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 翩翩飛舞人中鳳 （一）
因為結果都是一樣的：一劍刺出，劍尖只有一滴血，而對手卻已倒下。
有時仇恨比愛情更值得尊重。
江山是要屬於誰的，是應歸哪家的，當然就敗者為寇，勝者為王了。
它是否還在其中閃動著一種理想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光輝呢？
一個外國人，可能不理解中國人所說的"江山"一詞的意蘊，他會認為，"江山"只是美麗的風景，對美麗的風景怎麼要去"打"去"坐"呢？
有這麼一條線拴著的劍，怎會不獃滯，不帶有偏差呢？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這是古龍最推崇的人生境界。
正如西門吹雪也會成家生子一樣，陸小鳳也真正愛上了一個人。
●活法
而且，西門吹雪、花滿樓他們也不像胡鐵花，完全淪為楚留香的跟班：
但事實就是這樣。
楚留香之後的陸小鳳，更讓人輕鬆和愉快。
他們既是舊朋友，也是永遠的朋友。他們之間的友誼，讓人想起了一曲旋律優美的歐洲民歌：
浪子的身上其實也有劍神與花仙的影子。
他的道就是劍。
他走進了伊甸園。
他並不是向上蒼祈禱。這隻是一個過程，一種習慣。
兒童的童心是天籟之物，那麼成人的童心呢？如果飽經人世磨練仍有童心的話，那麼這人一定不僅可愛而且可親可敬。
正如他殺人，他著重的也是過程。
當人們認為瞎子一定是個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人，因為這多彩多姿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永遠只是一片黑暗的時候，花滿樓卻偏偏活得比許多瞎了或不瞎的人都要開心。
"那你可以多打一些魚，多賺點錢啊。"
這確實令人驚異。
生命的過程在於每個人對生命的感覺，和由這感覺所衍生出的做法。
我們往日情意相投，讓我們緊握手，
這于古龍也是一個奇迹。
陸小鳳卻對這一切都有所了解，也許還不夠沏骨透心，卻不會偏執。
很多九死一生的人，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種植在心裏的，就只有怨憤和仇恨了。人之悲哀，莫過於此。
好，"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的孩子生出來了，會笑了，會走了，哪一個父母不在希望：讓我的孩子長得更漂亮一些，更健美一些，更聰明一些……
我們曾經終日遊盪，在故鄉的青山上；
那比"江山"要美麗得多的伊甸園。
但中國人都能在這個詞中咂出意味深長的意義。
每一地每一次他當然都遭遇人所難測、人所難避的兇險。但陸小鳳最大的本事，就是在絕境中求生，以童心化解兇險。
有人說：我當上了主任就不再往上攀了，不讓人看不起就行了。問題是，主任上面還有局長，局長上面有廳長，廳長上面還有部長……怎麼會捨得停下來，看看周遭怕人的風景？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他很熱愛生活，享受生活，所以在寫西門吹雪的同時，又寫了花滿樓。
一種臻於極致的藝術，臻於完美的藝術。
江湖好漢替人打江山，是許多武俠小說的主線或副線。
他們不知道人性還有很多可愛的素質，他們只看到貪婪、恐懼、自私、仇恨，耽於安樂的一"面，卻忽視了自由。
友誼萬歲！
他喜歡女人，喜歡孩子，喜歡朋友，對全人類都懷著一顆永遠充滿了熱愛的心。
--有一天，他就闖進了一個看似世外桃源，實則危機四伏的地方，想拭父篡權的世子要藉助他的力量去實現"大業"，兩人玩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在這個遊戲的過程中，"老鼠"不但不避開"貓"，反而成了"貓"的引導人，最終角色易換，"貓"成了"老鼠"，ｒeａd•９９csｗ•cｏm"老鼠"則成了"貓"，"老鼠"當然被捉。
所以他很滿足：
這是古龍的風格，即使是寫一個普通的人物，也用藝術的手段。
普通人當然也不會經常借武俠小說去發泄心中的悶氣。什麼正因為我輩是凡人俗子，所以才渴望著英雄豪傑；正因為我們活得平平淡淡，才夢想著江湖上的轟轟烈烈，等等，這是文人的想法，普通人可能不完全如此。
因為他早已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他所熱愛的"道"了。
但他理解西門吹雪和花滿樓，並充分地尊敬他們。
