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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笑面虎 第十章 命運抉擇

第二部 笑面虎

第十章 命運抉擇

「走神兒了,我想說和你一起喝酒我很高興。」約翰說。
「對啊,」奧唐納說,笑了起來,「美麗的考特斯諾奇老鎮。再來一杯啤酒嗎,約翰?」
「不,謝謝。很快就好了。」
「喂,迪克!」另一個女人叫道,「你這兒還有『服務』嗎?」
「該死,克拉麗絲,我跟你說過別在我的酒吧胡說八道!我跟你說過……」
瘋了。
「需要阿司匹林嗎?我有一點兒。」
奧唐納小心地把剪報放回到那沓紙中。他有一家空蕩蕩的酒吧,一條在家裡的狗,會聽他的命令攻擊,還有格雷格·斯蒂爾森。格雷格來過他的酒吧。
「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2

他說他要買一支上好的步槍,分量要輕,手動槍栓。巴德給他看了幾把。聖誕節后,槍支櫃檯生意很冷清;當人們買了聖誕節用的槍后,一般很少拿來換別的東西。
「不行!」
「兩個月前吧。」奧唐納說。他走到收款機旁,在旁邊一沓紙里翻找,然後摸出一張卷角的剪報,把它攤在約翰身邊的吧台上。
「每個周末?」約翰喝了口啤酒,「在哪裡?特里姆布爾、里奇韋還是那些大城鎮?」
隨後那人走進茫茫的夜色,消失在視野里。
她告訴了他,又多問了一句:「是付現金還是支票,史密斯先生?」

7

1

約翰揉著太陽穴。頭在緩慢地痛,一波一波來襲,不過這並沒有妨礙到寫信。他從面前的信箋抽出第一張紙,提起筆,寫下「親愛的爸爸」。外面,雪打在窗戶上,發出單調、粗澀的聲音,那意味著天氣會很惡劣。最後,筆在信紙上移動起來,開始很慢,然後越來越快。
「是的。」
「嗯,好吧。我真喝了啊。謝謝你,你叫……」
噢,他的頭好痛。
「他有一個辦法。」奧唐納用一種敬仰的口氣說,看來他自己從來沒想出過什麼辦法,「15個鎮,從『都城』那樣的大城市到提梅斯代爾和考特斯諾奇這樣的小鎮。他每星期走訪一個地方,直到走訪完所有的地方,然後再從頭開始。你知道考特斯諾奇多大嗎?那裡只有800個人。你覺得一個人大周末從華盛頓趕到考特斯諾奇鎮一個冷得要死的會議廳,這樣還會聽上去像你說的那個『去你媽的,老兄,沒你什麼事兒了』的人嗎?」
乘客回答:「我很好。我是……在想另一次乘計程車的事兒。幾年前。」
「我幫你拎那個吧,先生?」埃爾頓問,指的是公文箱,但那個乘客卻把旅行包遞給他,順帶遞過來的還有他的車票。
她希望過道對面的那個人不是去朴次茅斯的,但事實證明他就是去那裡的。在車站,當丹尼的奶奶攬著「咯咯」笑著的孩子,把他抱入懷中時,她看到了他。她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向車站門口走去,一隻手拎著一個有磨痕的舊旅行包,另一隻手拎著一個新公文箱。就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感到背上掠過一陣陣寒意。他不只是一瘸一拐——他幾乎是急速地蹣跚著行走,但透露出某種不可阻擋的意味,她後來告訴新罕布希爾州警察。他的樣子顯出他完全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而且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攔他前進的步伐。
「噓……」
「別客氣,」約翰說,繼續研究那張剪報,「上個周末是考特斯諾奇鎮,那這個周末應該是傑克遜鎮吧。我從沒聽說過這個鎮,應該很小是不是?」
「嗯,我可不想嘗你的拳頭,」那人放下3個25美分硬幣,「我請你喝一杯。」
奧唐納倒了兩杯啤酒,端到另一邊的桌子去。他對她們說了什麼,然後克拉麗九-九-藏-書絲又來了一句:「來『服務』我吧!」然後又「咯咯」笑起來。啤酒店裡充斥著人們吃過的漢堡散發出來的濃濃味道,塔米·溫妮特伴隨著老唱片中像爆米花一樣噼啪作響的雜訊唱著歌,暖氣片給屋子供應著混濁的熱氣,屋外的雪不停地抽打著玻璃。約翰揉搓著太陽穴。之前,他在其他近百家小鎮上去過這種酒吧。頭痛又發作了。當他和奧唐納握手時,他了解到這個店主養了一條巨型混血犬。他訓練那條狗按照指令發起攻擊。他其中的一個宏偉夢想就是如果哪天有個不走運的入室盜竊者闖入他家,他就可以合法地命令那條大狗撲上去,那樣世界上就少了一個該死的嬉皮士癮君子了。

