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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31

PART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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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發出一串咔嗒聲,表示喝彩:「非常好。完全正確。」他穩定了下來,語氣友好地繼續說,「看見里托正在和它們玩嗎?」在水池另一端,里托正在前後奔跑,高聲地對著水面咯咯,隨之水池中細小的聲音紛紛作答,「是瑞瑪斯里托菲爾把這些生物從南海帶回來的,但依靠它們與群落溝通是我的想法。瑞瑪斯里托菲爾屢試屢敗,屢敗屢試。我不知道它們被吃了多少,它們似乎絲毫不珍惜自身的性命。最終,瑞瑪斯里托菲爾放棄了,但我要求他回去再試。和往常一樣,我的勤奮和堅持得到了回報。」他得意揚揚地抬頭,「這隻是前進的一小步。之後我們又發現了幾種可以交易的商品,並得以通過談判取得了第一塊在這裏的保留地。」他的爪子揮舞著,朝機場、宮殿和工廠那邊大大地畫了個圈,「其他的一切眾所周知。」
大掌柜惱火地哼了一聲:「有些聲音的頻率高到連你也聽得見,而且音量在增大。」
太陽剛剛升起,一輛篷車便帶著他們來到機場。通常的那位持槍共生體小跑著跟隨。天氣已經晴朗,空氣潮濕無風,而且幾乎算得上涼爽。機場北端,兩座機庫門已經打開,他們的飛艇被拖了出來。
八體咧嘴一笑:「那無所謂。今天下午我就會起飛。你知道,即使在幾百米之上,空氣也會相當涼爽。這是自然本身的空調。我想我在旅行途中會很舒服。」
「我們說的就是實情,」傑弗里說,「而且也沒什麼密謀!」不過他們的確用了幾個小時來決定在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麼。大多數談話都是靜悄悄地寫字,或者是隱晦的暗示。
「我,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但我也沒想到這位,嗯……」
「看來今天會……會非常暖和。」大掌柜說,他的格麗嗓音聽起來還是那麼不協調。
「產卵植株不可能會動的!」大掌柜尖聲叫道。他在拉芙娜肩上搖晃的組件失去了平衡,掉進了水池。其餘組件把落水組件從水池裡拉了出來——可他和拉芙娜都全神貫注地盯住了水池中利刃般的高大葉片。他們正在移動。這是一種痙攣式的前進,前進一米,倒退半米。搖晃著的車行樹漸行漸近,拉芙娜能看到他們在水下的身體。她看到了綠莖隆起的莖、較矮的葉子。小車平整的平台……並沒有丟失,只是被遮住了。怪不得大掌柜的員工沒發現這套裝置。現在拉芙娜看到了光滑的複合材料:綠莖現在奮力活動,刮掉獨守小島礁多年結在她身上的珊瑚。
「嗯,我當然困惑。我總是在考慮事物的深層含義。早先我提出過一個理論,認為它們可能是鯨的幼體狀態。眾所周知,鯨的智力高於鼬鼠,幾乎和單體一樣聰明。而且它們在池塘中游泳,可能還更聰明。」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到了水池時傑弗里說:「一輛車剛離開宮殿。想不想賭裏面是大掌柜?」
