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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十三

「按我們這一行的說法,豪華轎車是不載偵探的——伊內茲想看完最後這場演出。她很迷喬納森·弗里德。」
「賭場保安遲早要去找艾納麻煩,所以他沒必要冒險去取自己贏來的錢。帕克的工作就是等在附近,找個博彩機玩,直到艾納得手——這時艾納迅速閃人,而帕克就跑過去把贏來的錢拿走。」
你,
「帕克。」啊,啊。
多克敲了「幸運的傢伙」這幾個字。「我們從名字和他最後一次在哪出現說起吧。」
「不記得了。」
「等等。那『羅卡德交換原則』怎麼說?每次接觸都會留下痕迹。當然,我要說的這番話不過是反諷罷了,但假如布拉特諾德是被一個金獠牙擊打致死的呢?或者更好可能是,兩個金獠牙?」
「如果野口兄弟的局子里根本都不認為這是凶殺案,那就沒戲了。這樣大家就不用去填寫什麼進度報告,不管是內部還是外部,都不用。表面上看,只是多了一個吸毒致死的案子,少了一個癮君子,案子就這麼結了。」
不過關於回來求著他的事,他倒是說對了。她後來拿著一大把用來打公用電話的硬幣,因為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饑渴難耐——有時她在高速公路的出口,距離他在西好萊塢的住處有好幾英里遠,有時她正在「西夫韋」超市買蔬果,有時她正在用木管樂器演奏賦格曲,突然就會感到不可自遏但卻又令人難堪的燥熱。她這時除了打電話給他就別無辦法。他並不總是會接電話。有一兩次她瘋了,把車停到他家門口,然後等在那裡好幾個小時,甚至是通宵,直到他出來。此時,她又害怕他會發火,因為他的脾氣不可捉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也不知道會多可怕。特里蓮於是又不敢面對他,只能跟在他後面。不管他要去哪裡工作,她都一直等,直到有警察把她叫醒,告訴她必須把車開走。
「當然,」提托說,「你介意我和你一道進去嗎?我想進去逛一下,也許試試自助餐,再看看表演什麼的。」
「有人說他也算這裏半個常客。他叫帕克·比佛頓。」
「我能不能拿幾張照片走?就是供人辨認?」
「是的,那是死人的避稅手段?那又如何?」
特里蓮請多克到拉斯維加斯大道上的一家賭場的自助餐廳吃晚飯——這是她為人處世的方法,雖然她顯然沒有心情去和多克談任何事情,尤其是關於帕克。
「還是告訴你吧。這個真相是……現在所有人都真的特別害怕。」
一個女服務員走了過來,他們點了兩份叫「阿托米克」的菜,裏面東西很多,有玉米卷餅、油炸三明治、煎餅、炸玉米粉圓餅和玉米粉蒸肉。菜單上的這道菜有個腳註,申明對該食物不負法律責任。
「你把我當成安·蘭德斯了吧?你為什麼要找波利斯?」
「這個和我媽媽做的還不太一樣,但還算是真的有『快|感』,」比格福特掏心窩地說道,「不過我之所以來這裏,就是想要得到尊重。」
「當然,帶上個朋友。」
「可憐蟲合約服務公司。」提托嘟噥道。
「你知道一個叫『方塊九』的地方嗎?在伯德高速公路那裡。」多克說。
「有沒有別人在找他們?」
「你是在道歉嗎?」
「現在沒有,他們上周搬走了。」他嘆了口氣,「帕克和艾納。這附近來來往往有很多人,但他們,怎麼說呢——很特別。」
「嚴格說來,斯波特羅,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有這個案子的存在。你不生氣吧?沒事吧?你認為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裏,而不是在樓上?」
「這個,」奎特說,「曾經屬於利貝拉切——他在里維埃拉演出的時候,一隻手彈著肖邦的華麗大圓舞曲,另一隻手就把領帶解了下來,然後扔到觀眾席上。背後有他的簽名,看見了嗎?」
「那你發現什麼了?」
「這取決於每周放什麼類型的音樂,我印象中是如此。」
     ——嘿,
「我本來不想——」
「喲喂,喲喂!」
「這就像,」比格福特繼續說道,「有個邪惡的半神統治著南加州,他不時會從沉睡中醒來,然後允許那些陽光背後的黑暗力量出現。」
裏面的顧客似乎並非遠道而來,所以他們不像那些拉斯維加斯大道上的遊客,那些人是一門心思找樂子的,而這裏的玩家都是為了賭錢而來。賭桌上的他們有的充滿希望,有的絕望悲傷,有的嗑過葯,有的還算清醒,有的相信賭博中的科學,有的則執著于某種自己都無法解釋清的異國迷信。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店主、金融公司和放高利貸的人默不作聲地坐在暗處,用昂貴的皮鞋敲打著地板,心裏盤算著如何獎懲——甚至偶爾還會破天荒地考慮一下寬恕。
多克的車停在「小東京」,所以他和比格福特一起走到第三大街和聖佩德羅大街的交叉口,然後在那裡準備告別。多克打出一個和平的手勢,說道:「哦,對了,比格福特。」
「我似乎記得幾年前,在他來福爾瑟姆之前,這個比佛頓曾經為市裡一個叫艾德里安·普魯士的人工作,那人是做高利貸生意的,而這個毒販子厄爾·德拉諾又恰好是普魯士的老客戶。也許帕克在那裡是代表自己從前的僱主呢。」
「什麼?」
這不是什麼神秘稀罕物,這

多克很奇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試著摻和幾句:「自從查理·曼森被判了死刑之後,我發現普通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少了許多。你們這些人過去就像是在逛動物園——『哦,看啊,那個男人抱著嬰兒,那個女人買完東西在付錢,』都是這樣講話。但現在的狀態是,『假裝他們壓根不在那裡,因為說不定他們會把我們都殺掉。』」
「提托,這是純屬意外的巧合呢,還是我真的需要發神經聯想一下?」
「在你們談話時——你有沒有對他們隱瞞什麼?」
   (不,不——不是!)
