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十二

十二

「別謝我。假如你打算體驗一下做未來弄潮兒的感覺,就去雇一個叫史巴奇的傢伙。他如果不能按時回家吃飯,還要給媽媽打電話。不過你猜怎麼回事——我們竟然都是的培訓生!他在阿帕網上玩,我敢說那就像是迷|幻|葯,完全是另一個奇異的世界——時間,空間,所有這些都不同。」
「這是一棟新的附屬樓,用來安置我們那些不聽話的病患,」施雷普萊醫生說,「現在還沒有投入使用,但很快就會成為我們全院引以為傲的資本。如果你想的話,可以進去看看,不過裏面其實沒什麼東西。」他打開其中一扇門,在門廊內多克看到張宣傳照,和他在烏爾夫曼家看到的一模一樣:照片上,斯隆坐在鏟土機里,遞出一張超大的支票。他盡量走近,重新掃了一眼這張照片。這次,他發現照片上似乎並沒有米奇本人。雖然多克現在看不見米奇,但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認為他就在附近的某處。米奇也許呆在一個奇怪的未知空間里,就連住在那裡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在相框之內或之外,也許有另一個米奇,但他並不像那個拿著大支票的女人,因為這個女人只是作為某種版本的斯隆而存在;他可能已經被改變了——多克打了個冷戰——精神乃至肉體都更改過了。過了這個門廊,他能看見一條很長的走廊,兩邊都是同樣不帶鎖把手的門,漸漸隱沒在金屬的暗影下。在大門被關上之前,多克剛好看到一塊鑲在牆上的大理石,上面寫著:由克里斯基羅頓的忠實朋友無私慷慨捐建。
他們在行政人員休息室用午餐時,桌邊站的服務生是醫院病人,似乎是在靠打工來補齊住院費。「謝謝你,金博利。今天你的手穩如磐石啊。」
吉爾羅伊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玩弄著自己的食物,這讓那個伊爾米娜生氣了。對她來說,吃飯是嚴肅的事情。「哦,現在可是在玩。別玩了,給我吃。還有你。」她告訴多克,「總有一天你不得不守規矩的。」
第二天上午,多克還是和往常一樣去上班。他穿過那些買B12的老主顧的隊伍,發現皮圖尼亞的大腿上有個奇怪的瘀傷。多克上了樓,開始核對佛瑞茲給他的那張名單,上面記錄著警察助手的名字。這可不是他渴望去做的工作。他過去也能偶爾碰見這些未來的警察,這些人總是一副攜帶了強火力武器的德行,牛逼哄哄地穿戴著准軍事貝雷帽和迷彩制服,拿著一些越南戰場上淘汰下來的裝備(都是在霍桑大道上的剩餘品商店買的),還佩戴著徽章和勛帶,有些甚至是真貨,雖然嚴格意義上說不是他們贏來的。他不記得這些人中有誰曾經和和氣氣、甚至哪怕不帶惡意地瞅過他。這些都是在本地拿著持槍執照的罵街者,真希望老天爺能救救那些頭髮長度超過海軍陸戰隊規定的男性平民。
他甚至不知道
當他們離開阿瑟的工作間時,多克正巧發現了一個滑雪主題的滑雪帽掛在門后的鉤子上。它看上去和法利·布蘭奇拍的片子上那些襲擊「少女星球」按摩院的人戴的帽子非常相似。
「對不起……你是說布拉特諾德博士?」
「沒開玩笑吧?他給我的印象更像是一個大學教授,而不是在外面跑的警察。」
「不管怎麼樣——那些『衝浪板』樂隊的人就和那些正常世界里的人一樣操蛋。」
「丹尼斯,你確定是『衝浪板』樂隊嗎?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目擊證人啊?」
多克正要用叉子把一堆叫不上名的蔬菜塞到嘴裏,突然想到了個問題:假如在這裏工作的人是精神病患者,那麼在廚房的人呢?那可是遠離公共視線之外的啊。也許同樣是由病人在做菜?
