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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十八

他站起來去找電話,似乎也沒人再向他射擊。當他打電話叫救護車時,聽見地板的正下方傳來了動靜聲,他猜那裡應該是車庫。他找到樓梯,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想看個究竟。
「我打中你了?」多克說。
迎著渦輪發動機的巨大聲音,
「你來這裡是因為帕克的事?等一會,這太狗血了——我記得你,你是佛瑞茲偵探所里的那個傢伙,在聖莫尼卡,對吧?我曾經把自己那個特別版的卡爾·亞斯崔斯基球棒借給你,讓你去找一個欠著兒童贍養費不還的傢伙討錢,你追著他坐的『灰狗』長途汽車,最後把他從車上拽下來,但又不肯用棍子。」
在之後的數月直至多年裡,艾德里安的工作專門集中在對付政治分子——黑人和墨西哥裔活動家、反戰人士、校園爆炸犯,還有各類赤色分子,最後對於艾德里安來說,這些人都沒什麼差別了。他選擇的武器通常是自己收藏的壘球棒,雖然偶爾還是會接受他人建議用一下槍。這些槍原來都在時空相距遙遠的其它犯罪現場,但卻神秘失蹤並出現在艾德里安那裡。他成了帕克中心的常客,那裡的人並不總是知道他的姓名,但對他的存在卻從來不聞不問。這就像發現了一段軍旅生涯。在如瞎子摸黑一樣誤打誤撞了多年之後,艾德里安終於發現了自己的人生事業,並宣布要改頭換面。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真的感謝你的關心,不過這事是歸我管的,好吧?我是一個傑出警察,記住這一點,我必須要對這裏的方方面面都負責。」
「私家偵探。」多克覺得沒有理由去隱瞞。
「哦,請叫我『金』。」
「迷|幻|葯能誘使你穿過一道門,」丹尼斯常說,「而天使粉可以打開這扇門,把你推進去,然後把門重重地關上,再合上鎖。」
「你的意思是,這就像埃德加·胡佛『即』聯邦調查局?」

「回答錯誤。你覺得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孩子?」他又看了一下那塊不走的手錶。
「這和艾納有關係嗎?」
「我沒逼她任何事情。這他媽和你有什麼關係?」
「太好了,不過為什麼要先抓我呢?為什麼不直接宣布這個案子破不了?」
「似乎他們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我運氣真差,趕不上好時候。有人看到了天啟,努力想改變自己的生活,而我得到了一個重大機會,可以把像他這樣的人從體制的牢籠中拯救出來。但我去得太遲了。現在米奇已經回到了從前那種貪得無厭的老路上。」
比格福特笑了。「我不小心讓你看出來了?天啊,我現在連吸毒的人都不如了。是的,米奇只是恰好碰見了他不該看見的一幕。那些穿得像約翰·韋恩的哥們就慌了神,所以把他也給綁走了。然後聯邦的人發現,有一個腦筋錯亂的億萬富翁要把自己全部的錢捐獻出來,當然,對於怎麼花這些錢他們有自己的主意。他們在遠東和你說的那個從事販毒活動的金獠牙聯繫很緊密,所以就把米奇送到奧哈伊做了一點洗腦工作。」
「我認識你嗎?我不覺得啊。」
AP金融公司坐落在中南大街和一條廢棄的河溝之間。這裏曾是印第安人、流民和午夜酒吧里各色各樣買醉者的家園。公司建在一段看似空曠的街道上,周圍是老舊的鐵軌,在草叢間彎曲延伸,兩旁砌了磚牆作為遮攔。在大街兩旁,多克注意到有六七個年輕人,他們不是在溜達或者做事,而是全身緊張地擺著姿勢,彷彿在等待某個「稍息」命令的生效。好像他們在那裡就是要做這件事情,這是一個特別的動作,剩下的事情都不重要,因為別的東西都會由上帝、命運或因果報應去負責。