拉芙娜點點頭:「我有一項理論。現在我認為,我對烏賊的了解比你多得多。」
拉芙娜沒有多加註意。她看著葉子直接長在莖上的車行樹。他們被大掌柜永久固定在他插種他們的地方。應該是綠莖的下一代。在沒有小車——哪怕是綠莖自產自用的那種小車——的情況下,他們幾乎沒有能力形成新的記憶。他們單純無知,就像這個種族獲得飛升之前一樣。但我很高興,綠莖,你的孩子們活了下來。
「我看肯定會的,先生。」拉芙娜回答。
拉芙娜繼續九九藏書順著話題往下說:「維恩戴西歐斯去嗎?」
「我當然知道!維恩戴西歐斯的間諜告訴過我很多其他世界的情況。多個智慧種族共存的例子到處都是。」
「提莫、格麗、阿姆迪和螺旋牙線在哪裡?」傑弗里問,彷彿讀懂了她的心思,「自從你那次讓大掌柜滾蛋之後,我們就再沒見過提莫了。」對最近的對峙,傑弗里在毫不留情地奚落她。同時,在這麼長時間內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中,他最欣賞這次的「缺乏自製」。
「我做了很長的夢,」語音合成器的故障消去了一兩個詞,「現在離開最初的地方了。我一直在想你怎麼樣了。」更多的嗡嗡聲,「我有這麼多孩子,孩子們也有了這麼多孩子。真對不起,拉芙娜。你的善良和我收斂自己的承諾,我依然深深記在心裏。對不起。」
拉芙娜儘力與他對視:「當然不是。還有我和傑弗里,以及你偷走的孩子們,格麗、提莫和——」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傑弗里說。
她跪在水池邊,希望看上去並不關心誰可能正在注視她。儘管這裡有開闊的水面,但吸血昆蟲的密集程度並不高於其他任何地方。或許它們並沒有喜水幼蟲期。又或許……整個水面不時微有波動,觸鬚出水閃現。這麼說,除了其他優點外,烏賊還喜食昆蟲。
在綠莖挪動到池邊前,她的葉子滑過了拉芙娜的胳膊。這個動作,既是在看,也是在摸。
傑弗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的,拉芙娜!烏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那些眼睛,那——」
「烏賊就是你最初與熱帶群落溝通的媒介,也是你在所有共生體失敗后,依靠的交流媒介。」
兩天後,大掌柜大肆吹噓的王國遠征即將開啟。拉芙娜與八體之間的僵局依然如故。好消息是傑弗里安然無恙,沒有落入維恩戴西歐斯的魔掌。壞消息……尚不完全清楚,或許取決於大掌柜此行的計劃。
她所能做的,只是與大掌柜就專業問題展開學術交流。她俯視著圍在身邊的八體問:「告訴我,大掌柜,你是否知道,兩個智慧種族在一個世界中共生何等罕見?」
語音合成器嗡嗡作響:「好。好。我很高興。坐下來對我重複幾次。」如果這台設備沒有這麼舊,也不在水裡,它或許能發出開朗的笑聲。
傑弗里站到她身旁:「我估計這又是心理戰。大掌柜不會把你留下的。他真的需要你。」
「這段時間對我不很重要。這些是你現在的朋友?」
拉芙娜也能聽到了……是嗡嗡聲。如此熟悉的聲音,完全不可能發生。她越過池子看去,看著那些由葉子指明了位置的固定不動的成年植株。就在最後的幾秒鐘內,這些纖長的葉片中有幾片抬高了一點。不可能,不可能。但可以檢測。她輕輕揮揮手,沿著池邊快走幾步,險些撞到大掌柜的一個組件。高高豎起的葉子轉過來隨著她的動作移動。他們相互間發出嘎嘎聲,這是它們自己的語言,是拉芙娜聽不懂的語言,但這無關緊要。儘管受到水的抑制,但嗡嗡聲變成了可以識別的聲音合成器語言:「拉芙娜,哦,拉芙娜!」