「你好啊,比格福特。」
「哦,都是些賣家,」阿瑟認真地說道,「相互交換才見面,在敏感團體聚會時。」
「我非常清楚你們這些人需要不斷面對失憶症的挑戰,不過你是否剛好還記得一個叫盧蒂·布拉特諾德的牙科醫生?」
「他們來找我拍的那些照片。我知道的。我藏好的東西被扔得地板上到處都是,他們把冰箱都清空了,把所有東西都放到攪拌器里,弄成漿汁,一點都不給別人留。」
「坦白說,我更喜歡李·范·克里夫,我的意思是,那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他還不錯,但我總是最後會把他想成勞迪·葉茨——」
「這裏面是什麼?」多克盡量用一種隨意的好奇口吻問道。
多克打了幾個電話,然後抄近道,經伯班克和聖保拉,在午飯之前剛好到奧哈伊的出口。有很多標誌都指向去克里斯基羅頓研究所的路。這個收費高昂的精神病院坐落在距離克羅托納山很近的地方,正好可以利用此處更有名氣的精神修鍊場所,就像神秘的「內心學校」和「玫瑰十字會」。主樓是一幢紅瓦灰牆的教會復興風格的房子,四周是一百英畝的果園和牧場,還有懸鈴木樹林。在正門,多克見到一些長發的服務員,身著飄舞的長袍,肩套裏面塞的都是斯密斯手槍。
「辛迪,」當她用碟子端著高頸啤酒瓶回來時,阿瑟捏了自己老婆屁股一下,「比我的槍法還准。我們會用點二二在你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之前就把那些小子給放倒。」
和那些瘋癲的嬉皮士,以及
「他恐怕已經再也不能插牙根管了。不到一個小時前,我們在貝爾艾爾的一個蹦床旁發現了他,頸子上有致命傷。也許是在漆黑的夜晚玩後院的經典遊戲,結果受了傷,誰知道呢?但有些細節看上去前後矛盾。他穿著西服,打著領帶,腳上是平底鞋,這身打扮根本與蹦床運動不相宜。我們開始懷疑有人蓄意謀殺,雖然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目擊者,也沒有查出動機,沒有嫌疑人。當然,除了你。」
剛駛上高速公路,他就聽到收音機里的DJ在說:「下面是班比點的歌,獻給在KQAS強大電波國的『葡萄乾布丁』全體成員——這是小夥子們的最新單曲——『漫長之旅』。」
「他是真正的美國壞蛋。」阿瑟·奎多說。
「因為,」丹尼斯後來回答了多克的問題,「他們應該都是一些怪胎,是變態的衝浪迷幻樂隊。這是他們的公眾形象。怪胎是不會去欺壓其他怪胎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們拿你的食物,就會一起分享。你沒看過那個電影?就是那個『怪胎守則』——」九-九-藏-書
「你要記住,當他們發現憑藉迷|幻|葯能看到一些他們不想讓我們看見的東西時,這玩意就不再合法了。信息為什麼就不會是這個下場?」
「只是說走嘴了。」
「我是第一次來這裏。正常情況下我絕少去南加州的南部。」
「來,穿上這個。」這是一件周圍的人都會穿的帶帽兜的袍子,不過多克懷疑它並非來自提供宗教用品的地方——更像是清倉銷售的過時海灘服裝。他穿上衣服。「喔……這衣服穿著就像是……阿拉伯的勞倫斯!」
他會懷念那些食物,

「如果打擾到嬉皮士正在從事的某個特別緊急的任務,譬如說試著想起摺疊紙上面的膠水在哪裡,我要表示道歉。不過我們又有事情找你,這事和你不無關聯。每次只要你輕輕碰人一下,似乎總會給人帶來滅頂之災。」
「我無意打聽隱私,斯波特羅,不過今天晚上你去哪裡了?我們整個晚上都在試著打電話找你。」
前奏是斯梅德利演奏的Farfisa電子琴,裏面充滿了大西洋彼岸的弗洛伊德·克拉莫爾的即興樂句。接下來是「不對稱的鮑勃」開始演唱:
施雷普萊醫生是一個虛與委蛇之人,他的這種品質你常常可以在那些兜售鋁牆板和紗門的推銷員身上看到,這類人都經歷了某種創傷(如婚姻或刑事訴訟),以至於永遠失去了寬容之心,所以他現在得求著自己的潛在顧客,讓人們不要注意自己性格上那些諱莫如深的缺陷。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兄弟。」
「我所知道的就是,如果繼續呆在一起,對我們雙方都沒好。小寶寶慘不忍睹,一天不如一天。我們慘兮兮地坐在那裡商量,『我們在彼此拉對方後腿,該怎麼辦啊?』然後也束手無策。有時我們說,『等到我們能搞到貨,我們就能想出辦法了,眼下這是不正常的』,但這一切也沒有能夠實現。這時出現了這個機會。這些人手上有錢,他們不像是那些聖經團體的怪胎們,在海灘鎮上逛來逛去,只是衝著你大吼。他們是真的想幫忙。」
