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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黃州五年 六 書齋生活

第六章 黃州五年

六 書齋生活

余少為《論語略解》,子瞻謫居黃州,為《論語說》,盡取以往,今見於書十二三也。大觀丁亥(宋徽宗大觀元年,1107),閑居潁川,為孫籀、簡、筠講《論語》,子瞻之說意有未安,時為籀等言,凡二十七章,謂之《論語拾遺》,恨不得質之子瞻也。
如與章質夫(楶)書:「近者百事廢懶,惟作墨木頗精。奉寄一紙,思我當一展觀也。」又雲:「本只作墨木,餘興未已,更作竹石一紙同往,前者未有此體也。」又鄂州朱壽昌與蘇軾交誼甚深,致書有「數日前飲醉後作頑石亂篠一紙,私甚惜之。念公篤好,故以奉獻」,這又是一張創格的竹石圖。
讀書寫作,既是自幼養成的習慣,一朝被迫非得焚筆棄硯不可,這所產生的痛苦,與不準音樂家演奏,禁止辯士講話,一樣難堪。蘇軾在萬不得已的自我約束之下,「封筆」了一段時期,漸漸覺得雖然人在閑廢,也不能不做些有益於世的事情,揀現在能做的——「窮則著書」,是學人的通例,於是考慮到自己來寫一部講解《論語》的書,實現他父親未完成的遺志,編寫一部《易傳》的集稿——超現實的解經工作,應是不會惹是非的,他定然這樣著想。
米芾看蘇軾畫竹,一筆從地起直至竹杪,似與常法自頂至地,先竿後節的畫法不同,忍不住,便問道:「何不逐節分?」
據此,蘇軾的《論語說》,採用蘇轍少作者居十之二三,十之七八還是他自己的見解,但是兄弟所見,並不盡同,可惜此書今已失傳,只能從蘇轍的《潁濱論語拾遺》中,約略窺見一二。
故帝秦者,商君也;亡秦者,亦商君也。其生有南面之福,既足以報其帝秦之功矣;而死有車裂之禍,蓋僅足以償其亡秦之罰。理勢自然,無足怪者。
有一天,蘇軾渡劉郎洑,在王齊愈家的達軒,喝醉了酒,畫了幾張竹,有人評說:「何以竹身都那麼清瘦?」他作《定風波》詞代答:「人畫竹身肥擁腫。何用?先生落筆勝蕭郎。記得小軒岑寂夜。廊下,月和疏影上東牆。」原來蘇軾對著月下竹影寫生,故得修竹挺拔的精神。
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

何殊病少年,病起頭已白。

這篇犀利的短文,是儒學者的蘇軾對法家治術所投出的匕首,有人指為系針對王安石變法失敗而發。
蘇軾讀史,確曾下過堅實的苦功。楊慎(升庵)說,昔人問蘇公曰:「公之博學可學乎?」
一天訪蘇,門上傳帖進去,好久好久不見主人出來,朱載上等得不耐,幾乎想要走了,才見蘇軾一路走來,一路連聲道歉,赧然道:「適才了些日課,失於探知駕到。」朱君就問:「先生適來所謂日課者是什麼?」
后之君子,有商君之罪而無商君之功,享商君之福而未受其禍者,吾為之懼矣。
朱載上肅然離席,向主人請求道:「不知先生所抄的書,肯讓我見識見識否?」
行家讀畫,精鑒獨到,值得一記。
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https://read.99csw.com
黃州附近的朋友,「近水樓台先得月」,求取最易。第一個令人羡慕的,是王齊愈的兒子禹錫,蘇軾稱他為王十六秀才者,酷愛蘇書,年輕人沒有顧忌,可以隨時乞取,三年間居然蓄藏蘇書帙高「兩牛腰」之多。他要到京師進太學讀書時,重得無法帶走。只好牢固鎖藏在家,真是極大的幸運。
他們兩個一老一少的同道,在雪堂熱烈討論書畫藝術和詩道。蘇軾將家藏吳道子畫釋迦佛真跡也拿出來給他的客人鑒賞。這幅畫,蘇軾初見於長安陳漢卿家,至出守徐州時,才得之於鮮于子駿,現在什襲珍藏,是他家少有的長物之一。元章晚年作《畫史》,還從回憶中記述他的觀後印象:

