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十四

十四

我曾經最鐵的哥們,
拉克解釋說,「天命」賭坊提供一種遊戲賭博項目,你可以就新聞時事下注,譬如最近神秘失蹤的建築巨頭米奇·烏爾夫曼。「米奇在這個城裡算是小有名氣,所以我們搞了個限時競猜,賭他生還是死,或者按我們牌桌上的說法,過牌或者要牌。」
「神——風——」金吉爾剛開始說,聲音就被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噴氣式戰鬥機的轟鳴聲所淹沒。戰鬥機開始向哥斯拉發射火箭,而和往常一樣,怪獸對這些小打小鬧並不太看在眼裡。「你明白了吧?」瑪麗·安點了下頭,而觀眾的笑場音也同時切入進來。在混亂中,無人注意到教授已經拿著一款外形獨特的反哥斯拉武器來了。這個東西上有各種模擬控制面板、拋物線形狀的天線、巨大的螺旋玻璃線圈,裏面發出一種神奇的紫色脈衝波。不過教授還沒有來得及演示武器,蓋里甘就誤以為這玩意是船長,結果從樹上摔了下來,跌到設備上,差一點就被輻射和尖角給弄死。「我可是剛剛做的校準!」教授沮喪地哭喊道。
沿著北拉斯維加斯大街行駛的這一道上,不斷迎面而來的是耀眼的燈光,最後才是一段接一段的黑暗,就像沙漠夜晚的微風。向後急閃而過的是停在路上的拖車和小木場,還有裝著空調的商鋪。拉斯維加斯上空的紅光漸漸褪色,彷彿進入了「歷史之外的一頁」(就像《打火石一家》唱的那樣)。不久,在前方的馬路旁出現了一個亮著光的建築,雖然遠不及南方那種燈火通明。
在柔暗的燈光下,稀稀落落的一些人走來走去,有燒烤廚師、輪胎銷售員、建築工人、眼科醫生、管籌碼的工作人員、換幣女郎、從豪華包間輪崗下班的警衛(他們被禁止在豪華包間參賭),還有年長的馴馬師(他們生逢這個人口眾多的高速交通時代,心儀的對象早就變成了F-100和雪佛蘭「阿帕奇」)。他們來回走動,似乎是為了保持警惕心。這裏的飲料並不免費,但如果你會在真實生活中討好周圍的人,那麼這些飲料倒也不算貴。
又是周六之夜。
他們開到山脊上,然後順著一段很長的坡下到河谷中,那兒的河水可能在好多個世紀之前就已經消失了。這裏正是米奇·烏爾夫曼的夢想之地,用以救贖自己曾經向人類居所收費的罪孽——它的名字叫「阿瑞彭提米恩圖」。多克和提托點了一根用來提神的大麻,然後兩人換著抽。在住宅區之外是一片廣袤的沙漠,只有零星的幾處被開發了。這邊幾棟混凝土建築,那邊遠遠的在灌木叢中立著一兩根煙囪。後來,對於他們所見到的景象,多克和提托無法達成一致。有幾個被裡格斯·沃布林稱之為「宙母」的東西,它們之間用封閉走廊連結在一起。這些多面體穹頂並非完美的半球形,它們的頂部是尖的。多克數了有六個,提托說是七個,也許是八個。在這個樓群之間的地面上散落著巨大溜圓的粉色石頭,雖然它們也有可能是人造的。
多克已經往暗處退了一步,可還是遲了。弗拉特韋德警探看見了他,停下來說道:「我這裡有點事,你們先走,我隨後到。」剩下眾人繼續朝著走廊走去,這位聯邦特工則靠近了多克。
月滿雙魚宮,
他穿上了弗蘭克斯坦之鞋,
「這個……」提托說,「很像啊……是迪恩·馬丁嗎?或者不是迪恩·馬丁?」
電視遙控裝置安裝在床尾,如果全部頻道都過一遍,似乎要比你看任何節目所花的時間都要久。當多克的手指肌肉按到要抽筋時,恰好看到約翰·加菲爾德的電影展播。他尋思這節目已經連軸放了好幾個星期了。現在正要放的是另一部約翰·加菲爾德主演的電影,由吉米·王·豪擔綱攝影,名字叫《一路狂奔》(1951)。事實上,這片子不是多克的最愛——這是在那些反顛覆人士搞死他之前,約翰·加菲爾德拍的最後一部電影,裏面從頭到尾都充滿了黑名單的味道——達爾頓·杜魯波寫的劇本,但片尾致謝名單上還寫著另一個名字。約翰·加菲爾德扮演一個亡命天涯的罪犯,他在公共泳池裡認識了雪萊·溫特斯,接著就讓她全家的生活陷入麻煩中,譬如加菲爾德拿槍逼著他們吃一隻看上去很噁心的道具火雞(「你們得吃下這隻火雞!」)。因為那陷入歧途的悲慘一生,他最終死在陰溝里。是真正的陰溝,當然,布光還是很漂亮的。多克原本希望在看到一半的時候就睡著,可最後那一幕開始時他醒了,盯著屏幕,身上出的汗在空調房裡凍住。這彷彿就是在目睹約翰·加菲爾德本人真正地死去,而那些衣冠楚楚的中產階級則站在大街上,洋洋得意地看他這樣完蛋。
法比安很快就回來了,態度完全變了。「您介意上樓去我辦公室坐一會嗎?需要核對一兩個細節。」
她唱起了狼人的布魯斯,
提托在另一張床上打鼾。在他們周圍,這個旅店的每一寸角落,土布弗雷克斯正透過視頻世界大顯其才,把人們帶到熱帶小島、朗布蘭奇酒吧或「企業號」星際飛船,看發生在夏威夷的犯罪奇聞,看那些古靈精怪的小孩在假造的客廳里生活(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引來那些隱形觀眾們的笑聲),看棒球比賽集錦,看越南的電影鏡頭,看武裝直升飛機和炮戰,看午夜的笑話節目,看那些名人侃侃而談,看裝在瓶子里的女奴,看小豬阿諾德。而此處的多克,頭腦清醒,就像是被困在一具失敗潦倒的低等皮囊中,不知該如何擺脫。迷幻的六十年代就像是閃著光的小括弧,也許就此終結,全部遺失,復歸於黑暗中……一隻可怕的手也許會從黑暗read.99csw.com中伸出來,重新為這個時代正名,這就簡單到像拿走癮君子的大麻,放到地上踩滅,這都是為了他們好。
