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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上屋的客房

第五章 上屋的客房

「在我們分析過各種可能性的過程中,國治老弟應該也注意到這個矛盾的地方了吧?」
可能是兄長的反應讓她感到大失所望吧!只見娟子繼續以強硬的語氣說道。
「煩不煩吶!到底要我說幾遍啊?我誰也沒有看到,舅舅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只說那個意想不到的人物,我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就這麼多了……」
「喂!你想幹麼?」
「又不是酒,有什麼關係……姐夫,你不要這麼固執嘛……」
「哥,會不會是黑子?那孩子別說是在家裡了,就連在村子里也總是像只貓似的神出鬼沒。最裡面的那個房間以前是當作茶室來使用吧!在壁龕的旁邊不是還留有一扇雕花的窗子嗎?窗外就是院子,萬一黑子就躲在那裡的話……」
「什麼意思……?」
「你們不覺得很詭異嗎……」
「這種事你是聽誰說的?」
儘管如此,國治還是不甘示弱地恨聲說道,還故意把茶杯湊近嘴邊,當著黑子的面一飲而盡,誰知——
紗霧注意到黑子非比尋常的反應,才剛開口,黑子就「咻!」地一聲衝進了客房,伸手就要去拿矮桌上的布袋。
「只要當我們從來沒討論過這件事不就好了嗎?」
「話說回來了姐夫,為什麼我們非得幫那個山伏辦後事不可啊?如果他是被早霧大姐殺死的,倒也還情有可原,可是如今連舅舅都遇到了那等事,早霧大姐的嫌疑應該也可以洗清了吧!那為什麼……」
「你、你在說什麼呀?這孩子真是的……」
勇和娟子幾乎是用一時間提出質疑,但國治只是聳了聳肩,一時無語,只是一個勁兒地灌酒。
只不過,坐在她旁邊的兄長只是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一般說來,遺體這時候不是早就應該送回來了嗎?」
「這麼一來的話,哥,那個人的死跟禮拜天的事就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吧?」
第一個進入客房的就是國治本人,捧著一個在來的途中不知道上哪兒弄來的大酒壺和酒杯,一進門就毫不遲疑都取代了以前勝虎坐的壁龕前的座位。接下來是年紀比他大,同時也是上屋當家的勇,而他也只是對小舅子微微頷首,然後便老實地在他面前坐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而國治也只是回以一個輕輕的點頭,倒酒的手從來也沒停過,在那之後,房間里只剩下喝酒的聲音,使得原本就已經很冷清的客房更添了幾許空寂的味道。最後進來的娟子在剛進房的時候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但可能是被充斥于兩人之間的氣氛嚇到了,結果只是沉默地在兄長身邊坐下。
勇以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對著小姨子搖頭。國治突然把身體探出來,指著自己的腦瓜子說道:
「不好意思。」
接著小舅子的話後面,勇也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每個人進房的時間都隔了好幾分鐘,可能是故意要把時間錯開吧!畢竟他們在上午和傍晚的時刻都曾經原班人馬聚集在同一個房間里,這種程度的留心也算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雖然擔心被別人看到,在那之前的兩次密談,三個人都像綁粽子似的同進同出。看樣子勝虎雖然只是個靠不住的長輩,但畢竟是統合大家的角色,如今他不在了,差別就在這種地方表現出來了。
「我的意思是,假設黑子跟蓮次郎真的有什麼交情的話,那麼黑子和神櫛家的其他人肯定也有關係。」
「肯定是我媽這裏壞掉了。對我媽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是比谺呀治家更重要的了,而供奉山神的上屋存續問題,更是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啊!那該不會是祖母大人的……」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巫神堂……該怎麼說呢……畢竟是犯案現場……不對,是那個山伏陳屍的現場,所以不太適合吧!」
