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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好的床

第二好的床

六七分鐘之後,撈出一隻餃子,劃開餃子皮看看裏面的餡料是否煮熟。
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但我感覺還在控制之中。不管是誰,他睡著了。
「他有嗎?」
我試著用寫作來克服煩悶——事實上,這本書里的《獅子、獨角獸和我》就是在那年十二月寫成的。我心情不好睡不著覺,花了一個晚上把這個故事一氣寫成。故事的主角是一頭不起眼的小毛驢,它有一隻金色的鼻子。我就是那頭毛驢。
被歡迎。被認可。被餵養。能酣睡。能感到安全。能閱讀。能在一頁紙上寫出文字供他人閱讀。
救救我
「不是!」我說,「這也太尷尬了吧。」
我繞著小屋的外面走。又有一扇窗戶——這扇窗通向卧室。房間的中央是鐵鑄床架,牆上掛著一張朽壞的畫,畫上的人物跪在十字架前,上面寫著:赦免我們的罪
那是一個冰窖,一個已經被當作房間使用的冰窖——如果墓室可以被稱作房間的話。
「我跑開了——就像我之前說的,我跑開了!」
「是的,她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希望你會接受這件事。」
重複這個步驟。
「是我。」

「我們並沒有毀了她的生活!」
我一定是遊盪了一會兒,因為在我的前方,穿過樹木,有一座小小的建築,像是石頭砌的小屋。出於好奇,我向它走過去,我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了嶄新、清晰的腳印。回去時我可以很容易地找到路。
「這很典型,」羅斯說,「她壓抑,她氣憤。她一直討厭我。」
羅斯盯著我。「有,你說了,莎莉。不管是什麼,別揪著不放了,好嗎?」
「是的,正是,」戴維說,「莊園傳給了家族的另外一房,到了六十年代,就沒剩下多少土地了,你們現在擁有的這座房子和大花園,從那時起就被幾度轉手。我很了解本地的歷史,但關於這房子,沒有更多可說了。」
西爾維婭和戴維任我在書店裡徜徉,讓他們的小狗柯萊特給我做伴,還放了一個電暖氣在我的座位旁,並給我提供我要吃的每一餐。後來,我的情況變得更糟,他們給我買了睡衣,並在我呼吸道感染的時候一直照顧我。

不。就這樣吧。打包。離開。永遠不要再來。
我不情願地轉回身往床上看。是的,床上有一個人形,雖然床罩被向上拉了起來,頭在陰影之中,但我想他是仰面躺著的。人形又高又瘦。不是女人。
我走進房子里。在樓梯口我遇到了艾米。她似乎很高興看到我。「我做了百果餡餅。過來喝杯茶吧。」
我醒了。翻過身來,很害怕。床上沒有人形。我仰面躺著,心臟怦怦直跳。發生了什麼?
1磅(450克)圓白菜
「救救我。」
聽見其他人上樓的時候,我正半夢半醒地打著瞌睡。外面沒有聲音。大路上沒有聲音。沒有人。我睡熟了。
我有什麼問題嗎?

我從洗手間里出來。我可以看到他們在爭論。我知道是關於我的。羅斯一直都不喜歡以前艾米和我的相處方式。我們曾經熬夜在她的大床上聊個不停,或者周末的時候穿著晨衣無所事事地看電影。他急切地希望艾米搬去他那裡——好讓他倆在一起,這是當然的。而不要和我在一起,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什麼?你說救救我。」
腳印通向一個陵墓。有點像家族墓穴。墓穴建成的時候一定很氣派。如今已經破敗,被風雨侵蝕,並爬滿了蕨類植物。過樑上刻著銘文:威廉森。願他們安息。
救救我。

年輕的女人顫抖著,拿起紙包離開了這家店。
一張簡陋的床架,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一個燭台,兩支沒有點燃過的蠟燭,一個空壺,一本筆記,以及兩具碰到空氣后迅速風化了的屍體。
那股寒氣像是在灼燒。
我終於抵達那座房子時,艾米正把晚餐從烤箱里端出來,於是羅斯領著我上樓放下行囊,並梳洗一下。

莎士比亞書店自從一九一九年起就以書店的形式存在。來自賓夕法尼亞的富有傳奇色彩的西爾維婭·畢奇最初創建了這家書店,它成為那些著名戰前美國作家——格特魯德·斯泰因、海明威、艾茲拉·龐德、F·斯科特·菲茨傑拉德——的第二個家。畢奇率先出版了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
「這是什麼?」湯姆說,「你的男性象徵嗎?」
「我已經盡我最大努力了。但她總是想要引起關注。」
筆記本記述了這個故事。
你可以用不同肉類。不一定是豬肉。可以是蝦。你可以在圓白菜里加一些胡蘿蔔。烹煮的時間根據餡料的不同會稍有不同。
根據麵糰的大小,將其切成兩份或三份,分別把每份麵糰擀薄,但不能太薄,否則在包入餡料的時候會破。用一個茶杯,在面片上切出小小的滿月一樣的圓形面片。給每個滿月填上餡料以後就是餃子了。
有一個人在我身旁。
我不由得小聲驚叫了一下。