「我走路還需要帽子?」
多克聳了下肩。「你讀我就像讀《先驅考察家報》一樣,拉克。NCAA現在挑好運動員也不如你這樣仔細啊。」
「聽聽他做了什麼吧,這對年輕人也許是個榜樣。米奇先在拉斯維加斯大道買下一小塊地,小到連當停車場都不夠,但正好在大型賭場的隔壁。接著他就宣布要搞『迷你賭場』的計劃,就像加油站旁邊的那些小便利店一樣。這種賭場進出方便,只有一台老虎機、一台輪盤賭、一張玩二十一點的牌桌。隔壁的義大利商人覺得這種地方會招來一些低檔次的客流,這和他們自己的精品客戶擺在一起完全格格不入。他們於是很抓狂,又是威脅,又是大吼,派他們母親坐頭等艙飛過來衝著米奇怒目而視,作出無聲的譴責。這種譴責有時並不是無聲的。最後賭場方面讓步了,米奇得到了自己開出的價碼,這比他當初買地的錢要多出無數倍。他現在拿著這筆錢,去投資改造擴建『天命』賭坊和酒吧。米奇是那裡的積極合伙人。」
還有我的女朋友艾拉,
「你不會相信我剛才看見了誰。」多克說。
現在,假如帕克只是一個生活在加州海灘小鎮里的普通吸毒者,多克也許會把這一切歸結于普通的臆想症,並祝福他蜜月快樂,然後自己就回去工作得了。但帕克依然想否認自己知道任何內情。不管是什麼樣的真相在他身後,包圍著他,那些東西一定非常令人膽寒,以至於保持沉默也不會讓他就好過多少。
打開那盞霓虹燈——
多克要了一杯用柚子果汁兌成的瑪格麗塔酒,然後思維就進入發散狀態,開始在這家大賭場里逛來逛去,四處尋找帕克和艾納。這時,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她穿著渦旋紋路的迷你裙,用的是人造絲面料,腳上穿著白色塑料靴。她說自己叫拉克。
特里蓮走過來,將手塞到帕克一隻刺青的手臂下,上面的圖案是眼窩裡插著匕首的骷髏頭。「我們最好得上路了,親愛的。」
特里蓮陪著多克走到外面,提托已經開著豪華汽車在門口等他了。「他真的是我生命里的摯愛,多克。他需要我。」
「所以你也許能懂得給米奇按賠率最大的押有多麼好玩了吧。」
法比安不自然地笑了,但很快就收住了。「如果你在這裏呆的時間久了,就能感受到這些氛圍。你說說,假如米奇的失蹤並不像我們想的那樣會如何?」
伯德萊恩警探走了過來,他那張紅彤彤的大臉上露出關切的神色。「啊,斯波特羅,很高興又見面了!」
「我們能下去看一眼嗎?」多克問道。
「你不至於這麼傻吧。」拉克撥弄著飲料中的小傘。
月滿雙魚宮,
多克直到快天亮時才睡著,一直到他們開車經過克洪山口時才真正醒過來。感覺上就像是在做夢,夢見自己爬過一道不只是地理意義上的山脊線,離開某個已被耗盡和篩選過的地界,順著最後一個大斜坡,下山去往新的地方。他已無力回頭再次翻越這個山坡了。
多克找到一扇門,很容易就給打開了。他走進一個高聳的拱頂建築,裏面很幽暗。
危險的夢就在前方,
「『並且』?難道你的意思不是轉折嗎?」
「沒看見任何門鎖啊。」多克說。
「見鬼!又來了一個男女不分的嬉皮士!」
這時,響起了引擎的聲音。多克回頭一看,發現提托的豪華汽車以非常糟蹋輪胎胎面的方式轉彎開了過來。阿道爾佛打開車頂天窗,露出半截身子,手裡晃著一把半自動衝鋒槍。多克的追兵們停了下來,開始商量對策。
月滿雙魚宮,
「我們怎麼可能證明這種事情的存在?」
「可是你一路追他到拉斯維加斯。」
這時畫面變成了升降鏡頭,這應當是哥斯拉的視角。他正低頭看著島上眾人的行為,那副困惑的表情依然讓人忍俊不禁。哥斯拉抓腦袋的樣子,讓人不禁想起斯坦·勞瑞爾。接下來轉入廣告時間。
「親愛的,我在等聯邦調查局的人忙乎完別人的事。順便提一下,我聽見你唱歌了。多莉·帕頓應該開始擔心自己了。」
當提托開始表演他的絕密車技時,他們的後背便緊緊地貼在車座上,就像是飛船上的宇航員。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開始拉長,那模糊的魅影向光譜中的藍色靠攏。而透過提托的車鏡,每一點光亮都在黑茫茫的遠處變為紅色,然後消退,最後彙集在一起。提托在車裡放的是洛扎·艾斯克那茲的磁帶。「聽聽她,我喜歡這個女的,她就是當年的貝西·史密斯,純粹的靈魂歌手。」他跟著唱了幾段,「Tiatimo meraki,誰不曾有過這個呢,夥計?一種需要,如此絕望無助,如此不知羞恥,別人說什麼根本都不重要。」對多克而言,這聽上去更像是嗑藥后的胡言亂語,但當他習慣了這個歌手的音階變化和演唱風格,他不禁想起了特里蓮。如果她在這裏,會如何看待提托的這些希臘貧民窟女歌手呢?又如何理解她們所歌唱的那種特殊渴望?