他們幾乎走到了大門口,周圍的影子在夕陽下變得越來越長。在海灘那邊,這時候可能已經開始颳起了海風。「我能明白你試圖讓我不要插手這個事情,」多克說,「我也的確不應該試著給你打電話。不過你看,無論如何你現在被關在裏面,我還在外面獃著,置身事外。我現在能做的事情你可能就做不了了。」
「怎麼了,你聽上去很糟糕。」
多克當時一定是把視線從科伊身上挪開了片刻。還在脫袍子或者折衣服的時候,科伊就把東西突然拽走,像拿著魔術師斗篷一樣抖了一下。等多克想找袍子時,科伊已經無影無蹤了。
事實上,有好幾個問題呢。
子夜的你在金南灣上空飛行,
也許對你來說,這聽上去就像是定製的排氣管
重新回到家鄉。
「當然,搜吧。我沒帶傢伙,手上也沒握武器。」按規定,他把車停在門口的停車場,然後等研究所的擺渡巴士帶他去主樓。在門口有個牌子,上面寫著「時髦即正常」。
「香農在哪?」這個並不是伊爾米娜的女人問道。
「也許很快我們就能見分曉了。在瓦茨,這種武器肯定能起到作用。」「最近可沒有那種規模的行動了。他們是如何讓你們這些人不閑著的呢?」
「他們為什麼要——」
「他們把我家弄得一團糟。」
「那麼危險啊?下次我再和他接觸,可得多加小心。」
「正是。那是他的假象,就像克拉克·肯特,看上去溫柔和藹。但是你應該看看他工作時的模樣。我靠!檯面上,他是皮特·馬洛。背地裡,他就變成了史蒂夫·麥加利特。」
米奇在被抓的時候一定就打著這條領帶。他也許是那天早上隨意從衣櫥里拿出的這條,也可能是出於更深的考慮。當他們給他穿上克里斯基羅頓的病人制服時,沒收了他的領帶,這時那個警衛就看見了,並決定把它拿走。也可能是米奇後來拿它去交換精神病院里的某個好處,如打電話、香煙,或別人吃的葯?在多克當年就讀的那所專科學校,教授曾經向他指點迷津說,詞非物,地圖也不是領土。他想自己也可以把這個道理運用到這裏,領帶上的裸女並不是真的她。但多克此刻還不是那麼的理性,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傷心,並不是因為米奇,而是為了莎斯塔——也許是因為兩人過去的情史。暫不提畫上的她在那個傻瓜警衛腦海里可能勾起的性幻想——米奇能這麼做,這說明她在他心裏有多麼無足輕重啊。
「工作時能用上嗎?警察局能允許你們帶著這種傢伙嗎?」
「《黃金三鏢客》,」這實際上是多克在修車期間去看過的一部電影,「和我一起的小妞想去看電影聯票上的另一部片子,所以我們也看了這部。另一部片子是個關於年輕的英國辣妹,名字我得過會才能想起來……」
「你沒聽見那個女孩說的話嗎?香農死了。」
「伯強生——當然,就是老比格福特。」
「丈夫,還能有誰?」
「你們缺少真正的婚姻顧問,」多克小心翼翼地說,「如果我當時能核查一下那些人就好了,也許能發現一些你沒想到的陰謀——」
這是一次糟糕的行程,你要遠離
多克的鼻子開始變得很癢。「嘿,我聖誕節也買過一個這樣的,」多克在碼頭邊上隨便扔下一條爬蟲作誘餌,「只是我的帽子頂上有假鹿角,那種大大的,紅紅的,你知道的吧,就像魯道夫鼻子上的那種顏色,用電池的…read.99csw.com…」
「我可沒有什麼值得推薦的地方。」
科伊走路的時候,臉龐隱沒在帽兜的陰影里。「不說也無妨,我覺得。」
「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想我曾經和他打過一兩次交道,在市中心,是私闖民宅的案子。」
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多克發現丹尼斯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大麻煙,心神不寧地坐在小路上。「丹尼斯?」
「『別人』?那就是指你了,丹尼斯。為什麼他們要給你留?」
「啊,毫無疑問,肯定是《春風不化雨》,這是部非常棒的片子,瑪吉·史密斯憑這部電影拿奧斯卡最佳女演員是實至名歸啊。」
「我真希望……」他覺得真他媽的累,「能信任他們一下,哪怕就一次。不過就像是萬有引力,他們只會朝一個方向來拽你。」
「噢。」多克點了一根Kool煙,開始四處察看自己藏的大麻在哪。

「我現在不能再往前走了。」科伊說道。他們站在靠近大門的一個杏樹園裡。「來,把袍子還給我吧。」
「我當時不在,不過如果我在的話,他們也會糟蹋我的。」
如果說斯隆拿米奇的錢去捐贈精神病院,為什麼不公開承認呢?為什麼要匿名呢?