4

她數了數,把找下的零錢、他的收據和車票一併交給他,對他說:「你乘坐的火車上午10點半開,史密斯先生,請10點10分到這兒準備上車。」
「嗯,我無所謂。」
「不是,不久前我剛摔傷了腿,再也不滑雪了,我只是剛好經過這裏。謝謝你讓我看這個。」約翰把剪報交回去,「很有意思。」
她填寫好票,告訴他在1月6日下午3點左右,他就能到達紐約中心車站。
「你來『服務』我吧!」她喊道,「咯咯」笑著。
「當然不錯了。人們都覺得不錯啊。」
他在朴次茅斯的假日旅館住下來。那天晚上他回來時,告訴服務台他會在次日早晨退房離開。
奧唐納回來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塔米·溫妮特唱完了,瑞德·索維恩接著唱起來,在唱《泰迪熊》。
他是那種很禮貌的人,埃爾頓·卡里後來這樣告訴問他的聯邦調查局特工。另外,他小費給得很多。
新罕布希爾州的提梅斯代爾是達勒姆西邊的一個小鎮,在第3選區內。查茨沃斯最小的一家紡織廠在維持著這裏的生計,使它有了活力。它彷彿是一個沾滿煤灰的磚頭怪,赫然聳立在提梅斯代爾河邊。這個小鎮因一個樸實的評價(據當地商會的說法)而聞名,即它是新罕布希爾州第一個有路燈的城鎮。
這時丹尼哭起來,不是真的哭,而是一種表示「我不能隨心所欲」的討厭的哼哼,這總讓她想使勁兒擰他的胳膊,直到他真的哭起來。好幾次就像現在,在大晚上頂著暴風雪乘著長途汽車,兒子在身邊哼哼地哭。每當這種時候,她就特別希望幾年前她母親在她達到結婚年齡前就給她做了節育手術。
「你剛剛看上去有點兒怪。」
「你要跟我一起喝,就再來一杯。」約翰說,在吧台上放了幾美元。
「我猜你是來滑雪的,是嗎?」
「是的,」奧唐納邊說邊走回吧台,「新罕布希爾州這個小池塘放不下格雷格這條大魚。他是一個了不起的政治家,對我來說,他真的是個大人物。我過去認為政客們都是一群騙子和混日子的懶漢,我現在還這麼認為。但格雷格不一樣,他是個公正的人。如果5年前你告訴我我會說這樣的話,那我會當面嘲笑你。那時你更有可能發現我在讀詩,而不是從一個政客身上發現好東西。該死,他是個人物。」
1978年12月26日下午2點半,巴德·普雷斯科特接待了一位年輕人,那個人高個子,頭髮灰白,面容憔悴,兩眼充血。那是https://read.99csw•com聖誕節后的第二天,巴德和另外兩名店員一同在第4大街鳳凰體育用品商店上班,大部分生意都是易貨交易——但這位顧客卻要付現金。
「可是他要死了怎麼辦,媽?」丹尼的眼睛閃閃發亮起來,對這種可能性饒有興趣,「他可能現在就要死了!」
「你怎麼就灌不飽呢?」奧唐納沖她喊道,臉憋得通紅。
冷漠的假日旅店裡,他坐在寫字檯前,拿出所有信紙,握著旅店裡的一支筆。他的頭在抽痛著,但信還是寫了。剛才片刻的逆反情緒(如果當時確實是逆反情緒的話)已經過去了。他跟格雷格·斯蒂爾森的事兒還不算完。
那是幅政治漫畫,放大了,鑲在鏡框里。人物是格雷格·斯蒂爾森,安全帽歪扣在他的腦袋後面,正把一個穿西裝的傢伙從國會大廈台階上扔下去。穿西裝的人是路易斯·奎恩,就是有一年被抓住在停車場項目上吃回扣的那個眾議員。漫畫題目是:《趕走他們》。對面的一角潦草地寫著一行字:贈給迪克·奧唐納,繼續把第3選區這座最好的酒館開下去!繼續吸引他們,迪克。——格雷格·斯蒂爾森。