阿道爾佛縮回車內坐下。「才不是呢。」
「阿道爾佛覺得自己見到了迪恩·馬丁。」
按提托的說法,建於二戰後的「天命」賭場本身就代表了一場賭博,即認定北拉斯維加斯將成為未來的發展中心。然而,一切都在向南發展,拉斯維加斯大街以南就像拉斯維加斯大道一樣成為了傳奇,而像「天命」賭場這樣的地方就衰敗了。
「你認為那件事已經無法挽回了,對嗎?」
「是的。如果你喜歡更加新奇的玩法,」法比安回答道,「我也許能推薦一種叫艾米·瑟姆珀·麥克菲爾遜的賭法,這裏我們假定是米奇自導自演了綁架案。」
她從站的地方看不到多克,但他卻揮了揮手,還鼓掌吹口哨,就像所有人一樣。然後,多克繼續在這個燈光昏暗的賭場後區尋找出口。過了會,他突然想,也許法比安·法左是故意要帶他去個別的地方。這時多克來到一個拐角,因為走得快了點,結果遇到了穿著棕色鞋子的麻煩人。
這部電影多克一定也是斷斷續續看下來的。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電視上正在放亨利·基辛格在《今日》上帶著德語口音的講話:「那麼,我們就應該選擇轟炸他們,對吧?」
「來吧,問你一個簡單的,」多克改變了策略,「米奇有沒有和你提過他打算在沙漠里建個什麼?」
「天啊,他可是什麼事都趕上了。」里格斯鬆開了扳機,儘管他還是看上去很惱火,「進來吧。」
不會持續太久,https://read.99csw•com
過了一會,這一切開始看上去更像是廢棄的建築工地。在陽光下褪色的木材余料,一捆捆生了銹的纜線,很長的塑料管,糾纏錯結的「羅美克」電線,殘破的空氣壓縮機。塑料蓋膜被吹得七零八落,露出裏面的骨架(有撐架和連桿),有時看上去就像是鏤空的足球,有時像是仙人掌的圖案,有時又像是人們從夏威夷帶回來的貝殼。
「噢,不。事實上,我一直在調查到底米奇發生了什麼事。」
「你最好不要去蹚這道渾水,斯波特羅先生。」那個納粹標誌現在開始狂怒地顫動起來,「這不像是和黑手黨打交道。甚至那些你們認為像是黑手黨的其實也不是黑手黨。」
「求你了,」提托說,「我站在旁邊也會感到爽的。」
好吧,多克自言自語說,好吧,好吧。這筆聰明的錢——他腦海中短暫地浮現出這樣一幅場景,百元美鈔戴著牛角眼鏡,讀著一本關於統計的書——出於它自己的理由(這個理由極好,但他還得好好調查一下),認為米奇會導演一場流亡歸來的頭條新聞。對這些精明的人們來說,這一切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讓他們見鬼去吧。多克在自己口袋裡摸到了提托給的黑籌碼。「拿去,法左先生。我想玩賠率大的。」
「是米奇派你來的?」
這隻是嗑藥的幻覺作用,
「米奇那時和很多女演員約會過,他喜歡這個城市,尤其是過去的拉斯維加斯。他在紅石附近建了棟房子。還夢想有朝一日能在沙漠從無到有地建一座城市。」法比安取下他的閱讀眼鏡,滿懷心事地瞥了多克一眼,「這讓你想到什麼了嗎?」
「是誰要抓你,帕克?」
他們於是告辭,留下里格斯在這裏,對著一台攜帶型黑白電視機收看《讓我們做個交易》。每次戰鬥機飛來時,電視畫面就會亂成雪花點,似乎永遠都無法重新組合在一起。但是在飛機巡航的間隙,畫面還是會恢復正常,彷彿這是專門施與宙母的某種寬恕。
國家安全顧問的聲音被屋外空地上一輛汽車的喇叭聲給淹沒了。原來是帕克和特里蓮開著卡馬羅回來了。這車已被裝飾一新,上面用手紙貼成各種時尚太陽鏡的樣子,還配著迷幻印花和啤酒易拉罐,以及一個簡單製成的標語,上面寫著「結婚了」。這兩人似乎是參加完通宵連續派對,然後就去了城裡的法院,拿到結婚證,徑直開到幸運花婚禮教堂,很快就完成了儀式。伴郎是艾納,他當時決定與另一位正等著結婚的準新郎私奔。此人原本在等新娘,但那個女的卻嚇得當了逃兵。艾納後來發現,其實自己也沒有這個勇氣,這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在退場讚美詩的環節,帕克和艾納說服那個電子風琴手為他們伴奏一段二重唱,選的是艾索爾·摩曼最喜歡的那首《你沒有病,你只是戀愛了》,來自歌舞劇《叫我瘋子》。不過,就誰應該唱艾索爾·摩曼的部分,兩人還是像往常一樣爭執不下。
    那個家鄉
「你聽上去有點挖苦的意思,法左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這樣說的話。」
「射線,哥們,危險的射線。」提托在後備廂里找出了兩個特大的墨西哥寬邊帽,這是他在金溝銀壑買來做紀念品的。他和多克分別戴上帽子,然後迎著沙漠上的微風開始向阿瑞彭提米恩圖進發。