卡米恩是一個長頭髮的酒吧男高音,他拿著一把萊斯·保羅款的吉布森電吉他,他也許拿著它上過幾次課,不過這樂器對他來說更像是個道具,包括把它當成衝鋒槍使。「卡爾地區」的其他成員倒是按照搖滾樂隊的標準各司其職。兩個偽娘穿著維尼綸面料的紅色迷你裙和黑色漁網長筒襪,頭髮漆得閃閃發光,一邊做和音伴唱,一邊跳著白妞節奏步。當多克穿過人群走到賭場裏面時,這個樂隊正在演奏他們最新發行的歌。
「哦,這就實在是太奇怪了,比格福特,」多克慢慢地說,「因為盧蒂·布拉特諾德是一家逃稅公司的合伙人,聽著,這公司的名字叫金獠牙。我想你們沒找科學調查科的人去化驗頸部穿孔里的黃金成分吧?或者沒發現?」
「一千什麼?」
「我都沒有他膝蓋高,我怎麼可能嚇到他?也許他欠人錢,也許是從前馬子出了事——順便問句,你認識多恩內特嗎?來自皮科里韋拉?」
   (問我)
「你為什麼不飛快地翻看一下,看看裏面有沒有讓你眼熟的東西?」
她聳了一下肩膀:「我根據周圍各種聲音判斷出來的。」多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根據說話的聲音,而是像聽音樂片段。」
阿道爾佛接管了提托(實際上是艾納)贏來的錢,然後三人開車返回「鬼花庭院」旅店。多克發現特里蓮正睡在其中一張水床上。他走向另一張床,最後應該是辦到了。
「任何時候。在西帝國航站樓有穿梭航班。如果你同意,可以搭這個。」
天要黑的時候,特里蓮終於出現了。「請別生氣。」
「見鬼,」多克想。這個特別警探的搭檔弗拉特韋德也來了嗎,就像是政府里愛管閑事的哼哈二將?假如是這樣,為什麼他們不在洛杉磯待著,讓那些黑人革命者相互殘殺?拉斯維加斯似乎在這個方面沒有什麼搞頭啊。除非那個黑人民族主義者的故事一直就是個幌子,目的是掩蓋別的動機?比方說,他們要對付的其實是有組織犯罪,這些人擁有維加斯的賭場,並且這段時間來基本上控制了此地。不過等等——這些聯邦調查局的人來這裏調查帕克,那帕克又怎麼會和這些東西扯上關係呢?多克起了疑心,就像半夜裡醒來九-九-藏-書心臟狂跳不止時的那種猜疑。他懷疑帕克的命運其實是和米奇連在一起的。現在要問的問題是,米奇可能和這些黑社會在做什麼交易?——或者更可怕的是,和聯邦調查局在做什麼交易?
「這裡有很多西部拓荒時期的玩意,」多克覺得,他想起比格福特·伯強生和那幾百磅的鐵絲網,「你有沒有東西讓我可以捎給一個鐵絲網藏家的?不是要很多,你懂得吧,也許一點點……」
「我還能弄得比這個更加煽情,」比格福特回答道,「聽著,關於這個案子我們有一些保密線索。假如我告訴你的話,那麼除了兇殺科的警察和兇殺之外,就只有你知道了。」
「其實我給她打過電話,但她好像也失蹤了。」
「那個龜孫子。」
「他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上有一場室內演出,多克。圈子所有人都喜歡他——弗朗克、迪恩、薩米——每天晚上至少有一個會出現在觀眾席里。」
多克給在英格伍德的酒吧里上班的克蘭希·夏洛克打了一個電話:「嗨,那天晚上你後來和兩個摩托車手玩得怎麼樣?」
多克花了點時間和換幣女郎、酒保、發牌的莊家、賭檯老闆、夜場的當班(和下一班的)女郎聊天,其中包括一個穿著酒紅色天鵝絨迷你裙的年輕女人。此人最後告訴他說:「所有人都知道帕克曾經在米奇的手下。這裏沒有人會透露他的行蹤的,尤其不會對陌生人說什麼。當然,這不只是針對你。」
伊夫不懷好意地乾笑了幾聲,這動靜要比多克料想的更持久。「年輕人,希望你的房東能交好運!那個瘋狂的帕克幾乎欠這裏所有人的錢。據我所知,他從來不會還一個子。」
他們就這麼說……(哦,
剛走進門兩步,多克就看見了聯邦調查局的特別警探伯德萊恩和弗拉特韋德。這兩個表情略顯困惑的白人同時在做的事情,就是將店裡最負盛名的超級墨西哥玉米卷餅塞到嘴裏。這個嘛,多克猜道,聯邦調查局也需要吃飯啊。他想了想在電視上的盧·艾斯凱恩警探吃過些什麼,結果腦海卻一片空白。在這兩個穿著棕色西服的司法人員認出他之前,多克帶著特里蓮飛快地走到他們視線之外的一個拐角坐下,把自己腦袋藏在菜單後面。他想好了,就算是在這裏遇到像聯邦調查局警探這麼讓人掃興的人,他也不會讓自己的胃口受到影響。
過去曾有一段時間,多克很害怕自己會變成比格福特·伯強生。那樣的話,他就成了另一個兢兢業業的警察,只是按照線索的指引去辦案,而看不見其他人其實是在各自夢裡找尋啟示。而且,他也無法獲悉那如電影銀幕般寬闊的天啟(比格福特管它叫「嬉悟」),註定只能被那一個個怪胎調戲勾引,「讓我對你講講吸毒的快|感吧,哥們」。這種警察永遠都不會在破曉前起床目睹那種「假曙光」。這也許解釋了為什麼直到昨晚之前,他總是願意給比格福特多一點機會,可這倒不是說他一定就想把秘密說給比格福特聽。但現在,按照阿瑟·奎多的說法,比格福特很可能與洛杉磯警察局的秘密警戒部隊有關聯,他甚至可能(多克不禁這麼去猜測)與發生在峽景地產的襲擊有關聯。等多克到達帕克中心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公園裡某個具有隱喻的雕像,上面標著「共同譴責」。
「因為你是城裡比較少有的那種嬉皮癮君子,你們知道『孩子似的』與『孩子氣的』有何區別。這個線索非常對你胃口。聽著……我們官方的說法是頸部受傷——別……那樣!——但確切地說,布拉特諾德在喉嚨上有穿破性傷口,與中型野獸的犬類牙齒造成的咬痕相符。這是驗屍官發現的。把它放到你的帽子下面。」
他們開始聊這個,但總是會跑題。後來多克注意到在牆角有什麼東西,怎麼說好呢,就像是在發光。「嘿,這是什麼?」這原來是一條領帶,上面貼著幾千個(或幾百個)紅紫色和綠色的亮片,它們排成鋼琴鍵盤的樣子,而領帶邊沿則頗具品位地嵌滿了水晶。
「嗯?」
特里蓮回來的時候扣子鬆了好幾顆,短裙上有塊神秘的濕漬,雙目恍惚無神。奧斯古德已經帶著一位穿著李維斯、戴著女牛仔帽的金髮女郎出去了。現場樂隊正在演奏的是《瓦伯什加農炮》,不時還蹦出幾段迷幻金屬吉他的即興樂句。「玩得痛快嗎,親愛的?」多克盡量裝得高興。
「我知道應該早點告訴你的,不過我想先見他一面。其實我一直就有他的電話——對不起——我一直撥啊撥啊,最後他終於接了。」她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去了帕克給她的一個地址,那是在北拉斯維加斯的一所公寓,下面是車庫,旁邊的空地上開滿了扁果菊。兩個男的喝著啤酒,依舊是在討論他們男性氣質的高低問題。當然,還會有一個人唱著歌劇《吻我吧,凱特》中那首《妙不可言》,另一個人則在和聲。
應該害臊!你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的延續,多克已經忘記或者錯過了它的開頭。
「求之不得,」她說道,「我很討厭開車。」
「讓我猜猜。鄉村和西部音樂。」
「他和他的室友艾納。別讓我告訴你細節。這兩人對於三人行遊戲的理解和常人稍有不同。結果後來我覺得,這麼說吧,自己沒派上太大用場。而且我傻傻地對他們說了實話。結果帕克和艾納兩人嘀咕了一會,然後把我給趕了出去。在西好萊塢,凌晨四點。」