「沒有,但是看看這家老藥房。你們以前見過這樣的嗎?莎莉?怎麼了?」
我在谷歌上搜洋蔥的圖片給紅看,她立馬改口,說是的,是的,裏面確實有洋蔥。噩夢。
「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一小時后艾米去找羅斯時,羅斯對艾米說。他們倆坐在吧台上,而肖恩和湯姆在玩桌上足球。「我希望她可以冷靜下來。我可不希望聖誕節的時候被妖魔鬼怪糾纏。」

但房間里可怕的溫度驅使我離開窗戶,拿上我扔在椅子上的晨衣,走出房門並下了樓梯。
然而我可以想象出來,如果我請他們把入口打通,他們會說什麼。
喬治:她在我的公寓里做什麼?她是誰?
我打開冰箱,熱好牛奶,吃了巧克力餅乾,做了一個人在失眠或心懷恐懼的冬夜會做的所有事。
我這麼說並不公平。

肖恩沿著他走過來的路走回去。「沒有,莎莉,只有你的和我的。」https://read.99csw.com

他們也一直都會回來——一九八二年,喬治的女兒西爾維婭有生以來第二次與艾倫·金斯堡、勞倫斯·費林蓋蒂和格雷戈里·柯索共度聖誕節,吃了一頓用泡打粉餅乾和乳酪舒芙蕾組成的晚餐。
「就這些嗎?」

「不要責備自己,莎莉。你願意聖誕節和我去吃中餐嗎?」
「我帶你們看看村子,」我們把車停在酒吧外面時,艾米說,「這是一條真正古色古香的街道,有些小商店。那裡有家肉鋪,一間麵包店——」
一陣鑼聲在樓下響起。「那也是之前就在房子里的,」羅斯說,「她特別喜歡。」
「羅斯也在嗎?」
我是跟著誰的足跡在走?
那個人形試著支起自己的身體。我看到了他因病消瘦的胳膊。他臉色蠟黃。
中午吃千層面時,我試圖跟他們解釋發生了什麼。小夥子們覺得這很搞笑——把無法解釋的事情當作笑話看,這是男性特質嗎?
他過來看了一眼。「這個只是說他們和耶穌同在,或者他們在天堂。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一間小小的村舍,已棄置多年,砌起來的煙囪已經塌成一堆磚頭,堆在腐朽的窗戶旁邊。屋頂的瓦片仍然完好無損,一扇木製前門現在已由歲月和潮氣鍍上了一層銀色。我透過髒兮兮的窗戶向里看。一個鑄鐵爐灶靜靜地嵌在一面牆裡,還有兩樣古老的工具也靜靜地掛在爐灶上方的鉤子上。
我坐起身來,渾身僵硬,昏昏沉沉。「昨天晚上有人跑到我的床上了。」
我認為我們可以重申聖誕節的精神——少購物,多給予,少花錢,多花時間陪伴朋友,包括愉快地一起做飯、一起吃飯,並和他人分享我們所擁有的東西。

我最親近的朋友艾米在夏天離開了這座城市,搬到離市區三小時車程的一座雜草蔓生、沒有採暖的老房子里住。
「如果不是羅斯和他天殺的天線桿,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今喬治已經去世。他活到了九十四歲,在書店樓上的小小公寓里離開人世。他的女兒西爾維婭(在喬治六十八歲的時候出生)和她的伴侶戴維·德蘭內特共同經營這個不斷擴張的圖書王國。這家書店最終成了一家公司(而喬治拒絕使用電腦、電話,乃至收款機),但書店的精神沒有改變。這家書店已經不在聖誕節那天營業,但西爾維婭和戴維會為員工和志願者,以及任何正在努力完成自己代表作的迷茫作家做一頓飯。
他留下我自己洗臉、梳頭,並換了輕薄點的襯衫。這裡有點熱,我想象中的鄉間住宅可不是這樣。我四下看了看這個房間,然後笑了。我很受照顧。長途駕駛之後,我開始放鬆下來。

西爾維婭寫信給我:
「你知道莎莉有什麼問題嗎?」羅斯憤怒地對艾米說,「她想把你佔為己有。」
但世界變得一片黑暗。太遲了。
「你在網上查過這個村子,這就是原因,」羅斯說,「而你夢見這個是因為我們住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又大又古怪的房子里。大腦作祟。」
「我們必須把台階底部的房間打開。」我說。
新鮮生薑——不要太多
這是一項愉快的工作,所以我很投入。我可以聽到其他人離我有一小段距離,但我看不到他們。
喬舒亞愛上了園丁的女兒,並宣布他要娶她。「我像男人一樣生活,難道我不該像男人一樣去愛嗎?」
她和她的丈夫羅斯想要孩子。羅斯比艾米大十歲;他們結婚的時候,他有自己的住處,還有一家經營得不錯的IT公司,但他一直都有一個夢想——把他的孩子們放在鄉村養大——就和他一樣。