法比安把多克的百元籌碼放到桌子上。「您別介意,不過您看上去像是個私家偵探,不過一般干這個的都穿膠鞋,您穿的卻是拖鞋。出於職業上的禮貌,我再給您一次機會來考慮這個關於米奇·烏爾夫曼的賭局。我想我們在這兒比較有隱私一些,因為現在聯邦調查局的人正在樓里。」
「你懂嗎,就是這樣子的——那個人是迪恩·馬丁,並且也不是迪恩·馬丁。」
附近傳來了聯邦警探的叫罵聲。
周六之夜……
法比安聳了聳肩。「沒有索要贖金的條子,然後他還活著出現了?聲稱有健忘症?而警察局長愛德·戴維斯連新聞發布會都不開一個?這些都可以證明。假如米奇是自己綁架自己,一賠一。如果他沒有,那就一百賠一。賠率高的話,要看索要贖金的條子上有多少個零,他是否出現,何時出現。我們可以白紙黑字寫下來,沒有寫下來的都不算,到時候就退錢,也無須擔心。」
「我不是個好打探隱私的人,不過我注意到您沒玩牌,只是在這轉來轉去。這意味著您要麼是個老江湖,來這裡有神秘使命,要麼只是個玩累了的騙子,來這裏找點便宜貨。」
她就準備好了咬人,
「我希望不會又來一個暗殺三連贏。」說話的這個先生看上去就像老電影中的銀行家,穿著定做的西裝,每隻袖子上都開著一個紐扣孔,目的就是讓人知道這不是普通貨。拉克介紹說他叫法比安·法左。
「這樣的話,我就向您的修繕資金中捐獻了一部分錢。你可以用我的名字來命名莊家穿的鞋子,私底下還能有治病的功效呢。」
「嘿,也許我是黑手黨。」
「這是不抽大麻的另一個好處。你也許可以試試。」
「也許是謠言吧。」
「要麼你就繼續走,然後就去另一個世界報到吧。我才不在乎你怎樣。」說話者是里格斯·沃布林,鬍子有幾個星期沒颳了,雙手分別拿著點四四口徑的麥格農和魯格「黑鷹」,手指頭已經扣在了扳機上,槍口對著多克的前額中心。槍管幾乎紋絲不動,不過現在多克的聲音也可以說是毫不發抖。
「宙母的妙處就是,」里格斯咧嘴大笑了一聲,「它們能作為進入其他時空的通道。F-105戰鬥機、山狼、蝎子、蛇、沙漠高溫,所有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想離開的話,隨時可以。」他腦袋動了一下,「我需要做的就是跨過那邊的門,然後我就安全了。」
路上花的時間比他們料想的長。前方的宙母就像是從前科幻電影中的背景畫,似乎你永遠都無法走近它們。雖然多克能意識到頭頂的太陽,但這一路上就像是在夜裡摸索著通過危險地帶。太陽是在另一個星球上看到的樣子,顯得更小,比實際密度更大,用它那猛烈的輻射不停地炙烤著他們。蜥蜴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就像石頭一樣亘古不變地蹲在那裡,靜靜地望著多克和提托。
「最好別。這不是人人都能試的。假如它不適合你的話,對你會有危險的。」
多克的心思一定又移到別的事情上了。當他們把他帶到旅店下車時,特里蓮已經走了,不過她的東西還在。他四處尋找字條,不過沒有。
「最近一段時間,他根本沒提過。不過,關於阿瑞彭提米恩圖(這在西班牙語里是『為此抱歉』的意思),他的想法是任何人都可以在那裡免費生活,不管你是誰,只要你過來,而且那裡又有空位,你就可以住,過夜可以,永久住也行,等等等等,諸如之類的話,就像泰國國王常講的那樣。你拿個公路地圖出來,我指給你看。」
「什麼?開這輛車?我們會弄斷車軸、碰掉底盤的。你需要的是一輛四輪馬車。除非你認為我們可以走著去。你有帽子嗎?」
「沒誰九九藏書。」他眼裡幾乎是透著懇求,雖然不一定是對多克。
「他又重新變成了顧家男人,他們不只是對他的腦袋動了手腳,就連雞|巴也重新改造了。現在,她當然不會再抽任何時間見我。我就坐在這裏,把來複槍放在膝蓋上,就像是在某個古老銀礦里陰魂不散的瘋狂探礦者,等待著正義的丈夫來選擇自己的時機。我已經死了,卻還不知道。你聽說過他和司法部達成的協議嗎?」
這不打緊,因為你沒有真的

「米奇?對我來說這案子已經結了吧。事實上,我根本沒接過這個案子,因為沒人雇我做。」
「一切順利,比佛頓夫人。」
「鞋子不對。別那麼不相信我嘛,看在老天爺的分上。我想說的是,凡是從洛杉磯過來的遊客,每個人肯定會很想來為米奇下注開賭。」
假如你駕船出遊,
在這一行當里,多克已經學會接受別人輕蔑的表情,但法比安這時的嗤之以鼻實在是讓人傷自尊。「我會去給你記下,很快的。」他搖著頭離開。
即使是在這個城市,婚姻也能對男人產生奇特的效果。「她能夠拯救我。」帕克睜著大眼睛,點了下頭,就像巴士車站的逃亡者。
他恭敬地拿下自己的墨西哥寬邊帽。「你好啊,里格斯!我剛好來這裏轉轉,我想接受你的那個邀請!記得我嗎?拉里·斯波特羅啊。外號叫多克。這個是我的朋友提托。」
帶上六盒冰塊,
吸血鬼家族全都
     (小心!)