「那就是說,你不帶我們去?」拉芙娜盡量雲淡風輕地問。
她探身水池邊緣向下直視。池塘的混凝土壁很深,池底看來在水下一兩米處。有一隻烏賊般的生物。還有一隻。幾秒鐘后,它們就在她凝視的水邊集結成群了。
「不行。」雖然他用了小女孩的高頻嗓音,但答案是斷然否決,「他們要留下。」
read.99csw.com但你不知道水池裡還有什麼。」
拉芙娜手搭涼棚眺望遠方。從這個距離她看不清飛艇的細節。「看來真是在做起飛準備,」她說,「我們這裏離什麼地方都不近。」
「哦,真的?」大掌柜挑釁似的走上前來,「你認為自己知道了什麼?」他看上去不像在發怒,但她感到,這個共生體作為商人和發明家的龐大自我被激怒了。
拉芙娜笑了:「我也記得你的承諾。但你是受到邀請來這裏的——朋友的邀請。」她向站在自己周圍的大掌柜揮手,「你的孩子們受到了保護,他們的數量之多,是你從來沒有想到的吧。」拉芙娜看著大掌柜,「難道不是這樣嗎,先生?」
傑弗里鬆開她的胳膊,也跪在她身邊說:「這麼說它們真的會說話!不知和單體比較誰更聰明。」
「我們好像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傑弗里說。
她抬頭看去。似乎幾乎看不出那輛篷車在移動。啊,它正轉向這邊,而不是機庫。是的,最後一次衝突。她不怕與大掌柜辯論,但她擔心辯論失敗的後果。這一次,他們的對峙必定會分出勝負。
「出了什麼事?」維恩戴西歐斯比任何人都更摸不著頭腦。
大掌柜惱怒地哼了一聲:「里托不去。在封閉的空間內,那小怪物——我是說,那個忠實僱員的殘體——實在太難對付了。」他所有的組件頭部都轉向拉芙娜,「但這不是你們倆要問的重要問題吧。」
「綠莖。」拉芙娜給他提詞。
「嗯,這我知道。過了一段時間后我發現,這些生物最終都會失去智力。只有為數不多的個體能夠生存超過一年,它們會像植物一樣紮根,變成沒有思維的產卵生物,從而生出下一代烏賊。在我發現這一現象之前,我在這裏的整個經營幾乎全部崩潰。我派出一支考察隊回到南海,找到了它們產卵的唯一島礁,然後把所有能夠找到的成熟產卵植株連根帶回。你可以看到它們露出水面的部分。」
大掌柜躊躇了:「這沒有道理啊,但我也不認為你說謊能有什麼好處。無論如何,這有什麼意義呢?這些生物沒有科技。成年體就是些產卵的個體,不會說話。它們是植物。」他喊叫起來,「它們一定是了不起的船員夥伴吧。你把它們當作觀賞性植物嗎?你曾經——」他頓了一下,用爪族語咯咯說了幾聲,那是個提問。兩名持槍共生體做出了否定的答覆,然後散開……是去看,還是去聽?
大掌柜圍住了她:「你知道什麼?只因為它們來自海洋,你就猜想那裡是它們的理想生長地?聽著,自從我把它們帶到沼澤河口以後,它們的繁殖數量已經翻了一百倍。」
拉芙娜瞥了傑弗里一眼,看到了他不耐煩的神色。他們的「密謀」結果很簡單:如果你沒有什麼可坦白的,而對方又不相信這是事實,那你就沒法說服他人。好吧,假裝坦白或許能推遲最壞的結果。若不是她勸過傑弗里,由她先採取行動,他早就開始說謊了。一定另有辦法,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但如果真有解決辦法的話,昨天他們那般費盡心機也該找到了。背向大掌柜、傑弗里和澤克,她凝望著水塘。在中心附近有些她之前沒留意的東西。這裏或那裡,有些伸出水面的觸鬚在慢慢晃動。它們並不捕捉昆蟲。那些觸鬚更大,更像藻類的葉片而不是烏賊的觸手。這就是支持她的烏賊理論的確切證據。她感到自己在抿嘴微笑:換個場合,她一定會高聲歡叫。
