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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39

PART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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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兩個也是爪族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怪物。」
與拉芙娜印象中的相比,出現在舷梯頂端的那些組件消瘦了不少,其中一個的頭部還有些變形。「阿姆迪!」傑弗里喊道,鬆開了內維爾。阿姆迪的其餘組件一下沖了出來,幾乎把澤克撞下平台。所有組件全都看著傑弗里。阿姆迪用薩姆諾什克語說了句和約翰娜有關的話,但聲音聚在傑弗里周圍,拉芙娜根本聽不清。
剜刀立即掃視山脊:「我什麼都看不到。」他一直把望遠鏡對準內維爾的側谷,但有的組件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絕大部分的組件都在傾聽,「我離河太近。這裏不是最佳監聽……聽到了!是飛艇,確實無誤。」
三個共生體走出飛艇。其中兩個是第一次綁架事件之前便已失蹤的城市警衛。雖然傷勢基本痊癒了,但他們一身的傷疤一目了然。第三個身影則是艾德維·維林的爪族密友垃圾桶的殘體。目睹所有這些虐待的證據之後,班奇的士兵們發出了憤怒的低語。
拉芙娜點點頭。她也在擔憂同一件事,所以整個下午都在和孩子們談話。「但你會派遣武裝護衛的,對吧?」
剜刀的其他組件都沒看她,但他答道:「好啊,先去看看格麗。我覺得她無法勝任為內維爾宣傳造勢的任務。」
拉芙娜笑了:「這麼說你不去嘍?」
「是的。」
「但那讓我進退兩難,」大掌柜繼續說,「所幸我的腦筋轉得快。我必須躲開內維爾和他的激光炮,那件武器應該有數百公里的殺傷距離,我需要航行幾個小時才能確保安全。於是我抓上約翰娜先起飛了,一直給內維爾留下希望,認為我還願意和他達成協議。」
「是啊。你花了那麼多年找我殺我,怎麼一下子變了?長話短說,外面的人還等著拉芙娜呢。」
要想好好做一件事,這段時間足夠了。約翰娜看著澤克。「你把通信器放哪兒了?」她問。
那單體是澤克。他的氣色看上去比上次和拉芙娜見面時好多了。澤克以警覺沉靜的神色環顧四周,這說明通信狀況良好。他對內維爾點頭致意,並大聲說:「我代表大掌柜。」他的聲音不是大掌柜那種受驚小女孩的嗓音。他的聲音聽上去真的很像阿姆迪假裝成嚴肅而重要的成年男性時用的聲音。
「拉芙娜!」提莫看到了她,瘸著腿快步向她走來。拉芙娜擁抱了他。提莫說話又快又熱情:「我真擔心你,拉芙娜!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牢房裡,但大掌柜說——」他停了下來,好像覺得不該多說,也可能是以為拉芙娜沒注意聽。
飛艇沒有立刻著陸。它們以橢圓形路徑,盤旋在拉芙娜等人的頭頂上空,又乘著輕風,在山谷間穿行往返。
「除非我瘋了。」木女王的話有些刺耳,「最重要的是,這一切可能全是假的,而大掌柜會趁機攻打我們。」
木女王嘆了口氣:「我是怕這個,而且我擔心,這會讓我們其他方面的謹慎都化為烏有。」
一瞬間,里托差不多和其他人一樣安靜地看著舷梯頂部的空間。接著,木女王剛才提到的單體漫步走了出來。難怪先前看不到他: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無線電斗篷的金色光澤幾乎完全被掩蓋了。
瑪格達·諾拉森多道:「是啊,但別只顧一時痛快,歐文。我們現在得先忍著。」她和愛斯芭·拉特比已經在討論飛艇會在哪裡降落了。她們想走在迎接者的前列。
人人都在為內維爾讓路。他經過傑弗裏面前,兩人說了幾句話,但拉芙娜離得太遠,什麼都聽不見。她瞥了剜刀一眼,後者也看到兩人交談的場面。「聽不見。」他說。
「這個嘛,嗯,就像我說過的,我的腦子轉得很快。但那件事吧——」
「是的。」約翰娜說,堅定而又滿足,「最終,維恩戴西歐斯的下場就和他帶給可憐的寫寫畫畫的一樣。」她沉默了片刻說,「這就是過去的事情的經過。我們最好盡量瞞住內維爾,越久越好。」
「的確,」拉芙娜說,「但仔細想想老剜刀為西北地區做出的變革幾乎與你相當,而且他創造並重塑了鐵先生,鐵先生則設計、組裝並且指導了阿姆迪勒拉尼法尼。」
拉芙娜則去和那位不在場的隨行人員磋商。斯庫魯皮羅的飛艇停在「縱橫二號」選定的山口上,負責通信中轉。今天的電離層信號反射率不夠高,而拉芙娜需要與木女王和「縱橫二號」保持有效聯繫。斯庫魯皮羅胡亂擺弄了一通,倒是沒有干擾主數據流的傳輸。「真令人吃驚,」他說,「站在山頂朝東瞧,感覺自己就像共生體之王一樣。我能看到無盡的冰川和群山,如同一片石海。行腳過去總是對此吹噓不已。」
「她受過嚴刑拷打,」瑪格達說。她面部扭曲,如同在咀嚼玻璃,「大掌柜要為此付出代價。」
木女王說:「噓!阿姆迪在說什麼?」
「我——」拉芙娜掃了一眼通話管。它們都蓋了蓋子。從她坐的地方,她能清楚地看到樓梯與下面空無一人的前廳。「木女王,我真的相信他不會偷聽,但這種事,信任比證據更重要——」

木女王發出一串多重嗡鳴,這相當於人類面對意外時的大笑:「你覺得我是不是該和他聊聊?」
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縮成一團,沒有答話。
澤克離開,前往飛艇主艙。片刻后,塔爬上旋梯,很可能是從駕駛員座艙過來的。「共生體之王」號上有無線電先生的兩個組件。塔利用艦橋的通話管向船員發出最後幾項指令。顯然,他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讓大掌柜在需要時能跟約翰娜說上話。
木女王說:「在這種情況下,你相信與否至關重要。我一直在想,這個瘋狂的共生體到底是個什麼生物?」
「太暗了,我看不清。」拉芙娜說。入口完全被艇身的陰影遮住了。
「縱橫二號」回答:「我的雷達顯示,各處多為晴朗,有鳥群,無法看到連續的山谷。」
「抱歉,」斯庫魯皮羅說,「或許你的王冠終於也不行了?維爾姆·林登的攝像機傳回的圖像很清晰。」
大掌柜沉默了一陣:「是關於行腳的,對吧?」
現場的另一端可以看到剜刀的身影,只是他離她太遠,無法定向傳遞聲音。他也回望著拉芙娜,並偷偷地揮了揮爪子,以示鼓勵。也就是說,全世界最頂尖的詭道大師認為她應當相信大掌柜,但卻不願意公開指出這一點?