多克在新木屑、未乾的油漆和大麻的混合味道中穿行,最後來到一扇消防門前面。他使勁把它推開,這時立刻響起了一段響亮的警報錄音,建議開門者停在原地,等待獲得合法授權的專業人士過來把他大卸八塊。多克走出門,前面是一個燈光昏暗的進貨平台,水泥地面已經年久失修,檯子下他能看見一些黑色的身影正在向他跑來。
「我們必須活下去,」瑪麗·安對金吉爾說,「直到日本自衛隊開始干預此事。他們動作神速,你還沒念完『神風特工隊』這幾個字,他們就到了。」
多克下了車,順著一個拜占庭風格的拱廊溜達到樓底的遊戲大廳。裏面空間很大,但是髒兮兮的,赫然吊著個破舊不堪的枝形吊燈,下面是牌桌和賭博室,還有半地下的賭博區。這個巨大的吊燈已經要散架了,帶著股鬼魅之氣,假如它有情感的話,可能還會感到一種怨怒——燈泡早就報廢了,但卻無人更換,水晶垂飾有時突然就會掉下來,砸到牛仔的帽檐、人們的飲料,或是轉動的輪盤裡,發出刺耳的叮噹聲,像是在訴說自己的悲歡離合。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是東倒西歪。舊軸承帶著輪盤賭的轉盤,時慢時快地運動,毫無規律。經典款的三軸老虎機很久以前所設定的賠率在幸運路以南是不為人知的,也許全世界都搞不清楚。這三根軸各自為陣地轉動,就像小鎮上的商人,有的朝著闊綽的獎金數額奔去,有的則給出一個慳吝的結果。地毯是那種皇家深紫色,這些年不知道被重新編整過多少次,上面有無數個煙頭燒過的印子,每次都把合成絨毛燒成一小坨塑料硬結。整個效果就像是在湖面上颳了一陣風。大廳地面要比外面的沙漠低十英尺,這就給賭場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所以在這個巨大無形的空間里,涼氣並不完全來自空調。為了省電,空調在任何情況下設定的都是最低檔。
確認你戴好了帽子,
一點點頭暈目眩,
帕克和多克簡單聊了一會。「恭喜你,哥們,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妞。」
「哦,見鬼。」哎,來者正是特別警探伯德萊恩和弗拉特韋德,旁邊跟著一幫西裝革履的同伴。他們所護送的那個人,多克過了好半天才認出來——很可能因為他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何況,根本沒有任何人應該看到這一幕。多克模糊瞥見的,是穿著白色西裝的米奇,容貌看上去和他在洛杉磯山居里的那幅肖像幾乎一模一樣。那個賭局看來頗具遠見。米奇從多克身邊走過,然後被帶著繼續往前,威嚴泰然,彷彿要被擺渡到另一個世界,或者至少是去窗戶不透光的防彈車裡。很難說這是他們扣押了他,抑或是他們正引著他做「過堂檢查」(這是地產界的說法)。
房子裏面擺了一台裝滿了啤酒等飲食的超大電冰箱,還有很多老虎機、一張檯球桌和幾把躺椅。事實上,多克發現這裏的實際空間要比從外面看上去大很多。里格斯看見他四下張望,便知道他心裏想啥。「很不錯吧?這基本上是對巴克·福勒的一種改造——不再是每立方英尺節約多少美金,而是每一美元能多得多少立方英尺。」
「你有我辦公室和家裡的電話,對吧?」
「這位女士告訴我可以直接下注,賭米奇·烏爾夫曼是否還活著。」
阿道爾佛遞過去一個圓籌碼。「這裏的人都拿這個付小費,」他聳了聳肩,「我們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收到了多少這種玩意。太他媽瘋狂了。」

露出他們的獠牙,它能
「所以他現在成了新的拉斯維加斯巨頭?你們這些霍華德·休斯都得小心點了?好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最新消息,里格斯。」
「我當然介意,但是現在我對任何東西都看不慣。我試著找到其中原因,可是大家都閉口不談。你告訴我吧。我現在只知道一切在65年就結束了,而且那種時代以後再也不會有。50美分的硬幣,過去是百分之九十的銀,到了65年他們把它降低到百分之四十,而現在已經乾脆不含銀了。銅、鎳,接下來是什麼?鋁箔么?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看上去像是50美分,但實際上只是空有其表。就像那些視頻老虎機。他們計劃在全城都使用這種機器,弄成一個迪斯尼動畫世界。健康的家庭娛樂,兒童在賭場戲耍,去限額十美分的牌桌上博手氣,頭條新聞是帕特·布恩,由不屬於藝人工會的演員扮演滑稽的黑手黨成員,開著搞笑的老爺車,假裝打打殺殺……諸如此類的狗屁。哈哈,這是拉屎維加死。」
「這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好好上床睡覺,
