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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28

PART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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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格麗。是我,提莫。」其實沒別人會從這扇門進來。「我能進來嗎?」
神槍手的兩個組件跑在前方一點,其中之一朝大掌柜的會客廳那邊望去。整個共生體突然間如同接受檢閱般,將所有鋼爪咔啦一聲碰在地上。前方有異常。提莫放慢了步子。他身後的兩個神槍手對此發出惱火的嘶鳴。
「對了……好吧,我看見有幾個地方相對稀疏。」兩人觀察了有一會兒。「是的,」他最後說,「那些爪族正在不那麼擁擠的區域緩慢地向前移動。哈。我想你應該在前科技時代的城市裡見過這種狀況。它們難道有專門的警務人員整頓交通嗎?」
現在他能聽到第一艘飛艇的聲音了。它在飛向維恩戴西歐斯機庫前的指揮塔的過程中傾斜下降。好吧,這裏沒什麼東西歸維恩戴西歐斯所有,可他控制了這一區域和宮殿的附屬建築,還有住在裏面的所有人。格麗能在附屬建築里活過幾十天真是奇迹。
大部分街道都被建築物簇擁,可她看到的……是廣場?多數廣場直徑僅有五六米方圓,但它們偶爾會連接成更大的空間。她看見遠處面積約有一公頃的開闊空間,石頭路面。到處都是爪族——房頂上,街道上,石頭空地上。無數爪族如此緊密地聚集在一起,這裏肯定不會有共生體。
維恩戴西歐斯站在他的飛艇的著陸塔邊,看著地勤人員泊好大掌柜的飛艇。
「什麼?」
「天人啊。看,拉芙娜,爪族聚集!」
提莫的身體猛然前傾,一下子什麼也看不到了。他重新看到她時,拉芙娜已經走下了舷梯。她似乎只能靠著傑弗里走。看到她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事……或者說是最壞的?這取決於他們把她帶到哪裡去。飛碟射手先生把拉芙娜和傑弗里趕進了一輛小小的篷車。先前的單體已經在裏面了。
「嘿,頭兒。」他朝門邊揮揮手,「大掌柜現在需要我。我能幫著講解。」

電梯纜繩連接塔頂和宮殿圓頂。坐電梯的過程總是令人興奮。電梯廂微微搖晃,在他們和下面的圓頂之間只有三十米的距離。大掌柜說電梯是他兄弟的另一項發明。這根細小的纜繩由去碳蘆葦編織,編織技術肯定又是從拉芙娜的飛船中竊得的。
「是啊,」傑弗里緩緩地說,聲音中帶著驚訝,「這是貫穿城市的密度波,我們只能在街道和廣場上見到。」
拉芙娜!
遺憾的是,一個站在門邊的共生體正瞪著他們這邊。那是神槍手的上司,職位相當於木女王的宮廷大臣。提莫儘可能挺直腰板向他走去。神槍手先生在後面的兩個組件與他組隊前進,然後與前方的兩個組件會合。四個組件同時站定立正。神槍手的動作應該看上去令人望而生畏,但在提莫看來,他如同背著玩具槍的狗。
他看著地勤固定好第一艘飛艇。這些飛艇讓他回憶起那些在反重力飄浮墊上的邏輯程式控制貨運飛船。它們如此相像,提莫為此感到難過。有一天,總有那麼一天,只要拉芙娜贏了,我們就能回去飛躍界了。