「多少錢?」
丹尼喊道:「喂,先生!你快死了嗎,還是怎麼了?」
1月初的一個晚上,一個少白頭的年輕人一瘸一拐地走進提梅斯代爾酒館,這是鎮上唯一一家啤酒館。店主迪克·奧唐納在經營。店內沒什麼人,因為是一個星期的中間,而且又一場寒潮快要來了。地上積雪已經有2到3英寸了,後面還有更多的雪要下來。
「現金。」他說,從錢包里掏出錢,一大把20美元和10美元的鈔票。
「喂,迪克。」兩個老惡婆中的一個吼道,「聽說過這地方要『微笑服務』嗎?」
「你這麼想的?」
「啊,很高興見到你,約翰。我叫迪克·奧唐納。」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是啊,格雷格在新罕布爾州做了不少好事兒。許多人不敢直接說,但我敢,我還要大聲喊出來:格雷格·斯蒂爾森有一天可能會成為總統!」
「不會,」約翰坦率地說,「他做什麼呢,就是握握手?」
「我們去哪裡,朋友?」喬治問。
她非常確定他說了「焰火」。
「不,開車后我才收票,先生。」
「你沒事兒吧,先生?」
「你沒事兒吧,約翰?」奧唐納問。
「我討厭那兩個老婊子,」奧唐納對著約翰低聲咒罵道,「兩個老不死的酒鬼、同性戀,我不騙你。她們待在這兒不知多少年了,如果說這兩個老傢伙還能活到往我的墳地吐唾沫,我都不會覺得稀奇。有時候真覺得這是個該死的世界!」
1979年1月6日,那天的紐約天空灰濛濛的,陰雲密布,快要下雪了。喬治·克萊蒙特的計程車停在比爾特摩飯店門前,中央車站對面。
12月27日上午10點半,一個瘦削的人一拐一拐地走進鳳凰辦公用品商行,走向售貨員迪安·克萊。克萊後來說,他注意到那人的一隻眼睛里有他母親常說起的「火點」。那個顧客說他要買一個大公文箱,最後挑了貨架最高處一個漂亮的牛皮公文箱,價格149.95美元。瘸子用嶄新的一沓20美元現鈔付款,得到了現金折扣。從看貨到付款,整個交易不超過10分鐘。那人走出商店,向右轉走向市中心,迪安·克萊再沒見過他,直到在《鳳凰太陽報》上看到他的照片。
「頭痛,」他說,「不好意思。」他想要笑笑,但這番努力並沒讓他年輕而又滄桑的臉好看一些。
「灰狗」巴士正開往新罕布希爾州的朴次茅斯,如果雪不會太大的話,他們會在今晚9點半到達。朱莉·布朗和她兒子去看她婆婆,像往常一樣,那個老傢伙會慣壞丹尼的,丹尼已經淘氣得沒邊兒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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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個村子,」奧唐納贊同地說,「那兒曾經有個滑雪場來著,但後來關了,於是很多人失業了。那裡的人生產些木漿,種幾畝薄田。但他還是要去,真的。跟他們談天,聽他們抱怨。你從緬因州什麼地方來,約翰?」