「我過一會就找我表弟安東尼奧·瑞茲替一下,他綽號臭蟲,他的字典里可沒有『危險』這個詞,而且他任勞任怨。」阿道爾佛答道。
「午餐,」她招呼他們道,「而且顏色也很般配哦——我的天,這他媽是什麼,莫非是毒品?」
因為這是家加利福尼亞航空公司,所以一貫要求對乘客的要求有求必應。很快,一個留著短髮、穿著制服的人就拿著飛行地圖冊過來,開始站在那裡翻看,臉上的神色變得愈發困惑和惶恐。「不管這是個什麼地方,都沒有可降落的設施。」
艾德里安有一頭銀色的短髮,偏分的髮際線上露出粉紅色的頭皮。如果不看頭髮,只是盯著他的臉看,多克發現他還是很年輕的,和青年人那種樂觀的樣子相差不多。可能是還沒到時候,也可能命中注定他永遠都不會變成那頭白髮所象徵的刻苦能幹的形象了。他穿著天藍色的針織西服,還配著軟塌塌的擺邊,手上戴著的勞力士「切利尼」系列款的手錶,儘管這表似乎沒有走,但他還是會不時看看它,以便讓來訪者知道他們浪費了他多少時間。
在公司前台有一個女人,她給多克的印象是剛剛打完了一場糟糕的離婚官司。她臉上的妝很濃,給她做頭髮的人應該是正在戒煙,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打理身上穿的迷你裙,就像是某個不知道該拿維多利亞式長禮服怎麼辦好的小明星。他本想說的是「你沒事吧」,結果還是告訴她自己要見艾德里安。
有的是免票,
「艾德里安在城裡辦些事,但他很快會過來,然後咱們就可以繼續談自己的事。想要香煙嗎?」他等著多克點頭說好,「太可惜了——我戒煙了,你也應該戒的,混球。」
「我正在操午餐肉呢,」艾德里安啜泣道,「哦,見鬼……」
「關於布拉特諾德博士?布拉特諾德博士遭遇不測是因為他在分攤盈利時使了詐,他的同黨們因此看不起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雖然艾德里安的選票上已經有了很多中意人選,許多都和「路易斯維爾斯拉格」棒球杆有關,但他心裏確實暗暗地恍然大悟。這種宿命的徹悟也許和他總是投共和黨人的票有關。
「那……我們現在就閃吧。」
「不過他們最後逮捕的是我。假如你真的又因為別的什麼輕罪坐了牢,我會讓人捎話進去,說其實是你幹掉了那個逮捕你的警察。這樣你在監獄里的聲望很快就會變得如日中天。」
車庫門打開了。比格福特把包裹運到一輛停在車庫門口的1965年產的「英帕拉」邊上,打開後備廂,然後把東西放了進去。
「你不會是想?」多克說。
「我猜是致命傷吧?」
「你很像我曾經碰到過的一個人。我錯了。」
「哦,算了吧。我現在真正想了解的是俾格米王國。」
「——操!讓我換句話說,那大麻里裝的什麼?」
「夾克衫,可能的話打領帶。」
但是他們兩人都聽見車庫裡有車子開進來的聲音,然後門被推開。很快,外面傳來了艾德里安那低沉但卻清晰可辨的聲音:「帕克……我回來了……」
過了一會,多克發現他和自己並排走在街上(也許是一條長走廊)。「嗨。」多克說。
「也許我應該拿一小筆傭金。」
「你問過我好幾次了,先生。」
多克還是想再繼續刺|激他一下。「有可能警局把你們兩個人都列上了黑名單,這樣一來,把他搞倒就能幫助你恢複名譽,對吧?」
「比方說,我不會被廢掉,對吧?」
在那漫天的心兒中……
坐在經濟艙里,
「我操,你們這些嬉皮士真容易被騙啊。」艾德里安聽上去狀態不佳,但多克此時此刻不敢隨便亂猜了。
看著我的哀傷情歌,
此時暮色將至,剛剛下過雨,黑色邊沿的烏雲在天邊略微移開了幾厘米,露出一片晴朗明亮的天空,惹得高速公路上回家的汽車都為之放慢了速度。索恩喬和多克在海灘上散步。杏黃色的晚霞撒在陸地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越過救生塔樓,印在葉子花、杜鵑花和冰花的苗圃斜台上。