又頓了一刻,格麗沒有挪開視線:「我能去嗎?艾德維能不能也去?我們也可以幫忙。」
「十年前,這裏還不是這樣,」拉芙娜說,「『縱橫二號』在接近爪族世界時拍過照片。」熱帶地區的資料只儲存在完整的磁碟影像里,當時森林上空的雲蓋只有幾道縫隙,但——「當初可不似這般擁擠,而且,嗯,當時看上去更簡單些。」她又繼續觀察了九_九_藏_書一陣,疑惑不解。這裏的群落本身不可能具有超級智能。在這方面,它們甚至連支持廣域認知的交流技術都沒有,思想聲需要好幾分鐘才能滲透這一整座大城市。但那裡存在著某種形式的團體活動。熱帶爪族分佈得疏密不一,它們不只聚集在成堆的腐爛植物——不少較小的廣場上遍地都是——周圍。在某些地方的地面,群落成員會彼此保持好幾米的距離。它們不像是在如此空曠的區域進行協同思考,因為它們中沒有聚合的共生體。這簡直就像是……拉芙娜注視著一塊空白區域,直到飛艇飛過。啊!「看到那些空地了嗎?它們在動。」
拉芙娜和傑弗里——約翰娜死後,現存最危險的人類。他們有能力摧毀他創造的一切。審問了阿姆迪勒拉尼法尼與鐵先生的殘體后,他弄清楚了切提拉蒂弗爾辦砸差事的原因。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所看到的情況幾乎完美證實了拉芙娜的說法。一群分佈稀疏的爪族從一條支路移過來。廣場和主街上的爪族稍微靠向道路兩邊,擁擠路況略微得到緩解。可是,當它們重新回到街道中央,道路立即變回原來那般擁擠。這個熱帶群落就如此反覆地沿著支路一直向前。
維恩戴西歐斯做了個鬼臉。不等談話超過一分鐘,大掌柜的自大本性就暴露無遺了。正是因為這樣,他容易操縱。「您的時代即將來臨,先生。我看到飛艇的艙門打開了。我會派一輛篷車把人類直接送到您面前。」
里托——瑞瑪斯里托菲爾僅剩的東西。他看著那個單體莊嚴地闊步走過混凝土地面。雖說她現在幾乎就是個廢物,但還是有可能製造麻煩的。
「好像這些爪族都在隨著音樂搖擺。」真是一出大合唱。
他們的飛艇再次轉彎。金字塔淡出視野。「另一艘飛艇在那邊。」傑弗里說。那架飛艇比他們低得多,正在降入下方的雲蓋。它像魚躍入大海的泡沫那樣在雲層間穿梭,然後消失在雲間。不久后他們進入了雲層,穿過之後,迎接他們的是牛毛細雨中的灰色清晨。地表不再有混亂的貧民窟和雄偉的金字塔。她瞥見了與東海岸皇家宮殿非常相似的塔尖與圓頂。我敢打賭,那裡就是維恩戴西歐斯、大掌柜稱王稱霸的地方。在另一艘飛艇的正前方,地表開闊,平坦得如同桌面。任何一顆與地球相像的行星上的低科技居民都能認出那是機場,雖然泄洪道和幾座大水塘影響了機場的外貌。
她紫色的眼睛轉向他,一種久違的激|情滑過她陰沉的小臉。只要不是恐懼,任何別的表情提莫都認為是積極的。小姑娘端詳了他片刻問:「她說什麼?」
真倒霉。可他必須告訴什麼人才行。提莫把手放在這個五歲孩子的毯子邊上。格麗比提莫小好多歲,可他只比她高一點點。格麗也曾明白雖然提莫與她差不多高,但他更年長。可現在她常把他和學院里的玩伴弄混。自從與維恩戴西歐斯相遇后,便有太多的東西讓她困惑,也有太多的東西讓她不願意考慮。「格麗,我有好消息。拉芙娜在這裏!是我親眼看見的!」
她喜歡大掌柜,可這是她第一次說到要去見他。不幸的是,艾德維肯定死了。「這次就別去了,格麗。我必須馬上下去。但我會告訴他你需要拉芙娜。」