「哦——噢。」多克說。
「大概就是他失蹤前後。他突然就不再是那個嗑藥的慈善家了。他們一定對他做了什麼。」

多克摸出一根大麻。「我沒聽懂你的話。」
「不管是誰。現在他又回到了斯隆的身邊,是的,這對幸福的夫婦又在一起了,他們待在凱撒宮酒店的蜜月套間里,裏面有很大的心形水床。米奇時刻把手放在她屁股上,就像是在說『這女人是我的,夥計們,你們想都別想』,而斯隆現在完全是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甚至看都不正眼看別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她曾經,怎麼說呢,相好過的。」
「天命」賭坊的體育競技類博彩區有自己獨立的雞尾酒吧台區,裝修用的是紫色麗光板,像金屬薄片一樣閃著光,這讓多克感覺像回了家。他們找了張桌子,要了杯冰凍邁泰雞尾酒
「誰?」
豪華汽車在多克身旁停下。「快跳上車!」提托喊道。這時阿道爾佛已經鑽了回去,多克便跳到車頂,順著天窗滑進車裡。阿道爾佛重新回到戰鬥位置上,而提托則提擋加速,然後又突然停車,留下的輪胎印足有一條街那麼長,尖厲的剎車聲在去伯德大壩的半路上都能聽見。「哥們,去哪啊?」提托問。
「你在故意讓我們難辦啊,斯波特羅先生。你對邁克爾·烏爾夫曼的事情太關注了吧,這可非常不合時宜。」
「你已經看過這個地方了。他們迫切希望有黑手黨之外的人來接手,並且好好翻新一下這裏。他們經常送來自己搞的藍圖,每張都充滿了藝術感——這些破舊的三軸老虎機?忘記這些東西吧,山姆大叔們想要的是電子屏幕,每次你在機器上玩的時候,都會看見一個動畫的轉軸圖片,然後賠付線上就會出現結果。而這一切都是電子的,明白嗎?而且,可以從別處進行操縱。過去那些在老虎機上騙錢的根本就無計可施。」
「我可以看一下嗎九*九*藏*書?」多克說。
「這裏的『天命』賭坊也在轉讓之列嗎?」
「你居然能把這段話背下來?」
    發瘋——
又一輪戰鬥機巡航來臨了。
法比安·法左的辦公室居然很漂亮討喜,完全不像多克預計的那樣陰森恐怖。牆上掛著帶框的幼兒塗鴉作品,屋裡有株鱷梨樹,那是法比安1959年拿著個果核,種在一個標準大小的青豆罐頭瓶里,並一直養到現在。牆上還有幅很長的照片裝飾畫,上面是法比安和「耗子幫」的合影,還有些臉看上去眼熟,像是在電視上的夜間電影頻道見過。弗蘭克·辛納屈玩鬧著把一根巨型古巴「科羅娜」雪茄塞到法比安嘴裏,而後者似乎半推半就。小薩米·戴維斯在和照片外的某個人高興地說笑。在迪恩·馬丁的下嘴唇上叼著根燃著的大麻(多克可以保證這大麻是倉促捲成的),他還揮舞著一瓶唐培里儂香檳王
「第一次,在西博納維爾大街的墨西哥飯館,那也許還只是個巧合,」他假裝扳著指頭,樂滋滋地說道,「各種各樣的人都會去拉斯維加斯,對吧。第二次,你現身於那個很特別的賭場,這就開始招人猜疑了。而第三次,在『天命』賭坊,這個甚至大部分當地人都沒聽說的地方,我們可以說你已經不再屬於概率討論的範疇了。這事值得好好調查一下。」
聯邦警探盯著他看了很久。「你不介意我和你說句心裡話吧。你們嬉皮士把所有人搞得瘋瘋癲癲。我們從來沒想過邁克爾的良心會出現問題,因為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表現出自己有良心過。可突然他決定要改變自己的生活,要把千萬家財捐給各種墮落之人——黑鬼,留長發的,流浪漢。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我們有錄音。『我覺得彷彿自己突然從一個犯罪之夢中醒來,這個罪是我絕對無法贖回的,我無法回到過去,讓一切從頭開始。我不能相信自己一輩子就是在讓大家成為房奴,而居所本應該是免費的。這一點太明顯不過了。』」
「這可是一百美元,我不能——」
提托和多克驅車前行,直到他們看見一家汽車旅館,上面的招牌寫的是「歡迎來到土布弗雷克斯!擁有全城最好的有線電視!」他們於是決定住在這裏。因為時區的緣故(這個問題太複雜了,兩人都搞不懂),這裏電視節目(包括電視網或獨立電視台)的數量竟然多到讓人瞠目結舌。那些有創造性頭腦的有線電視經理很善於發掘時空中的奇怪打嗝聲……所有人都是奔著某個節目來這裏的。有肥皂劇的愛好者,有老電影的影迷,有懷舊的情侶驅車幾百甚至幾千英里,只為沉浸在陰極管的射線中,就像是祖母當年那個時代的洗澡迷,會專門跑到某個溫泉去泡澡。他們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地沉溺在電視機前,太陽在灰濛濛的天空中升起落下,室內游泳池的瓷磚上的撲濺聲也漸漸聽不見了,只剩下打掃房間的推車吱吱呀呀地來來回回。