「香農。」
自己在和誰一起玩,
「當然。我們後來就在峽景地產去追一幫開摩托車的流氓,那幫傢伙長得邪惡至極,不過真到了事態嚴重的時候,這些人和黑鬼一樣好對付,真的。」
「只要我們慢點走,就像是吃了葯的,就沒有人會來找我們麻煩。」
能多麼有趣,他會懷念那段生活,
「我猜這隻是時間問題。誰乾的?」
「我去敲門,假裝是雜誌社來的小混混。還看到了小阿米希斯特。據我觀察,兩人都過得不錯。我差點說服后普訂了一份《今日心理學》。」
漫長之旅,從德浪河谷出發,
那天晚上,多克夢見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他和另一個像他兄弟吉爾羅伊的孩子在「亞利桑那棕櫚」餐館吃飯。旁邊還有個女人,但又不完全像伊爾米娜,雖然她是某人的母親。一個女服務生拿著菜單過來。
「白痴無極限,最先出發,最後明白。今夜,我們這種可悲的傻瓜又能如何幫到您呢?」
「你認為人死後會怎麼樣?」
「我們嚴格說來並不是加州居民,但我是他們所謂的待命名單上的。車上裝了對講電話,隨時可以出發。只要他們需要我,我可以在一個小時內趕到任何地方。」阿瑟說道。
「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最後一次無望的機會,你此時需要朋友,
「電影叫……」

那些吸著大麻的女孩。這是一段,
他們來到外面的操場,多克透過薄霧能看見一些桉樹、帶列柱的散步小道、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寺院、用白色大理石做的外牆,此外還有噴泉,裏面引的是溫泉水。一切看上去都像是舊式彩色|電|影中繪上畫的玻璃蒙板。那些闊綽的精神病患者和他們的扈從在遠處不時走來走去。正如里特姨媽講過的,這裡有很多改造工程在進行。做景觀美化的工人將一大堆陶土花盆滑著弧線拋送到半空,同伴則乾淨利落地接住。建築工人一邊聽著卡車收音機里那激進的酸性搖滾,一邊和著拍子在那裡釘東西。鋪路工用鐵鍬將表層黑色硬土鏟走,然後用滾子將之碾平。
「這事情已經越來越不妙了,佛瑞茲。我想我已經知道他們把米奇帶到哪裡去了。他也許已經不在那裡,或者根本不在人間,但是不管怎樣他現在都很慘。」
「是啊,順便說一句,科伊的朋友昨天過來了,還把我合伙人的公寓搞得稀巴爛。所以也許這案子根本還沒了結呢。」
多克從101號公路返回,到去千橡市的上坡時,他突然發現前面有一輛印著渦旋圖案的大眾巴士,裏面坐滿了笑嘻嘻的吸毒者。這些人出現在多克面前,他趕緊把剎車踩了下去。旁邊的錯車道已經被一些試圖繞過大眾巴士的司機們搞得擁堵不堪,所以多克也沒必要再嘗試。若在過去,多克也許就已經不耐煩了,但隨著年齡和智慧的增長,他已經開始懂得這些車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什麼狗屁壓縮,因為很久以前在沃爾夫斯堡的工程師們就已經是這樣設計的。他把車掛到低擋,伸手把收音機的音量旋鈕調大。此時收音機正在放「滾石」樂隊的《昨天我遭遇了一些事情》。多克想,上了這個坡,應該就到地方了,這樣好倒是好,只是現在他剛好有時間思考米奇的領帶。他想不通這個警衛是如何搞到這條領帶的,也忍不住回想那個手繪的莎斯塔·菲。莎斯塔躺在地上,伸開四肢,已經濕了。如果他沒弄錯的話(雖然他只來得及瞥了一眼),她也即將達到性高潮。
「當你加入的時候你知道這一點嗎?」
在沉默了一陣子之後,有人說道:「你的意思是……胡桃溪……並非一個能量中心?」這引來了同事們的點頭和嗤笑。
「當誰回來時?」
「但假如你需要離開城裡時——」
「你說什麼?」
當然,這些人白天都有自己的工作。多克假裝成各式銷售員,打電話給他們,或者說自己是薩克拉門托車輛管理所的,問一些無傷大雅的問題,有時還說自己是失去聯繫的老友,已經結了婚——所有這些傢伙都是顧家男人——突然想聊聊。談天是婚姻所造成的不良反應,多克剛出來單幹時,佛瑞茲就這麼告訴他:「這些女人迫不及待地想找人說話,因為在家裡沒有人聽她們說的任何話。只要你剛坐下來,九-九-藏-書她們就會讓你聽得耳朵起繭。」
「聽上去您家保衛工作做得不錯,不過我順道拜訪一下應該也是沒壞處的。您和當地一些業主一直都很關注家庭保安工作,這都是上了名單的……您還是預備警察,譬如……」
第二天傍晚,多克回到了海灘。他駕車駛上小山丘的斜坡,看見薄霧籠罩下的海灣和海岬。純凈的夕陽就像是鋼鐵在高溫加熱后灼|熱燃燒的顏色。航班的燈光,有的在閃爍,有的則不變。這些飛機安靜地從機場升起,劃過短短的弧線,然後就要開始在天空中平飛。有時,它們和黃昏中亮起的星星匯聚在天穹,然後繼續前行……他決定去一下辦公室。剛要進門時,電話鈴就響了,聲音很低,彷彿在自言自語。
