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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名為鴆的毒鳥

第13章 名為鴆的毒鳥

「那倒也是。」
「啊,也許你忘了,我好歹也是個醫生啊。」
「哎……是、是這樣嗎?」
「干、幹什麼?嚇了我一跳!」
「鳩這種鳥存在與否,即使存在是否又具有毒性,都無關緊要。因為問題在於,傳言說鵺敷神社有鴆毒。」
「啊,好像是那樣沒錯。雖然有傳言說唐通助教的故鄉是福井,也是個漁夫鎮,可很難認為和那次來訪有什麼關係。嗯,他本人踏上了民俗學的道路,從事的還是其中的漁村調查,作為擇業理由之一,作為背景的要因之一,出身的意義頂多也就能在這些方面看出來吧。」
「正因為是下宮先生,所以我認為你會有自己的想法。」
「不,其實……對於他們幾個,我有自己的想法。」
「什……」
「啊,我嘛……倒是不常回東京,因為基本上都在外地轉。」
「但、但是那種名叫鴆的鳥,本來不是一種幻想之物嗎?不,不管怎麼說也只是傳說中的鳥,不是嗎?現代生物學里,有毒鳥類的存在並未得到證實。所以鴆應該是空想出來的生物。」
「從前就這樣喲。我離開浦並不是因為想在什麼大醫院當醫生,而是因為非常討厭這個迷信深重的地方。」
「嗯,不過呢,如果只有她和赤黑兩人失蹤,正聲還可以從容地想,其實這可能是鵺敷神社的、鳥人之儀的、朱音巫女的一場演出,只是自己不知情罷了。然而連辰之助都消失無蹤的話,事態就發生了突變。因為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個膽小至極、真心想從島上逃走的男人啊。」
「就是已脫離常軌的朱名巫女,她那發了狂的母親啊!」
「那麼,為什麼想聽我的想法?」
「原來如此,還可以作這樣的解釋啊!」剛被問到時浮現憮然之色的欽藏,聽了之後的話語,露出了苦笑,「當然,朱音小姐是我從前就認識的故人,而且像她那樣既美麗聰慧又富有魅力的女性,我想並不是那麼多。不過呢,在東京居住,也會有很多機會邂逅形形色|色的、從另一種意義上說更加了不起的女性,對吧?」
「嗯,我並不認為朱音小姐在這籠內蜷縮了一整晚——」
「為了達成這一點,我想朱名巫女也設法作了安排。但是,也許有一兩個人出了意外。」
「結果還是惠及了浦上的人們,不是挺好嗎?」
如此回應的言耶,只是以一種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又問,「對了,下宮先生為什麼想回到浦上來呢?」
「確實如此,可你也很清楚吧,實行起來沒那麼簡單。」
「是啊。而且,要說不得不回來的原因嘛,就是我在東京工作的醫院工作時在女性問題上出了點岔子。」
然而,冥思苦想的言耶視線投向飛翔岩的一瞬間:
他坦率地承認,只有這件是好事。
「不過,正聲君其實在間蠣先生失蹤前就開始有點古怪了——從昨晚開始的。」
「但是,她四天前出現在兜離之浦,出入鵺敷神社也才三天。即使其間發生了什麼,但待人接物一貫態度良好的正聲,對她迴避到這種程度,可以說讓人無法理解……」
「換言之,就是她利用了鳥人之儀嗎?」
「是啊。關於大板車的車轍,只需適當地進行清除,之後的雨會幫她收拾殘局,而大板車只要放到廢村就行了。」
昨晚對言耶的意見嗤之以鼻的欽藏,似乎一進拜殿就被殿內蕩漾的獨特氛圍吞沒了吧,語氣中並無挪揄之意。
「等一下!人籠……」
之後,他倆不再交談,默默合力把人籠放下。不過,似乎並不需要兩個大男人聯手拉扯,籠子幾乎毫無抵抗地順順溜溜滑到了祭壇上。