「我們會打電話的,我保證。」
  這是周六之夜。
「我這是在調查別的案子。剛好來『天命』玩玩,就這麼回事。」
見鬼,
多克知道這行業大部分悲歌的輕快曲調和音域,但還是想看一眼樂譜。拉克似乎是在田納西的拉弗涅長大,那個城市在納什維爾旁邊。拉弗涅和拉斯維加斯除了首字母縮寫相同,而且連緯度也一樣。「實際上和亨德森一樣,但我現在就和男朋友一起住在那兒。他是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的教授。他說美國人喜歡沿著緯度線遷徙。我的命運就是如此。我總是要朝著西前進。當看到胡佛大壩的剎那,我就第一次知道我是真的回家了。」
多克謹慎地擺了一下腿。是,小斯密斯手槍還在腳踝的槍套上。「一會兒見,拉克。」
「你們可以用這輛車,」多克說,「租金已經付到了下個星期。你們也可以把房間里的任何東西拿走,算是我送的結婚禮物。我能拿回那盒煙嗎?」
「米奇也涉足賭場業了吧?」
「我知道你們都很忙,」多克說,「所以我就不耽誤你們了,我想我要,」多克模仿卡西·凱森為沙吉的配音(是在每周六上午播出的《大狗史酷比》)喊道,「見鬼,操,我要了!」他正是這麼做的,雖然並不清楚應該往哪邊跑。他們會怎麼做?開槍射擊嗎?可實際上……
帕克腦袋上的納粹標誌開始抽|動起來。「我可不是為了自己才在鬱金香花圃里踮著腳尖行走,」他說,「格倫就是個蠢蛋,不過我們畢竟是拜把子兄弟。但這不意味著任何事情。假如那天我去當班會怎麼樣?那這事就得發生在我頭上。」確切地說,這不表示他會因為格倫而犧牲自己。他眼裡的神色讓多克覺得有點不舒服。「而你,你也不能拯救誰。」
多克老練地轉移了話題。「米奇·烏爾夫曼——他也在這邊花了大手筆,對吧?我聽說他在這兒碰見了自己未來的妻子,那時她還是拉斯維加斯的演員。」
「拯救,我懂。我自己也有這方面的苦惱,因為我總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拯救米奇,不管他現在遇到什麼麻煩。甚至也許還能拯救格倫?」
她做了個鬼臉。「我覺得是從小教養太差的問題。我會告訴你如何從後門出去,希望你能自己搞定。」
「司法部的人會很希望看到這一切發生的。」
「曾經是。你也看見這地方現在成什麼樣子了。他已經把錢撤走了,放了所有承包商的鴿子,大家都走了,除了我。」
「你的意思是,既然我住在納什維爾附近,為什麼不去搞音樂呢?你試試,親愛的。你排隊的時間會把腳站斷的。」但是多克注意到她眼神里有一絲閃躲。
但唱到高音C時,
他卷了一根大麻,點上火,然後坐下來看《深夜怪談特輯》,其中那集《哥斯里根之島》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是一部在電視上播出的電影,講的是個日本怪獸遇到了情景喜劇中的那些海難倖存者。伴著開頭的字幕,哥斯拉在瘋狂地破壞完人類城市后,出來找地方休整,結果不小心撞上——真的是「撞」——這座孤島。這種局面讓「蝌蚪」號上那次歷史性航行的倖存者立刻感到非常憂慮。https://read.99csw.com
帕克從多克的襯衣口袋裡拿出一盒Kool,點上根煙,然後把整盒都給自己留著了。「這些在聯邦調查局的摩門教教徒全是傻瓜。他們總是鼓吹說這裏的一切都是義大利人搞的。就像在故事的結尾,不提別的,就是說義大利人,只要除掉這些義大利人,到處都會長出玫瑰花來,就像艾索爾唱的那樣。好吧,忘記這些種族主義狗屎,哥們,那些都不過是個借口。霍華德·休斯,他是幹什麼的?骨頭縫裡都是雅利安人,對吧?但是他為誰工作?聽過『黑手黨背後的黑手黨』嗎?」
月滿雙魚宮,
「貓王,對嗎?」
對你的腦袋,做出好玩的事情——那麼,
「呃……試什麼?再說一遍。」
「他們每半個小時就從內利斯派飛機過來,」里格斯說,「起初我以為這隻是例行的飛行線路,但實際上這全是故意搞的,是官方讓他們搞的噪音。從白天吵到黑夜。總有一天他們會讓米奇批准對這個地方來次火箭襲擊,然後阿瑞彭提米恩圖就成為歷史了——也有可能不成為歷史,因為他們會銷毀所有的記錄。」
暮色已至,這讓所有人都覺得驚訝。提托載著阿道爾佛和伊內茲去了機場。當他轉回到高速公路上時,他和多克注意到有一輛車剛好開進機場入口,是灰色的特別用車,它行駛時帶著某種決絕,這讓大家知道它來這裡是為了誰。提托開到高速公路上,向著沙漠駛去。「是個不錯的城市,不過讓我們離開吧。」
「好的,你可以停在那裡了。」
法比安微微地聳了一下肩。「我猜這些聯邦的人在拉斯維加斯有個龐大計劃,那就是要把賭場從黑手黨那邊奪過來。這事從霍華德·休斯買下沙漠客棧時就開始進行了。不過我只是個中層管理人員,沒有人對我講這些內幕。」