「見了一會。她還好。她好像也不吸毒了。」
「你……以前來過我們這兒吧?」其中一個精神病醫生說道,「我曾經見過你。」
「這樣的話,我最好得讓史巴奇快一點。今天他告訴我,說他找到了一個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侵薩克拉門托市情報機關的電腦。所以很快,州政府能有的,我們也會搞到。你可以把我們想成另一個情報基地。」
「你去哪裡了?」佛瑞茲說。
結果,很快這種擔憂就變成了現實。多克開車從地面街道回到了海灘,腦子昏昏沉沉,跑到廚房裡去拿咖啡喝。這時電話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周末對抗演習,城市反游擊訓練。有時他們想盯著某人,但卻又調不出人手。並不是很刺|激的工作——監視,也許就是拿石頭砸窗戶,石頭上貼一張警告的字條。不過是當場付現金,足夠買幾個貝斯曼的披薩吃了。」
「來,這個也許會有用。」多克拿出根哥倫比亞產的優質大麻煙。他們遞過來遞過去地抽著。過了會,科伊說:「你去見過後普了。」
「她還演過另一個角色,大胸金髮妹,對吧?」
「她不會的,見鬼。」

多克今天穿著一件愛德華時代風格的夾克和喇叭褲,戴的棕色墨鏡已經過時了,看上去不是很搭。他嘴上的鬍鬚剪得一絲不苟,就像在夜場電影里常見的男主角。頭髮用「百利」髮膠弄成大背頭的效果,還貼著長長的連鬢鬍子。所有這些都透露出他只是一個坑蒙拐騙的掮客,隱約有點焦急,不像是能付得起此處要價的人。從大家的反應來看,他這身行頭似乎起到了效果。
「她被謀殺了。我是頂替她的。」
「好。」科伊慢慢地搖了一下頭,彷彿在聽獨奏,「你不知道我多麼擔心。」他也許本不打算說這麼多,「她戒了,你確定嗎?她是參加了戒毒計劃,還是她怎麼弄的?」
「好吧——那個車的主人呢?順便說一句,她家可是住在帕洛斯韋爾德的有錢人。是她要載我的。警察甚至連罰單都沒給一張。而且,布拉特諾德博士是她的朋友,不是我的。」

他醒來時,外面的海灘上瀰漫著這個特殊季節的霧氣,洛杉磯國際機場的起降航班整夜都在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彷彿有某隻手在控制台前,把貝斯音量推到極高。他發現自己的印度床單在長沙發上,他就在那裡過了一夜。橘紅色的床單有些掉色,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的眼淚。他上午出門時,半邊臉上都印著淺淺的螺旋紋圖案。

你以為抽一根大麻會好點,
「赫莫薩劇院。」
你在異地只是希望,
哎,這算咋回事?
吃完午飯後,多克走馬觀花地參觀了宿舍和員工休息室,裏面配備有電視和一家設施齊全的酒吧,還有知覺麻痹水箱、奧林匹克運動會標準大小的泳池,以及用於攀岩的石頭牆。
「就是變得和所有人一樣。」當然,這就是她的意思。而現在,成年的多克感到自己的生活已被死者所包圍,他們回來,但又不回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與此同時,其他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唯獨多克不能看清某些最清楚而簡單的事情。他總是設法不要去搞懂它們。
「每次我們和洛杉磯警察局談話時,總會有人提到你們,說他們真希望有更多人像你們一樣。只有這麼多巡邏車和穿制服的,而外面的局勢真的是很不好。他們需要我們提供支援。」
你在愚弄你自己,因為這是一段,
「我自己心情也很不好,」比格福特告訴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指望我對你表現出和藹或同情,這些都辦不到。」
「媽媽,」小拉里想知道,「當她回來時,他們會讓她丈夫出獄嗎?」
「我覺得你說的,」多克說,「可能是1932年某個巡迴馬戲團的故事。不過那可是不同類型的怪胎……」
「我不是針對你才這麼講,」話中似乎有點慍怒,「不過這裡有太多你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你如果想去核查,我攔不住你,不過你最好還是別這樣。」
「她就說自己回去教書了。公共健康、毒品意識之類的東西。」
「這個是標準款,」阿瑟忍不住自鳴得意起來,「是制服的一部分,我們出去做對抗演習時要穿的。」
