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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三樁命案

第18章 第三樁命案

「岩槻,你去調查榮螺塔和三間婚舍。搜索第三個被害者的頭,同時確認一下有無可疑之處。」
哪怕長壽郎還活著也好啊,但高屋敷轉念又為自己的頭腦不清而羞愧。如果長壽郎在世,斧高的身世秘密壓根就不會揭開了。
無頭屍異樣地扭曲著,橫躺在堂內的祭壇前。目睹此景的大江田忍不住喃喃自語。他的表情中流露出的與其說是驚愕,還不如說是羞愧,自己竟然只能坐視新受害者的出現。
萬幸的是,斧高在伊勢橋到來之前就恢復了知覺。醫生的診斷和甲子婆一樣。不過他認為,雖然沒有大問題,斧高還是睡到明天早上比較好。
站在御堂的格子門前,剛碰到門閂,那閂就脫落下來了。
高屋敷慌忙抱起斧高,跟在走出里廳的蘭子身後。臨走他回頭看了一眼裡廳,發現除了正在激烈爭執的富堂翁和一枝夫人,所有人的視線都專註在斧高身上。
「是啊,淡首大人的……」
甲子婆出現了。看來是緊隨兩人之後來的。
一枝夫人立刻向富堂翁奮力反擊。
「第三個被害者么……」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高屋敷走進堂內確認屍體身分。
「不用擔心。」
「富貴夫人,你想說的話我明白,但——」
遺憾的是,翌日的事實就證明大江田言中了。
「毬子仰卧著,形態可謂齊整;長壽郎雖然樣子有點亂,但也是仰面躺著。相比之下,這具屍體就處理得比較草率了。很好,現場的特異情形包括屍體狀態,先別對外界公布。」
(昨天有人再度進行了搜查,後來就沒好好鎖上門?)
富堂翁不緊不慢地向怒不可遏的一枝夫人點點頭,朝藏田甲子伸出一隻手。接老太爺的指示,甲子婆從懷裡取出一個香囊似的小荷包,躬身雙手遞上。
「我已經吩咐人去叫伊勢橋醫生了。來,我看看……」
就連一枝夫人也對富貴的坦白話語無言以對了。
「喂喂,這傢伙好色成性,姐姐也知道吧。」
「我撒什麼謊了?斧高確實是兵堂和那女人的兒子。」
「我怎麼胡來了?」
「姐、姐姐!你這不是胡來嗎?」
「喂,那地方從旁邊看也看得見啊!」
「因為淡首大人正在好好地保護這孩子。」
「精神上和肉體上的雙重打擊啊……對了,藏田婆婆,富堂翁所說的——」
「我家那位,讓那女人懷了三次孕。」
「什麼啊!那已經正式——」
「胡攪蠻纏的人是你吧!一開始就是你不想承認長壽郎少爺的死——」
「是嗎?換言之,罪犯砍下第三個被害者的頭帶走時,https://read•99csw•com不知為何把一直藏匿起來的長壽郎的頭放在了這裏。」
「姑且把斧高抬到我的客房去吧,然後再聯絡醫生——」
不過,黃昏降臨了媛首山,高屋敷遵從收隊指示回到境內的時候,突然目不轉睛地盯住了媛神堂。他會這麼做,正是得益於細緻入微的觀察。
萬一秘守家的人和村民目擊到他的行為,沒準真會引發嚴重事態。
頃刻間,無法視為人聲的尖叫響徹里廳。
(打、打住,我要先看看被害者是——)
「一枝婆婆……雖然我不願意承認這種事,但這個傭人真的是我家那位和那女人生的孩子。」
望著為了執行大江田的命令向榮螺塔走去的岩槻,高屋敷暗自嘆了口氣。既然身為警官就不該相信作祟之說,但他還是覺得,無緣無故地嫌惡到這種程度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對,這是捏造!」
富堂翁打開荷包,把手指伸了進去,「一張證明文書,上面記載了那孩子是誰與誰所生、哪年哪月哪日在哪裡、由哪一個產婆接生下來,等等情況。」
(這女人是斧高的親生母親……)
「氣氛真讓人受不了。那個家充滿了陰森之氣,就像隨時會發生第三樁殺人案一樣……」
「嗯嗯,看樣子沒什麼大不了。突然聽到那些話,所以吃了一驚嘛。剛巧那時夫人扔了個茶杯過來,所以更是嚇得不輕,結果就昏過去啰。」
今天高屋敷的負責區域是媛神堂通向日陰嶺的參道南側。倚仗青年團的協助,前兩天也都進行了上下午人員輪換,儘可能沒有遺漏地做了搜查。而今天已是第三天,想必眾人都在想,無論如何哪怕找到一個也好吧。