「太難的事人家聽不懂,可是就覺得哪裡怪怪的。如果是媽命令黑子乾的,我想絕對不會把屍體打扮成案山子大人的樣子。也許媽的腦筋是真的有點不清楚了,可是她對於山神的信仰肯定是會一直持續到她瞑目為止。同樣的道理,就算是她在暗地裡操縱哪個神櫛家的人乾的,她也絕對不會做出讓谺呀治家受到懷疑的事……」
「如果只有膳德僧的話,那或許的確只是巧合也說不定,但是如今就連舅舅也以同樣的方式死掉了,如果說這兩個人有九*九*藏*書什麼共通點的話,也就只有那席話了不是嗎?」
細細的黑影,同樣畫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惡……」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岳母大人現在根本沒有辦法為大家祈禱,而且祈禱到底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山伏和舅舅的死因跟那件事情到底有沒有關係,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要說兩個人有什麼共通點,就只有那件事了不是嗎?這樣的話,同樣跟那件事扯上關係的我們也得小心一點,所以……」
勇和國治面面相覷地點了點頭,娟子則喃喃地說道:
「從警方的話來推測,之前因為懷疑早霧大姐就是兇手,所以膳德僧的鑒識工作很早就結束了,我想今晚應該就會把遺體送回我們這裏了。」
過了一會兒,娟子想起來在客房之前有看到泰然的身影,想先從無關痛癢的話題來打開僵局,於是一面觀察兩位男士的樣子,一面打破了沉默。
勇和娟子似乎都被這番話打擊得毫無還手之力,兩人皆低著頭,一言不發。
就在此時,客房裡的三個人全都不約而同地恢復了沉默。肯定每個人都覺得宛如置身於五里霧中,只有不安如雨後春筍般滋生,形成一個疑神疑鬼的世界。只有時間踩著沉重的腳步,自顧自地揚長而去。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靜靜地等待這場風波過去。當然那件事也要當作沒發生過。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最好暫時連門都不要出,總而言之就是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只要確定我們這邊沒有採取具體的行動,我想對方應該也不會隨便出手才對。」
「這不是那個男人的……」
幾秒鐘之後,國治的身體突然僵直地往前傾,然後下一秒鐘又整個人往後仰,重複幾次以上的動作之後,突然變成抱著肚子的姿勢。
「不管怎麼說,結論就是要當那件事沒發生過,這點沒問題吧?除此之外,這也是我們三個人最後一次的秘密聚會,既然那件事情已經一筆勾銷,那麼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再討論下去任何事情了,要是再繼續湊在一起的話,遲早會讓家裡人起疑心的。」
「話、話是沒錯……」
「可是……既然我們也有危險的話,不如直接告訴警方……」
「不,還沒有。山伏發生了這樣的事,暫時也不是談那件事的時候了。」
「是岳母大人決定要由上屋來為他辦後事的,你忘啦!那個時候早霧大姐的嫌疑還很大,再加上膳德僧是岳母大人的客人,在上屋也待了一段時日……」
國治似乎是連想也沒想地就開口問道,結果話一出口,才驚覺這個問題本身就等於是不打自招,於是馬上沉默下來。儘管如此,嘴裏還是喃喃地說:「肯定是阿辰!」一副要把打小報告的兇手揪出來似的。紗霧完全不受舅舅的態度影響,繼續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上傳來了聲音,雖然帶著點猶豫,但毫無疑問就是紗霧的聲音——
「什麼?可是哥……你不是說沒有看到其他人嗎?」
勇回了女兒一聲,然後紙門被打開,表情有點僵硬的紗霧走了進來。
「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在巫神堂舉辦守靈夜就好了嘛!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犯不著把他的遺體放在主屋的房間里吧!」