即使他要被從伊甸園中逐出，他也不會去干。
但偏偏有那麼多的老百姓喜歡武俠小說。
陸小鳳可以深深地愛上一個人。他愛上了沙曼。
他要的只是那一劍揮出時的尊嚴和榮耀。在他來說那一瞬間就是永恆。
正如古龍所說，"這世上不但有肝膽相照的朋友，也有肝膽相照的仇敵。"
等到孩子長大成人了，當然就會希望他有權有勢會掙錢，能夠成名立萬。
普通人讀武俠，可能只是無聊，只是想打發時間，偶爾不經意地拿起，看得下去就一路殺將而去，看不下去，就半途而廢，折兵而回。
"當了百萬富翁又怎麼樣呢？"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心中能不懷想？
當然是因為他們都是他的朋友，而又不是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
"其實做瞎子也沒有不好，我雖然已看不見，卻還是能聽得到，感覺得到，有時甚至比別人還能享受更多樂趣。"
古龍也不會推崇仇恨，即使是這種帶著理解和尊敬的仇恨。
他沒有楚留香的那一條船，也沒有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那樣溫柔能幹的"天使"，所以他的束縛更小一些，他的行動也就更自由一些。而且他對這個世界興趣又那麼大，又那麼好打抱不平，他當然就靜不下來。
這樣的朋友誰都不會大多的。
"我今天已工作過了，打上來的魚已夠我一天所用。"
古龍是很矛盾的，這邊廂他在說："我也是江湖人"，那邊廂他已厭惡了江湖生涯，很想躲到一個無人之境，去過他想過的生活。
即使他們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受教育者，他們也不會喜歡不大愉快的教育方式。
因為他只要伸出這兩根手指來輕輕一夾，世界上絕沒有夾不住的東西。
陸小風跟楚留香一樣，有各式各樣的朋友。
殊途同歸。
古龍為此自然也是捏著一把冷汗的。自此一役之後，他還是果斷地把西門吹雪從"人間"搬回到"天堂"。
我們曾經終日逍遙，盪槳在碧波上，
所以，他可以替人挖三百六十五條蚯蚓，可以剃掉他那兩條像眉毛一樣的鬍子，但他不會為了榮華富貴，去插手江山裡的事。
古龍寫的還是傳奇，但陸小鳳的傳奇更接近人的味道了。
他知道有天堂，
他要的就是"高處不勝寒"的效果，兆示的就是這麼一種"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孤高境界。
所以，楚留香只有胡鐵花。
所以，在《鳳舞九天》中，陸小鳳經常在做夢，做甜蜜美麗的夢。
也許他會認為：人類應該有一種無視現實功利的高貴精神，在"不合時宜"之中，同樣也閃動著一種偉大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光輝。
"你能不能活得愉快，問題並不在於你是不是個瞎子，而在於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但如今卻勞燕分飛，遠隔大海重洋。
當他站在紫禁城之顛，面對著葉孤城的時候，陸小風直為他九*九*藏*書擔心--他的劍，本來是神的，劍之神。可是現在，他已不再是神了，而還原為人。
陸小鳳在這一方面就比袁承志要"精"得多，他覺得打江山不好玩，還不如行走江湖的好。
他應該是一個很會享受，很雅緻的人，卻也是一個很會殺人的人。
陸小鳳和沙曼的伊甸園。
當然，這隻能在很小的範圍內才能有這種意義。
感激上天賜給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讓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而有童心而又執著的人呢？
若要死，寧願死在對方的劍下。這是他們之間的互相尊重。
他有著"雙飛彩翼"般的輕功，和"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獨門絕技--能以閃電的速度，把所有東西夾在他的兩根指頭當中。
他的思想已被沙曼的愛情注滿。
能夠被稀有的愛情所誘惑，有什麼不好。
有愛情的人就會有顧忌。
在以前，陸小風不怕死，因為那時他沒擁有愛情。現在他有了，他會想到沙曼，他會想到沙曼對他的牽挂，他會想到沙曼孤伶伶…入流落江湖的凄苦神態。
他們還都是有理性的人，從不揭別人隱私，從不妄下判斷，從不冤枉無辜。
當然，他認為他殺的都是該殺的人。
可是江湖中每個人都知道，這兩根手指的價值遠比和它同樣體積的鑽石更貴十倍。據說曾經有人願意花五十萬兩金子來買他這兩根手指。