就像岩槻指出的一樣,無頭屍的身體和手腳都不自然地扭曲著。
「那、那麼,在馬頭觀音祠發現的無頭屍會是誰、誰的?」
「斧高!不要緊吧?」
話音剛落,岩槻就在環視一圈堂內之後,探頭望了望祭壇背面,高屋敷根本來不及阻攔,他已經一腳踏入祭祀媛首冢和御淡供養碑的區域。
大江田回過頭,高屋敷勉強出聲答道:
猙獰的模樣,讓高屋敷背後掠過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寒。當然並不只是由於他聽到了富貴的瘋狂笑聲,她話語中的內容也是原因。事實上,自從她一開口,里廳的氣氛就越發沉重了。從一開始就四處瀰漫的緊張氣氛進一步升級,還有異樣的氣息涌了進來。
「說、說的是啊……」
「一守家的……長壽郎。」
「對我來說,自從長壽郎死後,一守家也好繼read•99csw.com承人也好都已經無所謂了,沒有興趣了。各位或許認為我沒好好照看過孩子也敢大言不慚,但事實上,是我想做也不讓我做。不過,我是一個母親,我一直期盼能親眼看到長壽郎成為一個出色的繼承人。」
(總覺得有點奇怪啊!)
不過,這具無頭屍和中婚舍及馬頭觀音祠發現的兩具有一點不同。不知為何,被砍下的頭就放在了祭壇上。
然而為時已晚,就在他猛然醒悟的時候,富貴已經拿起擱在面前的茶碗,向斧高扔了過來。他還沒來得及伸手阻擋,茶碗就擊中了少年的額頭。
「隊長,被砍下的頭遺留在現場的事也保密?」
高屋敷也想陪伴在側,但他能參加親族會議是由於大江田給了特別許可,所以現在必須回工作崗位了。他把接下來的事託付給兩人後,就向媛首山趕去,那裡正延續著昨天的大規模搜索。
慢慢地、悄悄地打開格子門,向昏暗的堂內窺去,一具橫躺在祭壇前的地面上的全|裸無頭男屍赫然躍入了他的眼帘。
「看起來,只能認為罪犯是硬脫掉受害者的衣服,然後就這樣放著不管了。」
富堂翁和一枝夫人針鋒相對的氣勢完全壓倒了高屋敷,而這聲呼喚終於讓他回過了神。呼喚他的是江川蘭子,不知何時她也站在了斧高身後。
(咦……)
「喂、喂!你個……」
「哪裡都沒發現頭。另外,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和興奮異常的高屋敷比起來,甲子婆應答的語氣十分淡然。
甲子婆的回答表明她知道高屋敷要問什麼。她隨即用手摸了摸躺在被墊上的斧高的額角,又在頭上到處撫摩。
(怎、怎、怎麼會有這、這種事……)
當然,她倆和高屋敷都只說現在應該靜養,拒絕回應他的請求。然而斧高卻執拗地什麼話也不聽。高屋敷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強硬地抗拒大人的意見。啊,甚至連甲子婆都十分驚訝。無奈之下三人商議決定,姑且說一些事好讓他心滿意足地入睡,否則他只會激動個不停。不過,他們沒忘記叮囑斧高,他只能躺在被褥上靜聽。
「系、系、隊長!大江田隊長!你在哪、哪裡?請趕緊來媛、媛神堂!」
心裏雖然這麼想,但第一天就在御堂里進行了徹底搜查,所以第二天全體人員應該都被派到山裡搜索去了。況且搜查人員從堂里出來時不把門鎖好,還不做確認,這是不可能的。
「好好看看!這個頭被砍下來,至少過了幾十個小時啦。」
「裏面是臍帶和——」
「啊,這麼說……」
「請read.99csw.com等一下。我馬上鋪墊被。」
可惜負責區域的搜索工作,不曾為高屋敷的良苦用心帶來半點回報。
「第一次就是這孩子。第二次和第三次流產。那是當然。因為我向淡首大人許了願,讓他倆的野種流掉啦!啊哈哈哈!」
他的心臟立刻「撲通撲通」劇跳起來。
「好色什麼的,根本不能證明那個誰就是兵堂先生的嫡子。」
一到客房蘭子就把桌子移至角落,從壁櫃里拿出墊被鋪在了榻榻米上。
最初語氣倒還平和,漸漸就轉為瘋狂似的怒吼,最後變成了凄厲的大笑。
「啊?什、什麼叫不用擔心?」
大江田警告了岩槻,但第三樁命案的發生似乎讓岩槻極為興奮。
(為、為什麼……這、這個頭沒被拿走呢……)
比起新被害者的出現來,罪犯特意留下頭顱的事實讓高屋敷更為震驚。
「就是說,因為父親戰死、母親殺了他的兄姐后又自殺,所以一守家才不得已收養了他嗎?」
(有人硬把鎖撬開的!)