謝天謝地,她居然真的以為多克想知道。「哦,是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保利-帕維隆體育館。」
她臉上的那副神情就像是害了相思病一樣。多克推測,哪怕他變成米克·賈格爾,哪怕讓她破涕而笑一次就付六位數的酬勞,哪怕他放棄看湖人隊的比賽,這一切都不可能讓美人動心——對這個女孩來說,除了帕克·比佛頓就別無他人。多克已經是不止一次碰見令他夢寐以求的女孩,卻都是鏡中月,水中花。現在他要做的,就是保持職業風範,哪怕不能完全釋懷的話。他應該去試著安慰她一下。
「捲毛」酒吧曾經是一個開在十字路口的酒館,它讓多克想起了洛杉磯的「傻瓜傑克」,只是區別在於這裏每一寸空間都儘可能地被利用來擺設老虎機。樂隊在演奏一些翻唱作品,有老厄內斯特·塔布、吉姆·里佛斯、韋伯·皮爾斯的歌。所以多克猜帕克和艾納今晚也許不會來的。
「出一千我就賣。」
「重新喚醒痛苦的回憶?當然你不想,不過沒事。就是被人摸來摸去的,這一點都不好玩。」
「所以我會說:『帕克,沒事的,我不會做過激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誰。』帕克就開始笑,也不告訴我答案。但是差不多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他和艾納的事。有一天,我從西萊恩會堂的排練中出來,覺得演出效果很一般,所以心裏頗為糾結。我正好看見了艾納,他拿著一大捧夏威夷蘭花,臉上帶著無比甜蜜的笑容。至少一個月之後,他才承認自己就像是大使館的名媛成年舞會派對上的扒手,在擁擠的人群中偷取晚禮服上的裝飾花束……」
「這個人是?」
「我真正要找的傢伙是帕克·比佛頓。我本以為波利斯能有些線索幫我找到比佛頓。」
「是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嗑藥的嬉皮怪胎!厲害吧?」
「那你不介意我自己獨自展開調查吧?我的意思是,希望這裏不會有什麼調查授權的問題吧?洛杉磯警察局不會故意阻止我,對吧?」
「謝謝,很高興聽到這些。」多克扭過頭,看見一個小個頭的傢伙,戴的帽子卻比奧斯古德都大,晃著一個空啤酒瓶。「當然。」多克對著酒吧老闆打了個手勢,老闆心領神會地拿出兩瓶酒放在吧台上。「我今天來這裏的原因,」多克假裝嘆了口氣,「其實是想找那個欠我錢的人。這個女士還以為我是約她出來在鎮上玩一晚上。況且,房租也快要到期了。」
在外面的停車場,多克注意到有輛很長的卡迪拉克,車體上的凹坑讓他看得眼熟。
「好吧,比格福特,」多克意識到該他掏心窩說話了,「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事——有天晚上,我們把盧蒂·布拉特諾德載到貝爾艾爾放下,天很黑,都是他指的路,有好多彎要拐。我不知道即使在白天我能不能順著原路找回去,也不知道這和你們發現屍體的位置有什麼關係。不過當時大概是晚上十一點。」——他在餐巾紙上草草寫了一行字——「這是地址。」
「事實上,我照例得費盡口舌才使他相信你不是職業殺手。」
「你認為他們在一起?」
「我會回來的。」她溜出小隔間,朝女廁所的方向走去。多克想起來這裏公用電話和廁所一樣多。她不到一個小時就回來了。多克一直在吃東西。「你發現了嗎,」她並沒有對著任何特定的人說這番話,「公用電話有一種情|色意味。」
「什麼?賬單拿過來了嗎?是誰埋的單?」
他們出去的時候伊夫跟在後面。「這麼早就離開了?默爾如果在城裡,通常會在凌晨左右過來,然後唱幾首歌。」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你講這些。」

千——層——面!
「你也得過去吧,否則……」
多克覺得有些不安,他開始流鼻涕了。「我記得過去有個艾德里安·普魯士,當時我還在干追債的活。該死的奸詐小人,夥計。」
「這是帕克和艾納常去的地方嗎?」
「好吧,你知道他是米奇·烏爾夫曼的私人保鏢,對吧?米奇可能被綁架了。所以他們需要找帕克做例行調查。就這麼回事。」
按照比格福特·伯強生的說法,方塊九是野比爾·希柯克臨死前手中的第五張牌(另外四張是一對A和一對黑8)。這個西部小掌故曾為比格福特在酒吧贏過很多次打賭。停車場里停滿了各種車,有裝著貨架的敞篷小貨車,有福特「朗切羅」輕型皮卡(後面的敞篷車廂上還有殘留的乾草),有老式的雷鳥和雪佛蘭「流浪者」卡車(車上的鉻金邊條早就已經脫落了,只留下生鏽的條紋和焊點)。店門口亮著燈的大招牌是杰特森風格的多邊形,上面提示今晚會有一個叫「卡米恩&卡爾地區」的樂隊來演出。九-九-藏-書
「帕克·比佛頓,」比格福特點了一下頭,把這張卡片從盒子里拿出來,「選得很好。他是米奇·烏爾夫曼的禁衛軍,坐過牢。讓我們看看。」他假裝在讀卡片,「治安警官剛好在維尼斯碰見了此人,他當時正在那個賣給科伊·哈林根毒品並導致其死亡(按照本案的描述)的毒販家裡。」他把路檢報告卡推到桌面的另一頭,多克滿腹狐疑地掃了一眼。「此人無業,宣稱是萊昂納多·傑梅恩·魯斯米特(也叫厄爾·德拉諾)的朋友。『我就是過來打幾局檯球。』德拉諾在比佛頓旁邊時似乎非常緊張。就這麼多?帕克在科伊的賣家那裡幹什麼?你怎麼想?」
「不是那種在犯罪現場走來走去,把證據都破壞掉的東西——而是黃銅,那種金屬?你知道嗎,金牙並不是純金的,牙醫喜歡把黃銅摻和進去。假如你不是逃了很多刑偵化驗學的課去偷汽車轂蓋,以此來嫁禍一些無辜的嬉皮士,那麼你應當知道這個道理。」
「你不要把奧斯古德想得太壞。」提建議的這個聲音有些飽經滄桑的味道,「這個男的天生擅長追女人。從這兒到米德湖,所有還活在人世的女人都知道這一點。」
「我們可以在任何他覺得安全的地方見面。」
其實,多克很討厭坐飛機,但他總是忘記這其中的原因,這次直到飛機在麥卡倫機場降落時也沒想起來。他曾想過要在飛機上發作一下,只是為了保持練習。但這樣一來,特里蓮也許會問他為什麼,這樣解釋起來就很煩,而且那種時候已經過去了。
「聽上去像是本地打來的嗎?你知道,有時候——」
等到他醒來時已是下午兩三點的光景,特里蓮不在了。他望了眼窗外,卡馬羅也被開走了。他吹著沙漠地區的微風,溜達到街上的一家小商店,買了點煙,用幾罐咖啡和一些巧克力派當早餐。多克回來后就打開電視,看起了《小呆猴》的重播,一直到本地新聞的時間。今天的嘉賓是從某個華沙條約成員國來美國訪問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此人似乎正處於精神崩潰的狀態中。「拉斯維加斯,」他試著解釋道,「位於沙漠腹地,並不生產任何有形的商品,錢從這裏流入流出,沒有製造任何東西。這個地方,按照我們的理論,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更別提如此繁榮。我感覺自己一輩子都是基於某些虛幻的前提。我失去了現實感。你能告訴我,現實在哪裡?」訪問者看上去不太自在,於是就試圖把話題岔到艾爾維斯·普雷斯利上去。
這條離家的狗!