飛艇著陸時,牢房裡的提莫·瑞斯特林已經起來了。像往常一樣,今天早晨也在下雨,還伴著令人欣喜的微風。也許今天不會太熱。九-九-藏-書他坐在西向的窗口邊,享受著夾在雨中的風,盡量不去理會新傷舊痛。疼痛依然存在,如果他無法忍受,他的生命便會終止。
他們離得太遠,無法看清細節,不過可以看出主建築是四面體,邊緣因坍圮而不規則,但總的來說,這座金字塔線條完美,即使在薄霧當中,表面也閃耀著金色的光澤。龐大的金字塔底座是一系列次級金字塔,每一座都很可能大於新城堡,而它們腳下是更小的金字塔。這些金字塔越來越小,拉芙娜一直望下去,一直到目力的極限。
飛艇的巡航高度低於以往,但云層的遮蔽不再那般嚴密。一片略帶綠色的暗色天空正下著雨,條條陽光斜穿雲靄,折射出幾道彩虹。
頭目的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提莫身上,他用薩姆諾什克語講出的話讓提莫難以想象地吃驚:「你來這裏,不行。大掌柜下達了命令。給我,關於你。」
那個共生體頭目毫無表情地盯著他。這傢伙毫無幽默感,而且今天比平時更不高興。他的幾個組件越過提莫看著神槍手。他們用思想聲交換著看法。提莫只能聽出其中幾個和聲,但他猜出了其他和聲的意思。
陰影中探出一個身影。「她在。但她說不見客。」這是獄卒,一個不太聰穎的四體,卻是少數能講點薩姆諾什克語的共生體之一。
機場盡頭,五座建築物赫然矗立。與金字塔相比,它們自然相當渺小。可實際上,每座都大得足以容納一艘飛艇。其中兩座建築的雙扇弧形門已經開啟。
游廊是出入高塔的唯一通道,當然,前提是能讓兩名持槍守衛放行。現在他們中的一個正繞門而立,冷冷地看著提莫。提莫朝他揮揮手,一拐一拐地沿著塔身的曲線繞了幾米,來到今天上午當班的另一個共生體那裡,說:「嘿,神槍手。我想下去。必須去見大掌柜。」
幾個共生體走出第一艘飛艇——現在第二艘飛艇正在降落。關於未來的盤算謀划大掌柜諱莫如深,而且他的宮殿里會說薩姆諾什克語的共生體極少,所以,提莫知之甚少。但烏賊們浮躁的舉止偶爾又會提供一些線索。大掌柜或沉默,或抱怨,或吹噓,或親善,提莫越來越善於推算。這兩艘飛艇五天前突然離開,大掌柜無意間透露了維恩戴西歐斯也在其中的消息,所以那很可能,他在計劃針對人類的行動。假如第二艘飛艇上沒有人類……嗯,那就是非常不祥的預兆。
烏特滿懷懼怕地靠近,轉達的卻是大掌柜本人自信而苛求的聲音:「回想一下吧,維恩戴西歐斯。我要的是把兩個兩腿人都帶給我。此外,還有瑞瑪斯里托菲爾的殘體。」
提莫貼牆而坐,望遠鏡放在腿上。或許他應該繼續觀察,但他忙著考慮這件事的含義,以及他應該做什麼:告訴格麗,決定如何與大掌柜接觸。提莫越來越善於揣摩這個大人物的應激反應了,儘管他並不總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剛開始的時候提莫曾嘗試向大掌柜解釋,說拉芙娜是個好人,應該成為他的盟友,但是行不通。不過,提莫相信,或者基本相信,大掌柜不會像維恩戴西歐斯希望的那樣立刻殺了她。
他看著篷車載著兩名人類和單體走遠。大掌柜的守衛步行跟著。
