巧克力精靈走開看雪貂去了。
然後,為了做出一個真正成功的雪莉酒奶油松糕,要在蛋奶羹上擠出小山一樣的奶油。(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簡單地用勺子舀到蛋奶羹上,但裱花袋對於戰時或戰後的英格蘭來說都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這裏,可以用幾罐煉乳替代奶油,但我不推薦這麼做。
聖誕老人也剛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摘掉了絡腮鬍鬚和頭髮。他很年輕,皮膚黝黑,臉颳得乾乾淨淨。「你說什麼望向天空而非屏幕。」
「我是匈牙利人。」女房東說。然後,或許是因為奧布萊恩看上去悶悶不樂,或許是因為這是聖誕節,或許是因為她是匈牙利人,女房東說:「我給你一九_九_藏_書聽沙丁魚罐頭作晚餐怎麼樣?不是用橄欖油浸的,用的是番茄醬。」
她走進女更衣室照鏡子。
把切成厚片的剩蛋糕在碗底鋪一層,並沿著碗壁稍微向上鋪高一點,就像製作黃油麵包布丁——另一道很棒的以不新鮮的隔夜食物作為基礎原料的甜食——那樣。
奧布萊恩對神學了解不多,但她知道一定有某個地方不對。
「我是一位仙子,」仙子說,「你的阿姨奧康納不小心召喚了我——然後她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而我在受到召喚以後只有完成任務才能離開,所以她就把我派到你這裏來了。解釋清楚了嗎?」
「你覺得我可以在那位仙子過來之前吻你嗎?」托尼說。
奧布萊恩睡得很沉。鬧鐘沒把她叫醒,她醒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只來得及沖個澡,迷迷糊糊地套上一身衣服——至少她的衣服永遠都很搭,都是棕色。


奧布萊恩試過網上交友。她的電腦檔案把她和一個局促的年輕的小個子男人配成了一對,那個男人是鋼琴調音師。奧布萊恩在選項框間勾勾選選,讓她成了一個喜歡彈鋼琴、不喜歡高大聒噪異性的人。於是他們為她送來了一個手持音叉的文靜男人。整個晚餐下來他沒說什麼話——奧布萊恩在勾選項框時說她喜歡在家裡度過安靜的夜晚,但並不是說她喜歡和一個幾乎不說話的同伴在外面度過一個安靜的夜晚。
我的父母對罐頭食品有一種痴迷。溫特森太太直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仍然保留著她的戰備櫥櫃,裏面堆滿了一打開就會把我們毒死的東西。但它們從來都沒有打開過。這是一項針對世界末日的保險措施。
後來她加入過一個攝影俱樂部,她想,既然數碼科技已經將暗室時代變成了明日黃花,那這裏就應該不會有像笑話商店裡的大猩猩手掌那樣毛茸茸的手從遮光簾后對她亂摸。後來她發現這個俱樂部其實是一群喜歡男扮女裝的異裝癖者的掩護。她喜歡他們,她也收到了一些手提包,但她仍然保持單身。
「這個願望相當淺薄,」仙子說,「但這是你的願望。鑒於聖誕節要到了,我會額外附贈洗剪吹。你醒的時候願望就會實現。」
她走出女更衣室的時候,聖誕老人正從男更衣室出來,身上穿著紅褲子系著吊褲帶,手裡拿著鑲軟毛的短外套。
「薇姬的房間挨著樓梯。」奧布萊恩睡眼惺忪地說。
「這多有節日氣氛,」奧布萊恩說,「謝謝你的沙丁魚。你想不想來點蜜橘?」
「我是聖誕仙子。我來這兒是為了實現你的願望。」
午休時,她上網看徵友網站。有太多這類網站可供選擇了,聖誕節時顯得格外多,就像別的東西一樣,格外多。怎麼會有那麼多精神正常、肌體苗條、機智過人、經濟獨立、肌膚性感、沒有明顯人格扭曲還擁有很強幽默感的男男女女,要一個人過聖誕?就跟她一樣。
水果。一大罐德爾蒙特糖水雜果雞尾酒。

所以每個聖誕節他的母親都會給全家人做雪莉酒奶油松糕。爸爸一九四七年結婚的時候,正實行定量配給,但他想辦法吃上了他一年一度的雪莉酒奶油松糕。我的母親當時在合作社商店工作,罐頭可能是從那兒來的。