「那不屬於我們,」艾米說,「樹林屬於林業委員會。」
聖誕節是關於團體、協作和慶祝的日子。
「莎莉?發生什麼事了?」
「這裏以前是一個像樣的莊園,」他說,「有土地和僱工。那間小屋是園丁的。但從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起就沒有人住在那裡了。也就是那時莊園破敗了。我猜是因為遺產稅。那裡沒有市政服務,水是從井裡打上來的。」
放入餃子,攪拌,以免餃子粘到一起。

「坐起來,喬舒亞。你必須把這個喝了。」
「那裡有一個很大的銅製磅秤,是吧?」

當時只有兩個活著的人知道實情——威廉森本人,以及露絲。露絲第二年去世了。

我本來是仰面躺著的,我翻了個身。
小夥子們都和艾米在一起;他們可以爬樹,然後弄些槲寄生。艾米開始從古樹上摘常春藤。
喬治:你帶她看過作家房間嗎?沒有?該死,難道每一件事都要我親力親為嗎?她可以想待多久就多久——讓我帶你去看看作家房間。你讀亨利·米勒?他……
我聽到肖恩說:「兩個都是女人。」
製作餡料,需要把每樣材料分開剁碎,剁得像指甲蓋一樣小。這很重要。然後把餡料在一隻大碗里混合。按照喜好調味。你也許會喜歡多放些蔥,或者喜歡多放些姜——都取決於你。做了你就知道了。
艾米醒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羅斯在她身旁睡著。房子里一片寂靜。她躺了片刻,眼睛瞪著天花板。她害怕了而她不知道原因。她下了床,找到晨衣,走出房間來到走廊。她走向莎莉的房間打開門。
「不知道誰穿著法蘭絨睡衣,連招呼也沒有打一聲。但這很古怪。我猜一定是哪個小夥子神志不清走錯了房間。昨晚他們喝酒到很晚嗎?」
「你還沒明白嗎?我夢到過它。我告訴過你。那個藥鋪。」
我確實睡得不錯。直到大約凌晨三點。我醒的時候,牙齒在打戰。我的身子凍麻了。我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但沒有知覺。我得從床上起來。
下面是我夢見的。
我們出發了,漫無目的地遊盪了一個小時左右,才看到了那扇大門。肖恩若無其事的尋常態度讓人安心。他直接走進去,比我走得更遠,擦掉坑坑窪窪的墓碑上的苔蘚和霜,讀上面的銘文。
艾米在沙發邊上坐下。「什麼?」
湯姆開車送我回城。「我不明白他們怎麼能在那座房子里待下去,你覺得呢?」
「我們誰都可能睡在那間卧室。」
晚上十一點時我已經哈欠連天了。我得早點睡。「我給你在床上放了一個暖水瓶。」艾米說。

聖誕節之前,他們已經準備好迎接客人、舉辦聚會,於是我裝好車就出發了。我很高興去他們那兒。我的感情生活進展得不太順利。我知道艾米希望我和羅斯的弟弟湯姆發展一下。我見過湯姆,我覺得他是同性戀。
這裏太美了。樹枝上掛著昨夜結的霜。這是一個冬季仙境,我感覺自己彷彿read.99csw.com身處一張聖誕賀卡之中。
我打了個寒戰。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喜歡樹蔭,而這間小房子就建在兩棵巨大的雲杉樹的樹蔭下。就算是盛夏,它也一定很陰涼。
我們大聲笑起來。她抱了我一下。「好了,夜行者。要培根三明治嗎?」
喬治在聖誕節從不閉店,仍遵循通常的營業時間,從午間開到午夜,喬治還會給任何想吃東西的人做飯,包括阿內絲·尼恩、亨利·米勒和一批垮掉派詩人。金斯堡脫掉衣衫朗讀《嚎叫》,而格雷戈里·柯索尤其喜歡一年供應一次的節日餐點:冰激凌、甜甜圈和蘇格蘭威士忌。
在中國,我長大的時候人們很窮。包餃子都是用手頭的材料。我們像很多中國人一樣會養豬。如果想吃餃子了,用來做餃子餡的可以是你廚房裡現有的,也可以是市場上新鮮賣的,或是菜園裡種的任何東西。

我站在石階最高處,向下看去,仍為我聽到的對話而呆愣。羅斯是對的嗎?我是嫉妒他們嗎?我因為她快樂而感到快樂。我相信這一點。但是再往深處想呢?我想把艾米佔為己有嗎?我是不是完全不了解自己?

「我的奶奶姓威廉森。」我說。
我轉過身。沒有人。誰在說話?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我之前聽到過。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幅腳印的圖——腳印先是從破敗的小屋指向墓地,然後是墓地那裡的腳印,再后是將我引向威廉森墓室的腳印。
這是我的房間,不是嗎?是的,我看見了我的行囊。那麼,我沒有夢遊。這位不速之客是夢遊了嗎?