「內維爾騙走了半數人類,順走了幾乎所有的可拆卸設備。我不希望你們其他人也落入他的魔掌。」
這就是他們能夠接到的全部囚犯。
「當然了。內維爾可以宣稱我是他的盟友,但我不會再容忍任何人跑去殺人,然後說是為我乾的。」
「你打算做什麼?」大掌柜問。
而此時,幾乎所有人都衝進了沼澤地。班奇看起來大為震怒,他的幾位部下也加入了人群。在荒涼的原野上,幾十名人類與一些共生體擠成一堆,簡直就像在模仿熱帶群落一般。傑弗里早已站到第一艘飛艇跟前,他讓王國士兵將主艙團團圍住。維爾姆·林登也帶著攝像機擠到了前排。
「抱歉,斯庫魯皮羅,」約翰娜回答,「那可不行。大掌柜和你一樣喜歡我的舊毛絨玩具。」
飛艇內,共生體與人類的氣味混在一起。的確是她和傑弗里坐過的飛艇:她認出了飛艇上的凹陷與刮痕。有趣的是,當時她沒有注意這種氣味。身後有個共生體關上了艙門。哦。是那溫和的乘務員,而不是那些持槍共生體。
大掌柜再度開口,但聽起來不那麼高高在上了:「他們做得對。我很感激。」

梅多·伊格瓦及其同伴走上前來,手探入隨身挎包。在場幾股勢力都有武裝,但到目前為止還沒人亮出槍來。內維爾對梅多一夥擠出一個微笑:「沒事,夥計們。」在看向傑弗里時,他的笑容凝住了,「嘿,傑弗里。我想你和大掌柜有過直接來往。他有時候挺死腦筋的,你說是吧?」
比起拉芙娜與切提拉蒂弗爾同行的那些天,他們乘坐貨車前往幽澗谷的這趟旅途完全不同:此行食品充足,還有舒適的帳篷供他們睡覺。王國衛兵一路護送,偵察兵在前方探路。但最心急前往的孩子們仍然覺得很痛苦。歐文不肯相信艾德維死了。即使在聽過大掌柜可怕的嗓音之後,愛斯芭依然對妹妹格麗還活著抱有希望。傑弗里說他對阿姆迪的命運持樂觀態度,但他的表現毫無樂觀可言。吉絲克·吉絲克森多閉口不提自己的感受,但人們可以看到,她全身燃燒著熊熊怒火。內維爾做了驚人的公告之後,「慷慨地」允許她與丈夫通話。吉絲克得知,沒有任何人質會隨她回家,而羅爾夫決心留下他們的兩個兒子。「詛咒天人,我只想去見見他們!」她向拉芙娜哭訴,懇求加入遠行的隊伍。拉芙娜不忍拒絕,但她擔心她與羅爾夫或者內維爾發生衝突。
片刻之後,木女王回答道:「很久以前,我創造了維恩戴西歐斯,想用來對付剜刀。結果這件武器失控了。他殺了這麼多人。或許他也殺死了我的組件最愛的那個共生體。然而,不管我多麼憎恨維恩戴西歐斯,我都無法和別人一樣,為他徹底死亡的消息而喜悅。」
「你這話說得,還不如我有外交風度呢。」大掌柜憤憤不平。
約翰娜微笑著說:「我已經偵察好了,拉芙娜。如果真有必要,我可以殺出一條血路。」
內維爾就像古代戲劇中的演員read.99csw.com那樣摸摸耳朵。除了他偷走的贓物之外,他一定也從大掌柜那裡得到了無線電。利用軌道飛行器中轉,他的通信水平高於王國。內維爾四下張望,然後比了個「開始」的手勢。大多數否認者孩子跑上沿河的沼澤平地。帶隊的戴爾·榮森多正揮舞手臂在空中畫圈,其餘孩子分散開來。一艘飛艇向他們飛去。
「是的,當然——」
「我要跟木女王聊聊。」
「真的?」大掌柜的話有些羞惱。
舷梯很寬,但容不下八個組件,阿姆迪就像雪崩一樣,連滾帶爬地衝下了舷梯。
木女王的聲音傳了回來:「是的,我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我仍然對剜刀復活鐵先生感到氣憤。」但聽起來,與其說是氣憤,倒不如說是感傷。
十分鐘后,約翰娜感到最後一根系泊纜也鬆開了。「共生體之王」號擺脫了束縛,從谷底緩緩升起。她最後瞥了一眼拉芙娜的遠征隊與內維爾那伙人。否認者們莊重地揮手告別,其他人大多只是凝視著飛艇。還不等她找到傑弗里和阿姆迪,所有人就都從她視野里消失了。
「勞駕,借過。」她穿過內維爾身邊的人群,同時低聲對遠程通信線路說,「他們就釋放這幾個人嗎?」飛艇艙門還開著,但澤克已經不在舷梯頂的崗位上了。
拉芙娜慢慢走向舷梯底部。短短几秒鐘沒法讓她有更深刻的理解,而斯庫魯皮羅和木女王卻焦慮萬分地反對。班奇和歐文也跑了過去。「你不能一個人上去。」歐文說。傑弗里在哪兒?
「這麼說,你認為他們會在這裏釋放人質?」拉芙娜問,「除了我們的人,我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拉芙娜瞥了那個單體一眼,但注意力仍集中在內維爾身上:「你的謊話層層疊疊,我簡直不知道該先揭開哪裡好。木女王和大掌柜沒有可比性。你聽好了,無論是你還是大掌柜,要想和平共處,那就交出約翰娜。還有,其他人都在哪裡?難不成你要說他們也是犯罪分子?」
大掌柜沉默了一會兒后說:「好吧。遲早我們都需要和木女王詳細討論一下。」
「好吧,」拉芙娜說,「但我們現在還缺至少三個共生體和五個人類。行腳呢?約翰娜呢?還記得她嗎,那個愛你愛到向你求婚的女人?我們今天能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嗎?」
「你看到了?」拉芙娜對著遠程連線發問。
木女王的話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也許澤克聽不到:「但我和斯庫魯皮羅能聽見!假裝我們不在就行了。」
「而且,我覺得有必要安排一次私下會面。」
無線電先生髮出結結巴巴的聲音,無疑來自大掌柜:「內維爾會偷聽的!」
約翰娜描述了反重力飛艇的最後一次航行和墜毀。然後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許現在談論每一次死亡、說出她看到的一切太瘋狂了,但她還是在說,而木女王也在聆聽。她無法知道別人是不是能明白她的述說。但木女王明白了。她問了些問題,想要知道更多。
「不是瘋狂……」拉芙娜還記得看著加儂被灌木壓死時的恐懼,木女王的悲痛與此不同,「你們共生體,尤其是你,做到了大多數文明在實現思想實質化之前做不到的事情。你們的喉嚨經歷了自然選擇,能夠傳達思想。你的共生體後代就是你偉大的實驗成果。」
「好、好吧。」約翰娜轉身看著窗外,久久無語。好幾名班奇的士兵在飛艇周圍巡邏。「我覺得這下可把內維爾糊弄住了。」她的聲音恢復了些許張揚,「大掌柜!你在聽嗎?」
「沒錯。」約翰娜放下通信器,看著塔和澤克,「但是大掌柜,這次對話我不會說這些。木女王和我……我們需要談些私事。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生氣,但是……你能不能讓我一個人跟她說話,也別偷聽?」
澤克閃到一旁,為身後的人讓路。拉芙娜發現內維爾正催著愛斯芭向前走,站在舷梯下,以便進入他所有攝像機的鏡頭之中。