那是U,FO嗎?
「特里蓮·佛特奈特,」她自我介紹說,「他們說你能幫我。」
比格福特點了下頭:「這正是我們發現屍體的地方。他當時是在那兒做客,這樣就方便我們把案子的時間順序理順了。謝謝你,多克。雖然你頭髮太長,而且還吸毒,我一直都認為你是職業水準的偵探。」
特里蓮臉上有種躁動的表情。多克開始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神秘的氣場,就像是個刺青,上面寫著「進來嘛,親愛的」。這個東西是隱形的,只有那些更為高大殘忍的人才能看見。她也許已經意識到了這點,但與此同時又加以否認。不管怎麼說,這時走過來一個大個頭,戴著黑色牛仔帽,衝著多克微微點了下頭,然後就把手放到特里蓮的頭髮和裸|露的大腿上,很有風度地把她從酒吧凳子上抱下來,然後一起跳著得克薩斯兩步舞離開。你或許認為至少她要尖叫一下以示抗議,但她只是在經過多克的時候耳語了幾句:「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多克並不確定,但覺得她是笑著說的這番話。
「別問了。好吧,儘管問,也許我需要發泄一下。」

誰知道會怎樣。這是什麼?多克愣了半秒鐘,想他到底該不該把眼前的這張卡片避過比格福特。然後他想起比格福特其實早已經知道這是哪一張。「這個,」他指著卡片,「我想我在哪個地方見過這個名字。」
「那麼……波利斯和多恩內特怎麼會認為我可以幫你呢?」
「實驗室有沒有查黃銅?」
「比格福特,還是喜歡吃外國菜啊。」
「這就是奎特提到的那些聯邦的人。」
「帕克曾經演過艾索爾·摩曼。」她回憶道。
「你找到快|感了,警督!」
「那個千層面」……

迎著壯觀的大漠夕陽,他們開車拐上了南梅恩大街。「索姆布雷羅」餐廳似乎有不少人排隊,飢餓的人們從這家世界著名的墨西哥餐廳門口一直排到大街上,站在人行道上流著口水。多克繼續往前開,經過幾個街口,來到一家閃著霓虹燈的氣派餐廳,叫「德克士-麥加」。導遊手冊上沒有提這個店名,但對於美墨邊境上那些飢餓的癮君子和搞小偷小摸的人來說,這裏就是一個朝聖之處。
這些煎餅看上去很不錯。也許多克能夠破壞一下比格福特的胃口啥的。他不懷好意地說道:「你難道不後悔自己錯過了當年在切羅大街的案子?難道你不想和那些生活奢靡的警察一道,在這個著名的犯罪現場踱來踱去,擦掉他們的指紋,留下自己的?」
這是一個外表普通的咖啡杯,杯口三分之一都被蓋住了,只留了個小吸孔。這是為了防止喝水的人打濕自己的鬍子。杯身一邊裝飾著鮮綠色的仙人掌,另一邊則是兩把長管左輪手槍,下面有個用過去通緝令的字體寫成的單詞「WYATT」
比格福特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從後面的廁所到街上的孤燈,都掃視了一遍。然後他把那個「拉爾夫」超市的袋子拿起來放到桌子上。「關於科伊·哈林根的案子,我不想在上面的辦公室討論。」他拿出一大摞很難看的紙,它們尺寸顏色各異,新舊程度也不一樣。「我把這麼多檔案翻出來,希望能找點蛛絲馬跡。讓我非常吃驚的是,竟然有這麼多的同事,甚至是執法部門裡那些平日打不上交道的單位,更不用提這裏涉及到各級權力部門,他們都介入了這個案子。科伊·哈林根不僅有多重身份,而且還有很多辦公室在指揮他,基本上是在同時。其中有些人——我希望這不會嚇到或冒犯你——壓根不在乎科伊的死活,如果科伊有天帶著最後那個假名字,躺在醫院的花崗岩停屍台上,他們是無所謂的。」
「真的?」多克非常好奇,「為什麼不?」
「波利斯提到說帕克可能已經去了拉斯維加斯。我就是想再知道得更加詳細一點。」
特里蓮有點心不在焉,決定回房間去睡覺,所以她開著「卡馬羅」,而多克則加入了提托和阿道爾佛,坐進那輛豪華轎車裡。
「哦……不想。」
「見鬼,」這個年長的男子說自己叫伊夫,「有時候人們還來不及賴賬,就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錢,破了產。這裡有很多混混過來的,說不定我認識你要找的那個人。」
這個愛說俏皮話的傢伙和澤科尼亞一起走了,差點就和進來的提托撞了個滿懷。提托顯得有點激動。「多克!多克!你快去看看那個哥們的活,他真是個天才啊。快來看一下。」他帶著多克在賭場繞來繞去,最後走到裏面的一個區域。對於玩老虎機的人,這種地方是不宜去的,因為他們相信越靠近街面的機器越容易贏錢。兩人最後繞過拐角,看見一條擺滿老虎機的長廊。提托說:「就這裏。」
「是百老匯演出的調調吧。」特里蓮低聲說道。
換了過去,多克也許會說:「好吧,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但是現在比格福特儼然就是個新法西斯,多克最近發現也許根本就不能信任他,過去那種刺|激他的方式再也不好玩了。「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有這些文件材料,這隻是個常規的案子,」多克小心翼翼地說道,「甚至只是看看這些材料就會發現不對勁。一般來說,寫個『到達前死亡』粉紅色小條子就足夠了。」
「你有沒有和帕克提我想見見他?」
比格福特向傳菜員打了個手勢,用日語說道:「嗨,肯!請再給我來點餅。」
「你的意思是read•99csw.com,為什麼這些毒牙要是金子做的?而不像是那些平日常見的狼人的牙齒?」
「因為它叫金獠牙啊,夥計。」
「你怎麼猜到的?」奎特點了點頭。
「波利斯給了我一個拉斯維加斯的地址。」特里蓮說道。
突然地,它來了,
「希望你不介意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比格福特從桌子下面掏出一個「拉爾夫」超市的購物袋,裏面好像裝著幾公斤文書,然後站起身朝門外走去,招呼多克跟在後面。他們下了樓,來到外面街角一個日式小餐館,這裏賣的瑞典越橘煎餅非常好吃。比格福特進門還不到一分半鍾,點的餐就端上來了。
比格福特把多克面前的叉子也拿了過去,現在他是兩隻手並用。「斯波特羅,你關心的都無足輕重,那都是自尊心加悔恨。每個人都會有——每個需要工作謀生的人。不過你想知道一個真相嗎?」
只是千層面(半波薩諾瓦
比格福特聳肩道:「可能是去那裡買貨的。」