坐在國治前面左前方的勇有氣無力地吐出這句話之後就無以為繼了。只是,比較起來,至少姐夫還願意搭腔,因此娟子繼續說道:
娟子先看了看勇,再把臉轉向國治的方向。明明知道妹子正緊盯著自己不放,但國治只是慢條斯理地把酒倒進酒杯里,一點反應也沒有,最後還是娟子忍不住又問道:
「啊!已經開始守夜了嗎?」
國治喃喃自語,開始在身上的口袋到處摸了起來。
「那是因為他想對紗霧亂來,所以早霧大姐才……」
「姐夫,這就是重點啦!對我媽來說,這不正好是個一石二鳥的計策嗎?只要透過黑子來操縱神櫛家,並且順利阻止想要推動那個計劃的人,那麼谺呀治家就可以高枕無憂,另一方面,就算兇手被警方逮捕了,只要兇手是神櫛家的人,那麼就連大神屋在村子里的地位也會受到波及,這不是一石二鳥是什麼?」
「啊~~」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娟子的顧慮九*九*藏*書我也不是不了解,因為警方正拚命地想要找出膳德僧和勝虎舅舅的共通點,如果我們能提供一點線索的話,或許警方很快就能逮捕到兇手也說不定……」
「我又沒有這麼說,人家只是……怎麼?難道哥你也認為他們是被同一個人殺死的嗎?」
「嗯……真的能這麼順利嗎?可是,等一下,就算是這樣好了,那麼之所以一開始就連續攻擊膳德僧和勝虎舅舅,也是因為這兩個人在我們當中算是參謀型的人物嗎?」
只可惜,那種大人式的打馬虎眼似乎不太管用,紗霧的語氣雖然雲淡風輕,但卻是不問到水落石出就不會罷休的樣子。
勝虎溺死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天晚上,國治、娟子、勇等三人避開眾人的耳目,悄悄地溜進了客房。
因為這句話,娟子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望著外甥女,可能是因為她一直到剛才也都還在擔心同一個問題吧!不對,國治肯定也有同樣的感覺,只是他仍頑固地把臉別開。
儘管如此,以國治為中心的三人小組在短短一天內就進行了三次的密談,顯見這一連串的事故已經將這三個人逼到絕路。第一次密談的目的是國治把昨天發生的事——也就是他和勝虎去緋還川上游的渡頭一事——告訴娟子和勇,問他們該怎麼辦才好,結論是包括禮拜天的談話內容在內,都必須對警方保持緘默。第二次則是在警方問完筆錄之後,目的是交換情報——像是各自被問了什麼問題?怎麼回答的?有沒有人漏了口風?硬要說的話,前兩次密談的目的似乎都只是為了要消除國治個人的不安,所以他會一馬當先地召集其他兩人,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
「什、什麼事……」
紗霧一個一個地依序將在座三個人的臉全都看了一遍,然後慢慢地,但卻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父親的影響,紗霧雖然可以說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是口音卻非常標準,堅定的語氣顯示出她不受任何敷衍塞責的答案。
以時間上來說,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在那幾秒鐘的騷動中,有一道黑影閃了過去……
「總而言之,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當那件事沒發生過,可是如果我照實說了的話,你們一定無法接受吧……」
「從勝虎舅舅的說法上來看,果然還是神櫛家的人比較可疑呢……」
「明明遺體還沒有領回來……」
「是嗎?既然都被那個山伏給聽去了,就算再有其他人聽到也不足為奇……」
然後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喃喃說道。
國治說完之後,掏出一個小布袋放到矮桌上,勇和娟子看到他拿出來的東西,雙雙抽了一口氣。
「紗霧,你來得正是時候,去你爸旁邊坐下。別管那個傢伙的事了,舅舅剛好找到好東西,要給大家品嘗呢!」
「那你想怎麼樣?」
雖然想要否決掉小姨子的不安,但是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雖然想要用合理的方式來解釋,但是對於出生在谺呀治家的下屋,後來又入贅到上屋的他來說,恐怕有太多無法解釋的親身經歷,讓他無法斷然否決小姨子所說的話,可能是腦子裡又浮現出過去那些令人膽戰心驚的回憶,所以在閉上嘴巴的同時,他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娟子忍不住插嘴問道,可是在看到姐夫皺著眉頭,微微地搖了搖頭之後,趕緊把嘴巴閉上。只不過,國治本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人的這番你來我往。
