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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 翩翩飛舞人中鳳 (二)

第5部 翩翩飛舞人中鳳 (二)

皇帝道:"只可惜你手中雖有劍,心中卻無劍。"
因了這種寫作主張,他的作品便有了最令人激賞之處:
古龍的作品呢?
古龍想在凡俗生活中升華出一個瞬間包含著永恆的世界。同最精妙絕倫的藝術一樣,那是一個超越了對立面,超越了因果關係,同時也超越了時空的世界,造化之功與匠心之運融匯貫通,合二為一。所以剛人其門時,理當見山不是山,見河不是河,但倘若深潛下去,悟出禪意,就會覺得天闊地廣,情趣怕然,山又是山,河又是河了。
他們的一番對話,也是很令人震驚的。
西門吹雪盯著他,道:"你不誠。"
枯竹與孤松也是,歲月並沒有消磨掉他們的利慾之心。
古龍的"武功"就是這樣的,很有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味道。他作品中幾乎所有的成名人物。沒有一個曾經有過苦練的過程,但他們都有一手過硬的武功。誰能說出李尋歡的飛刀是如何練就的、西門吹雪的劍道又是什麼時候悟出的,陸小風的"二指禪"又是誰教他的?
《陸小鳳傳奇》中,古龍最喜歡寫劍。闡述得最多的,也是劍道。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葉孤城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尖觸及他的心。
柏拉圖說過"以最少的力量獲得最大的效果,就是最優美的動作。"
1985年9月21日,一代武壇怪傑黯然病逝,留下了真假參半,優劣並存的幾千萬字的作品。其中未解的謎,未說完的話,都只能靠讀者自己去解,自己去說了。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如果說,在武功方面,梁羽生與金庸已帶有很大的童話色彩,那麼,古龍的就更是童話的童話。
《決戰前後》中,有兩番對話很能體現他兆示在武功中的禪意。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但正是因為非此即彼,陸小鳳的眼裡才放了光。
這樣的故事,這樣的寫法,武俠小說也同樣可以用,為什麼偏偏沒有人用過?
由是,古龍說,在他的作品中,只有西門吹雪一個人,堪堪可以算得上劍神。
有人曾比較過梁羽生:金庸、古龍三劍俠的武功。他說:
而且,"衣服也可以影響一個人的心情。"
這是否是一幅很有趣的畫圖?
《陸小鳳傳奇》里,像上官雪兒這樣"不得不如此寫"的人物有好多個。如《繡花大盜》里的公孫大娘,《銀鉤賭坊》里的藍鬍子,《劍神一笑》中的小叫化。
西門吹雪的劍上鮮血一吹就干。
陸小鳳的手指什麼都敢挾什麼都能挾。
葉孤城說:"你說。"
他有時連武器都不要,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刀,他的劍。
那瀟洒脫俗而又淡泊寧靜的韻致,那迷離撲朔而又夢在醒中的瞭然,常常在我們面前展示出一個巨大的精神禮儀,它的噶矢之指向竟是神而非神。"魔說"有時便為"佛說"。
所以迷者眾多。
古龍形成了一種有著自己風格的"冒險體"。
他最終要把這個人變得令人無法揣度、也無法思議。讓他的人和他的劍溶為一體,他的人就是劍,只要他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任何事成為過眼雲煙,在他也只是一杯酒,一串笑聲。
葉孤城道:"心中無劍?"
可見,古龍傾注在這個人物身上的心血,甚至比"一號人物"陸小鳳還要多。
陸小鳳是在抑強扶弱,行俠仗義嗎?
他重新清理了思路,才發現他以前被許多假象騙了。而雪兒這個滿口謊話的"小妖精",這一次卻偏偏說了真話,引導著他走上了"正道",從而終於弄清了事實的真象。
聽了這番話,公孫大娘也只能長嘆一口氣,認為"你算得的確很准,我以前的確連一點證據都沒有,就算說出你是繡花大盜,也絕不會有人相信。"但是,她現在拿到證據了,因為"現在你已自己承認了。"
雪兒這個人物是不是"不得不如此寫?"