「我告訴過你我們要去拉斯維加斯。伊內茲去看演出了,我來這裏賺點零錢。你應該瞧瞧這裏的哥們是怎麼付小費的,我在這裏度假期間賺的錢要比在洛杉磯一整年的都多。」
多克想了一下:「那些越橘裏面是什麼東西,比格福特?」
誰能超過
「那帕克幹什麼?」
「他不能再回監獄去了。他會死在那裡的。」
「我覺得自己好傻,多克。我不應該提到帕克的名字。」
「我本可以分點給你吃,不過那樣的話你就又會上癮,那我的良心可過意不去。」比格福特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帕克·比佛頓……最後的地址是西好萊塢,但是我不確定哪條街……」
「可是很快他們就會去抓帕克啊。」
從提托的精神狀態來判斷,多克壓根沒指望能在機器周圍看見迷幻的光暈,但他卻果真看見了一台古舊的老虎機,上面貼著已經褪色破舊的五十年代女牛仔畫像。這個女的笑容可掬,按照當時的時尚標準,還算是很漂亮的人兒——譬如超大的乳|頭,加上短短的燙髮和鮮艷的口紅。一長串五十美分硬幣沿著泛黃的塑料滑槽移動。硬幣邊緣的花邊就像是輪齒,各自帶動這幾十枚閃亮的「肯尼迪」慢慢轉動,然後顫抖著滑下緩坡,一個接一個地被拉斯維加斯那冷漠的胃腔所吞噬。因為機器前的這個玩家背對著多克,所以起初他只注意到此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扳動拉杆。多克覺得這個賭徒並不是來這找樂子的,他更像是在附近某個食雜店裡付賬。然後多克用眼睛掃了一下旁邊的老虎機,認出了那個腦袋上有納粹標誌的帕克·比佛頓。帕克正在假裝玩另一種只需要五分錢就可以下注的機器。這樣的話,在另一台機器前奮戰的「天才」肯定就是帕克的搭檔艾納了。
多克在「瓦沃斯」咖啡館吃完午飯回辦公室時,發現有一個穿著迷你裙的女孩在等他。這個女孩頭髮凌亂,眼睛上的妝化得很時髦,不僅用了睫毛膏,而且還打了液體眼線和眼影,那顏色就像是從出了故障的汽缸蓋密封墊片里冒出的黑煙。多克向來猜測這代表了一種深不可及的天真,於是他那原本掛在空擋的好色之心高速轉動起來。
「你認識那邊兩個人嗎?」特里蓮說,「他們似乎認識你。」
「我認為不會有這種線索。黃金是化學上的惰性金屬。如果你當年不是總逃課去買毒品,可能就能在化學課上學到這些。」
「很炫啊,」多克說,「多少錢?」
「嗨,比格福特!最近有沒有出來殺幾個黑鬼玩?」不……不,他很確定自己大聲講出來的是,「關於貝爾艾爾的案子有沒有什麼最新進展?」
「很對。斯波特羅,我希望你避開的,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從另一方面講,假如這是你能不時參与進來的小事,我又何必弄得那麼疑神疑鬼呢?」他在那個「拉爾夫」超市的袋子底下掏出一個帶斑點的長盒子,裏面幾乎裝滿了三乘五寸索引卡片,「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來這裏?哦,不過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吧。」
「事實上,是肯沃思和伊克諾萊恩麵包車,還有街車款『Hemi』和哈雷摩托車,以及一些老爺車。」她繼續解釋說,這麼敏感的聽覺對她非常有用,因為她白天的工作是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教音樂理論,晚上則跑到一個演奏早期音樂的樂團當兼職的木管樂器專家。「從十英尺長的低音邦巴管,到超高音的肖姆管,你問我就算找對人了。」
哇塞!千層面,你
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時刻。多克本想走過去,說「能和你聊幾句嗎,哥們」。他剛要挪步,好幾件可怕的事情同時發生了。伴著軍號的奏鳴聲(尤其是大號),加上火車的汽笛、火警鈴和體育館里大批觀眾的喝彩聲,無數印著肯尼迪頭像的50美分硬幣開始從機器里如潮水般湧出來,掉到地毯上越堆越高。艾納點了下頭,然後拔腿就走——多克有沒有眨眼?——居然就這麼突然消失了。帕克最後猛拉了一下他的5分錢老虎機,然後起身過來收取大滿貫的獎金。這時鬼使神差的事情發生了,帕克罵了句「我操」,他那台機器也叫了起來,而且動靜比前面的更響亮。帕克站在兩台都贏錢的機器中間,呆若木雞。這時來了一幫子賭場工作人員,他們要確認遊戲結果,並向這兩個幸福的大滿貫贏家發獎狀。此時的帕克似乎對於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很敏感,於是就尖叫著朝最近的出口逃走了。
「北拉斯維加斯,他只知道這麼多了。我認為他不知道地址,否則他自己就找上門去了。」
今天早上,搶劫兇殺科的氛圍和往常一樣,毫無友好親切的感覺。也許這是多克的原因,也許是此處工作的性質所決定的。不過他可以發誓,今天比格福特的同事們特意在躲著他們倆。
「他——他們說過要去哪裡嗎?」特里蓮的聲音滑到了更為灰暗的音域。多克會對這種聲音熟悉起來的。
「帕克和他的同黨基本屬於那種從老虎機里撈錢花的人。我印象中是如此,但這不是說我們屬於關係很鐵的那種——那個小個子的艾納有雙極其靈敏的手,他的罕見本領是能感覺到槓桿,精確判斷每個轉軸是在哪個點相互觸發。他每次轉的時候,就能對旋轉量加以微調,在賠付線上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任何結果。我見他做過,厲害極了。」
笨蛋。傻子。多克此刻很快想到了這些老電影里的台詞。他看見了這裡有詐,但卻和往常一樣只是在用下半身思考。當然,這次他更加情緒化。不管有何區別了,總之他說道:「當然可以。你有沒有這位先生的照片?」
「不,不只是避稅,比格福特。比這個嚴重得多,用你的話說,是極其嚴重。」
「剛剛賣完我最後的那點存貨,現在賣的都是日本仿製品。不過你也許願意瞧一眼這個——昨天進來的貨,是考古學家直接從墓葬里挖出來的。」
      哦,喔,千——
「多麼厲害的咒語。你看看這個地方。這一切可能是真的嗎?你怎麼可能嚴肅地看待這裏?」
「不僅僅是伊內茲,」阿道爾佛在電話分機里說道,「小孩子的便當盒上都有這個傢伙的照片。」
「不會吧!嘿,上賽季那些傢伙可是很屌啊!我肯定會懷念卡里姆和盧修斯——」