「只能請媽幫我們祈禱了,村民們不也都是這麼說的嗎?我想光靠大神屋的建男先生祓禊是無濟於事的,不是說沒有效,而是沒辦法從根本解決問題。」
「振作一點,現在可不是讓你借酒澆愁的時候,再這樣下去的話……」
「喂!娟子!」
娟子依舊低垂著臉,不輕不重地吐出這句話。
一直默默地重複著倒酒、喝酒動作的國治終於開口說話了。
國治一面搖頭一面這麼說,兼之還長長地嘆了一口大氣,彷彿是在哀嘆這兩個人怎麼都說不聽似的。
「你是說就連家裡的人也會受害嗎?」
國治不當一回事地說道,手忙腳亂地將那奇妙的飲料泡成四人份。
「和勝虎舅公走得比較近的,就只有國治舅舅跟娟子阿姨了。」
「哦……」
娟子終九九藏書於注意到,大人們自顧自地鬧成一團,可是紗霧還佇立在剛才踏進客房一、兩步的地方,於是便出聲問她,結果——
「神櫛家?可是國治老弟,他們家的漣三郎不是和我們站在同一條陣線嗎?更重要的是,神櫛家的人怎麼可能知道那天的事情……?還是那件事情其實已經有什麼具體的進展了?」
勇難得露出了激動的表情,可是最後一句卻講得十分模糊曖昧,於是娟子接下去幫他把話說完:
「就算真的是黑子好了,他肯定頭一個就會去向岳母大人報告吧!膳德僧也就算了,總不可能把岳母大人的親弟弟也……」
面對娟子語氣強硬地步步進逼,勇嚇得翻了白眼,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機靈地察覺到娟子的反應,紗霧靠近她說道。
「那個渡船頭……好像……好像有什麼……」
紗霧立刻回答,同時把紙門打開,黑子就站在門外,正當他開始用肢體語言告訴紗霧,叉霧巫女在找她的時候,卻突然停下動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放在矮桌上的布袋。
「那也只有我媽才知道了。總而言之,就算是強人所難,我也要向上屋的巫女求助,不然的話……」
「嗯……這麼說來,警方的人也說好像比預定時間還要慢。既然最重要的遺體沒有送回來,就這麼早請泰然住持過來,實在是對人家有點不好意思呢!」
「紗霧,你怎麼啦……?」
「姐夫,還有娟子,我再跟你們提醒一遍,那件事絕對不能說,不只是警方,對誰都不能說。」
「這個嘛……」
聽完她的話之後,這次換國治沉默以對了。他無意識地拿起酒壺,又要往杯子里倒的時候,終於發現酒已經喝完了。於是伴隨著一聲嘆息,再度把酒壺放回桌子上。
「不知道姐夫有沒有看過神櫛家的蓮次郎跟黑子走在一起的畫面?」
「嗯,我想的確沒有其他人類,因為我有把周圍都看過一遍確認過了,但是,的確有什麼東西在那裡。後來每當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時的氣氛時,都會忍不住有這種感覺。」
「要是被大家知道我們在暗中計劃什麼的話,你覺得我們還有何顏面在谺呀治家、在這個村子里待下去?如果我們已經在檯面下促成了漣三郎和紗霧的親事,或者是增加了許多同伴,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告訴大家,那也就罷了,問題是在什麼都還沒有開始的情況下就把那個計劃講出來的話,那跟取我們的命有什麼差別?娟子,你已經無法回夫家了,難道你再離開這個家也無所謂嗎?」
「這些矛盾之處我也是現在聽著聽著才發現的,但是如果問我說跟那件事有沒有關係,我認為是有的。但是,有沒有都已經不重要了。總之我想說的是,請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就只有這樣。」
兩人皆以責備的眼神望著國治,但是國治本人卻不以為意地一邊笑著,一邊把茶壺和茶杯拿了過來。
「對,沒錯,就這麼辦。追根究底,那個禮拜天晚上我們根本就不應該聚集在內室討論那件事的……」
「笨蛋!要是這麼做的話,我們才真的會被盯上呢!」
「這不是從媽那裡偷……呃~~他本人說是拿出來的那種飲料粉末嗎?」
「不過,神櫛家的那些人比媽還要可疑就是了。」
「姐夫,你有想過後續的問題嗎?」
「我有一個預感,恐怕不只他們兩個,搞不好村子里就要開始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