《陸小鳳傳奇》中,我們看不到還珠樓主所布局的諸如"引發地火"的雄偉宏大場面,也看不到金庸所召集的"群豪大會"的震憾人心。我們所多見的,是大道上赫然坐著一個穿紅襖紅鞋的大鬍子繡花男人,或是木雕的佛像里藏著一個綠林好漢。
葉孤城道:"你不敢應戰?"
也就是說,古龍所示的禪意,不是禪,更非禪宗,只是越出了宗教界限的中國文化所特有的一種審美範疇。但因了這種禪意的體驗,讓我們于其中看到一片充滿靈光的化境,一種隱現於有無之間的生命九-九-藏-書的搏動。
西門吹雪忽然道:"你學劍?"
我們這一代的武俠小說,如果真是由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開始,至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到達巔峰,至王度盧的《鐵騎銀瓶》和朱貞木的《七殺碑》為一變,至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又一變,到現在已又有十幾年了,現在無疑又已到了應該變的時候!
大約古龍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一般不寫武功的來龍去脈。他已不看重這一些"很瑣碎"的東西,他當然也不希望喜愛他的作品的讀者去關注這些"雞零狗碎"。
劍鋒是冰冷的。
但他卻認定:
有時代的氣息,則知道自己站在哪裡了。
一個金九齡本以為已在百里之外的人,但這個人偏偏站在門口。
因為他勝券在握。
另一輪的血腥又開始了。
在座的人除了第一次就已出現過的藍鬍子、方玉飛、方玉香,還多了三位西方羅剎教的護法:孤松、枯竹、寒梅。
話的盡頭是劍。
語言也是古龍求變的一個關鍵環節。他的作品越到後期,越沒有大段大段的描寫,都是以一兩句話為一個段落,跳躍性大,節奏感強,和台港惜時如金的緊張生活很吻合。
外國人總是批評中國人想象力貧乏,其實中國人最有好奇心,不管在什麼地方,不管是什麼人,只要你盯著一個人或一個地方久一點,馬上就會有一大群人圍攏過來,跟你一塊盯著。至於都看到什麼,只有天知道了。
其實,到《絕代雙驕》為止,也就是在摹仿階段,古龍的武俠基本上還是正邪有別,善惡分明的。這說明了他心目中還有一套"正常"的是非標準,通過他的作品表現出來。而這套標準,依我們看來,也是絕大多數讀者可以接受的,因為它符合中國人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人倫道德。
為什麼我們的感覺是古龍寫反面人物勝於寫正面人物,寫壞人精彩過寫好人?
他更多的是企望他的讀者能明鑒他這一番苦心:他所寫的武功是以明心見性為宗旨的,對敵手的體察靠得是忘我和物我合一的境界。因為只有"我"才能消除認識的局限性,才能迅速準確地體察敵手武功的弱點。
燈滅了,燈又亮了,桌子上果然出現了一塊玉牌。
誰會想到西門吹雪會愛上一個人,會和她結婚生子,但他必得經過這一段生命歷程,才能真正成為"劍神"因為從求實到求虛,經由超越再回到執有,脫胎換骨,自我猶存,才是藝術。
人之倫常享受,他一概沒有。
這一點已經可以說明劍在人們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遺憾的是,即使古龍能知"實迷途其未遠",他也不可能"覺昨是而今非"了。
所以,主客觀的原因都促使他越來越往"怪異、的道路走去。
葉孤城道:"我就是劍。"
他的哲學中是沒有淺斟細品這四個字的。
而且,童活與理想,真的是那麼徑渭分明?