神槍手搖晃著腦袋,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不快表情。他與門邊的共生體交談起來。兩名持槍的共生體都不想讓這裏只剩一名守衛,大掌柜有規定,提莫不可以一個人亂跑。最後神槍手還是妥協了,這並不令人吃驚。他的四個組件站了起read.99csw.com來,其中一個打開電梯門,另外兩個抓住提莫的襯衫和褲子,保證他不會掉進游廊與電梯間的縫隙。儘管他們並不覺得電提升降足以讓提莫顫抖得如此厲害,只是他摔倒過一次,在樓梯上……
謝天謝地,大掌柜沒有興趣繼續談話。也就是說,不必繼續奴顏婢膝了。維恩戴西歐斯還待在地面指揮塔上,分散各個組件,觀察從另一艘飛艇上走下來的囚犯們:
我恨透了熱帶!每次回到這裏,他都不禁抱怨。從他能記事起,酷熱與潮濕就是他最厭惡的,與此相比,今天早晨的微雨都勉強算是享受了!這裡有寄生蟲、腸道蟲和食肉蟲,此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疾病。據數據機說,疾病都是那些微生物食肉者造成的。他過去從不嘔吐,現在卻頻繁發作。早年在這裏居住時,維恩戴西歐斯因病失去了兩個組件。找到合適的替代品是不小的挑戰,儘管他有無數原材料可供挑選。
共生體頭目:「嘿,神槍手。這個兩腿人小丑真是接到大掌柜的命令下來的?」
五分鐘后,他安全抵達大掌柜自己的生活區的那一層。提莫走捷徑穿過水族室,神槍手先生儘管沒有阻止,卻堅持走在提莫的身前身後。

片刻后,飛碟射手先生押車,篷車駛離。他們要去的是大掌柜宮殿!他在塔頂上看不到車了,便繼續觀察了一陣飛艇,船員和負責維修的共生體還在。
他突然想到要立即行動。他可以邊走邊計劃。於是他站起來,把雙筒望遠鏡裝進絲絨盒子。格麗的牢房比他的高。雖然爪族的台階比大多數人類喜歡的台階更容易爬,但每次上樓依然讓他痛苦。他想過抱怨這個問題,但像他這樣的腿腳,任何樓梯都不易攀登。要是大掌柜真的重視他,他大概早就不用住在這座塔里了。
「那兩個共生體怎麼樣了?」
嗯。好聰明的問題,但相當令人泄氣。格麗幹得出這種事。他還記得他在王國里認識還只有四歲的格麗時,她總是在問來問去!「還沒和她說上話呢。現在我下去找大掌柜。或許我能幫她。」
毫無疑問,大掌柜正悠閑地享受著他宮殿中的舒適。那個死肥豬的信念是「活著便要享受」,說白了,就是臟活累活都丟給維恩戴西歐斯一個人。即便如此,維恩戴西歐斯八年的鞠躬盡瘁也沒能讓他更容易地討好這頭蠢豬。表面上,他還是恭敬地回答:「我明白,先生。他們的飛艇剛剛泊好。」
「格麗?」
他要同時忍受氣候和大掌柜。無線電先生的當地組件就站在幾米開外,充當他與大掌柜的聯絡紐帶。看起來烏特比維恩戴西歐斯更凄慘。一部分原因是這個生物必須穿著沉重的消聲斗篷;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烏特眼中的恐懼。烏特受到的訓練就是要畏懼、服從與保守秘密。這些課程必須暗中傳授,讓維恩戴西歐斯核心成員外的手下毫不知情。昨夜之後,這傢伙有更多理由恐懼了。這個畜生擺弄客艙鑰匙是想幹什麼?守衛說他沒穿斗篷,所以不管他去哪裡,都必定處於毫無思考能力的狀態,而且活動區域僅限定在船內。這是烏特免受終極懲罰的唯一代價。大掌柜不能容忍任何出軌行為再發生了。
飛艇做了一次緩慢的長距離轉彎,他們的觀察視角也隨之改變。現在,離他們最近的陸地藏在低矮的雲層下,一道道陽光依然在遠方閃耀,照在拉芙娜在爪族世界見過的最大的建築九九藏書上。「天人啊,」她輕聲說,「任何攝影作品都無法與之相媲美。」