「目擊證人!」丹尼斯悲慘地笑了一下,「如果有證人,他們就要跑過來向這幫人要簽名啥的。」

「你就死了啊。」
「你會不會告訴我她在哪裡教書?」
「不是我。」
「當然你是看電影了,不過是哪家電影院?」
「那到底會怎麼樣?」
「我不想談這個。」
多克帶著一大堆申請表格和醫院介紹,坐上穿梭巴士回到了大門口。路過那個古怪的涼亭時,有個乘客上了車,此人正是科伊·哈林根。他穿著帶帽兜的袍子,做著啞語手勢,其中一個意思是「跟我一道下車」。
其實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很好。」多克說。
多克這時想起了詹森·維爾維塔對他說過金獠牙搞「垂直統一管理」的事情。他現在覺得,假如金獠牙能夠讓顧客們吸毒上癮,為什麼不能反過來賣給這些人戒毒計劃呢?讓他們來了又走,這樣就可以賺兩遍錢,完全不用擔心沒有新的客源——只要還有人想逃離美國生活,這家企業就肯定會有源源不斷的新顧客。
「我只是想說,既然灣區有那麼多好醫院,為什麼還要費勁跑這麼遠來我們這裏?」桌旁的其他人都往前傾了一下,彷彿對多克的回答很感興趣。
阿瑟·奎多是個平民機械師,朝九晚五地在海軍武器站工作。周末的時候(平時晚上偶爾也去),他會穿上從「傑克·弗羅斯特」(這是曼森家族在聖莫尼卡最喜歡的一家剩餘品商店)買來的制服,然後去參加「加州警戒者」的會議。和他一道去的是鄰居普雷斯科特,也是業餘從事反顛覆運動的積極分子,佛瑞茲給多克的名單上就有此人。阿瑟戴著一副灰色的牛角邊框眼鏡,額頭不僅很高,而且光滑平坦。他臉上的一切都不招人討厭,除了那副有點僵化的表情,彷彿這是他還不知道如何去卸下的裝置。
「我在看電影。」
第二天快些到來……
「知道的話也不告訴你。」
所以不要指望第一次約會
科伊戴著墨鏡,不太容易看到他此刻的反應,但是他說話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你和她說話了?」
「拉里·斯波特羅。我有預約。」
當多克到達他要找的地方時,看見各家院子里停著塑料三輪車,有人在屋外給花澆水,有人在保養車輛,孩子們在私家車道上玩投籃遊戲。紗門裡傳齣電視機尖厲的高頻掃描電路聲,等到多克走到門口台階時,這聲音變成《瘋狂兔寶寶》的動靜。按照佛瑞茲的說法,掃描頻率是https://read.99csw.com15,750圈/秒,只要多克到了三十歲那一刻(現在隨時都有可能),他就再也不能聽見那種掃描聲了。所以,本來只是對美國家庭的普通拜訪,但卻讓他感到一種特別的悲傷。
「他們帶我參觀了一下這裏。」多克說。
「打算也住進來?」
「了結了,了結了。」比格福特神秘兮兮地說道,然後就掛了。
「那正常情況下呢?」施雷普萊醫生笑道。
但他聽到的並非如此,他想到了
「記得提醒我給他捎一些狗糧。」多克說道。
「你真的相信那些玩意?」
自己怎麼回到了眼前這個世界,
「衝浪板樂隊——丹尼斯,整個樂隊,包括節奏吉他手和貝斯手,他們都破門而入了?然後呢?」
「什麼?」
「幸虧我沒摻和這事。不過警察呢?你確定他們不能幫你嗎?」
「來,我們看看外面。」
他曾經為一個法西斯國家而征戰
「你真的認為我還會去給她們惹麻煩嗎?」
「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黑鬼敢溜進這片西瓜地的。」阿瑟宣稱。
「是,這裏的警官有個放證據的袋子。我得回過頭談談那天晚上的一件趣事。你介意明天來帕克中心一趟嗎?我想和你聊聊那件你好心讓我去忙乎的蠢事,也就是科伊·哈林根的案子。」
「這是宗教方面的事。」施雷普萊醫生推測道。他試圖在餐桌上恢復那種專業氛圍,雖然並不清楚這種專業指的是什麼。
丹尼斯想了一下,多克看著他漸漸冷靜下來。「進屋子裡來,我們重新把你嘴上的東西給點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精明啊。能不能請你來我這裏單獨談談?我們可以派司機去接你。」
多克假扮成來自泰扎納的「毛繩」家庭保安公司的銷售代表,他希望這個編出來的公司名不會真的存在。里特姨媽很久以前曾經告訴他,加州居民相信假如你在房子周圍繫上毛繩,就不會有蛇來襲擾。「我們的制度也是按照相似原則在運作,」多克向奎多夫婦(阿瑟和辛迪)解釋道,「我們沿著你們的房屋地界線建立一個電子眼網路,上面連著喇叭。任何人只要穿過電子束,就會觸發次聲波脈衝——有的會嘔吐,有的會腹瀉,不管怎樣都足夠讓那些入侵者滾回原地,而且得支付一大筆乾洗費呢。當然,在你們需要進出家門或者修剪草坪的時候,你和家人可以遠程關閉這個系統。」