一一一個正直的俠客,如何運用他的智慧和武功,破了江湖中的一個規模龐大的惡勢力。
西門吹雪道:"學無止境,劍更無止境。"
這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結果,她換了一套七彩霓裳出來,無風也會自動,就像是有幾百條綵帶飛舞。
因為他要保持這個人身上的傲氣,他絕不容許這個人混同於芸芸眾生。
金九齡神閑氣定地看著蜷伏在一個大箱子中的公孫大娘。
不知道。這一切我們都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出手的。我們只知道這些武功的威力:
葉孤城道:"我的劍已在手。"
終於,在淡淡的霧中,陸小風和玉羅剎相見。
···天上地下,你絕對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它。若不能了解他那種偉大的精神,就絕不能發出那種足以驚天動地的刀!飛刀!飛刀還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並不是殺氣,但卻比殺氣更令人膽怯。"
為了創造出一種具有新的,獨立的風格的武俠小說,他看了許多西洋小說,日本小說。
這些偉大的作家們,用他們敏銳的觀察力,豐富的想象力,和一種悲天憫人的同情心,有力地刻畫出人性入表達出他們的主題,使讀者在悲歡感動之餘,還能對這世上的人和事,看得更深,更遠些。
或音說,這裏面已沒有什麼好人壞人,大事大非之分了?
旭言:"我始聞公主與擔夫爭路,而得筆法之意,后見公孫氏舞劍器而得其神。"
只是古龍有時也過於現代了,或者說,他還未能做到語言的"純粹"。在一些很古典的氛圍里,他竟然讓他的人物說出"你真是天才兒童","怕老婆的新三從四德",甚至"杜康門前賣五加皮"等https://read.99csw.com等現代人的口語。不但不通之極,而且不合時空,荒唐可笑,令人捧腹開懷,忍俊不禁。
西門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劍的精義何在?"
這個人當然就是陸小鳳。
葉孤城道:"你既學劍,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在誠于劍,並不必誠於人。"
高手過招,應心如靜水,一旦心動,必敗無疑。
不管如何說,古龍反正不是一個拘泥於史實的人,他的想象力豐富得很,乾脆把幾種說法糅合在一起,搬進了他的作品中。
困惑了他很久的難題,現在因了這具屍體讓他豁然開朗。
但是,"劍"跟"劍器"是不是一回事?古龍也還沒有確定,因為有人說劍器並不是一種劍,而是可種舞,也有人說劍器是一種系綵帶的短劍,是晉唐時,女子用來作舞器的。可是也有人說它是一種武器。
原來這是一場他和公孫大娘串通好的戲,是不是很妙?
陸的盡頭是天涯,
故事便由此徐徐展開,陸小鳳所要做的,就是要把這些謎破開:為什麼那個大鬍子男人不繡花專綉瞎子,為什麼佛像里會藏著一個人,為什麼好朋友會死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等等。
所以他還是微笑著說:"因為我也知道我的計劃已完全成熟,所有的證據,都指明你就是繡花大盜,你就算已知道我的計劃,卻連一點證據都沒有。"他又笑了笑,道:
比起梁羽生來,金庸的"武功"更令人神往。
李白自然是佩劍的。
方玉飛才是真正的飛天玉虎,但寒梅卻一劍把他刺死。
古龍在克服小說人物過於概念化、公式化的缺陷時,確實有點矯在過正了。每個人物都過於複雜,都具有"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的矛盾性格。這種寫法,使亦正亦邪的人物危步于道德的懸索之上而能不失其墜,是非常難的一回事。
他曾經大聲疾呼道:
(羅立群語)
這個在崑崙隱居二十年的老人也想當羅剎教的教主。
從蘇拭的一首詩里是否可以窺見一斑:
古龍也曾躁動不安。
這有什麼不好?嶺南禪宗六祖惠能的那首悟道詩,不也是沒有根源的?
她的真真假假,似幻疑真,卻為陸小鳳撥開了迷霧。
金庸將武功描寫與中華民族的文學藝術和傳統文化精神融合在一起,琴棋書畫,九宮八卦,醫道,用毒,皆可化為絕世神功,並將中國傳統的儒、釋、道精神作為"武功"的最高境界。金庸還著力描寫人物練功的艱難過程和堅韌性格,並有聲有色,恰如其分地描述著主人公因禍得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必然寓於偶然之中的哲理意境,使金庸的"武功"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金庸的"武功"還有一個特,人,就是詼諧有趣,在激烈的打鬥中插入笑料,令人捧腹。
這樣,在《陸小鳳傳寄)之二《繡花大盜》中,就有了一個很精彩的人物:公孫大娘和她精彩的劍術。
頭一番對話是皇帝和葉孤城說的:
這樣的武功已流於神怪,由"武"而"神"。
想想看,劍光飛起的時候,她霓裳上的七色綵帶也開始飛舞不停;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片燦爛輝焊的朝霞,照得人連眼睛都張不開;哪裡還能分辨她的人在哪裡?她的劍在哪裡?若是連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麼能向她出手?