和報告時依然興奮溢於言表的岩槻相映成趣的是,大江田發言的語氣很沉穩:
「是,送給外人也不行,因為他已經懂事了嘛。不過這樣看起來,那孩子會來這個家,也許是某種看不見的力量起了推動作用——」
「怎麼會……那、那麼,這具屍體的頭呢?」
(對他來說,做一個孤苦伶仃的傭人更好吧。)
他慌忙衝出媛神堂,為了通知按理正在搜山的大江田,他繞著御堂四處飛奔,面向三條參道如此這般地大聲喊叫。一聲聲呼喚在警察和青年團成員之間傳遞著,很快南守參道上就現出了大江田的身影。
「那、那種東西,在這幾天,想準備多少就能準備多少啊。一守家有幸撿了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孩子,於是策劃陰謀,耍花招說這孩子其實就是一守家的繼承人……準是這樣沒錯!」
不過,膽戰心驚只是一瞬間,高屋敷立刻擺出了戒備的架勢。因為他從叫聲中察覺了異樣之極的情緒,喚起了自己身為巡警的警戒心。
大江田震驚的吼聲一下就變成了困惑,在堂內回蕩不止。
「原來是這樣。」
他雖然這樣寬慰自己,但可以說,越是靠近媛神堂,他就越是確鑿地感覺情況有異。
看著這張令人難以置信的臉,他幾乎叫出聲來。
「我的意思是,這具無頭屍確實是繼古里毬子和秘守長壽郎后的第三個被害者。」
「這……只是你們後來牽強附會想出來的吧。」
「醫、醫生……請把伊勢橋醫生叫來。」
「說起來,長壽郎少爺的頭還沒找到呢。好像有一九*九*藏*書種叫指紋什麼的鑒定手法,但我身為二守家之長,沒法接受這種玩意兒。所以如果在正式找到長壽郎少爺的頭、確認他已死亡之前,出現了具有一守家繼承權的人,我決不認可。」
高屋敷抱住向後倒去的斧高,呼喚他的名字。但斧高毫無反應。感覺到了什麼的高屋敷抬頭一看,只見僉鳥郁子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的孩子。兩人的視線相交了。
「小斧情況怎麼樣?」
而這時,一枝夫人語驚四座,把不祥的氣氛攪得更為混亂。
(啊……見鬼!果然……)
「巡警先生……」
隊長似乎也有同感,從一守家告退後立刻說道:
岩槻持續著一籌莫展的語聲,而大江田畢竟有過人之處,他迅速恢復了常態,觀察力也似乎十分卓越:
「罪犯莫非是打算砍下被害者的頭,好把罪行推給這個叫什麼大人的作祟?真以為這手段會對警方有用嗎!」
「見鬼,石碑後面也沒有。」
後半句話好像是對罪犯說的。然而他為了發泄這股怒氣,竟然在眼前的媛首冢上踢了一腳。
視線的目標並不是自己,但高屋敷還是覺得毛骨悚然。之前高屋敷也一直同情斧高的境遇,但一想到他如今、今後會是怎樣的命運,就有一種絕望之感。
聽了這話,一枝夫人似乎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動搖。因為她應該比誰都清楚,雖說是嫁進一守家的女人,但其後的婚姻生活十分複雜,所以富貴決不會站在兵堂那一邊。
「斧高這個名字呢,就是從兵堂上來的。兵堂的『兵』字有『兩手持斧』的意思,而『堂』有『堆著土的高地』之意。所以,從兩字中各取了『斧』和『高』字,把孩子命名為斧高。」
接受伊勢橋診治時,斧高很安靜。但醫生一回去,他就急著想問甲子婆,關於自己身世的詳細情況。他還央求蘭子告訴他,暈過去后里廳的人們都說了些什麼。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富堂先生,你竟然……哎,就算你再怎麼不甘心,不想把如今的地位讓給二守家,也不該厚顏無恥地撒這種謊啊。」