我的奶奶會一邊看電視一邊包出形狀和收口都很漂亮的餃子;她的手很靈活,從不需要向下看一眼。
「你聽到了吧,莎莉,」艾米一邊說,一邊把腿壓過我的腿放在沙發上,「你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她是你的朋友。你可以邀請你喜歡的人。」
西爾維婭:她是一位作家,爸爸。珍妮特·溫特森。
我順著不知通向何處的石階向下走。這些石階肯定通向某處。我有一個可怕的感覺,越過那個磚砌的入口——羅斯以為入口通向一個冰窖或是某種廢棄的地窖——那裡實際上有某個駭人聽聞的秘密。某個被時間掩埋的秘密,有人希望它被永遠埋藏,直到羅斯在這裏立起了他的天線桿。
她向上看,目光直接落到了我的窗口。她看到我了。
像通常那樣下面是一行名字——奧古斯塔斯,……鍾情的丈夫。伊凡潔琳,忠貞的妻子。亞瑟,陣亡。隨後吸引了我目光的是:喬舒亞,一八五一年離世,時年二十二歲;還有他的姐姐露絲,一八五二年離世,時年二十五歲。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立刻就打起寒戰。房間里太冷了。我走向窗戶,拉開窗帘向外俯瞰花園。我之前沒看到,但花園裡是羅斯的天線桿和圍著天線桿的土方。一輪半月發出些許亮光。
晚飯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忙著說話,我們確定了聖誕節計劃——想看的電影和想玩的遊戲。一些村民會在某一兩天過來拜訪——必須和鄰居們認識一下。
「我不喜歡那裡。」我說。
「你必須強壯起來。我們得從這裏離開。」
是肖恩嗎?湯姆?會不會是哪個小夥子熬夜喝醉了,然後跌跌撞撞、走錯了房間?
我沿著足跡往回走。跟著這些足跡走很容易,雖然足跡比我印象中更遠。但我沒有方向感。不過,我覺得自己走得離我們的房子越來越遠了。
我曾去過莎士比亞書店許多次。我遇到過喬治,他那時已經九十歲高齡。
我們一起回到樓上。有人正在給浴缸加水。
我沒有回答。如果你不回答,提問者就會再接著說話。「我覺得我也許應該拍一部關於它的紀錄片,查清事件始末。你覺得怎麼樣?」
喬舒亞·威廉森是一個女人。她被當作男孩兒養大,以成為威廉森莊園的繼承人。就女性而言,她出奇的高——尤其是在十九世紀四十年代——直系親屬外的其他人對實情一無所知。她的父親已經結了三次婚——一心一意想生出一個他所需要的繼承人,以免把家產傳給堂親。如果他得償所願,喬舒亞將面臨怎樣的未來還未可知。但喬舒亞的宿命已經先一步到來。
肖恩現在走在前面了。晴朗的早晨。除了我心裏讓人毛骨悚然的幻覺,什麼都沒有。然後,在地面上,我看見了腳印。不是我們的。
這家書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關閉,並最終以其原本的店名在巴黎聖母院的對面重新營業,由美國退伍老兵喬治·惠特曼經營。他熱愛圖書,一如他熱愛巴黎。
羅斯砰地摔下他的玻璃杯。「她想要毀了我們的聖誕節,因為我們毀了她的生活!」
如果有,我們如何解釋這些事情?
現在,在面片上填入大約一大勺餡料。你必須掌握用多少餡料可以讓餃子鼓起來,但又不會太鼓以免煮的時候裂開。
「我正要去收拾東西,」我說,「如果我離開的話會好一點。我聽到你們說的了……之前……我在門口。」
據說喬舒亞死於肺結核。他的父親,費盡心機不讓任何人檢查喬舒亞的身體,把他關在冰窖里等死。喬舒亞年輕的愛人——園丁的女兒——也被強行帶到冰窖里和他關在一起。然後這裏被蓋上土,填平了。一百五十多年來,這裏從未被打擾過。
這個房間四四方方的,很寬敞,有一個飄窗俯瞰著房子的背面。房間里很暖和,而且光線充足,打過蠟的木質地板上鋪著一塊蓬鬆柔軟的小地毯,窗前有一張書桌。床是四柱大床。
白天的光亮減少了。乾燥刺骨的空氣變得溫和潮濕。我頭頂的樹枝滴下濕漉九-九-藏-書漉的冰塊。我被凍僵了。
繞過大路上的彎道,我看到一座石橋,大聲說了句感謝上帝。我之前開車經過了這條路。還有不到一英里就是通向那座房子的轉彎處。
我們打開房間的門。床上躺著一個輪廓清晰、蓋著床罩的人形。
「她正在研究那些墓碑。」肖恩說。
「弄些松果吧,好不好,莎莉?樹林邊有很多。」
我伸出手。是的。有另外一個人在床上。
我打開我房間的門。
湯姆舉起手。「好吧,好吧,我們放了一個長枕頭在床上。對不起啦。」
他們沒看到我走進來站在廚房門口。他們不知道我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一把大蔥
餃子可以蘸你喜歡的任何調味汁——普通的優質醬油加點生薑或青蔥就很美味。
我向樹林走去,開始在林地間四下搜尋。
幻覺和精神疾病。
艾米朝他丟了一個墊子。羅斯抬起眼來。「今天得到的關注夠多了嗎,莎莉?」