"再加上薛冰失蹤,蛇王被刺,陸小鳳已恨你入骨,所以你無論說什麼,他都絕不會相信,也絕不會放過你的。何況,我是個久負盛名的神捕,又是他的朋友,你卻是個行蹤詭秘,來歷不明的女魔頭。"
而在《陸小風傳奇》里,他借鑒了歐·亨利的手法,讓情節跌宕起伏,環環相扣,常常出乎意料,富有傳奇色彩。
《陸小鳳傳奇》確實是以情節取勝的,這是古龍小說頗"傳統"的一面。
只是在這迷夢般的迷霧裡,遇見了這麼樣一個迷霧般的人,又看著他迷夢般消失,陸小鳳也覺得連自己都已迷失在霧裡。
這種比較很有意思,也確實說出了三劍俠各自不同的特點。
與可畫竹時,見竹不見人,豈獨不見人,嗒然遺其身。
梁羽生武俠小說中的"武功",虛幻中寫實性很強,一招一式,清清楚楚,細膩而又逼真,緊張激烈,張弛有致。梁羽生的"武功"也具備道德傾向性,有正派武功,也有邪派武功。正派武功力道柔和、象徵著善良,仁慈,既利於攻敵防衛,又有益於修心養性;而邪派武功則非常霸道,歹毒殘忍,意味著邪惡,如修羅陽煞功、雷神掌、毒砂掌等。正派武功循序漸進,發展緩慢,但根基紮實;邪派武功進展神速,卻容易走火入魔,貽害終身。凡此種種,造成了梁羽生"九*九*藏*書;武功"的既精彩又單調。
劍已刺出。
古龍又是一個執著藝術的人。
《陸小鳳傳奇》之一中,那個才十二歲,卻偏偏要裝成二十歲的上官雪兒就是故事發展必不可少的,"提味佐料"。
有一天,這個"小妖精"竟很安靜地一個人蹲在院子里,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空地。
其實,誰看到這裏,都已明白,葉孤城必敗無疑,劍出不出鞘都是一回事。
而他們偏偏都不是作品的最主要的人物,罪魁禍首最終也不是他們。但若是沒有了他們,情節就會平伏得多,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我們所讀到的精彩。
原來草書的飛揚洒脫是從觀一女子舞劍而來的。
具體的根源究竟還是查不出,因為年代本久遠了,各家有各家之說,如今大部已不可考證了。
於是他也蹲了下去,蹲到雪兒的身邊。雪兒的眼睛盯著什麼地方看,他的眼睛就也盯著那個地方看。
陸小鳳所到之處都是神奇的地方,不是大海、沼澤,就是禁地、冰川。遇到的都是奇異的事件與神秘的人物,情節當然要奇幻、跌宕,當中不乏"水擊三千里,傳扶搖而上者九萬里"的遺風,也有些"不失其性命之情"的意味,但馳騁想象的雄宏險怖少,精心編設的小巧奇詭多。
反正那塊地里真的埋有死人,不過不是雪兒的姐姐上官飛燕,而是她的表姐上官丹鳳。
這些搞笑的玩意好玩是很好玩了。但對於一個有志於把武俠小說的水準提高,擠進文學殿堂的作者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缺陷。
陸小鳳見慣了她的奇奇怪怪的舉動,本也不以為然,只是見她如學究在考證經典時般的專心,不禁也動了好奇心。
一隻不過公孫大娘手中那一歡鋒長一尺七寸,劍柄上系著紅綢的短劍不是吃素的,劍光閃動間,是真正可以刺敵傷人的武技。不過她的劍法既然脫胎于舞,當然和別的劍法不同、因為這種劍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來發揮的,所以才專門製作了這件綵衣。
傳統與現代的結合。
張旭也是唐朝人,在李肇的《國史補》中有一段記載:
所以,古龍從來沒有費心去寫西門吹雪手中的劍閃動出來的招式。
葉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縮。
葉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問道:"你學劍?"