然而,富堂翁絲毫沒有為難之色,「姐姐的疑惑我認為理所當然。不過我的話還沒說完。那張證書上分別按著父親、母親以及新生兒的手印。指紋從出生那時起就一直不會改變——對吧,姐姐?」
(在沒人看的時候,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遭天遣的事。)
兵堂堪堪站起身,但或許是懾于妻子的可怕神情,又再度坐回椅中。
「巡警先生,怎麼說這也不可能啊。如果不是幾多家出了那種事,斧高如今還應該在八王子九-九-藏-書生活呢。」
沒多久,岩槻回來了。
「你說什、什麼?你是說這、這頭是長壽郎?」
(要冷靜……也許什麼事都沒有。)
不僅是二守家,就連三守家的人也對一枝夫人堅持不承認斧高的態度,紛紛表示贊同。
「藏田婆婆的意思是,這是命?」
富堂翁揭開了斧高的身世秘密。
「難道把他收養過來,就是因為預見到今天這樣的風波會發生……」
「……」
自己的惡習在全族人面前被提及,兵堂也毫無羞恥之色,反倒露出了猥瑣的笑容。不過,當他發現富貴正嚴厲地怒視著自己時,又慌忙神色一正收起了笑意。
「啊,藏田婆婆——」
這非比尋常的聲音,與其說令高屋敷震驚,還不如說令他震顫。他的身體不由得哆嗦起來,朝怪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是從齜著牙的富貴嘴裏發出來的。她雖然氣質偏冷,但容貌本來也算秀美,也許正因為如此,扭曲的表情看來格外猙獰。
他情不自禁地盯著對方的臉,不過很快就意識到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他想請人把伊勢橋醫生找來,但立刻發覺這非常困難。因為一場極其激烈的唇槍舌箭已在秘守家族人之間展開。
高屋敷摟著斧高身體的雙臂上,激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從北鳥居口進入媛首山的高屋敷,即便是在前往負責區域的途中,也決不放鬆對周圍情況的查看。事到如今,他不認為在參道的可見範圍內還能發現什麼,但凡事總有萬一,既然進了山,他就一刻也不想虛度。
起初沒發現什麼異常,但不久他就看出來了,掛在媛神堂格子門上的鎖頭,似乎有點歪。
「通過確認長壽郎的身分一事,你應該已經明白指紋是什麼了。所以聽說證書上還有嬰兒的手印,就覺得不承認是不行了。正是因此,你才胡攪蠻纏提出那種要求——」
「甲子婆婆,把那個給我——」
「嗯,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高屋敷去終下市警署的主要搜查官們留宿的百姬庄,參加第三天搜山活動的討論。大江田激勵全體人員,請眾人致力查找罪犯的遺留物品和逃離路線,尤其要全力找到兩位被害者的頭。
二守婆婆無言以對的時候,富貴出人意料地開了口:
第二天搜山以一無所獲告終,當晚一守家舉行了長壽郎的守夜式。和大江田、岩槻一起前往的高屋敷確鑿無疑地感覺到,聚集在棺前的秘守族人之間,難以言喻的異樣氣息好似暗流洶湧。
「笨蛋!好好動動腦子。那麼大的事能瞞得住嗎?我是指更細節的部分——啊,不說這些了,先告訴我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