「靠得太近的那個人是你。」他朝著身後幾乎已經消失的米奇晃了晃腦袋,「你認識那個人,是吧?」
「你有沒有彈琴或者唱歌啥的,拉克?」
若換了平時,多克也許會說:「難道這不是一碼事嗎?」但里格斯現在的舉止還是有些乖張,可能是因為他那眼神不太像正常人,或者是因為他雙手依然緊緊握著閃閃發亮的黑色手槍,或者是因為他說話的聲音總是不自覺地變成大嗓門。總之,多克覺得自己還是裝聾作啞比較明智一些。
假如你感覺到,
「這塊兒就是個垃圾場啊,哥們。」提托把車開進大門,停在一個有傾水斜坡的門廊下面。因為光線昏暗,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更別提去迎接他們。曾幾何時,這裏肯定有過千盞華燈,到處都是白熾燈、霓虹燈和熒光燈,但現在只有幾盞還亮著,因為現在的老闆負擔不起高額電費了,幾個不幸的業餘電工還試圖從民用電線上偷電來用,結果觸了電,被炸得粉碎。
「米奇為什麼會炸掉這個地方?這裏可是他的夢想。」
忘記那些恐怖和危險,
「嗯,羅伊·阿卡夫那邊上個星期過來人了,聽了我的演唱,所以你應該為我祈禱一下。」

「怎麼個調查法?您已經快頂著我的臉了。」
「這是……?」
「我們過一兩個小時就會回來,」提托說,「你不要惹太多麻煩,行嗎?你過來玩帶沒帶夠錢?阿道爾佛,給他個黑籌碼。」

「哦,拉克,我們這些純真的嬉皮士總不可能對一切都憤世嫉俗吧?哪怕這關係到洛杉磯房地產商……」
「我以為米奇對這些都無所謂呢。」多克幾乎說了出來,但他確定自己還是忍住了。
「你小心點,親愛的。」
「通常情況下我會說,走吧,喝杯啤酒,不過——」
「這不意味著我們就能進去。」
突然,里格斯的腦袋開始偏向一個新的角度。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宙母的牆體,在看著遠處天空中的某處。過了幾秒鐘,外面傳來了戰鬥機引擎的轟鳴聲,順著里格斯傾聽的方向,聲音越來越大。里格斯將槍口往上抬了幾英寸,似乎有點要開槍射擊的架勢。頭頂的轟鳴聲幾乎劇烈到讓人無法忍受的程度,然後又慢慢消失了。
法比安似乎等著多克說點別的,但最後他還是翻翻手掌,聳聳肩,起身送多克離開。法比安帶他走過一條走廊,轉了幾個彎,說道:「過了這裏,你就應該能回到原來的地方了。」多克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電流,想到他曾經被維伊和索梯雷格下藥的經歷,想到自己如何在一個正緩慢沉入大海的迷宮中尋找出路的情景。雖然這裡是乾燥的沙漠和破舊的木纖維板,但多克卻同樣感覺到升起的洪水,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亂了陣腳。他聽到前面某處傳來了音樂聲,不是那種在表演廳的樂隊齊整協調的演奏,更像是音樂家在私下隨性的排練。這個緊湊的小房間過去也許是當錄音棚用的,多克發現裏面煙霧繚繞,既有大麻,也有煙草。一盞琥珀色聚光燈正在和踏板電吉他分享那一點點搜刮來的電能,而樂隊其他人則在不插電演奏。站在燈下的正是拉克。儘管剛剛下班,而且上班期間一直都是站著的,她仍然充滿活力。拉克在唱一首鄉村搖擺樂歌。
當他們能重新聽見對方時,提托第一次開了腔:「我們能載你去哪裡嗎?」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來城裡登記結婚的,對於違章經營賭博、賭場所有權糾紛之類的事情不感興趣。我不是來調查馬蒂·羅賓斯說的那種『齷齪之事』的。」
醒來就是黎明——
他們駕車開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時,終於到達了帕克在地圖上指給多克看的那個岔道口。然後,他們順著本州公路到了一條郡縣公路,又從柏油馬路換到滿是塵土的鄉村小道,經過一些破敗不堪的大門,穿過牲畜防護網下的乾涸河床,經過絲蘭和低矮的小仙人掌,經過路邊的沙漠野花,經過在遠處露出地表的岩石層,經過光亮的鹽鹼地上移動著的一片片黑乎乎的東西(它們可能是驢子、山狗、騾鹿,或是很久以前著陸的外星人,因為多克能感覺到這裏處處都是古代超自然接觸的證據)。
「得了吧,」她動了動腦袋,「我是把你作為客人帶過去。我能夠拿到傭金。」
最後,氣喘吁吁的多克發現了兩間廁所,一個標著「喬治」,另一個標著「喬琪」。多克打賭聯邦調查局的人會忌諱進女廁,所以就躲了進去,結果居然在裏面發現了拉克。她站在一面鏡子面前,正在補妝。
「也許它還在質保期內呢?」蓋里甘問道。
假如你卧床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