我對湯姆說:「昨晚你也是這麼做的嗎?」
白天餘下的時間和晚上都很輕鬆。湯姆和肖恩精神高漲,彌補了羅斯的情緒,而艾米已經打定主意不理他。到了睡覺的時間,她提出和我一起上樓檢查一下房間。
「發生什麼了?」艾米說,「我不明白。」
「喬舒亞·威廉森。」我說。
我們往床上看。床是空的。
喬治相信書籍是心靈的庇護所。他的書店成了身體和靈魂的庇護所。書店裡有一個圖書館,任何想避免風吹日晒、坐下閱讀的人都可以去。喬治在的日子里,還有多達二十四位窮困作家和讀者在店裡過夜。
「讓我沖個澡。我十五分鐘後下去。」
我是最晚到的。我沒什麼方向感,而我的車又老又不值錢,還不至於給它裝一個導航。道路曲折,還覆著霜,沒有機會加速,我還得在每個路口減速,以便跟著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列印好的路線走。
「就像過去那樣。」我說,想起了艾米搬去和羅斯住之前我們合租一個公寓的時候。我離開房間時每個人都道了晚安。羅斯除外。
我看見前面有兩扇生鏽的鐵門,一扇鐵門在鉸鏈上晃蕩著,就像壞掉的絞刑架。
「再多留一個晚上。如果你一定要走,也得在早上走。黑燈瞎火的,你只會迷路。而且我們今天晚上請了一些人過來。」
「親愛的,我不想這麼對你說,但我覺得你是做了個夢。是關於湯姆嗎?」
她皺了皺眉頭。「我不想你們兩個人都是這個樣子。這是聖誕節,看在上帝的份上。」
房子里一片寧靜。除了偶爾的鼾聲,走廊沒有其他聲音。我走進廚房,打開燈。正常。一切正常。電冰箱低鳴。洗碗機的指示燈表明已經洗滌完畢。餐桌收拾乾淨了。牆上滴答作響的大掛鐘顯示現在是凌晨四點。
我醒的時候是幾點?我的手錶和手機被我放在了在書桌上。我只知道這座房子一片寂靜。
我往回跑出去——我是怎麼來這裏的?我跑的時候,看到地上只有一組腳印——而那是通向墓地的。我停下來喘氣,想搞清楚發生的事情。我跟著自己的腳印走會踩出第二組腳印。這些腳印呢?
如果你想知道莎士比亞書店的全部故事,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有一本他們已經出版的書——《莎士比亞書店:一間心靈雜貨店的歷史》(我為這本書寫了前言)。
面片填上餡料並包成簡單的半月形后,把手指在一碗水裡蘸一下,然後用蘸水的手指沿著麵皮的邊緣給麵皮收口。收口必須捏緊。不要有縫隙,否則餡料會跑出來,然後你鍋里的水就會成為一鍋混沌的碎豬肉圓白菜湯。
所以聖誕節的時候,我拿起一本書和一隻杯子,感謝把我引向莎士比亞書店的那顆星星,感謝我在那裡得到的避難所,感謝那種從不考慮錢財的創造性的慷慨的生活方式。
那些腳印是一個女人的。那也就是為什麼我將它們誤認作我自己的腳印。
「她想了解這房子是不是鬧鬼!」肖恩說。
在挖起來的大土墩旁邊有一段石階,不知通向何處。
我是被艾米叫醒的,她輕輕地搖著我的肩膀,手裡拿著一大杯咖啡站在我面前。
肖恩低低地吹了聲口哨。「我想去那兒看看。我喜歡古老陰森的地方。」
然後我蓋著不知道是誰的大衣在破舊的沙發上睡著了。
「羅斯,我沒有查過這個村子。」
艾米抓住我的手,我們直接走回樓下的廚房,而湯姆和肖恩的臉已經綳不住了。
我那一邊明顯有睡過的痕迹,我起床處的床罩是掀起來的。窗帘半開著,就像我走時那樣。我的東西還在房間里。床的另外一邊沒有動過,床罩鋪得平平整整,枕頭鼓鼓的。

「我們把你安頓在這個房間。我們管它叫『第二好的床』。我們住的是主卧,就在門廊旁邊。我把小夥子們放在了下一層,眼不見心不煩。」
我迅速向後退:「肖恩?」
你要把餃子煮沸三次。
為了將餡料包進餃子,你要把滿月折成半月。這做起來很簡單。如果你喜歡包餃子,你以後可以嘗試包出不同的形狀,還有其他花樣的收口。
羅斯更有同情心。他在樹林里探過路。他知道那間破敗的小屋。