「我看出來了,你不是很喜歡英國電影嘛。」
「斯波特羅先生,嘗嘗這個白詩南葡萄酒?這是我們自己的葡萄園裡產的。」多克開始聽他父親利奧說過,後來逛超市時又進一步了解了這個法語詞「blanc」,知道它是「白」的意思,而且加利福尼亞的白人似乎至少要比他眼前這個變幻的黃色更加白一些。他偷瞥了一眼商標,發現其成分介紹長達好幾行,而且後面還有個括弧,寫著「背面接續」。但是每當他裝得若無其事想看背面的商標時,就會有人瞪著他,有時甚至把瓶子直接拿走,將商標那一側轉到他看不見的方向。
「為什麼?」
家鄉的那些好兄弟,
「我所有的中國菜啊!」丹尼斯搖了搖頭。每個月他都會從蘇珀威達大街上的南灣廣東菜館訂三十份菜,然後把它們放到冰箱里,接下來這個月,他每天就拿出一份解凍來吃。
「當然可以。但是這對我們就沒什麼用了。」
科伊搖了搖頭。「那就是我的死期。懂嗎?我的家人也是如此。這就像是黑幫,上了賊船,你就一輩子下不來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辛迪說。
「是啊,我總看到那個地方的廣告,上面有個警察,叫什麼來著?」
    【斯梅德利和聲,薩默塞特用滑音吉他伴奏】
「我操衝浪板!」
這種說話口吻多克很熟悉,也令他深惡痛絕,令他想到了太多被嘔吐物弄髒的廁所、高速公路上的天橋、夏威夷的懸崖邊緣,他總是去懇求那些比他年輕的人們不要做傻事。這些人總是非常確定那讓他們發狂的東西就是愛。正因為這樣,他才不再接手婚姻案子。儘管如此,他現在還是在提醒對方:「你不能回去的,因為如果你這樣做了……」
她分了好幾趟把食物端上來,每次都要講點同事被殺的事情。武器,可能動機,審判前的各種操縱。她打斷了關於「香蕉奶油派加冰淇淋」的討論,說道:「我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某人殺掉某人的性|伴|侶,甚至是愛侶。心理醫生、婚姻諮詢師和律師只能有這麼大作用,你跑到那些大街後面,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那些口口聲聲教導你們如何去遵紀守法的人可管不到那麼遠。南方這塊全天二十四小時都是屬於壞人的天下。」
「這個人,當然——怎麼了,還有別人叫這個名字嗎?」
「我不做婚姻案子,哥們。我曾經有過不堪回首的經歷,搞這種案子肯定沒好下場。」
是時候拋出一些他曾經和索梯雷格演練過的談資了。「我相信,」多克真誠地說道,「正如人體內可以找到代表能量中心的七輪一樣,地球上也有這樣的特殊地點,那裡是精神力量的彙集點,當然你也可以說是蒙恩之所。奧哈伊,僅僅憑藉克里希那穆提先生一人之力,就足以成為這個星球受神祇庇護的七輪之一。很遺憾的是,舊金山或者它周圍的那些地方都不屬此列。」
「很奇怪,因為有人看見另一天晚上布拉特諾德博士在某輛車裡,車上坐滿了嗑了葯的嬉皮瘋子,包括你本人。你們的車在比弗利山被警察攔了下來,因為懷疑你們可能是邪教活動的據點。」
「那只是在故事里。真正的香農是會回來的。」
此時,他們已經相當有默契感了,只要科伊想說,他完全可以借這個機會來談談自己和對方達成的是什麼交易。但是他只是默不作聲地走路。
「她會的,媽媽。」
這時他們聽到電話線里的電流聲。有人在竊聽。「好吧,他是只很不錯的獵犬,」佛瑞茲泰然自若地接著說道,「如果有東西在那,史巴奇就能給尋回來。他喜歡干這事。」
他們在閃避球球場下了車。這裏正在進行某個地區級賽事的全院淘汰賽,很多穿著T恤的人在那邊尖叫,雖然並不完全和比賽本身有關。沒有人注意到科伊和多克。
「反正我也沒辦法回去找她們。」
這番話並沒有立刻打開他們的話匣子,但是漸漸地,奎多夫婦開始互相鼓勵,隨著電視節目從《比弗利山人》變成《綠色田野》,喝空的高頸啤酒瓶越來越多,阿瑟開始拿出他收藏的家庭防衛設備給多克看。這裏面從女士用的22毫米口徑的珍珠手柄手槍,到35.7毫米口徑的麥格農手槍,再到越南戰場流出的榴彈發射器,應有盡有。「這支是單發的,」阿瑟說,「全自動的傢伙都在屋後面放著。」他領著多克穿過後門來到屋外,此時夜色正濃,兩人穿過一塊很大的空地,耳里儘是周圍居民透過紗窗傳來的動靜,有電視聲,有晚飯後收拾碗碟的聲音,還有孩子們的吵架聲。他們來到一處獨立的外屋,樣子就像是小穀倉,裏面卻藏有各種類型的突擊步槍和輕機關槍,還有讓阿瑟引以為傲的一體化33型自動火箭炮,這可是非法武器,需要兩人小組才能操作,一個拿著75毫米的發射管瞄準,另一個則駕駛改裝過的高爾夫電瓶車,上面裝著多達一百發的彈藥盒。九*九*藏*書