小小的身體在她手邊翻騰,閃光的九_九_藏_書大眼睛好奇地隔水看著她。她感覺有觸鬚纏住她的手指輕輕地拖曳。她托起這個生物仔細觀看。它很小,似乎沒有智力,但是——
「我說你是一個朋友,你邀請綠莖和她的全體子孫住在這裏。這不對嗎?」
「我肯定會讓約翰娜的弟弟開口的,大人。」這是通過澤克傳出的維恩戴西歐斯的聲音。

維恩戴西歐斯(通過猶豫不決地跟來的澤克之口)問:「大人,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他的語氣哀傷。可憐的維恩戴西歐斯,拉芙娜想。他已經策劃好了下一輪拷問,現在卻受到了拖延。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用這個題外話拖延更長的時間。對此她仍舊毫無頭緒。
他們站住觀察機庫周圍的動向,看是不是有其他篷車從宮殿和維恩戴西歐斯那座同樣富麗的偏殿駛出。寬闊的潮濕混凝土地面上出現了詭異而又明顯的寂靜,似乎是對遠處金字塔的致敬。陽光穿透東方的雲層,在大金字塔金色的表面上閃耀。當太陽升到雷雨雲層之上時,日光傾瀉在大地上,明亮而又令人振奮……但一來到地面便會令人感到炎熱難挨。
「綠莖?」
綠莖的一片葉子拂過大掌柜最靠近她的組件的頭:「謝謝你,先生。我想得很慢,夢做得很多。我的小車不容易記事,但我和我的小車會成為好僕人?居民?」
大掌柜看了看自己,然後回頭看著綠莖。最後他說:「綠莖,這麼說,拉芙娜·伯格森多是你的朋友?」
「見到拉芙娜我太高興了。已經過去——?」
拉芙娜再次環顧四周。陽光一來,一切都有了強烈的反差。她先前看到的淺水窪比她想的要遠,而且它並不淺。「嘿,傑弗里。我們離最近的烏賊池只有大約四十米遠。」
她開始朝池塘走去,傑弗里也在片刻後跟上了。持槍共生體發出吃驚的尖叫。他在他們周圍跑來跑去的,似乎想讓他們回去,但槍口一直朝下,表情似乎惱怒多於專橫。
「大掌柜想熱化我們。」傑弗里說,「我們應該回車上去。那裡有陰涼。」他們的駕駛員早就退到陰涼處了。
大掌柜的話語與傑弗里同時傳出:「否則——就像兩天前我對你們說的那樣。傑弗里將隨維恩戴西歐斯前往北方。」
八體紛紛下車,身後是一個無線電單體——嘿,看起來像澤克!他身後是一個她更期待見到的隨行者,里托。她還那樣,正對什麼事大聲抱怨。大掌柜瞥她一眼,示意她安靜點,於是她改為偶爾的嘀咕。她隨著澤克走了幾步,然後注意到了水池。她在水池邊跑了起來。一時間大家都不必聽她抱怨了。
拉芙娜看了看大掌柜,又看了看顯然正在給維恩戴西歐斯傳遞的澤克。現在她還不能說出事實,說出來綠莖也無法理解。拉芙娜恐怕得花幾周時間不斷重複,才能讓綠莖記住。她再次轉身面向綠莖說:「這位大掌柜是我的朋友。」她揮手指著身邊的八體。
「是啊。」她把手伸進溫暖的水裡。
「什麼?你怎麼知道?」大掌柜的話語中既有氣憤也有好奇。本已坐下的組件又爬了起來,跟在她身後。
「當然。他坐第二艘飛艇。」大掌柜朝機庫方向晃晃鼻子,「沒有阿瑞塔莫的地方了。但我們還有網路。我會繼續監督我的全球經營。」