「那麼,那些確實落在大掌柜手中的共生體呢?」說話的是傑弗里!他不知怎麼穿過否認者,站到了內維爾旁邊。傑弗里用左臂環住內維爾的雙肩。這在別人看來或許是表示親近,因為傑弗里在微笑,但拉芙娜看到,他的一隻手死死抓住內維爾的肩膀,另一隻手攥著外衣兜里的什麼東西。
不等內維爾說完,瑪格達就轉過身去。她凝視遠方,興許是被說服了。諾拉森多一家早在綁架事件前就失蹤了。這對年輕的父母當時跟隨一支小商隊前往木女王的舊都,途中需要穿越以鼬鼠巢穴聞名的荒野。他們的隊伍一直沒有抵達目的地。救援人員只發現了鼬鼠伏擊的痕迹,但沒有找到人類的屍體。
約翰娜和大掌柜同時開口,兩人商量後由約翰娜道:「我來說吧。內維爾認為自己還有一名盟友,他運氣不錯,大掌柜對他還沒恨到想除之後快的程度。當然,內維爾不是任何爪族的真正朋友,我敢肯定,他認為他在利用大掌柜。對於王國與大掌柜的關係,他被蒙在鼓裡的時間越長越好。最終大掌柜想把內維爾的據點建設成能夠匹敵王國的可靠人類據點,但要想存在,他就得聽大掌柜的話。」
無線電先生的組件澤克又回到了舷梯頂上,他無疑正在把談話的每個字都轉發到熱帶地區。澤克的視線在拉芙娜與內維爾身上來回移動。
「是的,謝謝你留了我一命。」約翰娜說。
這是木女王沒有在公眾面前表露的消極想法。她的悲觀也許全都拜小希特所賜,但也許由來已久。「你是不是也在為維恩戴西歐斯而悲傷,木女王?」
「好像沒法這麼做,傑弗里和歐文已經準備敲打內維爾了。」
木女王坐了回去。除了兩隻幼崽在對視,她的所有組件都看著拉芙娜。他們擺出的正是老木女王將要厲聲說話時的姿勢。木女王終於開口了,語氣卻很悲傷:「但是約翰娜沒告訴溫達行腳怎麼樣了。而我們在舞台上也沒聽到其他消息。大掌柜只是沒來得及撕碎她而已。面對現實吧,拉芙娜。約翰娜和行腳都死了。」
內維爾的頭向後仰起,露出幾分「誠懇」的義憤。「無論你們怎麼想,但我不能控制大掌柜。他是我的盟友,我們就如同你和木女王的聯盟一樣正當。你們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通過意味深長的沉默繼續製造謊言。趁著拉芙娜因為吃驚和憤怒來不及反應,內維爾又接著說,「我想我們都出席了草地上的那次大會,會議的結果不能令人滿意。有時候,昔日的仇恨如此可怕,讓人無法正常地思考。我認為那天的大掌柜就是這種情況。我們今天沒法把約翰娜帶過來。大掌柜說她還活著,但我無法肯定我們最終是否能把她接回來。」他以懇求的神色環顧人群,「而且,如果我們真的把約翰娜帶回來,那就得由我們對她進行審判。我……我想我做不到這一點。」
「不!」提莫說,「大個子只是在幫助她——」但其他孩子似乎都沒有在聽,他也就閉上了嘴。
「好的。」拉芙娜說。也許澤克會認為這是對他的回答。她低頭瞥了那個單體一眼:「澤克啊,你現在代表的是誰?」
約翰娜聽到了蒸汽感應發動機微弱的嗡鳴聲,片刻之後,澤克響亮的聲音從主艙傳來。大掌柜的官方發言人正在宣布他們即將離去,並要求內維爾的地勤人員給予幫助。
傑弗里的手減了力度,笑容不像幾秒鐘前那麼殺氣騰騰了。「還差一個。」他說。
無線電先生接著說:「那天我們在飛船山上空打開了棄物艙,這時維恩戴西歐斯打算扔掉幾個組件,或許就是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的。阿姆迪勒拉尼法尼通過聲音通道向整個指揮座艙發送暗號,而維恩戴西歐斯根本沒怎麼察覺。他幾乎一直跟螺旋牙線的殘體保持聯繫,因為後者的四個組件總是在籠子里折騰,所以維恩戴西歐斯根本沒有機會仔細研究那些聲音。然後,維恩戴西歐斯自己的一個組件下去開艙門,還讓貨艙管理員打開阿姆迪勒拉尼法尼一個組件的鐐銬。我——烏特——完全按照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的計劃行事。我從座位上溜下來,拿了貨艙管理員的鑰匙,打開關著螺旋牙線的籠子。那個四體是個嗜血殺手。你猜怎麼著?那四個組件把指揮座艙變成了修羅場,砍殺維恩戴西歐斯和任何忠於他的死黨。貨艙管理員把維恩戴西歐斯的一個組件扔出了艙門。接著,維恩戴西歐斯從背後抓住我,割斷了我的喉嚨。後來我記得的,只剩下自己躺在甲板上,流血至死。」
但戰略部分也討論了大掌柜。「你確定大掌柜沒有監聽這次對話?」木女王問。
「那好吧,」拉芙娜說,「我們不是盟友,而是商業夥伴和競爭者,但我對大掌柜繼續支持內維爾的動機表示懷疑。」這也是她希望木女王提出的真正要點,但木女王卻不吭聲。
「我會留心的,木女王。我不會放棄。」
「那樣並不是真正的私下。」澤克的聲音毫無妥協的餘地,「請上飛艇。我的老闆會保證你的安全,而且你可以隨時離開。」
傑弗里不再緊抱著阿姆迪,他轉身怒沖沖地走向內維爾。拉芙娜能猜出原因。阿姆迪的兩個組件的頭上纏著黑色繃帶。又是酷刑。阿姆迪一路跟著傑弗里跑,拉他的褲腿,好像要阻止他。
有誰在身側推了拉芙娜一下,然後開始舔她的手。是里托!「幹九九藏書什麼?你瘋了嗎?」拉芙娜對單體說,「跑過去啊!自己去看吧。」里托為什麼突然害羞了?她發出絕望的呼哨聲。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比她平日里的埋怨更讓人分心。「好吧,」拉芙娜說,「但不許抓我。」她把手伸到里托的前腿下,像孩子們舉著爪族密友的幼崽一樣把她抱了起來。但里托是個中等身材的成年雌性單體,抱起來有些困難。拉芙娜向後打了個趔趄,然後才穩住身體。雖說里托沒有試圖用爪子抓她,但拉芙娜卻不得不面對她的尖牙和口臭。然後里托扭頭看向飛艇。
剜刀的一架望遠鏡對準了走下山來的人類,另外兩架則對準兩艘飛艇。歐文·維林的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哈,這確實像親愛的內維爾的作風。我還記得『俯視之眼二號』著陸的情況。沒有地勤人員的幫助,降落相當棘手。」
「沒問題,現在方便說話。王座室里只有我一個人。」

「你要留下護衛艇,是吧?」她問。
或許這隻是拉芙娜的想象,但在那個瞬間,她看到吉絲克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吉絲克為能和她的兒子在一起做出了許多犧牲,但她並沒有放棄信仰。不過,她在回答人群提問時依然面帶微笑,似乎要說服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她為自己的決定而高興。