艾米沿著床不靠牆的三個面走了一圈。
我的朋友珍妮特·溫特森包了兔子肉、胡蘿蔔和韭蔥餡的餃子,吃起來很不錯。她的花園裡有很多兔子。我認為這是因為她種了很多胡蘿蔔。但眾所周知的是兔子不吃蔥類,所以她把胡蘿蔔種在了全副武裝的韭蔥護衛後面。不過有時,仍有兔子屢教不改,於是我們就有了這個餃子。

「雪地里還有另外一組腳印。」
做得好,聖誕節就是一劑良藥,可以治療「以我為先」的心態,這種心態已經將資本主義重新包裝成了新自由主義。購物中心不是我們真正的家,也不是公共空間。儘管隨著圖書館、公園、遊樂場、博物館和體育設施的消失,對於許多人來說,購物中心虛偽的友好形象是除了街道以外僅剩的公共空間了。

他看起來並不高興看到我。事實上他把一本書扔到了我的頭上。
「你買得起的就這些。」
「你接收到的可能比你想要的更多,」湯姆說,「你都可以拿這個辦電視台了。」
1大勺白葡萄酒

「我總是會去看墓地,」他說,「這是我對待死亡的方式。」
喬治喜歡作家。所有的作家。他的家就read.99csw.com是我們的家。
我的喉嚨發緊,而我的肺部拒絕吸入寒冷的空氣。我頭暈目眩。深呼吸。深呼吸。
世上有無法解釋的事嗎?
「天哪,這裏太冷了!」艾米說,「我要讓羅斯檢查一下你的電暖氣片。我們新裝了一個鍋爐。」
「是因為我。」我說。
「一間燭台店……」湯姆說。

在莎士比亞書店的入口上方有一個文字標識:不要對陌生人冷漠,他們可能是天使下凡
艾米發出一聲長嘆。「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只不過,好吧,你表現得有點奇怪。我告訴他你只是累了,而且這是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又大又古舊的房子,很容易就會浮想聯翩。連肖恩也在墓地里被嚇到了。」
製作方法
如果你煮的是凍餃子,時間需要長一點。記得要直接把餃子倒進熱水裡,不要提前解凍。
「你看墓碑了嗎?阿爾伯特之愛妻,類似這樣的東西?」
「這張床是之前就在房子里的,」羅斯說,「一八四〇年起就在這裏了,別人是這麼告訴我的。不過放心,我們買了新床墊。」
「那個墓地。」肖恩說。
為了制止這樁婚事,他的父親開始用砒霜對他下毒。看起來不像是為了殺死他,而是為了讓他變得虛弱、讓他生病,並摧毀他的意志。但事實證明砒霜的劑量是致命的,在他痛苦亡故前的彌留階段,喬舒亞決定把他的處境和盤托出。他的姐姐露絲去請律師回來。
那個人形沒有說話。他困難地吞下了那小杯酊劑。
那年老的男人色眯眯地看著她。「你可以拿什麼作為交換?」
「她喜歡你,」艾米簡短地說,「她長得比你高不是她的錯。」
「你不想讓她來,是不是?」艾米說。

在下面,在天線桿旁邊廢棄的石階上,一個人影正被拉扯到陰影中的一個洞口。我認出這是我見過的那個躺在我床上的修長的人形。兩個男人和他廝打著。台階最上方,一個人正跪在地上祈求,那是我在第一個夢裡見過的那個年輕女人。
1磅(450克)豬肉
鹽和胡椒

肖恩和湯姆把莎莉抬出卧室,抬下樓到爐火旁。「她幾乎沒有脈搏了——她要被凍死了——我們得讓她的軀幹暖和起來——艾米!揉她的腳!湯姆,她的手!羅斯,叫救護車。莎莉!你聽得見嗎?莎莉?莎莉?」
「我真心認為我應該離開。」
所有人都笑出了聲。「我們不得不讓你失望了,」瑞秋說,「這裏沒有無頭馬也沒有恐怖牧師。威廉森家在一八〇〇年前後建起了這座房子,在這裏住了大約五十年,直到這家人的香火斷了。」
「那裡有酒吧嗎?」湯姆說。
艾米向後退。我呆住了。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形是誰?或者是什麼?
為了不從廚房穿過,我繞著房子走到後門。那裡有羅斯的天線桿和一段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的皮拉內西噩夢石階。
湯姆把手伸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手。我握住了。
你需要
艾米跟在我的身後走進來。「我把他們打發去酒吧了,」她說,「咱們去找些吃的。莎莉,有什麼不對嗎?」
我鑽進被窩。艾米吻了我祝我晚安,然後在身後關上了門。這個房間感覺不錯。非常不錯。然後我睡著了。
「我們從來就不是情侶,」艾米說,「而且即使我們曾經是又怎麼樣?那又怎麼樣?你不能接受女人之間的親密嗎?」
他搖了搖頭。「當然沒有。」
「可憐可憐我吧!」
晚飯的時候,湯姆和肖恩擁抱了我,他們想了解一切近況。湯姆在電視台工作,而肖恩是艾米還在上大學的弟弟,正攻讀醫科。他們是醫學世家。艾米沒有走上醫生這條路——並不是因為她不聰明,而是因為她太熱愛生活了。她是一位陶藝師、廚師,她還想要當媽媽。而她因為雙親都是醫生,太了解要成為一名好醫生需要付出多少。
我站在那裡,盯著弧形飄窗玻璃門面,玻璃上雕著字。我可以看見裏面堆得高高的玻璃罐子。
「那裡當然有酒吧,」羅斯說,「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搬到這裏?」