比格福特把車臨時停在辦公室門前的停車場,然後進去取來一份豁免文件。「你可以先填著,我要進去拿些東西出來。我很快就回來把這些簽字搞定。」這個玻璃纖維排氣管就像一曲快節奏的布魯斯音樂,發出有節奏的低音鳴響,而他則轉身進到燈火通明的樓里,那個裝滿了讓市民們抓心撓肺的禍害的地方。他去的時間並不是太久,但多克卻開始感覺到了緊張。這肯定又是癮君子的第六感,當他看見自己的車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文明方式開到辦公樓的門口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這是什麼?」多克說。
「我不想打斷你,不過我們這是在哪裡?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地方?」
「你是不是嗑藥了,比格福特?」
「不知道你想說什麼,斯波特羅。你肯定是又有什麼幻覺了。」
坐著頭等艙飛到那兒,
「就是胡打亂撞,」多克說,「花的都是我自己的時間。」
「啊,你搬的這個東西在市面上的價值要比你們警察想得高。比格福特,比格福特,我看過那個電影,哥們。據我所知,那個角色最後的下場很慘。」
「哥們,我可欠你一個大人情。」
在古莫馬克斯道的遠處,多克聽見了警笛的聲音。似乎還不止一輛,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你看,我幫你叫了救護車。」
多克花了好半天工夫,先是上下蠕動,又是肌肉使勁,再是身子半朝下,這才成功地讓其中一張墊片從口袋裡掉了出來。多克最後終於把手銬給弄開,翻身下床,四下觀察了一番,卻沒發現什麼新情況。這個門被設計成無法從裏面打開,也找不到什麼可以撬門的東西。他把摺疊椅拿過來放到頂燈的下方,站在椅子上把燈泡給擰了出來。屋裡變成漆黑一片。等到他設法從椅子上下來時,腦海中浮現了從前的一些情景,也許是他們給他吃的那顆大象麻|醉|葯還在起效。他看見了一些從前熟悉的形象,譬如那些來幫他的精神導師,「大悟」和蒂瑟先生,兔八哥和約塞米蒂·薩姆,大力水手和布魯托,他們在被塗成綠色和紅紫色的塵霧裡激烈轉動。多克突然明白了,原來他屬於一種源自古代的武俠傳統,反抗權暴、擊退雇凶和英雄救美其實都是一回事。read•99csw.com
「你告訴我這些是因為……」
艾德里安一度試著要像仇恨赤色分子和A片攝影師那樣仇恨因德利卡托,但是不知怎麼搞的,他做不到。最後,他把帕克給喊了過來。
酒吧現在還沒打烊,丹尼斯似乎沒回家。多克豎起耳朵,注意觀察附近有沒有多管閑事的人,然後將裝著海洛因的紙箱子搬到丹尼斯那殘破的客廳里,把它藏在一片坍塌的天花板後面,並用一塊巨大的塑料破布(那曾是奇科的水床)蓋在上面。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摸黑從垃圾堆里拿出來的紙箱曾經裝過二十五英寸的彩色電視機,這個小細節他當時無暇多想,直到第二天大約午飯時間,他又回到丹尼斯住處,發現丹尼斯神情肅穆地坐在那裡,前面擺著從箱子里拿出來的海洛因。丹尼斯凝視著這些專業包裝的毒品,多克後來才知道,他已經這樣愣了好一段時間。
多克不知道該如何答他,但很清楚的是帕克故意給他下了葯,給某人借口去注射鎮定劑,並把他搞到了這裏。這是哪裡?他覺得自己聽見周圍有海浪聲……也許是隔著屋樑聽到的。