內維爾吃驚地一愣,但他的回答仍然那麼自信:「先生,我已經如約把來自王國的爪族和人類帶到了這裏。今天,我們將會解決許多過去毒化他們思想的問題。您也帶來了您從荒野中救出的人嗎?」
傑弗里和其他人從帳篷那邊向他們走來。孩子們對傑弗里評價不一,效忠派中有一些認為他是拉芙娜的特工,其他人則確信他是叛徒。但無論如何,他依然是此行的首席人類顧問。只要他明顯在為拉芙娜效力,大家似乎都願意接受他的專業意見。如果不是傑弗里和班奇,他們的營地不可能建得這麼快,同時又這麼舒適。
提莫拉著她走向愛斯芭,後者把格麗放在膝上。瑪格達與莉絲也跪在愛斯芭身旁,不理會飛艇舷梯那邊持續的混亂。
一個矮小的人類身影出現在舷梯頂端。愛斯芭驚呼一聲,向前跑去。但那不是格麗·拉特比,而是提莫·瑞斯特林——雖然他已經十四歲,但還是跟格麗一樣矮小。他向愛斯芭揮手微笑,或許沒有看出她臉上的失望。他轉身向陰暗的通道做了一個勸誘的手勢。過了片刻,一個像他一樣矮小的孩子拉住了他的手。那張臉惴惴不安地打量眾人——你很難看到臉色如此蒼白的斯特勞姆人。
格麗沒有哭。她表情淡然,對姐姐的觸摸幾乎沒有反應。即便格麗不說,拉芙娜也注意到,格麗的右手少了兩根手指,左臂不自然地彎曲著。她穿著乾淨的厚長袍……但長袍沒能完全遮住脖子上的傷疤。
又過了片刻,里托發出一聲輕蔑的怒喝,然後從阿姆迪的組件中間穿了過去。阿姆迪沒有崩潰,但入侵者在穿過共生體時與其發生了思維、毛髮和性別的推撞,導致組件一片混亂,躁動不已。他的上下顎開合咬閉,腦袋轉動著,而當里托靠近共生體另一端時,阿姆迪的幾個組件向她迎了上去。但里托沒有停下,她把阿姆迪拋在身後,讓他們目送自己離去。里托繼續前進,但慢了許多。她仍然不停地咒罵,傲慢地揚起腦袋。她爬上了飛艇的舷梯,然後轉身站到澤克身旁。
木女王:「行腳呢?」
「側谷上的那條縫隙,就是內維爾的洞穴入口?」這是無線電先生的聲音。
「不!」木女王嘶聲說,「大掌柜已經抓了約翰娜,而且他顯然是個瘋子。」
斯庫魯皮羅又氣惱地哼了幾聲:「我們放棄了許多,還要忍受內維爾,還要看著他發財。作為回報,我們能得到啥呢?一場可怕的競爭而已。而且我們還必須相信這個咄咄逼人的熱帶狂想家。這事兒真能行嗎?」
內維爾似乎困惑少了,得意多了。這超出了他的計劃,但他似乎認為,無論後續如何,他都穩賺不賠。
斯庫魯皮羅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疑惑,但完全是從技術層面挑毛病:「如果你花了幾個小時才決定如何處置約翰娜,那把維恩戴西歐斯扔下飛艇是不是太倉促了?你那時候都還沒起飛呢。」
牆邊靠著一排矮櫃,塔和澤克朝其中一個努了努鼻子。柜子沒上鎖。她把通信器拉了出來,僅有的兩台通信器最終落入大掌柜手中,這是其中的一台。
約翰娜點點頭:「大掌柜和我度過了一個非常……緊張的下午,就和你在內維爾的舞台上看到的差不多,但後來氣氛慢慢緩和了。我覺得是寫寫畫畫的發明筆記本促成了這種變化。」
「是約翰娜。」終於,拉芙娜說道。
剜刀的聲音更輕,幾乎就像拉芙娜觸摸白耳尖的手指時感覺到的微弱顫動:「希望他們帶來了螺旋牙線。」
大掌柜道:「我才走到半程。」
拉芙娜離開了「共生體之王」號,此後約翰娜依然留在艦橋上。現在是後半晌了。太陽很快就會下山。她和乘務員之前在艇首玻璃窗后掛上了吸音紗簾,現在的光線足以讓她透過紗簾觀察外面的情況。她身體前傾,看向側面,她能看到拉芙娜遠征隊的大部分成員。傑弗里和阿姆迪都在。現在傑弗里知道她一切安好。但還有吉絲克、瑪格達和歐文。只要約翰娜把針對內維爾的騙局繼續演下去,她的大部分朋友一定認為她失蹤了。約翰娜情願付出這樣的代價,但她沒有把他人的痛苦算進去,那種無盡的等待,擔心得知殘酷真相的痛苦……她能看見歐文坐在艾德維小小的棺材旁。我們本應該冒險將實情告訴那些心中真正痛苦的人。然而,她和大掌柜只考慮了怎樣哄騙內維爾。這一點確實成功了,但現在約翰娜只想趕緊離開。
「那好吧。」拉芙娜說。那就實話實說好了。「讓你回到熱帶,生活在這個共生體的統治下,真的安全嗎?」拉芙娜自己也有過這種經歷。
拉芙娜和剜刀已經走到人群背後。拉芙娜試著越過前方人的身側或者頭頂觀察。里托只會添亂,她在拉芙娜兩腿之間跑來跑去,滿口抱怨,大概是因為她什麼都看不見。除了惹人心煩這一點之外,她現在的表現有點異常。為什麼她不繞過人群,或者從孩子們中間穿過,跑到前排的開闊地點觀看呢?
飛艇在幽澗谷的峭壁之上改變了方向。他們沿大河谷的北側返回。約翰娜收起吸音紗簾,讓塔和澤克能看清楚。
「我確實想,但聽起來沒能起到什麼作用,還不如讓旗艦返航賺錢呢。」
太棒了!但她說出來的卻是:「啊,我還以為你想借這次旅行多嚇唬他們幾個小時呢。」
大掌柜手下的一些共生體從另一艘飛艇上走了下來。他們看上去是軍人,但沒有靠近人群。澤克是第一艘飛艇上唯一現身的機組成員,一直留在舷梯頂上。他話說得不多,主要是引導每個俘虜走出艙門。話都是內維爾說的。他使盡全身解數,想利用整個局面,為自己爭取最大的資本。
沉默一瞬後傳來了木女王的聲音:「當然可以,但以後吧。」
「我看不到圖像,斯庫魯皮羅。」拉芙娜的王冠有聲音,但沒有來自「縱橫二號」的窗口。
澤克發出了反對的聲音,然後大掌柜繼續說:「你誤會了。約翰娜·奧爾森多是我的顧問,而且有她在身邊我覺得很好玩,但我不是你們的盟友。如果一定要說,你們可以認為約翰娜是你們派來的使節。我視王國為商業競爭者,而且儘管我……不喜歡內維爾,我也會和他做生意。」
「當然了!」大掌柜說。
拉芙娜探詢地看著約翰娜:「你真的隨時可以走嗎,約翰娜?」
「我——當然了。」
內維爾望著她,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早點走開的。「我在懇求你,拉芙娜。你和木女王是否願意與我們和平合作?」
人人都想參加人質釋放大會。木女王動用昔日的部分權力,邀請拉芙娜前來新城堡私下商討。她們在木女王的王座室會面。希特現在長大了不少,已經擁有自己的小王座了。另外那隻幼崽則趴在另一個組件的肩上。
大掌柜說:「寫寫畫畫過去就用他的筆記本煩我。和約翰娜一談,我發現她也被煩得頭大。她沒有殺他,但又恨不得要這麼干。我們都排斥過他……也都為此悔恨多年。我一直錯怪了約翰娜。我不常犯錯誤,但一犯就不會小。然後,我用了十天來修正自己的策略。」
澤克發出非常自然的人類笑聲:「實際上就是我自己,無線電先生。很高興見到你,拉芙娜。」
「不是……我現在就可以走出飛艇。但是我不打算出去。」約翰娜不再微笑了。她轉身,透過遮住艇首窗戶的吸音紗被向外看。外面的陽光如此明媚,讓人能夠把飛艇前方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真對不住,我誤導了自己的朋友們,但我確信傑弗里已經知道真相了。」她對拉芙娜的王冠一揮手,「而且我打賭,木女王也知道了。」