多克至少想對這個窗邊的保安提幾句這樣的話:「嘿,你在那兒玩弄的可是我從前的女人。」但這樣做有何明智之處呢?世界已經被拆解了,這裏的所有人都以各種方式來欺騙你,正如沙吉說的那樣,現在再想離開這裏已經太晚了,史酷比。
「我一直很欽佩你的原則性,多克,尤其是現在。我查了那些你給我的車牌號碼,發現有些是屬於洛杉磯『後備警察』的車。在瓦茨騷亂期間,似乎招募了很多這種人,這樣他們就能玩『快跑,黑鬼快跑』的把戲,一切都是合法為之。從那時起,他們就像是洛杉磯警察局的私人武裝,在警察不想被報紙抹黑的時候就派他們出場。你有鉛筆吧,把這些抄下來。日後的事情別告訴我了。」
「很高興您注意到了,施雷普萊醫生。還要湯嗎?」
「不是我,我可沒這麼多錢。」
多克找到一根香煙,然後點上。「沒想到這話能從你口裡說出來。」
「幾周前你們是不是在米奇·烏爾夫曼失蹤的那個娛樂場所搞了次演習?」
他會帶著特殊的心情去閑逛,懷疑
「甚至連昨天晚上剩下的『左將軍』西蘭花也沒了。我是特意留著的,哥們……」
「我不想談這個。」
你不知道該如何,
多克幾乎想接一句:「你怎麼看得出來的?」不過看見他難受的樣子,多克還是說:「重要的是,沒事吧?」
「很精巧的設計啊,」多克說,「怎麼會有人手上有這些東西?」
「聽上去有點複雜,」阿瑟說,「而且,我們這兒已經裝了一個保安系統了,其效果是得到肯定的。你眼前這個就是。」
從前,迷失在那充滿炮火和恐懼的子夜,
「那他們什麼時候會取締這東西,佛瑞茲?」
漫長之旅,從湄公河三角洲出發……
這裏還有網球場、游泳池和戶外排球場。據施雷普萊醫生說,禪園是從日本京都運過來的,在這裏按原樣重新組裝,每一粒白沙和每一塊帶紋路的石頭都原汁原味。禪園附近有一座禮鍾,旁邊是個蔭蔽的涼亭。多克覺得它的樣子有點古怪,就像是某本古代禁書中的鋼版雕刻畫,他彷彿聽到了這本書中傳出來的集體吟唱聲。「這是高級治療小組,」施雷普萊說。他帶著多克走到一處隱蔽的旋轉樓梯,下到一個潮濕昏暗的人工洞穴里。氣溫一下子低了二十華氏度。在濕漉漉的走廊里,吟唱聲變得越來越大了。施雷普萊帶著多克進到一個隔音的房間,裏面裝著單面鏡。在地下室那和水族箱里的淤泥一樣墨綠的暗影下,多克立刻在一幫穿著袍子跪在地上的人當中認出了科伊·哈林根。
一直等到晚上大家都吃完晚飯了,多克才買了個「塔可鍾」墨西哥餡餅打發自己。這東西足夠提供一天的營養,而且便宜到只需69美分。他戴上另一頂栗色短假髮,是偏分的髮式。這個假髮是在好萊塢大道某次打折活動時買的。多克還穿上了一件廉價商店買的西裝,看上去就像是「活寶三人組」穿剩下的。等路上的車稍微少了一點,他就開車去某個位於羅斯莫爾-賽普萊斯的地方,剛好在縣界線之外。
「我們正打算去吃午飯,」副所長施雷普萊醫生額頭前擠出幾排皺紋,用虛假的同情口吻說道,「和我們一道吧?吃完后我們可以帶你參觀一下設施。」
「你看,我已經拿到了底片和樣片。比格福特拿到了有科伊模樣的沖印照片。所以不管這是幫什麼人,他們都不會在你家找到什麼。很可能他們也不會再回來了。」
「你不相信你能死而復生?」
「她們找不到姐妹或者別的太太一起說話嗎?」多克問道。
克拉克·肯特那套蠢把戲。多克回來這一路上都試著別開錯車道,盡量讓自己別在方向盤前睡著。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阿瑟·奎多的話,不知道一個比他想象中更加邪惡的比格福特·伯強生會是什麼樣子。他現在只是依稀知道,最好不要把阿瑟那些話拿出來說。堅持住,他建議自己,堅持住。

「我欠你一個人情,佛瑞茲。」
後來多克發現,這裏還有其他讓他似曾相識的臉。一個保安斜倚在觀察窗邊,顯然是他把這些病人帶到這裏,現在等著把他們帶回去。他打發時間的辦法很老套了,就是捲起自己的領帶,用下巴壓一分鐘,然後抬起下巴,讓領帶重新展開。這樣能玩上好幾個小時。多克起初沒有注意到這條領帶,直到後來盯著它看了一會,然後他喊了一句(也許是在腦海里喊,也許是真的喊出聲音了,他不確定究竟是怎樣):真見鬼!原來這個打手戴的這條領帶恰好就是米奇·烏爾夫曼定製的特別款——事實上,它正是多克在米奇的衣櫥里沒能找到的那條,那條手繪有莎斯塔的領帶。假如多克此刻真的有心情琢磨這幅畫,那麼她在上面擺出的屈服姿勢足以讓前男友心碎。當多克的思緒回到現在時,施雷普萊醫生正在做總結髮言,並問多克是否還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