富翁大概只有目瞪口呆了。他能夠接受這種百萬富翁與窮漁夫之間的"殊途同歸"嗎？
他們當然是普通人。
一一有一次，事情實在撲朔迷離，陸小鳳只好裝死，讓"老實和尚"當他的替死鬼，他自己則脫身而出，扮成了一個小老太婆，不但作弄了許多朋友，也矇騙了他的對頭，最後，當然大獲全勝。
他住在萬梅山莊，一身白衣如雪，臉白也如雪。
但他不是西門吹雪，也不是花滿樓。
因為他們都是中國人或中國古代之人，"江山"情結當然不是那麼容易解開的。
讓我們舉杯暢飲，友誼地久天長！
比如陸小鳳。
我們也曾歷盡苦辛，到處奔波流浪。
黃昏時，他總是喜歡坐在窗前的夕陽下，輕撫著情人嘴唇般柔軟的花瓣，領略著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心裏充滿著感激。
《鳳舞九天》說的就是伊甸園的故事。雖然故事中的伊甸園流淌著條條澗河，且荊棘叢生，草飛遍地，但還是伊甸園。
因為他已經有了人類的愛，人類的感情。所以他的劍上，就像系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線上拴著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家，他的感情。
但陸小鳳有跟楚留香不一樣的地方，他的特徵要比楚留香更明顯：
永遠醒著，不僅累，而且可怕。
甚至在於鈞一發的時候，他都會想到沙曼，而這麼一想，他的意志就鬆懈了。
舉杯痛飲，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許多人，許多五官齊全的人，總是看著這世界的不如意處而大發牢騷。因為他們的慾望得不到滿足，所以他們就抱怨，理所當然地抱怨。
或者說，是古龍被自己塑造的比冰還要冷的人震驚了，他要他從雲端上落回來。
●赤子
這本來是人之常情，若不是這樣，反而令人奇怪。正如一個在外國流傳很廣的故事一樣：
這些人整天想著"江山"，整天想著坐龍廷，豈能不累？
但若是我們想想堂吉河德，那個永遠的兒童，他那麼勇敢地與風車作戰，那麼無畏地扶善祛惡，那麼逆現實功利而動，沒有媚骨，沒有妥協。我們就可以發現，童心並不是一個"好玩"之詞所能概括得了的。
這究竟是兩根什麼樣的手指？是不是曾經被神靈降福妖怪詛咒過？手指上是不是有某種不可思議的魔力？
每個故事都很好玩，因為都是以童心為支撐，以藝術為手段的。reａｄ.９９csw.ｃoｍ
所以才有了西門吹雪，有了西門吹雪的由雲端到凡間，又由凡間到天上。
而他自己，就不妨世俗一些，現實一些，有酒喝是好的，有美女相伴也是好的。
但他的心卻明亮得很。
跟西門吹雪所代表的那種境界一樣，花滿樓所代表的這種境界是否也是難以企及的？
他九死一生，
是劍神，就必得有一股傲氣。
這就是陸小風。
在這種充滿了苦難感的格言的熏陶下，中國人還哪裡會出於好奇或趣味而關注事物，關注文學？
他為沙曼做了很多。
他知道有天堂。但他無法忍受天堂的孤高。
陸小鳳的武功，誰說不是像西門吹雪那樣，已臻至仙境？
就憑著這般傲氣，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生命視如草芥。
但無法忍受天堂的孤高；
他可以單騎遠赴千里之外，去和一個絕頂的高手，爭生死於瞬息之間，只不過是為了替一個他素不相識的人去復讎伸冤。
當然好玩，陸小鳳也說好玩。
而他自己，就是要過一種率性而為，能放又能收，自由洒脫的江湖生活。這種生活雖不大富大貴，卻有醇酒與香花，以及比酒更醇的友情和比花更香的愛情。
"你為什麼不去工作呢？"
何況陸小風是那麼容易被逐出的嗎？
做夢有什麼不好？
他有"四條眉毛"他能把酒放在肚子上卻不用手就能喝到嘴裏。他經常說自己是個大混蛋，他更加飛揚跳脫。
富翁繼續想象："還可以有自己的船隊，然後建立遠洋航運公司……最後當上百萬富翁。"
等到孩子婚嫁了，自然也就想他找個白雪公主或白馬王子，再來一些聰明伶俐漂亮的孫子孫女……
愛情、浪漫與堅貞，以及童心。
他的聲音輕柔美妙得如同唱一首歌：
只有童心，還是陸小鳳要多得多。
為人父母老是最清楚的了，當孩子還是一個胚胎躲在母親的身體里的時候，他們會祈求上蒼：只要給我一個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的孩子就可以了。
在他和葉孤城大戰之前，這一切竟然發生了。
漁夫哈哈大笑：
他就用這顆明亮的心，去領略這個世界，並熱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