「歡迎,歡迎!」內維爾對迎著他衝上來的效忠派孩子喊道。他在與拉芙娜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開始與不顧一切希望得知消息的孩子談話。
愛斯芭·拉特比垂首坐著,幾乎用身體把妹妹包裹了起來。拉芙娜跪在潮濕的草地上看著那個小女孩。格麗·拉特比曾經https://read.99csw.com是那麼無憂無慮。自從在大掌柜口中聽到了她驚恐的聲音以來,拉芙娜的擔心與日俱增。
第五天,內維爾所在的懸谷終於進入遠征隊的視線。班奇的部隊設置了巡邏線,旅行者們則在河邊搭起營帳。人人都在不耐煩地等待高處傳來進一步的指示,剜刀-泰娜瑟克特的組件卻在陽光炙烤下的河灘巨石上一字排開。剜刀隨身攜帶了幾架望遠鏡。他用觀察懸谷邊緣打發時間,看起來自得其樂。「我敢說,內維爾不會邀請我們進入他的洞窟。我還記得與他一起搞陰謀詭計時的事。」除了目測高度的組件,其他組件都上下晃著腦袋笑了起來,「他不信任我,從沒告訴過我確切的地點,但顯然告訴了維恩戴西歐斯,大掌柜可能也知道。我估計,大掌柜對『最佳希望』的支援只會給我們添點小麻煩。」
爪族密友與班奇的士兵低聲議論起來。木女王的聲音在拉芙娜耳邊響起:「你不在的時候,我不得不忍受這些所謂『瘋狂敵視』的言論。」但否認者們對此點頭稱是,就連效忠派的一些孩子好像也很認同內維爾的觀點。事實上,內維爾的話里有一部分事實,但他絕口不提維恩戴西歐斯的事。
「當然要實話實說。只要我還是你的顧問,我坦白地與王國的朋友交換意見的時候就不會少。」
瑪格達·諾拉森多喊道:「還有我妹妹一家呢?」
拉芙娜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緊靠那個長著一對白色低頻尖耳朵的組件。他腿腳殘疾無法爬上岩石,但剜刀的其他組件還是把他留在身邊。拉芙娜撫摩著白耳尖的脖子,如同撫摩一隻小狗。他一如既往地接受了她的愛撫。這是她願意信任剜刀-泰娜瑟克特的原因之一。白耳尖發出嗚嗚的顫音,在這幾分鐘里,剜刀似乎不再是那個尖酸刻薄的刺兒頭了。
「沒錯!艾德維在哪裡?」歐文·維林質問道。
同行的否認者有十五人。塔米·安森多等人扛著攝像機與通信設備,活像古代的新聞工作小組。有趣的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受訪者的話語彷彿格外有了分量。
剜刀從河邊的石頭上爬下來。他讓拉芙娜幫著推白耳尖的獨輪車。他們緩步跨入泥沼地。里托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面。或許她意識到,如果衝進人群,她很可能會被踩扁。
整個敘述過程中,無線電先生的聲音始終保持平靜,但澤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而且顫抖不已。拉芙娜向他伸出手。「沒關係,」她輕聲說,「剩下的我們都知道了。」
愛斯芭和兩個小傢伙走下舷梯,眾人紛紛上前,內維爾的攝像人員一馬當先。拉芙娜感覺里托發出緊張的嗡嗡聲,而且仍在看著舷梯頂部。那裡現在只有澤克,而他此時也徑直望著人群後方的拉芙娜。也可能是里托。里托掙脫了拉芙娜的懷抱,扎進人堆。這個瘋子!或許里托感覺到阿姆迪也在那裡,而且即將獲釋。
可我在注意聽啊。拉芙娜彎下身子,伸手理了理他的亂髮。他臉上洋溢著她一直記著的笑容。
又一陣沉默。「好吧。」塔和澤克走向階梯,「但我要所有其他細節的報告!」
「好吧。」雖然只有聲音,但加上維爾姆的攝像機應該也夠用了。她通過斯庫魯皮羅中轉呼叫,「飛船!你看到了什麼?」
上面,約翰娜坐在大掌柜的檯子上,笑靨如花。
歐文對飛艇比了個粗魯的手勢:「沒有內維爾的指令,這幫垃圾是不會降落的。」
好吧,這下她又要被內維爾算計了。放馬過來吧。她儘可能隨意地點點頭,隨後走向內維爾面前的空地。
內維爾舉起手:「聽著,直到今天飛艇著陸,我們才得到準確信息。大掌柜跟所有人一樣理解你們的想法。他也想伸張正義,但並不是我們所有失蹤的朋友都在他那裡。他完全不知道行腳的情況。他動用了一切關係,搜索了荒野和熱帶。大掌柜找到了歐文的堂弟,但來不及救他了。艾德維的遺體就在飛艇上。至於嘉娜·諾拉森多、巴斯爾·諾拉森多和他們的孩子金,哪裡都不見他們的蹤影。對你的悲傷我感同身受,瑪格達。」他沒有裝模作樣地安慰歐文,或許他意識到,那樣做很可能會讓歐文情緒失控。

吉絲克等人走到河邊草地開始變得泥濘的地方。內維爾和大多數孩子跑了過去。「這是怎麼回事?」內維爾問,口氣十分吃驚。
斯庫魯皮羅嘀嘀咕咕發出一陣怪聲:「如果說這個計劃是一台機器,那它肯定會垮。」他又咯咯地抱怨了一通,然後用薩姆諾什克語說,「如果我們是秘密朋友,那我要求你拿出誠意來。大掌柜必須交還維恩戴西歐斯偷走的東西,尤其是『粉紅象』數據機。」除「縱橫二號」之外,那是斯庫魯皮羅最喜愛的自動化設備。
其他孩子也同意這一點。「好吧,我想我可以說服大多數孩子不要前往。」拉芙娜被暴力劫持時受的傷已經痊癒,但孩子們還是對她關懷備至。她說任何話都必須謹慎,以免他們把她隨口說出的話當成命令,「但我無論如何都會去的。」
約翰娜從未想過用這種方式考驗大掌柜。說實在的,她覺得大掌柜不會這麼信任她。
澤克消失了。片刻后,一個組件在艙門探頭探腦。他蹦跳著下了舷梯,後面是他的另外三個同伴。共生體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身體,但拉芙娜認出這是螺旋牙線的殘體,儘管他又畫上了油彩偽裝。
傑弗里、阿姆迪仍與其他獲釋者在一起,同樣在定向發聲的範圍之外。他們也和別人一樣,只是在……觀望。傑弗里跪坐在阿姆迪身邊,凝視著拉芙娜。阿姆迪也同樣如此。看上去他們與遇上飛箭樹那天一模一樣。
不到一分鐘,內維爾的老鼠洞就滑出了他們的視野。前方的地平線是在斜陽輝耀下的一片無盡的岩石、雪原與冰川。如果保持高空飛行,他們的燃料足夠返程,全程不用停歇,但這段旅程會用去一整夜加上一部分白天。
里托衝出人群,大聲叫罵著。她從傑弗裏面前繞過,轉向阿姆迪。傑弗里和阿姆迪被她擋住了。然後,她開始責罵阿姆迪,也可能是在嘲笑他。
大掌柜的聲音咕噥著:「我現在正把視頻發送器放在待造清單首位。」