附和著欽藏的言耶想到,這麼說起來,下宮的父親也提起過這樣的傳言——神社和軍部某處有聯繫。
「很遺憾,看來是這樣。」
欽藏終於恢復了譏誚的口吻。不過,即便如此,言耶開始檢查所有可九_九_藏_書能掀開的榻榻米時,他還是勉強搭了把手。但這終究只是徒勞一場……
「實在是很難說。因為無法從現狀來判斷朱名女士和朱音小姐消失的理由和方法是否相同。而城南民俗研究所六人和赤黑先生及間蠣先生的失蹤,也可以這樣認為。」
「果然有這種感覺嗎?」
迅速站起身來的言耶口吻很興奮。他開始巡視兩個細長和室里所有看似能掀開的榻榻米。然而這興奮也不過持續到了取下一枚木板片的時候。
從話題的進展來看,結果就會變成這樣了,但畢竟很難讓人立刻接受。然而欽藏又一次緩緩點了頭。
也許是感到言耶的回應不無譏諷之意吧,欽藏目光尖銳地怒視言耶。然而當他看到對方滿不在乎的表情時,又似有種一拳打進了棉花堆的感覺。
「不,突然想到了點事……」
「嗯,在中國流傳著把鴆放入酒、把烏頭或附子放入肉的方法。後者就是所謂的鳥兜,你應該知道吧?」
「這麼看來,在某處的榻榻米下面,只有那裡沒鋪木板片,在那裡存在藏身的空間——」
言耶顯出了難以置信的模樣,話語也含混起來。而欽藏向他緩緩點頭。
然而現在卻不得不返回被自己如此這般捨棄的故鄉,言耶盡量不去想象他的心境。
「三人的陸續消失,和這有什麼關係嗎?」
但是,兩人的辛勤調查,結果和探查榻榻米一樣,以徒勞告終。
「宗教性質的奇迹表演嗎……嗯,看來很有可能。」
「鴆毒……那是指從世人皆稱毒鳥的鴆身上採下的毒嗎?用鴆羽浸過的酒,稱為鴆酒或鴆,是吧?」
「不,想不出別的了——啊,對了!是那醫院的關係人說的,據說她想知道哪裡能學瑜伽。」
「是說正聲嗎?」
順便提一句,早餐之後眾人商議的結果是,言耶和欽藏上島北側,餘下三人上島南側進行調查。
「朱音小姐在這裏——莫非也是理由之一?」
「那麼她的證詞……」
「把這種東西搞到手,究竟想做什麼——」
「和鵺敷神社有關的宗教人士,乍一看會讓人以為儘是些居無定所的乞食坊主啊,在全國四處流浪的座頭什麼的。然而據說,其實有時幕後會有政界和金融界的大人物操控。戰前的話,那就是軍部——」
「你知道所謂的鴆毒嗎?」
「只能這麼認為吧。」
「看看,連不是醫生的你都感覺出來了吧。說得明白點,在我看來她反倒是發胖了。當然,我並不認為她在暴飲暴食。只是聽正聲說,不知何時開始,她對食物精挑細選了起來,雖然絕對稱不上挑剔——」
「因為對外人就無拘無束了,是吧?」
「嗯,還真是個怪男人,你啊……好啦,不說了。總之,如果我沒回這裏來,也就不會對朱音小姐心生愛慕了吧。」
「哎!真、真的嗎……」
「話說他們來兜離之浦,真的只是偶然嗎?」
於是言耶回應道:「最大的衝擊——自然是朱音小姐失蹤了,對吧?」
「嗯,說不定她是想追求身體的柔韌性。」
「不,免了。」
「確實,只能認為間蠣先生出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對吧?」
「啊……」
「瑜伽……本來我會想,她是對瑜伽的冥想法之類的感興趣吧——」
「即使這裏真是藏身之所,她如何從拜殿脫身——依然是個問題。」
「就是說,如果像分類四說的那樣,朱音https://read•99csw•com巫女躲在拜殿某處、在秘密的隱蔽場所藏身的話,那麼她現在還藏著是嗎?」「是。而且,基於昨夜的種種討論,重新審視這事,我又一次感到,這種設想的可能性最高,可以最簡單地解決她怎樣從拜殿消失這個大謎團。」