專治經書,一二年間恐了得《論語》《書》《易》。……頗正古今之誤,粗有益於世,瞑目無憾也。
小屋如漁舟,濛濛水雲里。

蘇軾續寫的第二部書是《易傳》九卷。《易》,是蘇氏家學。老蘇(洵)晚年專心治《易》,研究爻象,用力甚勤,對於爻象中剛柔遠近、喜怒順逆之情,其中互相牽連、影響的道理,頗有心得。蘇軾早年赴官鳳翔,蘇轍因為制科考試中所作策論引起朝廷爭論,留在京師侍父,蘇軾寄詩中,已有「策曾忤世人嫌汝,易可忘憂家有師」那樣的句子,其時老蘇正要起手作《易傳》,可惜沒來得及成書,便已病重,遺命軾、轍二人繼承遺志,續成這部著作。當年,兩兄弟分在異地做官,無暇著述,直到蘇軾貶謫黃州,有空來重理父親的舊業時,蘇轍才把早年所作的一些摘記資料送過來,由蘇軾總其大成,重新編寫,據蘇籀的《欒城遺言》說,軾書中蒙卦部分,完全採用蘇轍的解說。所以這部《易傳》,名為蘇軾所撰,實乃父子兄弟集體之作。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
這首詩,全篇都是生命在時間壓迫下的宛轉沉吟,一個流落荒城的知識分子,面對節序所產生的無可奈何的傷感。但如我們還記得他曾將蜀卉海棠當作影子來隱喻自己的身世與遭遇,則第四聯「卧聞海棠花,泥污燕脂雪」句,就是蘇軾身世的窮途之哭了。
唐宋人在一年節令中,最重寒食與重九,這與我們現在特重端午、中秋者不同。蘇軾在元豐五年作《寒食雨》二首:
朱載上如言舉某段題上一字,蘇軾即應聲背誦數百言,無一字差誤。朱君為之驚嘆不已。
讀書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不過好動的他,大抵只在一天中的晚間,才能靜下心來,挑燈夜讀。據說每夜必要讀到鼓打三更方肯就寢,縱然從外面喝得醺醺read.99csw.com大醉歸家,也仍然要取書來讀,讀到倦極才睡。
初到黃州,照他自己所說,「專讀佛書」,這很明顯是為了紓解心理上的壓迫,原是一時的現象。佛書不能滿足一個淑世精神未死的人,所以後來則以讀史為多。歷史記述過去的人和事,讀來不免印證眼前的現實;印證眼前的現實,就不免「有感」;有感則書生積習難除,他又不免悄悄寫下了許多篇短俊的史論。

現代的歷史學者,如陳寅恪、姚從吾等,都認為蘇軾是個最具史識的歷史哲學者,而最難得的是蘇軾即使身陷患難,卻仍堅持儒家的政治理想,決不妥協。

那知是寒食,但見烏銜紙。
蘇軾喜歡作畫繪畫,以前苦於沒有充裕的時間,所作不多。初寫寒竹叢篠,如文同一樣,題材局限於竹,現在,也許是受了當時寒林畫風行的影響,他在單調的竹畫里,參合怪石、枯木等等,獨成竹木、竹石這個創新的畫境,在中國畫史上,別成一個門類。
有個本地朋友(疑是何聖可)介紹黃岡教官朱載上所作詩文,請蘇閱評,蘇軾對他所寫「官閑無一事,蝴蝶飛上階」這一聯句子,非常稱賞,於是這朱教官就常常來看他。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
貶謫是沒有一定期限的懲罰,有人終生不得起複。蘇軾惶恐不安,用莊子語比作沉滯痼疾的少年,待到病愈,頭都白了,莫非竟一樣是如此無可奈何的宿命?
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米芾,字元章,眉宇軒昂,英邁不群,當時還只三十二歲,但在翰墨場中,卻已嶄露頭角。平生傲骨天成,不能隨人俯仰,人格上也頗有「潔癖」。元豐五年他從湖南到金陵去見過王安石后,又經馬夢得介紹,三月間到黃州來見蘇軾。雖然當時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後輩,但他面對一個退職的宰相,一個名滿天下的文宗,卻「皆不執弟子禮,特敬前輩而已」。自視之高,於此可見。
「抄《漢書》。」
初貶黃州,蘇軾尚在盛年——四十五歲,正是一生中的黃金時間,卻被放逐到這個文化落後的江城蠻瘴之地來,並無實際官守,每天三餐一宿,余無一事可為。而時間恰如大江之水,滔滔東流,不舍晝夜,不啻是對自己生命的存在,肆意無情的摧殘。這種打擊,落在熱愛生命、滿懷抱負的蘇軾身上,必然構成最無救助的壓迫和痛苦。
到黃州無所用心,輒復覃思于《易》《論語》,端居深念,若有所得,遂因先子之學,作《易傳》九卷,又以自意作《論語說》五卷。窮苦多難,壽命不可期。恐此書一旦復淪沒不傳,意欲寫數本留人間。念新以文字得罪,人必以為凶衰不祥之書,莫肯收藏。又自非一代偉人,不足托以必傳者,莫若獻之明公。而《易傳》文多,未有力裝寫。獨致《論語說》五卷,公退閑暇,一為讀之。就使無取,亦足見其窮不忘道,老而能學也。九九藏書
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