《陸小鳳傳奇》中,我們能找到這句話在現代的演繹發揮。
他常常借題發揮,只要有機會,他總要借題抒寫他的藝術主張。
就是最優美的動作。
古龍作如是觀,我們當然也作如是觀。
劍,是一種武器,也是十八般兵器之一。可是,它和其他任何一種武器都不一樣,甚至可以知道,它的地位和其他任何一種武器都有一段很大的距離。
古龍小說中的主角並不都是頂漂亮的,很少有武功天下第一,容貌蓋世無雙的形象,而著力寫有血有肉的江湖人。如《天涯·明月·刀》的傅紅雪、是沉默孤獨的跛子;《流星·蝴蝶·劍》的孟星魂是不見天日的刺客;《蕭十一郎》中的蕭石逸是聲名狼籍的大盜;《歡樂英雄》中的王動是四體不勤的懶鬼;……楚留香和陸小鳳已是最好的形象個案了,但也算不上是"剛毅木訥則仁","為國為民犧牲"的俠之大者,但他們外表的平凡,更顯襯出內里的孤高的俠氣,"人氣"中的"俠氣"。
不過,舊世紀的框架總有容納不了新世紀的思想的時候,不安的靈魂總希冀著去突破過去的精神束縛。有時,為了得到一朵新的鮮花,一泓新的清泉,就必須犧牲"現存"為代價。
他要公孫大娘寫這麼樣一張口供:承認自己是繡花大盜。
皇帝道:"我手中無劍。"
陸小鳳在這種"劍舞"中當然也眼花繚亂,他最後只能憑一個快字,以快刀斬亂麻的,以不變應萬變的手法,一要超越一個極限,到達一種境界。
而且,這樣的描寫已是最詳細的了,在其他的故事中,我們往往只看到劍光一一閃已經有人倒下一--西門吹雪則對著夕陽吹他劍上的血。
世上的事,很少是無偶有獨的,大多是無獨有偶。
一一一個有志氣,天賦異稟的少年,如何去辛苦學武,學成后如何去揚眉吐氣,出人頭地。
關於劍,他曾有過詳細的考證屍除了翻古文資料外,還跟金庸在信中認真的討論過。
他總是想在已有的限制中突圍而出。為此,他不斷地嘗試,不管讀者的見仁見智。
他是詩仙,也是劍俠。他的劍顯然不如詩,所以他僅以詩傳,而不以劍名。
皇帝道:"劍直。劍剛,心邪之人,胸中豈能藏劍?"
這件事他做得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這或許源於古龍有時候也喜歡打打機鋒。會打機鋒的古龍很明白https://read•99csw.com"佛雲:不可說,不可說"的意蘊。
沒有根源的童話。
終於,雪兒告訴他,她懷疑這塊寸草不生、蟻蟲全無的地下可能會埋著死人,被毒死的人--她的姐姐。
所以,有些作品也不是他一筆貫穿到底的,別人代筆,總不能很好地貫徹自己的意思。於是,真假參半,優劣並存,風格有異,應是意料中事了。
西門吹雪不再說話,話已說盡。
他要的並不是拖泥帶水,而是一亮劍,便見了真章。
這裏當然還有"正義必定戰勝邪惡"的味道,情節也渲染得很是緊張刺|激,是通過融合了中外的藝術手法而成的:但讀者們讀完后,也會如同墮入到迷霧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只是越到後來,古龍的改變越大…一方面是因為他要超越的意念很盛。這世界上有兩類人,一類是身陷世界之中,要看周圍的眼色行事。一類是把世界掌握在手中,想建立一個複雜的系統,所以始終在提防自己別陷入一個僵化的模式,始終在變。古龍無疑是想做后一類人。、十另一方面,也在於他很信奉當時所流行的文藝理論,認為人性複雜,倘若是非分明簡單化了,就會減損了藝術的價值。
要求變,就得求新,就得突破那些陳舊的固定形式,法嘗試去吸收。
后一番對話是西門吹雪與葉孤城說的:
陸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是劍。
《戰爭與和平》寫的是大時代的動亂和人性中善與惡的衝突;《人鼠之間》卻是寫人性的驕傲和卑賤;《國際機場》寫的是一個人如何在極度危險中重新認清自我;《小婦人》寫的是青春與歡樂;《老人與海》寫的是勇氣的價值和生命的可貴。
這些經歷中當然包括了無數神話般的巧合奇遇,當然也包括了一段仇恨,一段愛情,最後是報仇雪恨,有情人成了眷屬。
問題是,承認了又怎麼樣?