5

門開了,一個灰白頭髮的小夥子鑽了進來,他移動時很小心,有點兒吃力。他把一個旅行包和一個公文箱放在身旁的座位上,關上門,頭靠著座位閉了會兒眼睛,好像非常非常疲憊。
「嗯?啊,沒事兒。」
這時,過道對面的那人轉過頭,沖她微微一笑,儘管相當的溫和,但那裡面飽含疲憊和痛苦。她看到他的眼睛嚴重充血,彷彿正在哭一樣。她想回一個微笑,但她覺得這樣很虛偽,而且嘴唇有點兒不聽使喚。那個紅紅的左眼,還有脖子上的傷痕,使他的那半邊臉顯得邪惡而又令人不快。
這個人仔細地看了所有的槍,最後選中了雷明頓700型,口徑0.243英寸,這種槍品質上乘且后坐力極小,平射彈道。他在槍支登記本上籤了「約翰·史密斯」的名字,巴德想:如果我以前從沒見過有人留假名的話,現在見到的就一定是了。「約翰·史密斯」付了現金,從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里徑直掏出一沓20美元的鈔票,從櫃檯上拿起了槍。巴德想逗逗他,告訴他說,他可以把名字的第一個字母燙在槍托上,不另行收費。「約翰·史密斯」只是搖了搖頭。
埃爾頓·卡里是美國鐵路公司鳳凰城至鹽湖城火車上的乘務員。1月3日上午10點整,高個兒男人準時來了,埃爾頓扶他上了火車,進了車廂,因為他瘸得很厲害。他一隻手拎著一個非常舊的方格圖案大旅行包,上面有磨痕,邊角已經磨破了,另一隻手拎著一個嶄新的牛皮公文箱,似乎非常沉重。
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在美國鐵路公司鳳凰城總站,一個頭髮灰白的高個兒男人走近博妮塔·阿爾瓦雷斯的窗口,詢問怎麼從鳳凰城乘火車去紐約。博妮塔給他看轉車線路。他的手指沿著線路划動,仔細記下全部內容。他問博妮塔是否還有1月3日的票。博妮塔敲擊電腦鍵盤查到結果后,告訴他有票。
「丹尼,閉上你的嘴!」朱莉咬牙切齒地說,兩頰因尷尬而變得滾燙。
「謝謝你請我喝啤酒。」奧唐納說,又倒了兩杯。
那個瘸子跺了跺腳,走到吧台,要了一杯「藍帶」(Pabst)啤酒。奧唐納給他端過來。那人後來又要了兩杯,邊喝啤酒邊看吧台上的電視。電視畫面的顏色變差了,這樣的情況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屏幕上的豐斯看上去就像羅馬尼亞食屍鬼一樣猙獰。奧唐納對這人沒印象,不記得他來過。
他說:「好的,謝謝你。」
「看這張剪報,他上個周末應該在考特斯諾奇鎮。」
而且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攔他前進的步伐。
「啊,馬斯基是個波蘭人,」奧唐納說,「你能指望一個波蘭人幹什麼呢?哎,格雷格每個周末都回這個區!你覺得這聽上去還是你說的那個『去你媽的,老兄,沒你什麼事兒了』的人嗎?」
「這是清單。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一個老女人把一些錢投進自動點歌機里,塔米·溫妮特的聲音開始唱起來,聲音蒼老、疲倦、不悅,唱的是《站在你的男人身邊》。https://read.99csw.com
「媽媽,那個人病了嗎?」

8

「不是,他在每個鎮都預定一個會議廳,預定星期六一整天。他早晨10點左右到那裡,人們可以去跟他交談,談他們的想法。你知道嗎?如果他們有疑問,他就回答。如果他解答不了,就回到華盛頓找出答案!」他得意地看著約翰。
「對不起,我馬上就回來。我有一個女兒,她只在冬天的星期五和星期六來。」
喬治開動了車:「你臉色有點兒發白,我的朋友。我小舅子膽結石發作時臉色就是這樣。你有結石嗎?」