要不就是：
"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他臉上還有種幸福而燦爛的光輝；"只要你肯去領略，就會發現人生本是多麼可愛，每個季節里都有很多足以讓你忘記所有煩惱的賞心樂事。"
陸小鳳自己說自己是浪子，浪子當然也有愛情。但浪子的愛情要不就如楚留香，處處留情處處無情：要不就像胡鐵花，他喜歡的女人都不喜歡他，而他不喜歡的女人都喜歡他，他只好終日喝酒。
就像他不用手喝酒一樣，他把這一切都當做藝術來對待。
所以，西門吹雪就和他愛的人結婚了，並孕育了一個新生命。
所以他更具童心。
但他覺得殺人也是一門藝術，所以，殺人前，他會沐浴更衣，焚香禱告。
誰聽到這些話，心中會不充滿感動與尊敬？
旅遊者很可惜：
許多人就是為了追逐慾望而匆匆走過一生的。
"那時你就可以什麼事都不用做，可以躺在界最著名的海灘上曬太陽啊。"
花滿樓兆示了另一種人生境界，跟西門吹雪迥然不同的境界。在這種境界里，少有仇恨與血腥，多的是花香、鳥鳴以及人的一腔溫柔和博愛的情懷。
有多少凡夫俗子能像他那樣：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感覺到花|蕾在春風裡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著一種從遠山上傳過來的木葉清香……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別說沒有了伊甸園，倘若真有，我們走得進去嗎？我們必會左看右看，比較權衡，在磋砣中將一點點真情消耗殆盡。
因為如果他以為這件事不值得去做，就算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陸小鳳
九*九*藏*書去求他，他也不去。他當然有他的境界，他的境界處在西門吹雪的境界與花滿樓的境界之間。
他們都說，再也沒有了部個千古的伊甸園的故事了，那個遠古的人類對自己的最美麗的饋贈。
所以他很欣賞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之間的情感。"既生瑜，何生亮"。這是他們之間的互相仇恨。
不是嗎？袁承志是江湖人物，但卻是江山柱石的後代。
舊日朋友豈能相忘，友誼地久天長。
古龍寫他，有跟楚留香相同的地方，諸如一出場就已名動天下，諸如也不寫年齡面貌，諸如他們都是浪跡天涯，諸如他們在任何艱難的情況下都可以笑一笑。
因為他常常是出於好奇或趣味去關注事物，而不是為了堅持某種社會公認的準則。
陸小鳳不是楚留香。
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是個瞎子而怨天尤人，更不會嫉妒別人比他幸運。因為他對他自己所擁有的已經滿足，因為他一直都在享受著這美好的人生。
因為他是個瞎子。
並且，他在書中的所作所為一方面固然是為了要報殺父之仇，但這僅僅是小說的外殼，因為這是江湖人物常見的江湖生涯的模式。然而另一方面，無論在其主觀意願及其客觀效果上，他又始終在幫助李自成打江山。"
《楚留香傳奇》里，女人們都愛楚留香，楚留香愛她們嗎？
所以："大多數人也很喜歡他，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已有點髒了，可是眼睛依然明亮，腰干還是筆挺。從十四歲到四十歲的女人，看見他時，還是免不了要偷偷多看兩眼。"
有人說：我賺夠了錢就會放下一切去享受自由，去旅行，環遊世界，去做自己想做而現在沒時間做的一切。但什麼數額才叫夠呢？掙了一千想一萬，一萬想十萬，十萬想百萬……時光就這樣悄然而逝。
相反，李自成是來自江湖的草莽豪傑，乾的本是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江湖俠義的行徑。這一替天行道的行為上升一格，便成了反抗衰落腐朽的明王朝的"大道"。只不過中國歷史歷來如此，"竊鉤者賊，竊國者侯"--登上龍廷他便是大順皇帝，而一旦被逐出皇宮，他又變成了江湖的草寇。
陸小鳳就常常會自愧不如。
《陸小鳳傳奇》中包括七個故事：
那僅僅是一霎那的事。
他也是九死一生的人了，他也是浪跡四海的人了，但因了一份童心與一份堅執，他走進了伊甸園。
陸小鳳算得上是這樣的人。所以他這一生做人都做得心安理得，問心無愧。
某些高人雅士對武俠小說不屑一顧，這與傳統有關。我們的古訓多的是這樣的表述：
楚留香就是楚留香。
"我現在不正在這裏曬太陽嗎？