「還沒,那個……」
「你的意思是說黑子把那件事告訴了神櫛家的某個人?不可能吧!不管再怎麼樣,我想他都不會背叛岳母大人的。」
「而且原因是禮拜天的那席話——你的意思是這樣吧!」
「你是指兩個人死時的樣子嗎?可是,你剛剛不也說過,那是為了要讓外人以為是谺呀治家的人乾的……為了讓世人以為是我們家的家務事,所以才……所以才……」
國治也對姐夫的結論表示贊同。
「有什麼關係,這種東西的美味,你們不是也很清楚嗎?」
「沒錯,假設這些事和岳母大人沒有任何關係,打從一開始就是神櫛家人乾的好事,那黑子就更不可能幫助他們了。不管從哪個角度去想,總是會有說不通的地方。」
「姐夫,看樣子山伏的遺體似乎還沒送回來呢!肯定是在驗屍的時候被切得太九_九_藏_書碎了,現在正手忙腳亂地縫回去吧!」
紗霧只說到這裏就接不下去了,可能是不想直接說出那個想要強|暴自己的男人名字吧!可是國治完全沒有覺察到她的心情,還神經大條地說:
國治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氣喝掉,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然後又補了一句讓勇和娟子更為驚訝的話:
「那麼也有可能為了重新調查一遍,而把遺體又送回去也不一定呢!如果是那樣的話,姐夫,你這一次要清楚明白地告訴警方,說我們家不幫他處理後事。」
「這個嘛……除非她問我吧……可是姐夫,我媽應該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只要請她祈禱就好了,不需要解釋那麼多也無所謂吧……」
半是慌張、半是惱怒的國治也伸手去搶,於是黑子剛拿到手的布袋在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往勇的方向飛去。大家全都用眼睛追著那道曲線,也就是說,大家的注意力此時此刻都集中在那個布袋上。
過了好一會兒,勇硬是以一種強迫自己冷靜的語氣說道:
「你、你的意思時說……不是人類,而是某個不知名的東西殺了那兩個人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把事情扯到岳母大人跟神櫛家頭上……」
勇和娟子對看了一眼,然後又重新把視線投向國治身上,不約而同地問道:
勇頻頻點頭,表示自己能夠體諒小舅子的心情,娟子則依舊沉默地低著頭。勇雖然覺得小姨子的樣子有點奇怪,但是仍然說:
「哥,你這種說法豈不是把舅舅跟那個來路不明的冒牌山伏當成是一樣的人嗎……」
「回到剛才娟子問的問題,我們也會有生命危險嗎?」
勇把臉轉向女兒,話帶責備地說道,但是被女兒純潔無瑕的眼神看了回來,反而羞愧地主動撇開了視線。國治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似的,伸手去拿茶杯,開始啜飲叉霧巫女調配的飲料。娟子也手忙腳亂地照著做,想要藉此擺脫屋子裡沉默的氣氛。
國治連忙喝阻一副就快要和盤托出的娟子,就在這個時候,走廊上傳來敲門的聲音。
「死了之後就都一樣了。比起這件事,你還是為活著的自己多操點心吧!」
國治用一種顫抖的語氣說道。他無意識地拿起剛才已經被他倒得精光的酒壺,完全沒發現裡頭已經沒有一滴酒了。
「正常人都會這麼想吧!」
「在座的各位跟死掉的那兩個人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這樣豈不是讓兇手逍遙法外嗎?」
勇搶先一步說道,接著就作勢要站起來,紗霧卻搖頭:
「哥!昨天傍晚你和舅舅去渡船頭的路上真的沒有遇到任何人嗎?舅舅真的沒有告訴你他要跟誰見面嗎?什麼都可以,你趕快想想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但是第三次就不一樣了,包含傭人在內,當谺呀治家的全員都被問完筆錄,吃過晚飯,情緒稍微平復之後,警方對大家的態度、是如何看待這整個事的、又是在找尋什麼線索等細節也開始浮現出一個比較明確的輪廓。三個人恐怕都陷入極端不安的情緒之中吧!因此也不用誰起頭,而是自然而然地又舉行了第三次的密談。這從三個人即使都到齊了,國治還是始終不肯開金口的這一點上也看得清楚明白。順帶一提,他從早上到現在都一直待在上屋裡,沒有回過中屋,除了要接受警方的調查之外,或許也是不想成為剩下來的三人之中唯一離開上屋的人吧!