所以我慶幸我和爸爸一起度過了那個最後的聖誕節——不是因為它重寫了過去,而是因為它重寫了結局。儘管這個故事不乏痛苦,偶爾驚恐,但它沒有以悲劇結尾;它的結局是寬恕。
「你靠什麼謀生來著,再提醒我一下?」
「是的,」奧布萊恩說,「但是這是一個秘密。」
托尼看起來有點困惑。「沒問題,演出結束以後我們可以去喝一杯。但是為什麼?」
奧布萊恩穿棕色衣服,留棕色頭髮。她想,她的靈魂也是棕色的。她讀過一本叫《如何閃耀》的書,但她讀到第一個宣言就看不下去了:我是璀璨生活中的一束火花。光是說起這句話就會讓她沮喪。
奧布萊恩不喜歡聖誕節。如果她回到科克老家,三姑六婆便會一窩蜂地跑來關心她的結婚計劃。她的父親關心她的職業前景。她的母親關心她的頭髮。她一直是棕色直發。她把頭髮在背後直直地https://read.99csw.com剪齊,劉海也直直地剪齊。「為什麼你不打理打理自己呢?」她的媽媽說,「你是不漂亮,但你就非得看起來像德比賽馬會上的毛驢嗎?」
剩蛋糕
「看起來是這樣。」奧布萊恩說。
但有一天你可能會發現自己有一些剩蛋糕、一罐蛋奶羹、一罐糖水雜果雞尾酒、幾塊果凍、一點甜雪莉酒和奶油——如果是去野營的話還可能有一罐煉乳。這是有可能的。
「不回。我決定思考一下我的生活,並改變它。我的生活毫無價值。它的意義是什麼呢?」
「不是,這是因為一個女人——算是吧。」奧布萊恩說。
科克的三姑六婆們給她建議。「眼光不要太高,姑娘。」
三天後,回到北方,他去世了。
羅蘭說話總是帶著感嘆號,因為她得把文胸和內褲賣出去,穿上它們讓女人們看起來棒極了!
仙子看起來生氣了,滑了下屏幕。「所有適婚女性都在這兒。對我來說都一樣。」
高脂厚奶油(你可以用一罐煉乳)
奧布萊恩走向儲物櫃時,又碰到了家紡傢具部的凱瑟琳。「這真的很襯你。你現在應該多花點工夫化妝了。」
將果凍液倒在水果和海綿蛋糕上,放入冰箱讓果凍定型。在我家做的時候,不需要冰箱,因為房子里太冷了(見《溫特森太太的百果餡餅》)。
但如果她不回科克老家,就要一個人留在倫敦。實際上不是她一個人,因為她的女房東原則上永遠不會去其他任何地方。她是一名山達基教徒,而她一直在等待從不愉快的記憶中得到解救。奧布萊恩知道她不太可能外出度假。
「你是希坦嗎?」
她所有的朋友都過得比她好。無論哪方面。她沒做過任何可以贏得世俗眼光尊重的事。
「好吧,」奧布萊恩一心只想回去睡覺,她說,「我希望我的頭髮是金黃色的。」
奧布萊恩害羞地用塞滿了填充物的軟墊圍住他平坦的腹部,把帶子在他身後繫緊。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你需要飽餐一頓。」她說。
「你從哪兒來?」
奧布萊恩沒有慌。和她住同一樓層的另一個房客從事成人娛樂業。薇姬的所有朋友都穿奇裝異服,有的朋友會來得很晚,因為要值完晚班。
「你不應該唱著說出來嗎?」奧布萊恩說。
女房東搖了搖頭。「你頭髮變了。」
這要感謝德爾蒙特糖水雜果雞尾酒——名字里有雞尾酒是因為在德爾蒙特成立初期,這款什錦水果里的確含有酒精。
但我們會吃水果罐頭——比新鮮水果便宜。並且,在我得到一份周六去市場蔬果攤的工作之前,水果罐頭一直是我們在周日的特別福利。而水果罐頭永遠都可以加進雪莉酒奶油松糕。
「你請客嗎?」他說,但他背對著她,所以沒看到她的臉紅了。她系好之後他轉過身向下看著她的腦袋。他至少比她高一英尺。
在晚餐的尾聲,她的同伴提議申請特殊許可結婚。奧布萊恩拒絕了,她的理由是,在疏於親身實踐的情況下,疾風閃電般的浪漫會讓人非常疲憊。就像是在你還沒辦法騎五分鐘健身單車的時候就去做一小時有氧運動。她問他為什麼這麼著急。
奧布萊恩想了一會兒。這一定是她認識的某個人搞的惡作劇,雖然她誰也不認識。她決定陪她玩。「好的,你可以實現什麼?」