米芾欽佩他「運思清拔」,實也就是「外師造化,內發心源」的具體說明。元章更欣賞蘇軾的枯木、怪石。認為「子瞻作枯木,枝幹虯屈無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無端,如其胸中盤郁也」。
在任何方面,蘇軾從不蹈襲窠臼,必欲突破前人,表現自己的創意,即使說經之作,與古來經生之言,也完全不同面目。蘇軾決不道貌岸然,故作神秘,所作《易傳》,遂能不拘泥於陳言,不假借于玄說,雜用禪理、諸子之意,加上詩人豐富的想象力,以絕頂的文字技巧和快如流水的辯才,如他詩文中常見的譬喻能力,作成這部文學的經傳,清新明朗,別具一格。雖被堅守門戶成見的朱熹譏為雜學,但如以現代眼光來看,打開易學研究境界,使易學豐富起來的是他;突破玄說,將易學切近人事的也是他。古人治學最不易見之創新的學術勇氣,于蘇軾此書,可以見得。他唯一遺憾的是「自恨不懂數學」,擔心所言不免膚淺。
如王安石有《商鞅詩》:
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


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
話雖如此,蘇軾並不完全沮喪,仍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現實,依從他的興趣,把時間消磨在讀書、著作、寫字、作畫和黃州近郊各處漫無目的的閒遊上。
酒,不是取用不盡的江水,人的壽命,也是有限的,一樣禁不得白白流瀉。然而,一自平白掉入這個茫茫的虛空,只能眼睜睜數著每天的日升日落,恍如看著自己的生命被一把無形的利剪,一節一節地剪落。他慨嘆頭上的白髮越來越多,時間觀念的困擾,成為他最難解脫的悲哀。
「竹生時,何嘗逐節生!」軾答。
商君之法,使民務本力農,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食足兵強,以成帝業。然其民見刑而不見德,知利而不知義,卒以此亡。

卧聞海棠花,泥污燕脂雪。
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
蘇軾在黃州的書齋生活中,除了讀書、寫作外,對於寫字、作畫,更有濃厚的興趣。謫居多暇,時尋臨池之樂。這期間不但遠近朋友求他法書的,比較容易得到,而且常常以自己得意的習作主動送給要好的朋友。現在留傳於世的東坡書法,也以黃州所作為多。
重疊兩個「無端」,點出蘇軾胸中縱橫磅礴的鬱勃之氣,真是極頂聰明人的好眼光、好言語。九_九_藏_書


蘇軾流放黃州,廩祿皆絕,生活非常艱苦,雖然躬耕東坡,一時也無多少實際幫助,所幸原是寒士出身,居家向來儉樸,倒還經受得了清貧的景況,心裏唯一不能坦然的,是這廢棄生涯,使珍貴的生命平白歸於浪費。
初到黃州時,即已感喟:「萬事如花不可期,余年似酒那禁瀉。」


這首詞,前半闋哀時間過得太快;「月明多被雲妨」,則是悲自己的遭遇。雖然注家說此詞是懷念弟弟蘇轍之作,然而蘇轍在江西,從黃州來說,怎麼會凄然北望呢?顯然指的是可以發揮他的抱負,可以遂行他理想的「中原」。
推闡理勢,言簡意明,往往足以達難顯之情,而深得曲譬之旨。蓋大體近於王弼,而弼之說惟暢玄風,軾之說多切人事。其文辭博辯,足資啟發。
蘇軾和他喝酒,酒酣,特地檢出一張「觀音紙」來叫米芾貼在壁上,自己則濡筆弄墨,然後面壁而立,懸肘作畫。畫了兩枝竹,一株枯樹,一塊怪石,贈與元章,是為訂交之始。