「雖然舅舅說這一切只是巧合,但是從禮拜天的傍晚到晚上,我們不是一直都在內室里討論那件事嗎?後來山伏也加入我們,然後第二天早上,就發生那樣的事了。」
「那種小事根本一點都不重要吧!反正都要為舅舅舉辦守靈和葬禮了,多個人又有什麼差別。」
「家裡每個人都知道你們三個人從以前就常常聚在一起。我還聽說上禮拜天,你們三個人再加上父親大人,還有那個……那個山伏,在內室不知道討論些什麼,討論得很熱烈。」
「咦?國治老弟,你的意思是……」
「姐夫,你可以去告訴警方,說我們家沒辦法處理嗎?反正我媽既不會參加守靈,也不會出席葬禮,不會穿幫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你可不要給紗霧喝。」
「不用擔心,我和娟子都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不會到處亂說的。可是我看你好像還read.99csw.com在為別的事情煩惱,不妨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我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對吧?」
「既然這樣的話,還不如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風頭可能還會比較快過去。」
「等、等一下,姐夫……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全部都會死嗎?」
勇慎重其事的回答對娟子而言無異是火上加油,讓她又繼續抱怨個不停。
「不行……這樣根本喝不醉。」
國治的肩膀倏地抖動了一下,在一陣「喀嘰喀嘰喀嘰!」刺耳的酒壺和酒杯碰撞聲之後,他把杯子拿到嘴邊說道:
「有可能會被兇手殺死……你以為這麼現實的話,我們比較容易接受是嗎?事實上也沒錯啦……」
「和尚好像來了……」
伴隨著不知道該說是悲鳴還是呻|吟的叫聲,他吐出一地混著血液的嘔吐物之後,便倒了下來。
最後那場騷動是以黑子把布袋從國治手中搶走的結果畫下句點。不過,國治可被像黑子那樣的下人居然敢對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給氣壞了。後來紗霧說明那原本就是叉霧巫女的東西,所以他雖然不滿意,也只能接受。
「除此之外,今天早上和傍晚以及現在,你們都像這樣聚集在這個房間里,到底在討論什麼呢?那兩個人,為什麼會遇到那樣的事呢?」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舅舅發生那樣的事也是早霧大姐乾的嗎?」
「嗯。但是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不只我們會有危險……我總覺得光是這樣事情還不會結束。」
「是嗎?算了,反正裏面的東西早就已經被我喝掉了。」
「那就更不可能是神櫛家了……」
「阿姨,請你告訴我……」
「你也這麼想吧!而且從屍體被弄成那樣來看,也可能是為了讓人認為那是谺呀治家人乾的,這麼一來不就說得通了嗎?」
「啊!我倒是有看過,不過就只有一次,當時我還覺得真是個奇妙的組合呢!雖然說物以類聚,可是蓮次郎那麼討厭附身魔物血統的人,居然會跟黑子混在一起,害我嚇了一大跳……問題是,我記得蓮次郎自從考上大學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不是嗎?」
國治的語氣雖然十分粗魯,但是語氣里卻隱隱約約透露著不安,而那股不安似乎也傳染給了娟子,只見她一臉疑懼地追問著。
「負責執行的當然是黑子,只不過,是媽命令他這麼做的。」
「哥……你不是也贊成是黑子偷聽了我們說的話,然後告訴別人的說法嗎?」
不管是哪一個問題,國治全都搖頭以對。他的樣子與其說是否定這兩種說法,看起來還比較像是對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感到無能為力。
聽到紗霧的聲音時,勇和娟子皆不約而同地把嘴巴閉上,不知道在找什麼的國治也突然停下了一切的動作,一時之間,屋子裡只剩下沉默。
「可是再怎麼說,媽也不可能……再說,她不是從禮拜一的一早就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嗎?」
「可是舅舅所說的意想不到的人,也有可能是家裡面的人啊……」
「可是,對方如果真的是人類的話,也許這樣就會收手了也說不定,也許會想說『啊~~剩下的這幾個人好像變得安分了』,然後就放過我們也說不定。但是就像哥也會覺得不安一樣,萬一對方不是人類的話……那麼這樣真的就會沒事了嗎?」
在那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人開口說話,只有時間的腳步無聲無息地走過。
另一方面,國治一瞬也不瞬地回望著妹妹,反問她想怎麼做。
「這、這個嘛……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真的覺得這樣就沒事了嗎?」
娟子終於把頭抬了起來,輪流望著勇和國治的臉說道:
說完,像是要徵求小姨子的同意似的,勇轉過頭去看著娟子。娟子也馬上用力點頭,還把身體整個轉向兄長的方向,催他把話說下去。國治輪流把那兩個人審視了一番,把酒杯里的酒全倒光,一口氣喝完之後說道:
「也就是說,你要把那件事告訴岳母大人嗎……」
「黑子先生?有什麼事嗎?」
「那個山伏或許死有餘辜,但舅舅實在是太可憐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話說回來了,那真的是人類乾的嗎……?」
另一方面又招手叫外甥女過去:
「但是,到底是誰乾的……?不對,我們在最裡面的那間屋子討論的事情,應該沒有其他人聽到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