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部立刻攔住了他的話頭：「這麼說，殺死澄子的兇手是誰，你已經知道了？」

「原來如此。」警部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可是……」

經理兼調酒師說道：「請看對面的窗戶。」

警部滿臉不高興，可還是來到了窗戶邊。原本還有所顧忌在遠遠圍觀的女招待和客人們，這時也一齊涌到了窗戶旁。

「呃，是……是我所發現的『幽靈』。」

「其實呢，我是這麼想的——」經理兼調酒師開口道，「與其笨嘴拙舌地加以解釋，還不如讓您親眼得見來得更直截了當一些。」

「不，不是這麼回事。」經理兼調酒師猛烈地搖著腦袋說道，「你們不是已經讓阿君落選了嗎？」

「是誰？你看到兇殺現場了嗎？」

可以隔窗相望，對面香煙店二樓房間里的屍體已被送去解剖了，現在已經恢復了它平時的模樣，鑲有磨砂玻璃的窗戶關著，裏面亮著電燈。

「請等一下。」經理兼調酒師攔住了警部的話頭，「是這麼回事。所謂出現了幽靈……估計這會兒已經準備好了吧，下面我就要讓您看看這幽靈的本相……」說著，他霍地站起身來，繼續說道，「還不明白嗎？所謂銀座中心地段出現了幽靈這事兒……只要考慮一下當時的情形，房屋的結構……好好考慮一下，誰都會明白的……」

於是，對面窗戶處的女子，慢慢地轉過身來，朝這邊露出了慘淡的微笑九_九_藏_書。那張臉，毫無疑問，是君子的臉。

「到底是哪兒亮著藍色的電燈呢？」

「是啊。正因為對面房間里的普通的電燈關掉了，才更證明我這一說法的正確呀。」

「是啊。」西村君忽然一本正經地說，「你們從一開始就犯了個大錯誤。要是在她死後再被你們發現的話，或許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而你們正是在她自己割破了喉嚨，苦苦掙扎的時候發現的，所以你們將自殺現場誤以為是他殺現場。我認為，殺死房枝的兇手，應該就是澄子。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房枝逼迫澄子，因為爭風吃醋而吵架之後，澄子一時衝動就勒死了房枝。等她回過神來，清醒之後，知道自己犯下了無可逃避的罪孽，所以首先將房枝的屍體藏到了壁櫥里……這大概也是因為考慮到十一點鐘君子會上樓來，怕被她看到的緣故吧……之後，她思前想後，走投無路，最後就只好自殺了。就是說，發現房枝的屍體的時候，你們就把事情想反了。所以說，澄子臨終時喊房枝的名字，不是在喊殺害自己的兇手的名字，而是在喊自己所殺死的人的名字。是因為內心的悔悟才喊的。總而言之，我是這麼認為的。」

經理兼調酒師說完，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扔下不知所措的警部他們不管，徑自下樓去了。但是很快他又拿著個自行車上用的大號的松下提燈回來了。他站在窗戶邊上對警部說道：「請到這兒來，給你看看幽靈。」read.99csw.com

這時，警部像是突然明白了似的，沒等經理兼調酒師把話說完，就攀上了窗檯，將身子探出窗外，仰起頭朝上方望去，隨即就叫了一聲：「啊！怪不得呢。」

「你到底要讓我們看些什麼？」警部頗為懷疑地反問道。

「這麼說，就是自殺了？」

「可是，電燈不是關掉了嗎？」

「阿君，謝謝你！」經理兼調酒師朝對面喊道。

這個年輕人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也沒什麼特別的。其實，這種『幽靈』現象我每天都能看到的。」說著，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女招待，「因為，她們身上穿的和服，白天和晚上看起來就是完全不一樣的。要說起來，她們也是一種『幽靈』啊……」

經理兼調酒師的話音未落，對面的窗戶從裏面嘩啦啦地被打開了，然後就跟昨晚大家所看到的一樣，黑乎乎的窗口出現了一個身穿幾乎純黑的樸素和服的女人背影，以及白色的后脖頸子。就在這時，經理兼調酒師突然打開了松下提燈，將明亮的光線投射到了那女人的後背上。結果剛才還是身穿幾乎純黑的樸素和服的中年婦女，一下九-九-藏-書子就變成了一個身穿黑底上印有胭脂色井字條紋的絢麗和服的年輕女子。