隨著多克離洛杉磯的市中心越來越近,霧霾也越來越濃,到後來連一個街口之外的地方都看不清了。所有人都把車前燈打開了,他記得在自己身後的某個地方,在海灘那邊,此刻依然是加州最有特色的燦爛晴天。他此行是要去拜訪艾德里安·普魯士,所以決定少抽點。這時他眼前突然升起了一個黑乎乎的隆起物,它有著金屬的灰白色光澤,大概有直布羅陀岩山那麼大。多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看到的一切。其他車輛在旁邊駛過,沒有別人注意到這個東西。他想到了索梯雷格提到的沉沒大陸,會不會是它又回來了,重新在洛杉磯那迷失的腹地中崛起呢?他懷疑假使它真的出現了,又有誰會注意到呢?這個城裡的人們只看得到那些他們一致同意去看見的東西。當他們在高速公路上開車上班時,他們相信的是電視,相信的是早上的報紙(有一半的人會讀報)。他們都夢想能變得聰明起來,夢想真相會讓他們自由。利莫里亞會給他們什麼好處呢?尤其當他們發現這個地方是昔日的家園,很久很久以前他們被放逐離開,現在早已記不得它了。
「超醫學曾給她帶來了希望,要比你剛才吃的葯好。」
「讓我打電話招呼合伙人過來一下。」門開了,徑直進來的那個人根本不管這個門是開著、關著或是鎖著。他正是帕克·比佛頓。
「帕克,你看,我已經盡量去幫你擺平被捕的那樁破事,但他們就是不肯鬆口。」
「格倫?」
在那漫天的心兒中……
「哦,」比格福特說,「好敏感的人。」
「嘿,我可不做拉皮條的事,哥們!」
有一天,艾德里安出門巡視,順道拜訪了洛杉磯警察局掃黃組中的一位客戶,此人偶然提到(也就是瞎胡扯)在電影圈裡活躍著一個邊緣人物,他既是色|情|片攝影師,同時也是個皮條客,涉足於脫衣酒吧、模特經紀公司和「專業出版」。警察局似乎非常迫切地想擺平此人,因為他記錄了一份十分詳盡的材料,上面有位於薩克拉門托的一家色情集團的內幕。他現在威脅說,除非拿到一筆錢,否則就要將這份材料公佈於眾。此人不太識趣,不知道當局根本不可能答應這種要求,而根據他所掌握的黑材料,哪怕是那些輕微的指控(不管是否屬實),都足以讓里根州長丟掉烏紗帽。
這首歌其實幾個星期前曾在電台播過,所以唱到最後八節時,已經有人跟著一起哼唱了,有人主唱,有人伴奏,而且跟著節奏晃步子。這麼多圍觀的人,足夠金獠牙忙乎一陣子了。與此同時,多克慢慢地向出口挪去,把麥克扔給旁邊一個乘客,從大門溜之大吉。出來時他發現阿道爾佛已經開著442奧茲來了,引擎還沒熄火,就停在他自己車旁邊。阿道爾佛的收音機里放的是羅西歐·杜爾卡,她的心馬上就要碎了。
「謝謝,」艾德里安說,「你實在是太有心了。」說完他就一頭扎倒在了街上。多克最後終於探出身子察看,發現他似乎一動不動,早就斷了氣。
「你打中了。」
「等我一會,我要找點提神的東西。」多克滾下沙發,搖搖晃晃地走進廚房。他繞著小圈,努力在回憶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最後總算把水給燒上,把速溶咖啡放進杯里。過了一會,他記起來電話還沒掛呢。「你好,你叫……」
喝著十美元的酒,
「你現在確定它會安全嗎?」
「不,比格福特……不,你知道我覺得你其實是什麼人嗎?我覺得你就是洛杉磯警察局的查理·曼森。你是個邪惡的瘋子,在這個小小的警察王國的心臟高聲尖叫,沒有什麼事能影響到你,也沒有什麼人能管到你。如果有一天你醒來時心血來潮想把這個王國給毀掉,那他們就可得祈求上帝保佑了,因為那時警察會和警察幹起來,當硝煙散盡,一些鳥兒就會在玻璃大廈的空角落開始築巢。當然,還會有破碎的玻璃和殘片。」
沒有太多可以說的……
我,他,還有你,
多克朝東行駛,只走地面上的街道,在一家商場作了短暫停留。他繞到後面,從垃圾箱附近找到兩個大小相同的紙箱子,把比格福特拿的毒品放到其中一個箱子里,將另一個裝滿垃圾袋和裝修廢料,然後繼續開往伯班克機場。他把車停在電話亭旁邊,拿出一大把25美分硬幣,打算通過移動接話員將電話打到提托那輛豪華轎車的雙向無線電里。多克希望提托剛好在加班。
「所有這些——你知道的。」多克把頭向古莫馬克斯道的方向偏了偏,然後用拇指和食指含糊地做了一些殺人的手勢。