「假如艾納和他一起,他們就會去找妞來玩。但他們對女人很差勁,最好找一些不愛抱怨的。祝你尋人愉快。」
「有兩個從聯邦情報局來的先生。」奎特在一個裝飾用的煙灰缸(此物來自沙漠地區,據說喬伊·畢曉普曾經在這裏嘔吐過)里翻了半天,從裏面找到張名片,下角印著「雨果·伯德萊恩,特別警探」的字樣,還用圓珠筆寫著一個當地的電話號碼和分機號。
「對。這就是為什麼很久以前兩人就被市中心和拉斯維加斯大道附近的賭場封殺。所以如果你要去找帕克,最好試試本地的賭坊,就像伯德高速公路旁邊的。我現在能想到的是『方塊九』。」
「那你別告訴我好了。」
不,其實不是籃球。洛杉磯愛樂樂團也偶爾會在保利-帕維隆體育館演出,那是個跨文化的音樂系列活動,請來的嘉賓有像弗蘭克·扎帕這樣的人,有時還會臨時從本地找個簧管演奏家。有天下午,特里蓮拿著個英國號來參加排練,對於要演奏的作品頗為懷疑。這是一首為衝浪樂隊和交響樂隊寫的交響詩,請來的是「衝浪板」樂隊,而帕克正好是樂隊的保鏢。他和特里蓮是在後台的更衣室里碰見的,人們在演出間隙從那裡跑進跑出,有的是抽大麻,有的是吸可卡因。她彎著腰站在水槽面前,對著小鏡子照,突然感覺到有人站在她後面。她看見了帕克,雖然因為吸了不少白粉,他的樣子有些扭曲。他正盯著特里蓮的屁股看,表情沉鬱。等到她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時,特里蓮已經被帶到一輛偷來的1962年款的龐蒂亞克的後座上。這輛車停在日落大道旁邊一個死胡同里,倒像加州刑事局的風格。「女孩子們總說不喜歡這樣的方式,」帕克後來解釋道,這時她剛剛來得及喘幾口氣,「可是過了沒多久,她們就又自己回來了,求著我做。對我來說,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https://read•99csw.com
「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拉斯維加斯,幫我找到他。」
「沒事的。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他們磕了很多鎮定葯,然後睡著了,謝天謝地。聽著,你最近見到波利斯·斯皮威了嗎?」她的聲音有些跳躍,又不像是顫抖。這不可能是因為吸煙的緣故。
「不在,但你們也沒必要因此就走掉啊。」多克眨了幾下眼睛,給這個老頭買了杯拉莫斯-杜松子菲茲酒,然後離開了酒吧。
多克也不知道。不過他希望,如果每次有人要向他講超越原本意圖的話,但又解釋不清楚為什麼,那麼多克就該增收一些費用。但想為「超越」這個詞找些新用法的索梯雷格認為這是一種蒙恩的形式,多克理當欣然受之,因為它可能在任何時候突然消失,就像它突然來到一樣。
「聽上去你有點迫不及待啊,提托。」
他們動身去「捲毛」酒吧。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多克已經下定決心,以後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再在拉斯維加斯開車了。這裏的所有人開車時都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每秒鐘都在期待有什麼事故發生。多克對此很有感觸——這就像在海灘,你所居住的地方充滿了無限的嬉皮信仰,你假裝信任所有人,但又總是準備著被人出賣——當然,他也反感灘區的這一切。
這時,有個負責在場子里逗樂觀眾的滑稽演員走了過來,眼裡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凶光。「晚上好,澤科尼亞!我看你又在幫人忙啊。這位是?玩得好嗎,先生?他要說:『這是什麼星球?我把UFO停在哪裡了?』哈哈,不逗你了,夥計。你還不錯啦,這個頭髮——我很喜歡,它漂亮極了。過會在車庫見吧,你可以給我擦車……」
「說來聽聽啊,比格福特。」
「有沒有記錄顯示他也吸毒?」
「科伊服用毒品過量,或者不管是什麼借口了——這裏面肯定有不少每月內部進度報告提及此事。有無可能查查那個?」
「你能聽出來這個?」
「我們已經吃完了吧。」
「你看上去很興奮啊。」他對她說道。特里蓮淡淡地一笑,然後默不作聲地拿著大蝦比劃了好半天,似乎是在指揮室內交響樂。多克把手攏在耳邊。「我聽聽……是婚禮進行曲嗎?」
多克試了一下,看著它在鏡子里的效果,如何折射光線之類的。奎特現在還是想兜售那個鬍鬚杯,但也想把領帶搭著賣。他們最後談好每樣東西十美元。「總是會發生這種事,」店主拿自己的腦袋去撞一個賣種子、飼料和化肥的店員用過的桌子(大約造於1880年),力度很輕,但樣子很誇張,「我抽得快要破產了。」
「我載過他一兩次,給小費很大方。」
只是……「那個千層面」
「哇。」多恩內特和波利斯,「多久之前說的?」
也許是的——等等,我知道!它
「噢,你已經……見到他了?那個『邪惡的半神』,也許是個男的吧……他和你說話了?」
只是千層面……
「那樣的話,報紙上都會報道的。」
「自從那個誰罰丟球后我就沒有生氣過。」他使勁回憶了一下,「想不起來名字了,就在嘴邊的……算了。你去哪了?」從她臉上的表情和走路的姿態——她那種做作的步態就像是朋克在健身場上——他知道了答案。
「我不懂……」比格福特斜著腦袋,打了一下頭,就像是游泳的人試著把水從耳朵里清理出來,「為什麼……這種名字會是……真東西?」
「他還唱貓王的歌,」阿道爾佛補充說,「唱《萬歲,拉斯維加斯》。」
「每個人的時間都是寶貴的,」比格福特說話時像個哲學家,他拿出錢包來,「只是方式不同。」
「嘿,多克!我開始就覺得是你。」
「這是約定。」阿道爾佛解釋道。原來,他是被伊內茲委派來坐在豪華轎車裡,盯著提托不讓其惹事。
「喲喂,他唱什麼類型的歌了?」多克問道。
「似乎偏重於迪茲&施瓦茨,」提托說,「他的終場曲目一般是《糾結的心》。」
無人知曉,它的名字,只是
「像是彼得比爾特拖車和大眾巴士小夜曲。」多克猜道。
「我當時想推薦一個叫『捲毛』的酒吧,在拉姆帕特那邊。不過和他們接觸多了,我發現他們這種人是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突然,它來了)
厲害的女人呀!