3

「再喝一杯?」奧唐納給角落的兩個老婦人送完酒回來問道。
「上次他什麼時候到提梅斯代爾這兒的?」
我瘋了,他想,真的瘋了,徹底發瘋了。他此刻都能看到新聞標題了:《特異功能者槍殺新罕布希爾州眾議員》《瘋子刺殺了斯蒂爾森》《新罕布希爾州的眾議員死在了槍林彈雨之下》。當然,還有《內部視點》:《冒牌預言家殺死斯蒂爾森,12位著名精神病專家給您揭密史密斯這麼做的原因》。也許迪斯會寫一篇短文附在後面,描述約翰曾經威脅要用槍射死他,還要「朝我這個非法入侵者開槍」。
約翰說:「這些人在競選時跟你很熱絡,但一旦他們選上了,就會是:『去你媽的,老兄,沒你什麼事兒了,等下屆選舉的時候吧。』我從緬因州來,有一次我給埃德蒙·馬斯基寫信,你猜我收到什麼?一封列印的回信!」
「不行,丹尼。」
約翰悄悄走出來,走進暴風雪來臨的夜裡。
博妮塔給他一個大大的職業微笑,但史密斯先生已經走開了。他臉色蒼白,博妮塔覺得他的樣子好像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先生?你還好吧?
「劉易斯頓。」約翰撒謊道。剪報上說格雷格·斯蒂爾森會在鎮公所見那些有興趣見他的人。
「對,沒錯,」奧唐納說,「誰要是說他的壞話,我得讓他嘗嘗拳頭落在身上的滋味。」
「『服務』!」克拉麗絲喊道,「咯咯」笑著。
「史密斯」離開商店時,巴德注意到他瘸得很明顯。他想,以後辨認那人不成問題,除了瘸,脖子上還橫七豎八有許多疤痕。
「當然不是。」約翰說著從凳子上站起來,想著那條被訓練去攻擊人的狗,以及店主期待中的嗑藥的嬉皮士竊賊。
「沒有。」
「丹尼,閉嘴!」
他的乘客看著一張小紙片。「港務局總站。」他說。
「丹尼,別說話。」
「閉嘴!」他朝她喊道。
「一定。」約翰說。
「噢,好吧。」喬治明智地說,好像他真的知道那人在說什麼一樣。嗯,紐約的怪人隨處可見,無法否認。這麼想了一下后,他又開始談他的小舅子。
查克·查茨沃斯說過:「如果我不殺他,恐怕被他殺死的那幾百萬人會纏著我一輩子。」
「好吧,謝謝你。」
「我想去看看他。」
他的樣子顯出他完全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對,告訴你的朋友們我在這兒。」奧唐https://read•99csw.com納說。
「那麼為什麼你不……」高個兒男人說了半句停下來。他一隻手捂住了腦袋。
「那當然啊,」奧唐納說,「上次他競選就是在這裏做的演講。整個鎮上到處張貼了布告,說星期六下午2點到酒吧喝一杯,格雷格買單。那是我開店以來生意最他媽火爆的一天。人們本應該每人只有一杯是由他請的,但到最後他把所有賬單都結了。還能有誰比他做得更好嗎,你說?」
醫院的債還清了,但如果這樣做會留下一份新的索賠清單,他父親不得不承擔。他和他的新婚妻子會長期因為他兒子的惡名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充滿仇恨的信件會向他們砸去。他認識的每個人都會受到採訪,查茨沃斯一家人、薩姆、喬治·班納曼警長。莎拉?嗯,也許他們不會追到莎拉那麼遠。畢竟,他好像並沒有計劃刺殺總統,那個至少現在還不是總統的人。許多人不敢直接說,但我敢,我還要大聲喊出來:格雷格·斯蒂爾森有一天可能會成為總統!
剪報是從《里奇韋報》上剪下來的,到現在已經很舊了。報道的標題是:《斯蒂爾森宣布成立「反饋中心」》。第一段好像直接引自斯蒂爾森的廣告資料,下面是斯蒂爾森周末將走訪的城鎮名單和計劃的日期,直到3月中旬他才會再來提梅斯代爾。
「再喝一杯也沒關係,」那人說,他指指電視上方,「你見過他吧,我猜。」
「我也一樣,」奧唐納說,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我希望其他路過這裏的人也都這樣想。他們路過這裏去滑雪場,你知道。很大的地方,他們花錢的地方。如果我知道他們會順路逗留,那我會把這裏修繕成他們喜歡的樣子。海報,你知道,有關瑞士和科羅拉多的。來個壁爐,配上搖滾樂唱片,而不是那些垃圾音樂。我嘛……你知道,我喜歡那樣。」他聳聳肩:「我並不是個壞人,媽的。」
約翰突然希望自己死去。如果這種天賦是上帝賜予他的,那麼上帝是個危險的瘋子,應該阻止他。如果上帝要格雷格·斯蒂爾森死,為什麼不讓他在產道里就臍帶繞頸而死呢?為什麼不在他還是一團肉時扼死他呢?為什麼不在他調收音機電台時讓他被電死呢?為什麼不讓他羊水裡就淹死呢?為什麼上帝非要讓約翰干這種臟活兒?拯救世界不是他的責任,那是精神病人的責任,只有精神病人才會想當然地試圖拯救世界。他突然決定放過格雷格·斯蒂爾森,以此表示對上帝的鄙視。
「嗯,但他是病了嗎?」
「看起來不錯。」約翰說。
「聽來你覺得他是個好得不得了的人。」
「灰狗」巴士上,她對坐在過道另一邊的男人笑了笑,表示歉意。童言無忌,不過那人好像並沒聽到。這個虛弱的小夥子的確像是病了。丹尼只有4歲,但他說得對。那人無精打采地看著外面的雪,雪是在他們進入康涅狄格州后不久下起來的。他的臉色太蒼白,人太瘦削,脖子上還有一條可怕的、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一樣的傷痕,從衣領那裡一直延伸到下巴,彷彿不久之前有人曾想割掉他的腦袋,而且差點兒就割下來了似的。
「焰火。」高個兒男人說。她後來告訴警察她聽得很清楚,他說的就是「焰火」。
「我叫約翰·史密斯。」
「噢,算了,我們喝酒吧。」
「我小舅子,他說膽結石比什麼病都痛,也許除了腎結石以外。你知道我對他說什麼?我說他純粹是胡扯。我跟他講,安迪,你人很不錯,我喜歡你,但你就是在胡扯。你得過癌症嗎,安迪?我說。我那樣問他,你知道嗎,問他得沒得過癌症。我的意思是,人們都知道癌症最痛。」喬治久久地看著後視鏡,「我真的問你,朋友……你沒事兒吧?因為,說實話,你的樣子像個死人復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