格麗的興趣沒了,她很快回答:「好吧。」
「你看——」因為他倆各在一扇窗戶邊,她沒辦法指給他看。「看下面那條街道。」她指的只能是那條向遠方蜿蜒延伸、大部分被建築遮擋的道路。
「我看不是交通管制。群落稀疏的區域也會縮小、擴大。看那座廣場。」
提莫快速地穿過漏水的玻璃水箱之間的過道。任何別的時候他都會好奇地停下來閑聊。水族室有一條水梯直通機場的水池,所以這裏時常有來自極遠處的消息。烏賊是非常神奇的生物,它們魚雷形的身體不過三十厘米長,眼睛大且眼距近。伸展的觸鬚幾乎是身體長度的一半。數以百計的烏賊翻滾著扭動而來,成群結隊地與他一路前進。我趕時間,小傢伙們!它們的招呼聲變成了詢問。烏賊並非愚笨,只是思維不同尋常。烏賊的注意力不集中,而且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它們能說爪族語。大掌柜聲稱,它們在被發現時說的是南海地區的爪族方言。在他開始與烏賊交流之後,它們學會了一點薩姆諾什克語。
烏特轉達了一聲嘆息:「跟那些兩腿人混久了常有這種結果。真想知道他們是如何辦到的。」
如果大掌柜沒有介入後續搜查,他還是有可能幹凈地了結他們。可現在呢?或許幸好他們沒有落入他的手中,否則他可能無法抵抗除掉他們的誘惑。唉,他殺掉了替大掌柜照管的其他人,這讓他在大掌柜眼中信譽大損。
沒人回答,因為格麗只在特別高興時才回答。提莫慢慢推開門,踏入半昏暗的冰冷房間。其實,按照王國的標準,屋子裡算是相當暖和的,只不過相對於外面,這裏的氣溫至少低十度。而且和樓梯井不同,這間屋子相對乾燥。提莫自己也在這個房間里住過幾十天,因為房間里沒窗戶,而且室內外的溫差太大,最後他實在受不了才離開。如果格麗覺得她恢復到了能夠走出房間的程度,她也會有這個問題的。
小小的樓梯井十分清涼,牆上和台階上凝著水滴,走起來很滑。樓梯頂端的門是金屬的,外緣包著橡膠密封圈。他有禮貌地敲門,然後推開門。
「他們的科技是他們壓倒性的優勢,先生。」
樓梯只延伸到高塔中部的游廊。提莫到了那裡,進入了濕熱的海洋,就如同一個猛子扎進一池熱水。
提莫把望遠鏡架在窗台上,然後觀看,但除了被雨水打濕的混凝土之外他什麼都看不見。第一個小乘客沒影了。啊,現在他看到了飛艇的一部分。主艙口藏在艇身的曲線之下,出口附近有一個共生體。提莫又看了一下,盡量端穩那台光學儀器……有個持槍共生體四下張望,槍口低垂,走下台階。看樣子是飛碟射手先生,就是平時負責看守提莫的那位。
獄卒像平常那樣擠出一個微笑,至於他是被逗樂了還是自己高興,提莫永遠無法弄清。格麗坐在床的一端。每當有陌生人圍在格麗周圍,她就會明顯地不安。提莫坐上床的另一端,格麗局促地在毯子下蠕動,縮著身子避開了他。她堅決不看提莫和獄卒。今天一定是她不愉快的一天,她連碰都不讓人碰,更別說擁抱了。
維恩戴西歐斯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如果應對得當,他就不必送走他們。「他們是忠於人類的蠢貨,但我會祛除人類施加給他們的影響的。」
然後是一個人類。大個。從這個角度,很難……是傑弗里·奧爾森多!他不是內維爾的馬仔嗎?但這個疑惑很快九九藏書就被他拋到了腦後,因為第二個人類出現了。