「這是順勢療法啊,夥計們。」提托抗議說。
「都變成了病態的迷戀,」比格福特認為,「整個兇殺科的人都興奮不已——再見啦,黑色大麗花!安息吧,湯姆·因斯。是的,我們恐怕已經見證過老洛杉磯最後幾樁精彩的謀殺疑案。我們找到地獄的大門,太多的洛杉磯老百姓被告知不要一擁而上去往那裡,可他們如平日一樣心猿意馬地痴笑,尋找最新的刺|激。對我和那些小夥子們來說,已經加班加得太多了,但最後換回來的只是讓我們更加接近世界的末日。」
「艾納,帕克的搭檔。他們在監獄認識的。」
「我本來想的是兩美元。」
「拜託。這可是厄普警長本人的東西。」
「我的妹夫阿道爾佛,」提托皺著眉頭,「我拿他沒轍。只要有錢進來,他就會在我之前給奪過去。」
「假如我非要說呢?」
按照特里蓮的說法,帕克和艾納是在福爾瑟姆的車牌作坊里認識的。性立刻成了兩人的話題,他們爭論不休的古老問題是:到底誰更具有男子漢氣概?監獄里的傢伙們拿著不知多少條香煙去下注,打賭這種關係會持續多久。結果讓所有人吃驚的是,兩人居然在服刑期間一直都相好著。在一個好日子里(就像奇鳳組合唱的那樣),兩人在聖莫尼卡大道以南的西好萊塢定居。他們住在一個帶庭院的小區里,那裡種了很多亞熱帶的灌木叢,名字大家多半都記不清。那裡非常陰涼,你如果在游泳池旁邊躺一天,根本就不用擔心那從監獄里保養出來的白皙皮膚會被晒黑。
「哇,特里蓮,餐廳的人這是怎麼了?他們可是好久都沒把吃的給端上來。」
他們租了一輛大紅色的69年款卡馬羅汽車,然後就去找住的地方。因為多克希望最好能靠近機場住,所以他們朝東走日落路,駛上伯德高速,在附近的廉價汽車旅店和有現場搖滾演出的當地賭場酒吧轉了一圈,然後決定住在「鬼花庭院」旅店。這是一排始建於50年代的平房。他們挑了後面的一個兩室套間,屋頂是那種粗蓋板——也許有點年久失修,但裏面很寬敞舒適。房間里有冰https://read.99csw.com箱、電烤盤、空調、有線電視,還有兩張加大的水床,上面是豹紋床單。「太棒了,」多克說,「我想知道這些床帶震動嗎?」不能。「倒霉。」
「你不會這麼做的。」
只是千層面![節奏吉他進入]
「這樣我們就知道破案進展了,就像你們也說的那樣。」
「默爾·哈格德在城裡?」
「為什麼啊?」
「他們說過這話,哦。」多克拿剩下的半包Kool溫柔地朝她晃了一下,她謝絕了,「到底有多少人說過這話?」
「他提議在北拉斯維加斯的一個叫『天命』的賭場見。他和艾納喜歡在凌晨時分去那裡。」
「你的意思是,這樣你就又有理由來逮捕我了?謝謝,比格福特,假如你告訴我的話,我就把指頭塞到耳朵里,然後尖叫。怎麼樣?」
「因為事實證明波利斯失蹤了。他的住處空了,他所有東西都沒了,在『傻瓜傑克』也沒有人見到過他。」
「誰?——你們這些人?所有那些兇殺科的警探們?害怕什麼?查理·曼森?」
「一個我認識的人失蹤了,我需要……我想知道他出什麼事了。」
為什麼你要問我,
「什麼?」多克眼睛一亮,「巴納巴斯?是《黑影》中的吸血鬼么?」
「這正是我要找你的原因啊!心靈感應啊,夥計。」
「他的名字是帕克……」
「我猜他也欠奧斯古德錢吧。」
「但你和他們談過。」
「路檢報告。這是你們在路上截下別人,然後加以騷擾的紀念品。不過對於嗑藥的薩克斯手來說,這未免看上去太多了點。」
現在,多克同時看見了兩三個天使,他們像多維立體圖出現在對面牆上。他常常對著牆做這種三維圖的練習。特里蓮自己也許就是別人雇來的偵探,她的任務就是追蹤帕克,而她所代表的那方已經讓帕克嚇得東躲西藏。當然,帕克也許一直是古典音樂愛好者,非法經營一些超高音肖姆管的生意。或者,還有一種更讓人心煩的可能:特里蓮和帕克有很深的感情糾葛,並且無法釋然。多克現在已經學會不要去對別人的愛情對象妄加猜測,可是天底下誰會去找帕克這種人?對這個夢中情人的職業生涯她到底知道多少?對艾納呢?或者這個畫著煙熏妝的天真小妞竟然認為帕克和艾納之間的遊戲很過癮,儘管克蘭希非常反感?現在除了對這一切緘口不語外,還有無別的選擇?即使把她設想為一個職業殺手,那也會讓多克心安很多。
「很怪吧,是的。在這個城市,人們青春永駐,夏日無盡,可那種恐懼又開始在城裡蔓延,就像當年好萊塢黑名單和瓦茨暴亂那會,前面那個你肯定不記得了,後面那個你還沒忘——這種恐懼就像游泳池裡的血一樣瀰漫,直到它傳播到所有地方。然後有個調皮的傢伙出來,拿一桶水虎魚倒進游泳池,很快它們就嘗到了血味,於是四處游弋去尋找流血的東西。但它們什麼也沒找到,於是它們變得越來越瘋狂,直到這種瘋狂達到一個臨界點。這時它們就開始相互吞食。」
「是又不是,」她的話很簡練,多克雖然不爽,但又感覺到一種欲|火。「給我買瓶啤酒吧。」
「還有一件事,」多克說,「我們差點忘記問了,你樓上是不是租給人住了,對吧?」
多克開始勃起了,鼻子也開始流水。他又找到了以前那種虱子食物。而特里蓮則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如果多克此時心態正常的話,應該能知道這種沉默的憂傷是因為思念某人。他從黃色的標準紙簿里找出一張紙,上面用鉛筆記滿了一大串垃圾食品的購物清單。多克把紙卷進印表機里,只是為了找點事情做。
「聽上去好像你也和老帕克……約會過?」
「聽上去他們在外面趕路,是某個州際公路道邊的付費電話。」
她靜靜地喝著,直到多克說:「好吧,那個奧斯古德今天晚上和你說什麼了?」