「你認為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精神異常?」
「站在這個視角,再看一次拜殿內部——」
「這麼說起來,難道鴆毒和鵺敷神社有什麼關聯——」
「朱音小姐會不會是懷孕了?」
言耶指出的問題,讓欽藏閉上了嘴,雖然只有一瞬間。他浮現了迄今為止從未顯現過的苦惱表情:「她被關進雜物間是真的吧,因為事實上就是在那裡發現了她。」
「但是,朱音小姐的證詞怎麼解釋?」
「原來如此。扼要來說,可以認為他們完全是被卷人其中的啰?如此想來,那六位成年男性遭遇了什麼、消失去了何方——」
「一場空歡喜。」
被欽藏一說,言耶想到自己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是,這是因為身為宗教者的她,達到了某種大徹大悟的境界吧。」
「然而,她進行了多達三次的體檢。果然,應該把這理解成她在為鳥人之儀作準備吧。」
「你這種激|情究竟來自哪裡——」
「但神社方面,別說一點也不知道他們要把鴆毒用於何處了,多半連興趣也沒有吧。而且我也不認為那幫稀奇古怪的傢伙,會向神社挑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嗯。對了,此外朱音小姐還有什麼異常舉動嗎?」
言耶在心裏發牢騷時,兩人已經到了階梯廊下端的門口。之後誰也不吭聲,默默地登著階梯,向拜殿的大門進發。
「朱音小姐有哪裡不舒服?」
意外的回答,讓言耶把臉轉向了同伴。但欽藏卻依然凝視著北方。
「可、可是,這樣的話,鎮醫院的熟人應該會告訴我……」
這回輪到言耶消沉了。不過欽藏的笑容也迅速隱沒了。因為身陷在雲霧中的感覺,兩人並無二致。
「不,我想正如朱音小姐的證詞所言,那是鸛的作為。因為我覺得當時的朱名巫女精神狀態也許已經不正常了。」
他就嘀咕了半句,視線又立刻投向坐落在祭壇西北角的兩個滑車。
「所以和朱音巫女重逢,對我來說實屬僥倖。」
「而且,還不是單純的莫名討厭吧?恐怕有什麼……應該有什麼理由。」
「是啊,而且問題是她正相反。看起來,她倒是對正聲有好感。」
「有那麼難以啟齒嗎?」
「真的只是突然想到——」
「哎?是這樣嗎——」
「嗬。好吧,現在能否姑亂說一句找到了臨時藏身之所呢……」
「……」
「那還用說嗎?為了保住鳥人之儀的秘密啊!」
「嗯,據說儀式失敗,昏迷后不久就去世了……」
「既然可以解說得如此詳盡,那麼這種毒屢屢用作暗殺手段的傳說,你也知道吧?」
「也就是說,後來她採用了更直接的武力攻擊?而這些又被雜物間里的朱音小姐聽到了?」
「那粗繩子不是完好無損嗎?」
「什麼事?」
「而且我也只是從父親那裡聽來的,父親又是從爺爺那裡聽來的,所以知道這傳言的人,在浦上也屈指可數。」
「這滑車滑動性能良好,乘籠的人如果有一定的力氣,我想不是那麼難的。」
「請恕我失禮,這是因為浮坪醫院沒有充足的醫療設備嗎?」
言耶首先調查了門把手上打結的帶子和貼在門縫上的紙,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但是,人自己乘坐在籠內時,能不能把籠子升到大岩的喙那裡呢?」
「當然了。不過再想想,鴆、烏頭、鳥兜,凈是些和鳥有牽連的……實在是意味深長啊!」
去拜殿的途中,欽藏用粗魯而又深感不妙似的口吻向言耶搭話。
「你不覺得同時毒殺六人很難嗎?」
「為了加固底部嘛。考慮到用途是給巫女九*九*藏*書乘坐,這麼處理是理所當然的吧。」