正當蘇軾非常熱衷於寫字作畫時,有一年輕的書畫天才到黃州來專誠訪他,那是襄陽米芾。
日本漢學家吉川幸次郎非常訝異於蘇軾身處這樣困厄的境況,而所作《寒食雨》一詩,卻表現得如此沖和平靜,非常激賞,還引以證明中國文學思想史上,變唐詩之悲觀色彩,創出淡泊自然的宋詩風格,應推蘇軾為居此樂觀思想之主流人物。蘇軾樂天知命,心襟超脫,確然不錯,然而此詩則十足是窮途的哀鳴,讀之令人流淚。
曰:「可。吾嘗讀《漢書》矣,蓋數過而始盡之,如治道、人物、地理、官制、兵法、貨財之類,每一過,專求一事,不待數過,而事事精核。」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而蘇軾卻持絕對相反的看法,反對一切用刑賞貨利的權術來治理百姓。元豐三年九月讀《戰國策》,遂有《商君說》之作:
此書《四庫全書》據明焦竑本收入經部易類二,提要謂:
蘇軾子瞻家收吳道子畫佛及侍者、志公十餘人,破碎甚,而當面一手,精彩動人,點不加墨,口淺深暈成,故最如活。
蘇軾詩獄案內,元老文彥博也被牽累在內,遭到罰銅處分。蘇軾於事平到達謫所后,曾經上書潞公致意,難得文潞公不避時忌,立刻回了信,對他勸慰有加,空谷跫音,使蘇軾非常感激。《論語說》寫成后,由於過去那場痛苦的經驗,覺得此身漂泊,不見得能夠善自保存這份原稿,特地裝訂成冊,寄請潞公代為保藏,時在元豐五年(1082)四月:

「以先生大才,開卷一覽,自可終生不忘,何用手抄?」
《論語說》脫稿于元豐四年(1081)的冬季,真正寫作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年。蘇軾的寫作態度非常認真,而且有點九-九-藏-書自負,如見於其時《致滕達道書》中者可見:
《四庫全書總目》說:眉山之學,雜出二氏,如說「思無邪」為「無思」,「不逾距」為「無心」,頗涉禪理;解釋「苟志於仁矣,無惡也」,認為是「有愛而無惡」,亦即佛家冤親平等之意;以「朝聞道,夕死可矣」,解為「雖死而不亂」,去來自如之意。雖然這些解釋均是蘇轍《拾遺》書中所見,但我們如想到蘇軾著《論語說》時,正在他寢饋佛書、欲窮禪理的熱狂時期,則不難明白蘇轍書中保留著蘇軾所說的成分或兄弟共同見解的地方,一定很多。
這部《易傳》,在黃州未曾完稿,成書遲至十八年後謫遷海南時方始寫定。蘇軾說「易可忘憂」,但以他寫《易傳》的時地而論,卻地地道道地是一部憂患之書。

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
《寒食雨》的次章,更加蕭索。如曰:
「不然,」軾答,「我讀《漢書》,至今已經抄過三遍。第一次每段事抄三字為題,第二次兩字為題,現在只用一字。」
蘇軾便命老兵去內室取來。朱君翻看,茫然不解其意。蘇軾便說:「足下試舉題上一字。」
蘇軾與王鞏書說:「君數書,筆法漸逼近晉人,吾筆法亦少進耶!畫不能皆好,醉后畫得一二十紙中,時有一紙可觀,然多為人持去,于君豈復有愛?但率急畫不成也。今後當有醉筆嘉者,聚之,以須的信寄去。」蘇軾偶有得意之作,自己也非常高興,立即寄給他的好朋友。
……軾始得罪,倉皇出獄,死生未分,六親不相保。然私心所念,不暇及他。但顧平生所存,名義至重,不知今日所犯,為已見絕於聖賢,不得復為君子乎?抑雖有罪不可赦,而猶可改也。伏念五六日,至於旬余,終莫能決,輒得強顏忍恥,飾鄙陋之詞,道疇昔之眷,以卜於左右。遽辱還答,恩禮有加。豈非察其無他,而恕其不及,亦如聖天子所以貸而不殺之意乎?
宋人有解說《論語》的風氣,見於《文獻通考》的書目,即有三十余種之多。王安石也作過《論語解》,他的兒子王雱口義,蘇軾似乎讀過,一向不大佩服他們的釋義。又記得蘇轍少時,曾經寫過一些疏解《論語》的摘記稿,便託人去向他取來,加以取捨,寫成了《論語說》,自述為五卷(《上文潞公書》),但《宋志》作四卷,《文獻通考》作十卷,書已失傳,不知孰是。《通考》將它與蘇轍所著《潁濱論語拾遺》並列。潁濱書自序,記述他後作《拾遺》的始末緣由,有言:
古人讀書,主要的方法是背誦和抄寫。蘇軾不但翻來覆去地誦讀,且更兩遍三遍地抄寫。在黃州,他已是年將半百的少老人了,但仍手自抄書不倦。
第二年(元豐四年,1081)中秋之夜,蘇軾對月獨酌,節序帶來時間消逝的警覺,使他深感脅迫,作《西江月》詞:
儒家的人生觀,以奉事君父為最大的責任,然而蘇軾的現況是被摒棄荒遠,君主的宮門,深遠九重,已經高不可攀,父母的墳墓則又遠在萬里以外的故鄉。
蘇軾和他一見如故,不但晤言歡洽,尤其欣賞這位青年人不凡的才調,立即招待他在雪堂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