所有共生體都在咯咯地叫著。大多數孩子表情迷茫,但拉芙娜突然聯想到了人類。阿姆迪就像一個青春期少年,刁蠻少女對他示好,他卻避之唯恐不遠。然後有這麼一天,嫣然巧笑間,她與他擦肩而過,抬手拂了拂他的頭髮,就此走出他的生命永不相見。而少年獨立環顧,鬆了口氣,卻突然對他錯過的一切有了深深的眷戀。
拉芙娜點點頭。木女王的話有道理,但是——「你知道,我覺得行腳可能還活著。聽了溫達的話,我懷疑約翰娜和行腳是在大掌柜的商業帝國腹地墜機的。我猜大掌柜對此並不知情!行腳也許還藏在那裡。大掌柜不是維恩戴西歐斯那種怪物,即使抓了行腳,我想也不會無端傷害他的。」
無論如何,內維爾已經發現她在靠近,於是朝她揮了揮手。「嘿,麻煩各位讓拉芙娜·伯格森多通過。」他說。
拉芙娜擠過人群,向愛斯芭坐著的小土丘走去。
一時之間女孩有些困惑,但她隨後非常嚴肅地點點頭:「我答應你,拉芙娜。熱帶爪族不會遭受剝削。」
哦!約翰娜想了想:「他很怪異。性格複雜,怪異。有時他讓我想起寫寫畫畫,但他也可以像斯庫魯皮羅一樣暴躁。他還有商人的一面。想象一下,如果剜刀的畢生目標是把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和二手貨車零件賣給你,那會是什麼樣?」
「朋友們,」他喊道,輕風調低了他的音量,「朋友們請稍微退後。我還不確定,我們的至親誰先誰后——」他示意愛斯芭上前。
「就像公主時代在尼喬拉星上發生的事?」她笑著問。
約翰娜說完知道的一切后停了下來。木女王說:「毫無疑問,他分裂了。」她自己的人類嗓音聽起來幾乎正常了,也許只是說話比平常慢一點,「他徹底死亡了嗎?很可能。但他是行腳。等你回到大掌柜的熱帶巢穴——」
拉芙娜在後面站夠了。她碰了碰白耳尖:「我要走近些。」
接著拉芙娜退後幾步,說不出話來。她過去也曾如此震驚,但那些多半不是好事。她語無倫次地揮舞著胳膊,而在保密線路的另一端,木女王和斯庫魯皮羅甚至比拉芙娜還迷惑不解。
澤克換上了一個不同的聲音,聽起來像提莫,但更暴躁些:「我當然在聽。你想要我解釋為什麼改變了主意,對吧?」
「不會的,」約翰娜說,「通信器線路是加密的,而且我們海拔這麼高,我可以直接向海岸發送信號。內維爾甚至不會知道我們在談話。」
第一艘飛行器放下鉸鏈,戴爾的地勤人員打下錨樁,與此同時,第二艘飛艇也在後方一百米處降落。拉芙娜注意到班奇已經調整隊形,不聲不響地組成了火力網。
「我是木女王。約翰娜嗎?」
愛斯芭重重地坐在拉芙娜身邊:「我在祈禱……祈禱他們帶著我的格麗。」
木女王的聲音傳了過來:「有可能……但少安毋躁。聰明的做法是,先看看內維爾如何解釋那些不見蹤影的囚犯的去向,然後再決定如何行動。」
澤克的聲音壓倒了內維爾:「不論我們的同盟關係九九藏書何等緊密,我們仍然有各自的利益。我想知道拉芙娜和木女王的意願——」
畢里對他咧嘴一笑:「吉絲克做了一個決定。」他對吉絲克鼓勵地點點頭。
此後內維爾看上去志得意滿。吉絲克表面上的反水為「最佳希望」的宣傳提供了理想的素材,也讓他把其他煩惱拋諸腦後:「朋友們,我們與大掌柜關係良好。我認為,無論是木女王和拉芙娜統治下的人們還是『最佳希望』的住民,如果我們雙方竭誠合作,就會讓大掌柜相信,人類中的壞人是極少數的。總有一天,甚至連約翰娜·奧爾森多也會重返我們身邊,希望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這些話邏輯混亂,但他巧舌如簧,就連一些效忠派的孩子也聽得入了神。
剜刀正圍著他的持鏡組件打轉。他帶來了自己的消息:「嘿,嘿!內維爾的小山谷中有兩腿人出來了!」
大部分時間,內維爾·斯托赫特都在否認者中間轉來轉去。他的攝像團隊分為兩組,一組專門拍他,另一組守在飛艇入口。吉絲克不知去向,但拉芙娜發現傑弗里與歐文正逼近那位首席否認者。如果釋放大會就此結束,一定會出大事的。
「好吧,這種閑聊只會延誤釋放罷了。」內維爾扭頭對澤克說,「把剩下的兩個共生體帶出來。」
「啊,是的,」吉絲克上下打量著聽她說話的人,「畢里讓我看了看你們在洞窟里做了些什麼。這裏確實與我們在……在海岸那邊一樣舒服。能再見到我的丈夫,真是太好了。」羅爾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繼續說,「能和我的兒子團聚簡直妙不可言!」她低頭看著她的孩子們,臉上笑容綻放,「我認為,『最佳希望』真的是人類最大的希望。請讓我加入你們。」
一分鐘過去了。那裡!就在冰川山谷進一步轉向南方的位置上空,她看到了以耀眼的雪地為背景的兩個黑點。
雖然里托牢騷不絕,而且接近拉芙娜就變得聒噪異常,但唯一無憂無慮的旅行者非她莫屬。單體此行並非自願,但她留在王國也不是自願的。她像皮球一樣被命運到處踢來踢去,可憑藉有限的智力,她似乎在搜索某樣東西。拉芙娜希望大掌柜會因為他們歸還里托而心懷感激,至少不會因此為難他們。
她們的追憶轉為對行腳會如何應付當前局面的想象,又逐漸演變為有關戰略的一般討論。約翰娜肯定有東西向大掌柜報告。
澤克轉向左側,領她沿著主通道前往艇首。里托黏在澤克身邊,她亂七八糟地發出單調的音節,很可能沒啥實際意義。澤克時常發出和音,大意是:請保持安靜。
「是的。」斯庫魯皮羅的聲音傳了回來。一秒鐘后木女王說:「拉芙娜,你的音頻信號只有我和斯庫魯皮羅能聽到。我們收到了維爾姆發送的視頻,正在『縱橫二號』的新會場觀看播出。另外還有否認者通過軌道飛行器發送的視頻。我們聽到了內維爾說的每一個字。」她咯咯地罵了一句溫和的髒話。
真希望內維爾快點閉嘴,拉芙娜想。她不是來聽那個怪物胡說的。她必須離開這裏,去和剜刀還有木女王談談,看應該如何就大掌柜不肯釋放約翰娜一事與他交涉。
內維爾因為傑弗里的話沉下臉來,但緊接著又對傑弗里笑臉相迎,似乎還說了些鼓勁的話。他轉向人群,滿臉堆笑。天人啊,就算是即興演出,他也和在新會場時一樣,表現可圈可點。
幾秒鐘后,他們就在樓梯井和下方的前廳消失了。約翰娜擺弄著通信器,試圖建立對話。由於這台設備無法識別自身位置,而她又不想請求軌道飛行器定位,所以過程並不輕鬆。但幾分鐘后,屏幕變成了鮮綠色,接著沒過多久——
「嘿,內維爾!」喊聲來自坡頂的樹林邊緣。是畢里·伊格瓦。吉絲克就在他身後。她的兩個兒子也在!哥哥抓著她的手,她背後背著弟弟。羅爾夫就走在母子三人身後。她越走越近,人們發現她和羅爾夫都在微笑。吉絲克幾乎欣喜若狂,眼睛時刻緊盯著她的兩個兒子。
阿姆迪?羞羞大王阿姆迪?拉芙娜幾乎要說出這幾個字來。
「嘿……你說得對!」
她們至少談了兩個小時。窗外的冰牙山脈已經變成了朦朧的黑影,地平線上只剩下群星的閃光。「共生體之王」號在接近山口時繼續爬升。氣流平穩流暢,與約翰娜早先經過這些山峰時迥然不同。