「不,沒那回事。其實我也很在意這一點,所以託人從她接受體檢的醫院問了結果,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言耶的氣餒只是一瞬間。之後他又精神飽滿地調查起拜殿各處來。這種意志力和行動力,也許連欽藏都感到欽佩吧,可以看到,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協助著言耶。
「大約在一年前和半年前,還有為了祓禊而上島的一周前。」
「話說回來,你曾和間蠣先生講過,朱音小姐在鎮上的醫院接受過體檢。」
「找個時機問問正聲君。」
「遲鈍的狀態,對吧?」
無聲的時光流逝了片刻。沒多久,言耶開口問道:
「也許朱名巫女一得知儀式失敗,就向唐通助教坦陳了一切。這樣麻痹了對方之後,給所有人下了毒。不過,唯獨鸛先生髮覺她形跡可疑。或者也可以這麼想,他不願意讓朱音小姐聽到成年人之間的醜事,於是把她塞進了裡間的雜物間。」
不過,另一方的言耶雖然給出了肯定的回應,卻在重又切身感受到充斥于拜殿內部的異樣空氣的一瞬間,無比真切地意識到,藏在地板下的見解有多無聊,簡直是哄小孩的玩意兒。
「別把人說得像詐騙犯一樣嘛——」
「所謂的某人,是指協助者、非協助者,或朱音巫女本人嗎?」
在那裡,在掀起來的榻榻米下面,呈現出了整整齊齊鋪著木板片的景象,簡直像是在預告地板下別有空間。
「這樣的傳言在出入神社的宗教人士之間流傳,是無可爭議的事實。鴆毒這種東西本身是否存在倒又另當別論。只是,聽說神社確實有和鴆毒效用相似的毒藥。還聽說宗教人士里也有一些人,他們的目的就是把這種毒藥搞到手。」
「什、什麼?可是,就那寬度……」
最後,在他倆登上大鳥神之居時,欽藏向崖下張望著說道。
他突然說起了不同尋常的話題。
「事實上發生了什麼,又另當別論。至少,巫女從拜殿消失這件事——也許從最初開始就是有意為之。」
「真的有嗎……」
「嗯,就精神方面而言,這樣解釋也行吧。但從肉體層面上看卻不對勁。」
「這是……」
「那麼,是從回浦開始,對朱音小姐——」
「但是……」欽藏浮現出迷惑不解的表情,「我覺得我們上島之後見到的朱音巫女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將要面對你所設立的這種假說中的狀況啊!」
「被人從側面看的話,她是很難躲藏。可那籠子懸挂在比我們髙的地方。也就是說,從斜下方往上看,能成為藏身死角的空間就會相應增大。而且朱音小姐不是對瑜伽感興趣嗎?我剛才也說過,瑜伽會讓身體變得柔軟。」
言耶突然擔心起來,同時又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有點著慌:「不,請等一下。因為這出人意料的話題我差點忘了,那鴆毒究竟是怎麼……難、難不成,城南民俗研究所的六人,是被毒殺?……」
雖然發出了詫異的聲音,但欽藏還是馬上跟在他身後。
「難、難不成……」
「有這、這、這樣的背景嗎?」
「可朱名巫女和那個名叫伊吹末利作的男人偷渡去『偽滿洲』了吧?所以儀式也好什麼都好,反正都——」
「不,並不只是這個原因。正聲好像挺信賴你的,恐怕他也是不知不覺就著了刀城言耶這傢伙的道兒吧,一定是這樣。」
「正是。」
「……」
言耶講述了就寢前的一幕。於是欽藏顯示出沉思的樣子,片刻之後,他問道:
「島的西側有兩股潮流,遺體基本不會被衝上岸是吧?」
「不,不是繩子,而是人籠本身。你看,人籠的下部不僅是格子,還貼著橫板不是嗎?」
「嗯,真不愧是特意到訪兜離之浦、還好事來參加鳥人之儀的古怪小說家啊!」