經理兼調酒師的西村穿著白色上衣，系著領結，彬彬有禮地將警部他們迎入店內，領上了二樓，讓他們在靠近窗戶的位子上坐下來，又讓女招待們拿來了飲料。可是，警部從一開始就顯得很不痛快，幾乎沒怎麼說話，只是不太耐煩地看著經理兼調酒師西村忙這忙那的。

「有啊。」西村青年笑道，「不是還有阿澄嗎？」

「那麼，又是在什麼時候亮起藍色的電燈呢？」

「哈哈，這個么，大家應該都知道的呀！」

「你是怎麼注意到的呢？」在之後一邊請喝啤酒，一邊閑聊的時候，警部向經理兼調酒師問道。

「看到了嗎？當時那人搖搖晃晃地撞到了電燈，結果就跟現在一樣，屋子裡漆黑一片了。」

「嗯，基本上……」

「哎？那不是一直都亮著的嗎？如果是那時突然亮起來的話，那就誰都會注意到了。也就是說，並不是在那時藍色電燈才亮起來的，而是當對面房間里的電燈熄滅以後，一直亮著的藍色燈光才發揮作用的。正因為這樣，窗戶邊的人們才誰都沒有注意到啊。」

「你是說，是君子殺的？」警部略帶譏諷地說。

「沒有，我雖然沒有看到兇殺現場，可是……由於當時房枝已經被人殺死，屋裡應該只有兩個人了……」

當警部帶著一名刑警來到青蘭的二read.99csw.com樓時，四周已經完全斷黑，弄堂里燈火通明，爵士樂飄蕩，大家似乎已將昨晚發生的事件忘得一乾二淨了。然而，這畢竟是在好奇心強烈的都城之內，故而香煙店門前還是有不少看熱鬧的人在那兒轉悠著。青蘭之中，無論是樓上還是樓下，全都客滿，他們都在議論著香煙店的幽靈。

「都看到了吧。為了做這個實驗，我借用了一下君子，還有這套和服。」說著，經理兼調酒師回過頭來望著驚呆了的警部的臉，惡作劇似的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還不明白嗎？好吧，那我就來解釋一下吧，聽好了。請考慮一下這樣的情形。譬如說，用紅色墨水書寫的文字，透過普通的無色玻璃來看時，是跟沒有玻璃時看到的一樣，還是紅色的文字，對吧？可是，同樣是紅色的文字，如果透過紅色的玻璃來看，那紅色的文字就看不見了。我正好是在沖洗底片時發現的。哦，這是我的愛好。我在紅色的電燈下專心致志地沖洗底片，突然發現剛才明明放在身邊的一包用紅色的紙包著的相紙不見了，我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急忙用手去摸，結果在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摸到了。對，跟這個其實是一回事。不過這次不是透過紅色玻璃來看，而是透過藍色玻璃來看，結果紅色的鋼筆字就成了黑色文字了……」

相隔三間左右的香煙店二樓上的窗戶，還跟剛才一樣靜靜地關著，裏面亮著燈。不hｔtps://ｒeａd•９9ｃsw•ｃoｍ一會兒，屋子裡似乎有人了，緊接著玻璃窗上就出現了人影。

「什麼？你說是澄子？」

「那麼，不就沒有人了嗎？」警部傲慢地往後仰著身子。

「你開什麼玩笑！」警部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想說，當時你們這裏的女招待們所看到的，穿著黑色和服，拿著剃刀，靠在玻璃窗上的那個女人不是房枝，而是澄子，是嗎？簡直是胡說八道。你這麼說，才是大錯特錯呢！你聽好了。首先考慮一下她們所穿的和服吧。房枝穿的是樸素的和服，而澄子所穿的是顏色絢麗的和服……」

青蘭這邊的人們，不知道接下來對面要發生什麼事，全都伸長了脖子，探出了身子觀看著。只見對面窗戶上人影大幅度地晃動著，隨即便伸手關掉了電燈。

青蘭的這扇窗戶的上方，寫有大大的「cafe·青蘭」字樣的藍色霓虹燈，正十分鮮艷地閃亮著。

「一點也不難啊。」西村久野繼續說道，「只不過這次是將紅色的鋼筆字，換成了胭脂色的井字條紋字而已。在普通的光線下，那就是胭脂色的井字條紋。可是，正如剛才的紅色鋼筆字的例子一樣，一旦受到了藍色的燈光照射，那胭脂色的井字條紋就成了黑色的井字條紋了。這一變不打緊，要緊的是那和服的底子原本就是黑色的，黑色底子加上黑色的條紋，在別人眼裡自然就成了沒有條紋的純黑色和服了。」

「是的。就是澄子殺死了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