搞得陰風陣陣,妖氛滿紙,令人嘆為觀止是嘆為觀止了,卻于中國社會一般人所公認的道德標準的承傳沒有多大裨益。
這其中是不是就有庄、老的味道了?莊子和老子一向看重自然機趣,虛靜游心,"物物而不物於物"。尤其是莊子哲學,則更是在"無為","法天貴真"的授意下,上天入地,化人為蝶,汪洋恣肆而不可控捉。
這是不是人的本性?
所以陸小鳳一點也不羡慕他。
西門吹雪道:"在於誠。……唯有誠心正義,才能到達劍術的巔峰,不誠的人,根本不配論劍。"
有人批評這是新派武狹小說的開倒車、不知不覺走上了一條歪路;但也有人認為古龍在這裏所寫的已不是純粹的武功,而是一種精神,一種境界,一種道。
就如陸小鳳,他盯著的那塊地方什麼都沒有,連一根草也沒有,但他還是盯著。
正如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一樣,經過世俗生活的錘鍊,他手中的劍術才會真正的不同凡響。
這已是最後的一劍,已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這就暗合了劍器是一種舞的看法。"
但一個人不可能一生下來就是一個神。要練成不敗的劍法,當然要經過別人所無法想象的艱苦鍛煉;要養成孤高的品格,當然也要經過一段別人無法想象的苦難歷程。
●奇詭
金庸的作品或許是"據于儒,依于老,逃于禪。"
只會在雲端不聞凡俗之氣的"劍神",又怎能高出大多數人很多?
他對現代小說和西方小說也頗有研究:
刺出的劍,劍勢並不快……已開始不停地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招未使出,就已隨心而變…他的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永恆有時就凝結在瞬間。
寫西門吹雪的由"神"變成"人",又由"人"變回"神"。
葉孤城臉色變了變,冷笑道:"此時此刻,我手中的劍已經夠了……手中的劍能傷人,心中的劍卻只能傷得自己。……拔你的劍。"
以最少的力量獲得最大的效果,
這是否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的另一個版本?
這是以往的武俠小說里沒有出現過的,倒和時下的一些言情流行小說相仿。
為此,在《陸小鳳傳奇》中,他稍稍有點打破了自楚留香以來過分強調主角一個人的寫法,分出了許多筆墨去寫西門吹雪。
有歷史的通道,就不會飄浮。
在古龍的作品中是否也得到了一點印證?
不怎麼樣。除了不能動的蝸居在箱于里的公孫大娘聽到他這番"自白",還有另一個能動的人也聽到了。
誰規定武俠小說一定要怎麼樣,才能算正宗!