莎士比亞書店的中國餃子

喬治看起來高興了,放下了準備砸向我的第二本書。
我跑得很快,躍過倒在地上的圓木,希望可以聽到任何對我有幫助的聲響。終於我聽到一輛車駛過。這個聲音把我引向了一道柵欄,而柵欄那邊就是大路。我跨過柵欄,感覺鬆了一口氣,又覺得荒唐。我在害怕什麼?其他人很快就會找到我的。那只是一個廢棄的墓地。
我走向前,穿過大門。地面上蔓生著多刺、無葉的黑莓灌木,還有皺縮成一團一團的棕色歐洲蕨。碎石路兩側各有一排紫杉樹,早已被自行生長的白樺和梧桐包圍起來。
二〇〇七年聖誕節后不久,我在一種失去的痛苦中前往這家書店——那年夏天我的伴侶突然離開了我。這感覺就像一次死亡。那種失去觸發了一些更深更令人害怕的東西,但我想瞞住所有人。


1磅(450克)麵粉
艾米是一名助產士,當地醫院很歡迎她前來工作。而只要有衛星連接,羅斯大部分時間都可以在家辦公。所以,這個夏天,艾米忙著裝修房子時,他只用安裝天線。
肖恩走了過來。他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了。他的出現鼓舞了我,我又稍微向前走了一點,來到一排小的墓碑前,那無疑是小孩子的墓。我彎下腰,看見一邊有一塊平放的石板。有人在上面刻著——手工用鑿子粗糙地刻出——他不在這裏。
「那裡有一個廢棄的墓地。」我說。
羅斯一定是下了決心要表現一番,因為晚餐足夠愉快,住在村子里的戴維和瑞秋快活又平易近人。我們折回起居室的爐火旁時,我問他們是否了解這座房子的歷史。

救救我
紅說:按照一般方法揉面,將麵粉和水和成麵糰。如果你要加一枚雞蛋,就少加些水。餃子的麵糰不能太軟,不能太硬。如果太九九藏書軟,就多加麵粉。太硬或太干,就多加水。用手揉面大約需要十五分鐘,這取決於麵糰的大小。
「不,我沒有。」
我走進浴室。每一件東西都是我離開時的樣子。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其他人出現過的痕迹。
燈的開關在牆上。我上床前關燈的那次很容易就找到了。現在我的手在牆上摸來摸去,卻找不到開關。
現在,再加一大杯涼水——讓水不再沸騰,然後重新把水煮沸。
這是一片墓地。
很快,我就往樹林的深處走去,繼續我的尋找。
「不要讓我和三個蠢男人一起過聖誕節,儘管我真的以不同的方式愛著他們。」
我夢見我在卧室里,站在窗戶前。一個人形躺在床上,而我在藥鋪里看見的那個年輕女人正站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個小玻璃杯。
她被追上了,並被抓回了這座房子。
我們走進去。我打開門的時候拉鈴叮噹作響,然後我想我會看見那個矮小的、色眯眯的、長著絡腮鬍子的草藥師。然而我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胖乎乎的女人。她正從一個罐子里稱出一些止咳糖。
我的臉頰因為羞恥和憤怒感到火辣辣的。我應該回家。聖誕節在自己的公寓里喝罐頭湯也比在這兒強。
我在一間藥鋪里。貨架上一排排地擺放著裝著草藥、粉末、顆粒和液體的玻璃罐。藥鋪里有一架銅製磅秤,磅秤的砝碼像籌碼那樣堆疊著。一個年老的男人正在磅秤上稱量著某種藥物。他將藥物倒入一個紙捲筒,把開口折好,遞給站在他面前的一個女人。女人很年輕,穿著講究,戴著一頂系帶女帽,表情焦慮。
我用盡全力坐了起來,把腳踩在地上。我毫無知覺。卧室被冰包裹。冰柱從天花板上倒掛下來,就像兇惡的長矛一樣指著我。地面露著寒光。我牙齒打戰身體發抖,用僵直的雙腿走到窗前。窗帘被凍成了分開的兩塊,就像定格的瀑布一樣。我向外看去。
雞蛋——如果你希望麵糰更筋道。並非必需。
不過,當湯姆收拾餐桌、我把東西往洗碗機里放、肖恩和羅斯去搬今晚要用的木柴、艾米把車開出車庫時,我的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不是我自己嚇自己。是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嚇到了我。
在廚房裡,艾米伸開雙臂擁抱我;我比她高將近一英尺。能再見到她太棒了。她就像是我的一部分。
第二天早上,羅斯、肖恩和湯姆帶著木槌和鑿子去了那個磚砌的拱門。石灰砂漿和質軟的黏土磚老舊潮濕,很容易就被鑿開了。幾個小時之後,那裡就有了一個洞,大小足夠讓人通過。羅斯拿著探照燈走了進去。湯姆和肖恩跟在後面。艾米和我在台階最上方擠坐在一起。
「這裏完全沒信號,」羅斯說,「我要從天上的人造衛星接收信號。」
「咱們上樓去。」艾米說。
他是對的。