奧布萊恩對威化薄片薄荷糖感到納悶。哪一個字才是重點?威化?薄片?薄荷糖?這些巧克力的目標客戶是厭食症患者嗎?威化薄片薄荷糖。夾心才是關鍵?奧布萊恩嘗過所有夾心巧克力里的夾心。她也試過所有瓶裝身體乳。顏色、質地和氣味都如出一轍。在一個沒人到訪的小鎮,任何導航系統上都不會顯示的無名之地,有一個工廠專門九*九*藏*書生產黏糊糊的東西。全年不間斷生產的東西成桶地儲存在低溫環境中,然後賣給專做聖誕節生意的投機販子。
你需要
他們開了葡萄酒,為彼此乾杯,為不知在何處的聖誕老人、地精和仙子,以及精靈和像素乾杯。
奧布萊恩走進房子里。門廊里堆滿了自製的紙綵帶。女房東跟著她進來了,讓她幫忙。馬上,奧布萊恩就發現自己手上握住了一串串紙綵帶的一頭,女房東則在鋁製梯子上嘎吱嘎吱地跑上跑下,她的口中滿是平頂大頭針,就像吸血鬼的牙。
「我們都應該試著做個正常人,」女房東沒敲門就出現在她的門口,說,「做個正常人沒有錯。沙丁魚給你。」
「你能幫我繫上肚腩墊嗎?」他說。
爸爸那時八十九歲,身體十分虛弱,已經無法在樓上睡覺了——我把他安頓在火爐前的靠墊上,在那個聖誕夜我很清楚他要走了。他已經不吃東西了,除了……沒錯,他想吃雪莉酒奶油松糕,而且不是講究的那種。
「選擇一個精靈。」仙子說。
她坐電梯下到寵物部的時候,遇見了同在地下樓層的女士內衣部的羅蘭。
「北極。」
她頭髮金黃,就像個維京人。是小麥金色,泛著蜂蜜色的光澤。濃密,蓬鬆柔軟,非常時髦。或許這是一頂假髮。她拽了拽頭髮。不是假髮。
對於成長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我來說,雪莉酒奶油松糕意味著聖誕節。而且這是爸爸做的。
這就像在說「距世界末日還有二十七天」。那種瘋狂是一樣的——拚命搶購你不想買也買不起的東西。那些實在沒誰想要的東西被當作禮物送出去,「禮物」是個奇怪的字眼,一個指向觸手可及的失望的符號。
「生活沒有意義,」女房東說,「你最好結婚或者報一個晚間課程。」
奧布萊恩給她的小窗戶掛上了小彩燈,而窗外的夜空則掛著滿天繁星。
這對奧布萊恩來說是一個死循環。她兩個都試過。
「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仙子說,「對話讓你心煩嗎?」
奧布萊恩心裏一驚。那不是徵友網站上每個人都需要擁有的特質嗎?很幽默?
奧布萊恩穿著紅色T恤衫和紅色短裙做甜菜細面時,托尼帶著一瓶紅葡萄酒到了。他摟住她。「這麼說,你的頭髮留住了?」
現在她是一座由鈉燈照亮的城市裡的年輕女人,更多時候只能想象而很少親眼看見星星。但她把眼光上移,定格在星座上;浪漫獨身的北斗七星,以及有天狼星緊緊相隨的獵戶星。十二月,星星明亮的時候,她有時會步行到漢普斯特德荒地,只為向黑暗之中張望。只為向夜晚之中張望,並看到另一種生活下的自己,她是幸福的。
奧布萊恩思索著夢想製造產業是否始於馬丁·路德·金。但他的確有一個夢想,而且是一個值得拿到眾人視野中的夢想。然後她思索著通靈的夢——薩滿法師的夢。然後她思索著代表了被壓抑的慾望的夢——弗洛伊德的夢。然後她想到約瑟夫·坎貝爾和他象徵著內心生活的夢。
「不是,但你是某種唱歌電報,或者唱歌網頁,或者……」
不清楚。奧布萊恩看了一眼時鐘:早上四點三十分。
仙子掏出一個iPad。什麼樣的仙子會有一個iPad?
我為他做了一份,我們還在電視上看了《玩具總動員》。
杏仁脆薄餅。可選,但如果加了,味道會很好。
第二天奧布萊恩休息。所以她像其他人一樣去購物了。她買了幾件新衣服,沒有一件是棕色的。她買了一些好吃的,而且為了慶祝這個節日,她還買了一組小彩燈。
「我看你會把松針弄得地毯上到處都是。」她說。
她的上司經過她身邊。他正吹著《翻越群山》的口哨。他的愛好是吹口哨。他有許多朋友,因為全世界都有人喜歡吹口哨,而且由於互聯網的發展,他們可以互相吹給對方聽。

「那位仙子……她是只管愛爾蘭人,還是也可以滿足我的一個願望?」
「我們能在外面待到零點之後嗎?」奧布萊恩說。
那天晚上,當她回到住處時,女房東正把一個大冬青花環往前門上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