「你不是囚犯?」
「大致如此。我在這裏,就是讓你們能夠確信大掌柜的誠意。」
澤克重新出現了。他掃視人群,或許因為看見里托而頓了一下。接著他轉過腦袋,對他身後什麼人揮了揮爪子。
「很好,但我不想讓任何人認為我有朝令夕改的習慣。我的決心不容置疑。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法在熱帶成功。儘管如此,我的一部分組件一直對維恩戴西歐斯有所懷疑,雖說他確實對我很有幫助。我注意到,我遇到的人類都不是怪物。而無線電先生坦率地為人類說話,這讓我非常好奇,所以沒在看到約翰娜時馬上殺了她。」
傑弗里肯定也產生了類似的聯想。他笑著跑向阿姆迪。阿姆迪回過神來將他圍住,他還是沒能止住笑意。

現在拉芙娜又成了全場關注的焦點:「我十分樂意與無線電先生閑談。為保證私密性,歡迎他前來我們的營地。」
拉芙娜聽見各處的吸氣聲,內維爾看上去和其他人一樣吃驚。「吉絲克,歡迎你加入我們。」他走上前,似乎要擁抱她,但卻轉向人群,「歡迎一切心懷友愛的人,成為『最佳希望』的一部分。」
「嗯。」約翰娜若有所思……但似乎很歡喜。她有時就像和行腳坐在一起那樣:她會愛撫他,好像他是由幾條友善的狗組合而成的。「我是否覺得回到大掌柜那裡安全?不會完全安全。如果大掌柜認定你是個渾蛋,他自己也會變得很渾蛋。但他救出了提莫和格麗,也從他們身上學到了些東西。他的厚腦袋殼能最終聽得進事實。原先他對我的憎恨程度難以想象。現在如何?這麼說吧,和大掌柜在一起要比……嗯,要比和剜刀在一起感覺更安全。重組后的剜刀是個好人。他讓木女王帶來了那本筆記本,很可能就這樣救了我一命,但他太狡猾,讓人根本摸不準。」她遲疑了一下。「大掌柜是我所見過的最成功的再造體。他花費十年時間,試圖重建他失去的東西。跟他說話幾乎像找回了我失去的朋友。」
約翰娜柔聲說:「大掌柜,你永遠走不到頭的。但我覺得,如果你能變得比寫寫畫畫記憶中的你更好,他會為你驕傲的。那正是他讚美的偉大跨越。」
「格麗!」愛斯芭衝上舷梯,把妹妹摟進懷裡。她在舷梯頂部沒有站穩,只好退下幾級,用膝蓋頂住舷梯。一時間,她只是搖晃著懷裡的小女孩,放聲痛哭。格麗則平靜得多,她似乎想要縮到提莫身邊。緊接著,愛斯芭也把男孩擁入懷中。

「是的。我說過我們應該談談,但現在是不是——」
班奇又跑回了那片樹林。此時他帶著部分士兵,陪同否認者一起現身。拉芙娜不需藉助望遠鏡就能找到內維爾·斯托赫特。他怎麼在這裏還能保持衣著乾淨?那個惡棍邁著自信的步伐向他們走來。靠近時,拉芙娜看到他正咧著嘴,好脾氣地笑著。
這段時間他們就這樣坐在河邊,猜測著,時而爭論著。唯有吃飯時,他們暫停討論,但心情依舊沉重。飯後,傑弗里離開大家,和班奇一起查哨,確認士兵和望手仍然堅守崗位。偶爾也能看到里托,她有自己的偵察任務。
內維爾眨了眨眼,但他已經從她的話里嗅出了威脅,趕緊打斷她道:「是的,是我請大掌柜讓格麗第一個下來的。」他的笑容飽含同情與深深的關切,「有些爪族瘋狂敵視人類,她在被大掌柜救出前落入了那些傢伙手中。」
維爾姆·林登將王國產的攝像機高高舉過頭頂,掃過人群,接著又把鏡頭重新對準關閉的艙門。「你接收到維爾姆的錄像了嗎?」拉芙娜通過中轉連線發問。
傑弗里肯定在使勁捏內維爾,因為內維爾輕輕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用這種方法和內維爾談話還是相當有力的!內維爾緊張地接著說:「大掌柜釋放囚徒的順序大體和抓的順序相反,情況最差的先放。這樣可以吧?」
拉芙娜肯定尖叫出聲了,因為約翰娜緊貼嘴唇豎起一根手指:「這裡有吸音材料,不過隔音能力有限,我們可不希望外面的人以為你在受刑。」她一躍而起。她們熱烈擁抱,一時無話。
「當然。」澤克猝然點頭,這個動作也可能是代表諷刺的微笑,「我的老闆派我帶來了我們為你救出的所有人類和王國爪族。」
澤克用新的人類嗓音說:「我們將在指揮甲板上談話。那裡能有效防止竊聽。」
其中一艘飛艇拉芙娜和傑弗里可能坐過,船首噴塗著象徵共生體之王的十二體圖案。另一艘飛艇同樣巨大,應該有足夠的空間容納所有人質。
剜刀-泰娜瑟克特當然也認出來了。他在人群後方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意思是:「讓一讓!」就連完全聽不懂的人類也會為他讓路。他的兩個組件拉著白耳尖的獨輪車,實際上很難跑動。但這沒關係。螺旋牙線穿過沼澤般的草坪,迎面跑向自己的創造者。兩名共生體在相距幾米的地方站住了。他們離得這麼近,可能無法read.99csw•com凝聚思考。殘體的一個組件抽著鼻子靠近了。他抻了抻斗篷,躺在草地上。剜刀圍住了他的身體,幾乎就要碰到螺旋牙線的其他組件了,然後給他唯一能碰觸的那個組件梳理毛髮。
拉芙娜點點頭,試圖想象一個改過自新的維恩戴西歐斯,但沒能成功。「多聽聽你的組件的想法吧。不要過早放棄希望。」
木女王突然揚起所有腦袋:「是的。我為一個兇殘的共生體而悲傷,雖然他在出生一百年後就不再延續我的任何血脈了。就連我自己的顧問都稱我的這種同情為『女王的瘋狂』。」
木女王的聲音從線路另一端傳來:「『縱橫二號』處理了圖像。至少有一個單體蜷伏在舷梯頂上。」
傑弗里繞到拉芙娜右邊,站在白耳尖身旁。他壓低聲音,剛好能讓拉芙娜和那個共生體聽到:「他們最好有帶阿姆迪來,他們根本沒有理由不讓他回來。」
「沒錯。真的是我。活得好好的,毫髮無傷,很高興見到你。」
「對不起,還沒有。」剜刀權威神氣十足地晃動著望遠鏡。今天他的視力名列第一。
飛艇的嗡嗚聲越來越響。艇首不斷下沉,直到長長的艇身看起來越來越短,飛艇緩緩降落。所有的交談都停止了。這有點像文明社會中常見的景象,不過在真正的文明社會中,緩緩降落的大概會是十萬噸重、能在太陽系中航行的飛行器。
拉芙娜咧嘴一笑,但沒答話。她身旁的剜刀疊起了羅漢,使最上方的組件能看得更清楚。班奇仍然貼近地面。她注意到,他讓三個共生體不去理會事件本身,而是留意著周圍。
拉芙娜回想起她在南方看到的一切,綿延幾公里的廠房,它們或許能拯救這個世界。「嗯,我看能行。」但代價呢?她看著約翰娜,「你也是我們派往熱帶群落的朋友,約翰娜。」
這時,內維爾開始向後退,聲音顯得更親民了:「請大家給我們幾分鐘的時間。我們必須保證飛艇安全降落。」他仰視著天空中較遠的那艘飛艇,它在遠處盤旋一周,剛要掉頭返回,「我會讓我們的朋友乘坐的這艘飛艇先降落。另一艘只是支援艇。」他將讓人失望的話說得雲淡風輕,幾乎讓人毫無覺察。一艘飛艇真能把所有失蹤者帶回來嗎?