他到了轉彎處,四下張望。會客廳的門是關著的!大掌柜從來不這麼干。他喜歡四處閑逛,跟烏賊擺龍門陣。今天一反常態。他一定是在大力提高空調製冷功能——每當他想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干。不錯,這是好消息。
有人從第二艘飛艇上出來了!是個單體,也許是個人類小孩。提莫的視力幾乎和普通爪族共生體一樣糟。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個乘客不是共生體。提莫從窗台上爬下,抓起大掌柜給他的雙筒望遠鏡。望遠鏡很重,而且當然沒有任何固定支架和輔助設備,提莫只好哄著大掌柜給了他個連接框架,後者抱怨人類的生理局限給他造成的不便,但提莫聽出了他言語間的誇耀之意。大掌柜宣稱這架望遠鏡是自己的共生體兄弟在十多年前發明的。「我們的確不需要你們人類,知道吧?」這話大掌柜多次重複。
「當然。但科技終究無法保護他們免於落入我的手中。」
第二天早上,來到門前的是友好的四體,不是那個持槍的共生體。「阿姆迪肯定也沒事,傑弗里。」拉芙娜說。相信這一點吧。
「嘿,獄卒。」他試著用咯咯聲和唿哨聲說出獄卒的字。
提莫走到那個共生體頭目面前。他真的需要穿過這扇門。如果大掌柜能認真聽聽拉芙娜的說辭,他們就都能回家了。但問題是,有時大掌柜會先入為主地處理事情。維恩戴西歐斯總是試圖利用這一點。要是維恩戴西歐斯也在裏面怎麼辦?提莫努力不去管他。
神槍手儘力保持立正姿勢:「不可能,先生。今天只有獄卒去過高塔。」

這場大敗中有什麼好消息呢?阿姆迪勒拉尼法尼。他或許是個理想的人質,而且顯然還是個娛樂型犧牲品。讓天才崩潰是最好玩的,即便是到了現在這種境地,他還妄想著能智勝審問者呢。
然而……維恩戴西歐斯的部分組件凝視著左邊那幢大掌柜為他修建的宏偉宮殿。在北方,木女王頒布了對他的死刑判決,維恩戴西歐斯在那裡可不敢住如此豪華的場所。由於維恩戴西歐斯自身有兩個組件是熱帶爪族,所以他偶爾也會一反常態地喜歡這裏。維恩戴西歐斯曾在數據機中讀到過自然選擇的資料。這種觀念古雅而直接,但用在自己身上一點也不好玩!假如勝利遲遲未能到來,他有可能願意留在這鬼地方,不回北方。意識到這一點讓他驚駭不已。
天空下的這座城市一眼望不到邊。布局雜亂無章,由此你可以看出這是貧民窟。但現在拉芙娜能感覺到這片風景中隱藏的另一面:如果不理會貧民窟的組成部分——垃圾,這個地方是在尋求美好的,它想憑藉真菌與森林的交融成為一座大城市,甚至它的細節也不全令人厭惡。她能嗅到炊煙,食物的香氣幾乎掩蓋了空氣中飄蕩的污水氣味。
提莫的牢房位於大掌柜宮殿邊的四座金字塔中的一座里,是保留地的制高點。在晴朗的早晨,宮殿大部分都在金字塔的陰影中。透過西向的窗口,提莫能俯瞰機場、烏賊水塘和遠處的幾座工廠。他一直讓腳踝夾住最靠近他的窗戶柱子,同時使勁將後背靠在牆上。單是坐在這麼高的窗台上就讓人覺得既有趣又緊張了。
走進房間不超過五步,烏賊便發現了他們。「嘿,提莫!提莫!嘿,提、提莫!嘿,嘿,嘿!」他剛穿過房門,就聽到吱吱的叫聲沿著水族室的牆壁傳開,一直擴散到大廳盡頭。其實,那頭的小烏賊根本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