那具身體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管是誰,他穿著厚厚的法蘭絨睡衣或厚重的睡袍。不管是誰,他身上冰冷。我可以聽見呼吸的聲音——緩慢、低沉、不均勻的呼吸聲。
他走開了。湯姆尷尬地站在一旁。「別管他。他總是這麼情緒化,」他摟住了我,「喝點熱巧克力吧?」
早餐的時候,艾米跟其他人說了我的夜間歷險記。把我當作笑料換來了許多笑聲,但我並不介意。天亮了,身邊就是朋友們,我大感放鬆。我們預備去外面在寒冷乾燥的冬日里走走,砍些樹枝回來裝飾房子。


還有一年聖誕節,照顧爸爸的華裔看護紅做了餃子——實際上她管它們叫「倒掉」。那時她剛來,幾乎不會說法語或英語。愛爾蘭作家尤力克·奧康納當時也在,他正要把一隻餃子塞進嘴裏時,問餃子里是否有洋蔥。紅搖了搖頭。他迅速把餃子放進嘴裏然後說:「很好,要是有洋蔥的話我就死定了。」
和他們在一起很自在;他們熱情,對新家和彼此感到滿足。我想在這裏過聖誕節。我不想表現得像是維多利亞時代動不動就暈倒的神經質。
「我們發現了這個,」羅斯說,「這下面肯定有個地窖。可能是個冰窖。」

回到房子里的時候,羅斯帶我們繞到後院去看他的衛星天線桿。他們挖了一個大洞好把杆子固定住。天線桿有二十英尺高,上面有一個直徑兩米的接收器。

我沒有回答。
「你真的把自己嚇壞了,是不是?」艾米說。她摟住我的肩膀。「今天下午我們要一起去村子里——給聖誕節備些貨。我們要緊緊跟在一起。」
「他不在這裏。」我說。
「是的……」艾米說。
然後我想到了那些腳印。
不過,他還好。爸爸說他肯定不對中國蔥過敏。
肖恩!肖恩!
她摟著我。我點了點頭。
包餃子的同時,在一個大鍋里把水煮沸,就像煮麵條那樣。



我的精神正在經歷自由落體。有喪失理智的風險。如果可以避免就盡量不要走上這條路。有的時候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但就像所有絕路一樣,路邊總會有貴人出現。
有一年聖誕節,肉店裡只剩下一隻小豬,我把這隻小豬做給二十五個人吃。它的牙齒齜出來,看起來很嚇人。我把它端上桌的時候,它的外觀引發了桌邊震驚的喘息聲,而後就是陣陣咯咯的笑聲,因為桌上有半數是猶太人,他們不吃豬肉!!!簡直是災難。
我昨晚看到的所有鄉間景色都在車頭燈圈定的範圍內。現在,在耀眼的冬日陽光下,我明白人們為什麼喜歡這些了。一切都十分潔凈,空氣聞起來是松樹和柴火的味道。樹林離房子僅有幾步之遙。艾米拿了籃筐和細繩,她想讓我們砍些冬青枝,以及其他能找到的任何東西。
救護車一小時后才到,那時我已經清醒過來了。我的脈搏加快了。我有了一些血色。艾米正在喂我喝溫水。湯姆抱著我讓我緊貼著他的身體,他富有生命力的體溫把我從死亡中拉了回來——或看起來是這樣的。
我愛艾米。她剛剛開始讀生物學專業的時候,我正在念最後一年歷史。我們當時一見如故。艾米離開市裡讓我很難過。她和羅斯結婚也讓我很難過。但我們現在相處得不錯。羅斯有時說話做事會帶刺——他的佔有慾很強——但大多數時候,我們相處得不錯。
第二天,肖恩提議讓我帶他去看看那個墓地。我不想去,但我感覺自己又傻又神經質,而且我覺得這可能會對我有好處——類似於如果你討厭蜘蛛就把它拿在手裡。
行了。該拎起籃筐去和其他人會合了。
以下是紅的「倒掉」食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