「和孔雀相似,我沒記錯吧?據說嘴赤頸黑,身體五https://read•99csw•com色,腳像鶴。愛吃蝮。在日本的《養老律令》的《賊盜律》中,和毒藥有關的項目里,應該還是有所觸及的。」
從那之下看到的,是確鑿無疑的岩面。與兩個和室內側的廣闊岩場一樣的地面,也在這裏出現了。
切斷帶子撕破封條的言耶打開門,與欽藏先後進入拜殿,然後立刻在門內側將豎在一邊的閂棒插好。此外,言耶又作了調節,讓閂棒上畫著的鉛筆線和承接閂棒的金屬底座上的線再度吻合。他又一次在門上做了手腳,如此一來,不管是誰,只要從他倆的眼皮底下溜出去,他倆就能知道。
「嗯。只是,我想說人是否能藏在橫板部分——」
「有關係喲。她打算利用鳥人之儀偷渡到『偽滿洲』去,於是選擇了城南民俗研究所的六人當證人。然而,如果她的嘗試失敗了,會怎樣?」
「就是啊……」
「也可以認為是朱音小姐事先做好了封口工作,而且還是在暗示醫院里的人對你坦率說出其他方面的診斷結果,以隱瞞懷孕事實——這一方法的基礎上。因為她能預料到,如果去鎮醫院,就會引起浦上的人、尤其是你這位醫生的注意。」
「那可以作為這次三人失蹤的參考嗎?」
「朱音小姐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這麼擔心,據說鵺敷神社巫女的修行又堪稱嚴酷異常,和巫女們關係親密的男性都是修驗系的宗教人士——這種種要素不禁讓人聯想到,以一己之身挑戰危險巔峰的巫女身姿……」
「那我們怎麼辦?把榻榻米揭開來看看?」
欽藏向言耶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麻煩的人哎……)
言耶半開玩笑半抗議似的說,而欽藏只是凝視著他,警戒之態畢露無遺。
「就是啊。所以她用類似鴆毒的葯消滅了證人。雖然我不知道葯是拜殿里本來就有的,還是她從神社拿過去的。」
欽藏還是一如既往的譏嘲態度,不過倒也正確指出了正聲的問題。
「遺體呢?多達六人的遺體呢?」
反問言耶的欽藏也直視著前方。雖然不知在他眼中映現的究竟是烏雲密布的天空、遙遙可見的兜離之浦,還是眼皮底下的海面——
「下宮先生——關於十八年前朱名巫女和城南民俗研究所六人的失蹤事件,你是怎麼想的?」
「原來如此。那麼,分類二『朱音→拜殿→朱音=她進入拜殿後,用某種方法出去了』,這一假說馬上就成了最有希望的選項。」
這時欽藏指出了新的問題。
「不對嗎?」
「我哪知道那麼多……只是,考慮到我們如今所處的狀況,哪怕解決一個怪問題也好吧。」
「那麼,你要不試試?」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也許某人利用了這一點。」
沒想到欽藏會自己作這番剖白的言耶,心中非常焦慮。「沒從辰之助那裡聽說嗎?浦上的年輕人都知道,但那只是誰也不知道詳情的流言。不過,以我老爸為首的那幫老傢伙,似乎都深信我是為了繼承浮坪爺爺的事業,特意從東京辭職回來的。」
雖然如此回應,但言耶還是起勁地窺探著大鳥神的嘴,那裡仍然有一種黏濕的滑膩感,令人作嘔。
「嗯,行了。鴆毒嘛,在記述和毒藥的使用及販賣有關的唐代刑罰書《唐律疏議》里也出現過,在七世紀中葉到八世紀中葉。不過,關於鴆,公元前的各種古籍中就有所提及,而且三世紀末也有捕獲記錄,所以它的存在可以說是從遠古就流傳下來了吧。」
「但是呢,在兩人的短暫交往中,出現這樣的正反關係也太奇怪了吧?」
言耶探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木板。
不無欽佩的欽藏愕然發怔,言read.99csw.com耶卻視若無睹,突然發問道:
「那、那麼下宮先生,你是說朱音小姐在母親毒殺六人的現場——」
「因為我覺得你雖然是浦上的人,卻是個理性主義者。雖然不清楚你本來就這樣還是職業的關係——」
「哎?是嗎?」
「難、難不成……」
「喂喂,邊上一圈不都是海嗎?如果有男人和她在一起,拋屍很容易。而且就算只有她一個,有大板車的話,在集會所和某個斷崖邊跑幾個來回也就完事了吧。從這層意義上說,辰之助足跡消失的地點也許正合適呢。」
「嗯,那個女學生北代瑞子,你怎麼看?不覺得她有點蹊蹺?」
「不過,回浦到現在,我也只對你說了這些。」
「我認為半真半假。」
「至於用什麼方法從拜殿、從鳥坯島脫身——別來問我。因為我也毫無頭緒。」
「嗯——」
其實,最初打算讓氣色不好的正聲獨自留在集會所睡覺,南半部分預定由行道和瑞子負責。但是,瑞子說比起搜索來,她更想看護正聲。這麼一來行道就落單了。即使是行道,也沒有獨自一人在島上轉悠的幹勁吧,所以他希望和言耶他們共同行動。這時正聲說他沒問題——無視勸阻他的瑞子——表示可以參加,於是就這樣分成了兩人和三人的小組。而言耶和欽藏組隊的原因是,只有他倆說想上拜殿調查。
「承蒙誇獎——」
「看起來,封條一點也沒損壞呢。」
「要說有嘛確實有,但沒什麼新鮮的。我也認為,在浦上的某些人之間流傳的謠言就是真相吧——朱名巫女和一個男性修行者偷渡去了『偽滿洲』,僅此而已。」
「看來分類四的各項,現在也不得不否決啦!」
言耶由衷的話語,讓欽藏誇張地皺起了眉。
「啊?這麼秘密的信息對我說沒關係嗎……」
「不這樣解釋的話,毒殺六人就不可能吧?」
「嗯,因為所有人未必會一齊服毒。」
「此話怎講?」
「那可真夠戧啊!」
「那、那麼朱音小姐看到的,在雜物間里透過孔窺探到的鳥女……」
「究竟是為、為什麼?」
「嗯?啊,是這樣——」
「無法否定呢……」欽藏顯出了少有的沮喪之色,但隨即浮現機誚的微笑,「可這樣一來,你的假說也垮了。因為在懷孕狀態下,不可能選擇那麼危險的脫身方法。」
「根據當時的狀況想象,裡外間的隔門是關著的吧,所以我想她從雜物間門板上的孔往外看,目擊到母親罪行的可能性很低。但她完全可以感覺到那樣的氣氛吧。」
就這樣,沉默自然而然地降臨在兩人之間。雖說身穿雨衣,還下著小雨,但他倆並不厭惡在大鳥神之居淋得濕漉漉的,只是一味凝視著盂蘭盆節的洶湧海面。這是進入拜殿以來,初次到訪的靜寂。
「如果是這樣,也許這就是如今島上所有事情的起源。」
「嗯,這就補充並加強了先前的假說。」
「不僅鳥人之儀的秘密會暴露,和男人私奔的事也會曝光。」
「你說什、什麼……」
「你說正聲君變得古怪起來,有她的原因嗎?誠然他看上去是討厭她。」
「關於城南民俗研究所的六人呢?」
「但她特意去了鎮醫院。」
「這得看她需要進行何等程度的何種檢查吧。如果是泛泛的一通體檢,浮坪醫院也沒什麼不行。」
他的眼睛還是向著波濤翻卷的海面。
即便如此,他還是走進右側和室,隨便挑了張榻榻米想往上掀。但是,外行人看來畢竟是不成,欽藏從左側和室取來槍,插入接縫處,才總算掀開了。
「不是助手鸛先生,而是朱名女士,試圖只把女兒一人救出嗎?」
「據我所知,她至少去鎮醫院接受過三次體檢。」
「也許是因為一切都曝光了,也許是鳥人之儀本身就有這種危險。朱慧巫女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
「正是。」
他倆吐出了這樣的低語,彷彿對眼前的景象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