大掌柜根本沒有說到任何讓步,就連拉芙娜與他單獨說話時都沒有提。第二天,傑弗里和拉芙娜都上了大掌柜的飛艇。
「哦,我認為它們聰明多了。」這還只是個想法,但是——她朝機場瞟了一眼。另一個持九-九-藏-書槍共生體跟著的車更接近了。她認得車上的精美紋飾:大掌柜來了。或許現在到了使用她的小小理論的時候了。
大掌柜前往王國遠征的日期推遲了一天。其間大多數時候,拉芙娜、傑弗里和大掌柜都圍坐在烏賊水池或稱小車行樹水池旁對綠莖解釋,說他們將短期離開,然後帶著有趣的消息和計劃回來。或許重複一天已經夠了。綠莖會記得,也會用發明家兼買賣人的大掌柜已經非常感興趣的方式合作。
「但是——」
拉芙娜遠望著綠莖所在水池背後的北方。在她們談話期間,大掌柜的大飛艇已被完全拖出了機庫。纜繩和幾十根捆帶將它固定在著陸塔上。她瞥了大掌柜一眼:「這要花些時間。」
「綠莖是個能交流的人。」他的一半組件都在盯著拉芙娜,另一半盯著綠莖,最後他大聲說:「當然!你說出了明顯的事實。我是綠莖的朋友。我很高興她在這裏,做她正在做的事。」
「這是什麼?產卵植株不說話!」大掌柜的組件在拉芙娜身邊圍成一團。他的一些腳掌搭在她的肩上,以便能從盡量高的位置向下看。兩名持槍共生體也分別從拉芙娜的左右沿著池水向她靠攏。拉芙娜只是模糊地覺得大掌柜揮手讓他們退下。
「胡說!」但他還是把自己的組件湊到一起,一起緊靠著努力思考,「所以,或者是驚人的幸運,或者——」
「沒事。它們和爪族相處得足夠融洽。」此外,她想驗證一個想法。
大掌柜的全體組件都蹲在地上,所有眼睛都看著這棵會動的神奇植物。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的兩個組件抬頭看著她:「抱歉,你問的是什麼?」
「那是什麼聲音?」
拉芙娜有一陣子什麼都沒說。傑弗里可能是對的。過去四天里,她遍嘗了大掌柜的自吹自擂與虛聲恫嚇,還有偶爾的凶神惡煞。估計在大掌柜起飛前他們之間還會有一次對峙,但即使她贏了也未必有好結果。他們會讓傑弗里上哪艘飛艇呢?還有,那幾個人會在——
「員工。」大掌柜堅定地說。
「小心!」傑弗里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回來。
「它們是車行樹的幼體,傑弗里。我以前沒見過車行樹幼體,所以我無法肯定。看看它們長大的樣子吧。」她朝那叢葉子一揮手。
「里托呢?」傑弗里問,彷彿只是在打發時間。
「好多年了。」拉芙娜說,「我找不到你。」
她和傑弗里站起來,但沒有離開水池邊。他的篷車慢慢停在另一輛車旁。拉芙娜和傑弗里沒有動,有人在車裡發出惱怒的咯咯聲。片刻后,大掌柜的駕駛員將篷車開到了烏賊池邊。
「乘客與空勤人員還沒有最終確定。」他說。他的兩個組件目光犀利地盯著傑弗里。
「烏賊並不是沒有腦子,只知模仿。它們已經學會了你的語言,而且最近也學會了我的。它們能夠有條理地說這兩種語言。」
「我看到了。」現在葉片出水比以前略高,而且更多地把葉面朝向人類和池邊的共生體。這景象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振奮……也如此令人不安。哦,范……在明亮的陽光下,她甚至看得見葉子上的眼狀斑點。它們或多或少沒有思想,但這也是朋友的孩子尚存的證據。她沿著池邊走向最靠近葉片叢生的地點,「你把它們連根拔起帶了過來?它們能活下來是你走運。它們更喜歡開闊海水的波浪,而不是這個鹹水泥塘。」