因為"喝酒要穿喝酒的衣服,比劍也得穿比劍的衣服。"
兩百多年前,高鄂續《紅樓夢》,也有許多人說他歪曲了曹雪芹的願意。筆杆子為此討伐了兩個多https://read•99csw.com世紀了。
更特殊的一點是,劍和詩和文學也都有極密切的關係。
劍神追求的當然是劍道。
金九齡也只得承認,並補充了不少她所不知道或遺留的細節。
李尋歡的飛刀誰也接不住。
公孫大娘已作為"繡花大盜"被陸小鳳所擒,送到了王府新任總管金九齡手裡。
不知道古龍明白與否自己的這個短處,倒是在故事的鋪排上,他花費了很多功夫。
在金庸那裡,畢竟還有為國為民的大業在支撐著,所以還能有較大的共嗚;儷在古龍這裏,卻大多隻寫到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綠林中的明火執仗,草莽間的兇殺打鬥,那些"半是魔鬼,半是天使"的人物就不那麼容易討好。因為讀者們歡迎武俠小說,很主要的是因為喜歡其中的俠士。
陸小鳳被銀鉤賭坊的藍鬍子逼著去找回一塊西方玉羅剎的鎮山之寶--羅剎牌。"因為他一夜之間作了八件大案",並殺死了玉羅剎的兒子。這些當然是陷害,但為了"還我清白",陸小鳳只能遠赴到天遠地遠可以凍得死人的冰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擺脫時時加諸于身的一樁樁厄運,好不容易找到了兩塊羅剎牌。誰料一塊比一塊更假,真的在哪裡?直到差不多結尾,好戲卻一直弦音不斷。越到結局,越見歐·亨利的遺風。
可見他對武俠小說的歷史和傳統了如指掌。
古龍的"武功"風格與眾不同,他是以"怪招"取勝的。他的"武功"重精神不重招式。如《邊城刀聲》中寫葉飛的"飛刀絕技","天上地下從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飛刀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刀是怎麼發出來的,刀未出手前,誰也想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刀一定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這樣狹窄的環境(一般只是局限在一個地方),這麼單純的人物關係(陸小鳳一般是單線聯繫),古龍為了讓讀者能一氣呵成,當然要精心安排一些提味佐料。文如看山不喜平嘛。
他捨棄了武俠小說常用的又討好的模式:
故事開頭是在銀鉤賭坊藍鬍子的地下密室,結局當然還是在"老地方"。
古龍就是有這種本事,把傳統戲劇中的某些精髓套用到武俠小說中來,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中國古代,以劍傳名的人也姓李。大李將軍的劍術,不但令和他同一時代的人目眩神迷,嘆為觀止,也令後代人對他的劍法產生出無窮的幻想。
這恐怕與古龍越寫越突出個人有關。
然後,他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痛,就彷彿看見他初戀的情人死在病榻上時那種刺痛一樣。
在《楚留香傳奇》中,他甚至引進了"007"所代表的"優雅的暴力","福爾摩斯"探案的邏輯與分析。
●劍道
皇帝微笑道:"我練的是天下之劍,平天下,安萬民,運籌于惟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以身當劍。血濺五步,是為天子所不取。"
也是傳統的有頭有尾的故事,但故事的每一個切面都濃縮而強烈。
往事的辛酸血淚困苦艱難,這個人雖然從未向人提起過,別人也不會知道。但古龍一定要把他生命的最重要的轉變寫出來,這樣才會更令人信服:
而把"劍"和"神"這兩個字連在一起說的,卻是大書法家一草聖張旭。
古龍是一個看淡人生的人。
我們所看到的,經常是這樣一些過於靈動的描寫:
貴為一教之主的玉羅剎,大名鼎鼎,威鎮八方,令人聞之喪膽,過得卻不是人的生活。
陸小鳳剛說到藍鬍子是飛天玉虎時,藍鬍子就被人毒死。
公孫大娘卻盯著他,一字字道:"我至少知道真正的繡花大盜是誰……是你,真正的繡花大盜,就是你!…她很會推理,而且她的推理也很順理成章。
古龍的劍道就是如此。
《銀鉤賭坊》就是一個很有意味的具體操作文本。
在跟陸小鳳比劍前,公孫大娘請求給他一個空隙,她要換,套衣服。
不過,無招無式,簡短有力,重在精神,一擊見效,確實是古龍的"武功"風格。即使多少人代筆,"這種風格還是保存了下來。
果然如此。
武器最大的功用只不過是殺人攻敵而已。劍卻是一種身份和尊榮的象徵,帝王將相貴族名士們,都常常把劍當作一種華麗的裝飾。
陸小鳳正在繪聲繪色他說他的冰城之行…但他很遺憾,因為找到的兩塊玉牌都是假的。不過他說,真的他馬上就可以拿出來,前提是要滅了所有的燈。
她的劍還未出手,陸小鳳的眼睛已經花了。
他最擊節高歌的"俠",就是身劍合一,心有靈犀。
當然,也有過於匪夷所思的時候,那不能不說是古龍的失誤,也是古龍小說的廣大缺失。他很容易走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