周圍沒有別人比多克和提托更加適合在此時混水撈魚了。兩人只用了一毫秒的時間就達成協議,由提托去取那個50美分一注的老虎機里的獎金,而從不貪婪的多克則去拿另一邊的錢。現在看上去,那堆五分硬幣已經有好幾立方英尺之多了。
回到車裡時,多克說:「來,我要給你買個墨西哥玉米卷餅。」
「沒有。當然,沒有人會這麼做。」
她有。從肩膀上的挎包里,特里蓮拿出一本塑料摺疊相冊,裏面可能有(具體數字他沒數)大概一百張帕克和特里蓮的照片。有的是兩人黃昏時在海灘上散步,有的是在各種大型戶外聚會上跳舞,有的是在打排球,有的是在來回玩衝浪。這本相冊就像是《洛杉磯免費媒體》上登的個人廣告,區別只是更長,而且還配照片。多克注意到帕克在照片上剃了光頭,刺有納粹黨的卐字文身,這也許能幫助辨認此人身份以及時間年代。而且,至少有一半的照片上還有第三個人,他兩隻眼靠得很近,上嘴唇生氣地翹起,總是想擠到特里蓮和帕克中間來。
「也許在某個炎熱的夜晚,我們可以玩玩迦納斯塔牌?」
「你是不是把他嚇著了?」她現在聽上去有些生氣。
「伊夫林·伍德,我現在可還沒忘呢。」多克開始翻看這些卡片,試著警惕比格福特可能會發出的粗魯驚訝聲。他曾經見過幾個近景魔術師,知道那種把卡片「硬塞」給觀眾的做法。他搞不懂為什麼比格福特要玩這種把戲。
「他有沒有告訴你帕克的藏身之處?」
「你開車把我帶到旅店吧。也許晚上在北拉斯維加斯我能見到你。」也許不能。

「啊,你也注意到了。很少能有這麼多檔案文件是關於一個已經死掉的傢伙。你甚至可以想象科伊·哈林根其實還在某個地方活著呢。你說是吧?復活。」
「這個嘛……好……吧。為什麼?」
「他在哪裡上班?也許我可以過去找找他。」
我中了你的咒語,
「大概一周前。」
多克真的說出聲了嗎?或者只是在腦海里?他等待比格福特反擊,但這個警探只是繼續說道:「你也許以為我在搶劫兇殺科有很高的地位。不怪你這麼想啊,我在那裡就像是查爾斯王子,彷彿他們隨時打算要給我加冕……而事實上……」他慢慢地搖了下頭,以一種怪怪的乞求方式看著多克,「願上帝幫助所有人。包括蹦床上的牙醫們。」哦不,不是這個。不完全是。
「是,你應該是發牢騷的才對。」阿道爾佛插嘴道。
「哦,不會吧」——多克做了個滾骰子的動作——「也許是中了拉斯維加斯的咒語吧。」
   (只是千層面),
「哦,我抱歉。多恩內特和波利斯,他們說——」
「你……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吧。」
她搖了下頭,在多克看來似乎有點憂傷。「沒人知道。」
「最好把車給我開。我有點事情要辦。」
   (只是「千——層——」)
多克斜過身子去觀察。這兩個警探正在朝門口走,但一直回頭在往多克的方向瞅。
波利斯給特里蓮的地址位於一個不起眼的梯形街區,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以東,薩哈拉和市中心之間。一層樓是古董店,店主說自己叫德爾韋恩·奎特。「大部分都是當鋪拿來寄賣的,不過瞅一眼吧,這裡有一半的東西我都甚至不知道是啥。」他拿出個日本儲物罐,塗的是黑漆,用珍珠母繪成仙鶴與柳樹的主題圖案。罐子里裝滿了卷好的大麻,他拿出一根點上,然後傳給大家抽。
「別和我玩煽情的這套,夥計,這太不像你了。」
「我認為不是。」
嗚嗚——哦嗚)
「你是一個該死的賭鬼,」豪華轎車裡傳出一個粗獷的聲音,「你不可能用別的方式看待這裏。」
「哦,這不會是,」比格福特還是很有耐心,「你們嬉皮士臆想出來的狗屎玩意吧?坦白說,警察局,尤其是我,根本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些嗑藥后異想天開的情報身上。」
只是千層面——
多克拿出一根大麻點上,然後打電話叫提托。他正要去工作。「你有沒有時間今天深夜送我去北拉斯維加斯?」
多克找到一根Kool煙,然後點上,呆坐在那裡看著這根煙。比格福特難道是對的嗎?多克就是死亡之吻,為所有他觸碰到的人帶去惡報?
「在電話里。他們覺得有人在偷聽,所以不肯打太久。」
「他們都演過。他們會凌晨四點回來,唱著《沒什麼行當像娛樂圈》。從好幾個街區之外你都能聽見,然後越來越大聲。不過沒有人抱怨過什麼。」
「你這個婊子。」他喃喃道,衝著眼前的長脖子緩緩地搖了一下頭,心下好奇的是如果換了約翰·加菲爾德碰到這種情況,他會如何應付呢?
「得找人查查。」這句話即使在比格福特自己聽來也挺扯淡的,因為他接著說道:「帕克的資料可能存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是豐塔納或者更遠的地方。除非……」他像騙子一樣停頓了一下,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
「是啊,結果把奧斯古德也惹毛了。他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其實不是這麼回事。」
「你想讓我做什麼?——去查查?」

「我猜,也許是你們內部有什麼矛盾糾葛,所以你竭力想讓我避開。可能是什麼事情呢?」
你只是坐在那裡,說
「告訴我,特里蓮——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你媽媽那裡不能給你這個,對嗎?」
「這個和帕克有關嗎?你認為他是不是惹著聯邦調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