「是的,那又如何?」
「我不希望他們礙事。我——」共生體內心有了微妙的轉變。拉芙娜幾乎覺得,他心中九_九_藏_書什麼地方感到尷尬,想要表現得坦白一點。「提莫是個好員工,和共生體同樣值得敬重。他在這裏很安全。格麗也很安全。儘管他們是人類,但保護他們對我也很重要。你該知道,維恩戴西歐斯甚至比我更討厭人類,而且有時候我會想,他也許沒有意識到你們多麼脆弱。甚至連我都發覺,很難理解真正的新思維意味著什麼:這不是自然的狀態。我保證最後會把他們還給你。在此期間我也會讓他們遠離維恩戴西歐斯。」他向拉芙娜努努鼻子,「我想帶你一起去。和你一起被抓住的共生體會和維恩戴西歐斯一起去北方。他們可以很好地驗證你的說法。」
「或者就是,你的烏賊就和我們人類一樣,是最近來自外太空的物種。事實上,這些都是我的兩名船員同伴的子孫。」
「啊?」一直看著水面的拉芙娜回頭望去,發現大掌柜的組件沿著水池散開,做出警覺聆聽狀,「我什麼都沒聽到。」她說。
「取決於你們兩人。我想知道約翰娜·奧爾森多在哪兒。你們隱瞞了些什麼。我們聽到了你們昨天在牢房裡的密謀。坦白實情,你們倆都可以坐我的飛艇過去。」
她回頭看著大掌柜。除了與傑弗里商定的謊言,她再無其他準備,但如果現在拖不住時間的話,那就真的糟糕了。「機場如此寬闊,你卻將我們帶到這裏來。你想讓我們看這片水池,是吧?為什麼?」
或許奇迹是有限度的。綠莖又說了一次拉芙娜的名字,只是現在聲音合成的音調時高時低,音節幾乎難以理解。因為長期未用而失效,還是年久失修?也許大掌柜沒有注意到小車,在移栽過程中被砍掉了。拉芙娜伸出雙臂,朝她的朋友連連揮手。
「嘿,嘿,嘿!」一個小小的聲音尖叫著,「嘿,人類。嘿,兩個人類!」觸碰她手指的烏賊鬆開了觸鬚。烏賊群四散而去,但片刻后,更大的一群又聚涌過來了。幾十個小小的聲音用簡單的薩姆諾什克語打招呼。
「這麼奇怪的東西竟然會說話、能思考,你從來沒有為此困惑過嗎?」
拉芙娜搖搖頭:「那是在飛躍界,先生,那裡有高速星際旅行和像樣的科技。爬行界的進化通過古老的血緣方式以生物學速度進行。在這裏,新的智慧物種無法容忍競爭。如果兩個智慧種族自然出現,一方勢必會在競爭中滅絕另一方,而且通常發生在雙方尚未開始記載歷史的時候。」
澤克發出憤慨的和聲。一定是維恩戴西歐斯對改變話題不耐煩了。所幸大掌柜組件眾多,他的注意力更易分散。他側身而行,幾個組件向水池上瞟了一眼。最終說話時,他權威人士的語氣無可置疑:「我注意到,你從未對烏賊提出過實質性的問題,甚至在與約翰娜弟弟獨處時也沒有。我在想,你是否意識到了它們對我的計劃何等重要。」
「傑弗里呢?」拉芙娜問。
大掌柜以輕車簡從探訪貧民的領導架勢向他們緩步走來。啊哈,維恩戴西歐斯和阿瑞塔莫都沒來。運氣不錯,拉芙娜想。
過去十年,鯨的屍體偶爾會被潮水衝上王國的海岸。拉芙娜觀摩過其中兩具的解剖過程。它們像是水生哺乳動物。她對實驗結果進行了簡單的系統分析,得出結論,這些動物是爪族的遠親,那種永遠不可能再返回陸地生活的遠親。「烏賊不可能是幼體鯨。」她說。
他們停在一處積水旁。持槍共生體沒有制止傑弗里爬出篷車。片刻后拉芙娜也爬下去了,儘管跟在篷車上相比,站在地上的視野會相對窄些。傑弗里圍著篷車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