「是的。」
視線從天空轉移到山脊線。十多個小小的身影正在走下山谷。突如其來的同步行動如同好戲開場,由內維爾與大掌柜聯袂主演。
她的思緒被大掌柜的新聲音打斷了:「我覺得是時候啟程回家了。」約翰娜轉身,看見澤克正坐在她身後的王座上。
「沒事的,歐文。」她柔聲說,然後提高了音量,「我這就上船。」
傑弗里聳聳肩。「我還等著看結果呢。」他說。
飛艇左舷後方傳來吱吱的聲響,艙門轉輪開始轉動。拉芙娜走到一邊,總算找到一個能看清楚的空隙。艙門豁然打開,主舷梯放了下來。
「我也是一個人。我、我想告訴你行腳的事……」
澤克從舷梯頂上低頭看著她:「我說的是私下會面,拉芙娜。讓其他人退後。」
「好吧。」斯庫魯皮羅插嘴道,「該死的內維爾,要不是他那群白痴毀了『俯視之眼二號』,我們現在就能用上俯視雷達了。」之後的幾分鐘里,他一直在痛罵否認者的無能。在痛責內維爾之非方面,斯庫魯皮羅總能發揮自己作為極客的專長,從技術層面好好挖苦一番。
她的耳邊響起了木女王的聲音:「對極了。」
愛斯芭在傑弗里身後一兩米遠的地方。她向剜刀招招手:「還沒有否認者的影子嗎?」

內維爾轉向飛艇,震驚的表情在他臉上一掠而過。「呃,是的。當然,我是指——」內維爾居然在支支吾吾!儘管要大掌柜這樣的瘋子才能辦到,但這一幕真教人心情舒暢。
什麼?
「好吧。出發。」快走吧!
話剛說到一半,澤克的聲音變回無線電先生,打斷了他老闆的話:「但那件事吧,是大掌柜的員工預測了他的想法。是這樣,維恩戴西歐斯死於……兵變。拉芙娜,你知道,阿姆迪勒拉尼法尼一直在幫助烏特,還有他能聯繫上的我的其他組件。還不僅如此。維恩戴西歐斯的行為總是在叛亂的邊緣遊走。他對此很陶醉,這套把戲他玩很多年了。阿姆迪勒拉尼法尼試圖爭取船員的倒戈。第一次嘗試讓他失去了兩隻眼睛,但他並沒有放棄,反而變得更加機智。我的部分組件見過受維恩戴西歐斯折磨的其他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受他殘害的爪族比他更聰明。最後,總算出現了阿姆迪勒拉尼法尼。」
拉芙娜張開嘴。沒有約翰娜還奢談什麼和平?休想。行腳的事不解釋清楚?休想。不知是好意還是惡意,艙門邊有人先發制人地大聲說話,搶先答道:「我想問題在於,拉芙娜是否會與大掌柜的爪族臣民合作?」是澤克。至少是澤克在發出聲音。
斯庫魯皮羅大為光火:「荒唐至極!你現在沒有理由反對木女王。我說——」但他的聲音消失了,因為木女王沒有出言支持他。
他們已經到了走廊盡頭。澤克和緊跟著的里托快步走上旋梯。拉芙娜爬上曲曲折折的梯子,還和過去一樣費力。上面——
班奇跑出森林,鼻子戳向東南方天空。
糟糕。吉絲克去哪兒了?除非她帶著刀子準備拚命,否則她不該出現在這裏。拉芙娜連忙掃視周圍。那裡——在差不多三十米開外,吉絲克與畢里·伊格瓦爭論。
「沒錯。如果木女王已經知道它的情況,我們應該能得到一些地圖。」
兩艘飛艇都關閉了發動機。內維爾也沉默了,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和其他人一樣,拉芙娜全神貫注地看著,等待著。就連靠在她腳踝旁邊的里托也沉默不語,唯一的聲響是山谷中呼嘯而過的風。
內維爾從人群中選出了愛斯芭。拉芙娜努力聽他說話,王冠今天是幫不上忙了。「是的,」內維爾說,「通信條件很差。獲得更好的通信設備是當前的第一要務。但我知道大掌柜找到了你妹妹格麗,我確信她就在第一艘飛艇上——」他轉向碰他手臂的瑪格達,並點點頭,擁抱了瑪格達,「是的,我希望諾拉森多幾兄弟也在其中。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幾名孩子哭了起來。
「你知道剝削是什麼意思吧?」
她們又聊了一陣行腳,她們都有關於他的其他記憶。約翰娜的記憶追溯到十年前,而木女王的記憶要久遠得多,拼拼剪剪,卻包含了兩個共生體多次的不期而遇。
拉芙娜朝他指點的方向望去。什麼都沒有。而且她還是聽不到一絲髮動機的聲音……但這時「縱橫二號」報告,次級雷達顯示,疑似飛行物正沿幽澗谷河流彎曲處移動。
「當然!而且,除非內維爾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魔法,否則我的部隊比他的武裝要強得多。但需要考慮的是,關於協議,我們只有內維爾單方面的承諾。」王國方面仍然未能與大掌柜取得直接聯繫,「假如他們之間有秘密交易,我們沒法知道其中內容。據我所知,大掌柜可以部署一支實力強於我方的部隊。說到陰謀詭計,他們倆若是聯手,我恐怕還真不是對手。」
正午已過,距離喧鬧的河水最遠的那些共生體發出了警報。他們發出的不是無聲的提醒,而是用轟鳴的和聲宣告:「飛艇的聲音!飛艇的聲音!」
斯庫魯皮羅說:「哦?我倒是想讓內維爾難受點,但這有什麼意義?如果大掌柜現在是我們的盟友,那內維爾怎麼想有什麼要緊?至少拉芙娜的遠征隊回到新堡鎮以後就無所謂了。」
「裏面有什麼?」剜刀噝噝地問她。
澤克再次消失。下一個應該是阿姆迪了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舷梯上,但在人群後面,特別是在他們的腳踝附近,卻有什麼東西牽回了拉芙娜的目光。在過去的六十天里,她學會了注意觀察較低的位置上可能出現的意外。沒錯。一個單體的鼻子從幾個孩子中間冒了出來。里托正等著發動奇襲。
約翰娜的嬉笑戲謔立即不翼而飛,就好像走路時突然撞上了牆。「我……我認為行腳死了,至少被肢解了。維恩戴西歐斯把他趕進了熱帶群落。木女王,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就我們倆?」
拉芙娜說:「我看她一切正常,木女王。」
拉芙娜點頭,碰了一下王冠。房間里現在響起了木女王的聲音:「是的,我在這裏。斯庫魯皮羅也在。我認為我已經明白目前的情況了。這全都是為了與大掌柜建立秘密合作?」
拉芙娜卻沒有笑:「我不想那種事情發生在這裏,約翰娜。」
現在,其他共生體也開始高呼。他們跑來跑去,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給我點線索,夥計們!拉芙娜想,我該看哪裡?
內維爾的微笑和在新會場陷害她那天一樣優雅,但這一回,拉芙娜主動出擊:「內維爾,我一直在和愛斯芭·拉特比談話,從舷梯上第一個下來的是她的妹妹格麗和——」
內維爾表情凝固,神色茫然。他轉身與畢里嚴肅地商談起來,但當他面對人群時,他的微笑又出現在臉上,以最美好的形象直面不可避免的現實。「我同意,先生。」他指向拉芙娜,「我只能寄希望于拉芙娜充分信任您,答應與您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