這於陸小鳳是一個奇迹。
"可以買更多的船，打更多的魚，……"
浪跡天涯，
花滿摟卻看不見。
他雖然也是個奇怪的人，許多人只要只見他一面，就永遠再也不會忘記，他不但有兩雙眼睛和耳朵（這是說他能看見的和聽見的都別人多），有三隻手（這是說他的手比任何人都快，都靈活），還長著四條眉毛（這是他引以為做的，他的兩撇鬍子也像眉毛）。
漁夫答：
因為仇恨並不是一種絕對的感情。仇恨的意識中，有時還包括了理解與尊敬。
--他只不過伸出兩根手指頭輕輕一夾。
真的嗎？
但真正的老朋友，那種可以不見面，一見面就吵嘴，可以不想，一想就如花蜜融化在心間的朋友，卻不多。
據說這兩根手指已經完全和他的心意相通，已經不知道夾read.99csw.com斷過多少武林絕頂之高人手掌中的殺人利器，已經不知道救過他多少次命了。
鮮花滿樓。
陸小鳳卻有花滿樓和西門吹雪。
他既不求神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一顧，也不值他一笑。
一個富有的旅遊者看見一個貧窮的漁夫也悠閑地在這舉世聞名的海灘曬太陽，感到不可思議，忍不住走上前去問他：
況且他並不是在靜止地享受生命，他隨時在盡他的所能幫助別人。
所以陸小鳳不累，西門吹雪也不累。累的是小老頭、宮九、葉孤城他們。
不知道。
就是這麼簡單，也就是這麼普通。
他這麼一落草不要緊，袁承志也被帶累得"空負安邦志，遂吟去國行"，不僅對江湖生涯生出一種失望和厭惡，對打江山也意興蕭索了。
他總要有這麼一個仁立在雲端上，周圍白霧繚繞，令人看不清影像的人物來表達他的理想。這個人不是陸小鳳，不是花滿樓，更不會是葉孤城，那就只能是西門吹雪。
他們的劍都與人合一了，這已是心劍。心劍當然適合於心戰。
普通人當然不會拿起書來就想到"終極關懷"，或者哀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文化沙漠"什麼的等等。
當劍鋒或刀鋒靈蛇般刺向他心口的時候，當人們誰都認為他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時候，他根本連躲都不躲：
只是葉孤城的劍上，也系著一條線，一條於人倫道德大逆不道的線--他想刺殺皇帝。西門吹雪這一仗才能勝。
童心以天真、浪漫、可愛為其品格特徵。
古龍也很喜歡他，為此還專門收斂了一下筆墨，把寫楚留香時就已延伸下來的，凡寫男主人公必有的自我陶醉的毛病沖淡了許多。
因了一分童心與堅執，
人的一生其實是被慾望支配的一生。
飛翔在九重天上的陸小鳳。
有劍神，有花仙，也應該有浪子。
他把自己自許為劍神，別人也這樣去看他。
他要不就在海上飄流，要不就在大沼澤里沉浮，要不就在紫禁城比招，要不就在冰川之中擒凶，要不就在黃土地上"卧底"……凡是古龍所能想出的極端之地，陸小鳳都一一領略過，並能做出一番成就，轟動了整個武林。
古龍也就是以這種心情去寫陸小鳳的。
殿堂意識一直是文學的正道。
西門吹雪也曾是一個有血有淚有哭有笑的人，也有人的各種情感。在《決戰前後》中，他竟然把這種情感表現出來了。
為了達到這一瞬間的巔峰，他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這樣的事好不好玩？
陸小鳳的心胸，誰說不是像花滿樓那樣。悲憫滿懷？
他知道有鮮花，
陸小鳳就是陸小風，西門吹雪就是西門吹雪，花滿樓就是花滿樓。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各自兆示著古龍所心儀的三種人生境界。
卻沒有細細欣賞的閑情。
他看得見鮮花，但他卻沒有細細欣賞她們的閑情。
這就是陸小鳳之為陸小鳳的原因。
所以，何嘗是陸小鳳的品酒與接招？西門吹雪的劍術與花滿樓的敏銳，老實和尚的不拘形跡，哪一樣不是極致與完美的藝術？
他們不知道世俗生活的可愛，因為他們沒有體驗過它的好處，不知道它對於造成入的美好的精神狀態所產生的作用。
但在《鳳舞九天》中，陸小鳳竟然產生了很"正常"的愛情。
沒有人知道。
但人類的慾望什麼時候有個盡頭呢？
因為他可以牽挂她們，可以保護她們，可以為她們吃苦，可以為她們拚命，但他永遠不會專註於她們其中任何一一人。
如在金庸的《碧血劍》中，"江湖"與"江山"恰好組成一個互補的完整的文化圈。正如陳墨所說的，這一互補的文化圈由其主人公袁承志及李自成等人作為中介，很好地概括了由《水滁傳》以來的武俠小說的核心話語地位：江山與江湖的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