比格福特沒有答話,但是多克常常能聽到他的沉默,這次他彷彿說的是:有太多雞|巴爛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對不起,您說什麼?」
這通電話頗打了一會,噴氣飛機的起飛和降落聲總是打斷兩人的話音,通話效果也時好時壞。多克不得不掏出更多的硬幣,不久他只能齜牙咆哮了,就像《冠軍》(1949)中的柯爾克·道格拉斯。最後兩人終於同意由阿道爾佛在半小時內開另一輛車趕來,多克於是進入自己計劃的第二階段。他需要很快抽一些夏威夷大麻葉卷的煙,然後將裝著垃圾的箱子送到卡胡娜航空公司的櫃檯,他在那裡買了去火奴魯魯的機票,用的是一張來路不正的信用卡,是別人當辦案費付給他的。他把這個掩人耳目的箱子當成行李登記,看著它被滾動帶送進了行李房。他認識的空姐說,這家公司非常官僚,它的行李託運服務就是噩夢。多克希望會因此多拖延一些金獠牙的時間。
「不完全是……這名字來源於他們最恐懼的東西。我是不可思議的復讎力量,當他們黔驢技窮,而所有別的制裁手段都無效時,就會求助於我。」
多克喝掉半杯咖啡,把嘴巴給燙了,最後他說道:「你不會剛好也是當事人之九_九_藏_書一吧,夥計?」
一切都很爽,
「是的,我們不得不在此將你臨時扣押,因為你在艾德里安家附近非法泊車。」
「叫我拉里……只是因為你們這個公司在圈子裡以丟失行李而惡名遠揚,所以我有點擔心。」
「州長現在有宏圖大志,美國的未來就在他手上,他能給美國歷史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艾德里安。」
「好吧,我能問你點事情嗎?」
「感覺好點了嗎?」說話的是帕克,他用一種非常邪惡的方式斜眼看著多克,「我不知道你原來只是個周末勇士,只能去便宜地方喝點啤酒。」
「恰斯提提和我上周末找了一個鑒定師看了幾樣東西。還記得那個懷亞特·厄普的咖啡杯嗎?居然是真的。是啊,你原本可以留著那個東西,然後賣上個好價錢。」他離開時咯咯笑了幾下,那笑聲頗有點恐怖。
「這不關你的事,斯波特羅先生,不過這些年來,我在這個城裡以替人解決麻煩而聞名。我今天的問題是,你也許正在替人保管某樣東西,它的主人希望把東西拿回來。如果這事情能很快辦好,就不會有人因此受罰。」
帕克拿過來一張摺疊椅,把它向後拉開。「讓我告訴你一點艾德里安的事情吧。他乾的一級謀殺案多得數不清,每次卻能安然無恙。放高利貸其實只是他白天的工作。當百葉窗關上以後,當最後那些大麻被郵走以後,當血汗工廠的人們和那些吸完小包毒品的混混去了他們要去的地方,當空蕩蕩的街上再次恢復了寧靜——這時艾德里安就開始工作了。」
「他瘋了。」有人說道。
「提托認為是他欠你的。你們去算好吧,別把我扯進來。」
一切就這樣開始,
比格福特似乎對這樣新的性格解讀非常得意,於是把車速加到八十五或者九十英里每小時,並且很高興地(你也可以說是自殺式駕駛)在車流里穿梭搖擺,就像是高速公路的傳統駕駛風格一樣。這時,恰斯提提·伯強生的車載收音機里傳來了慢吞吞的銅管樂和半嬉皮風格音樂的切分,這種不敬的編曲正是赫伯·阿爾伯特的風格。多克愈發恐懼地意識到,原來這是在翻唱「俄亥俄快車」的那首《亞米亞米亞米》。他想去調音量按鈕,但卻被比格福特搶了先。
比格福特開了一會兒。多克說道:「喂,你說的全是真的嗎?我開始還以為是你乾的呢。」
「還有一個問題,」多克說,「我們只是在這裏閑聊一下。到底是誰雇的艾德里安?」
噢哦,突然,
他於是找人綁架了這個目標,把那傢伙帶到商業市的一家空倉庫,並雇了幾個專門搞性|虐的同性戀人士。「不要弄得太狠,」艾德里安說,「只要把他弄出感覺就夠了。然後你們就可以閃人。」
「很好。還想在老地方見面嗎?」
除了確定自己在案發傍晚曾和受害人一起出現在西好萊塢的酒吧里,艾德里安還為自己設計了一大堆旁證。他在倉庫里的兩個助手被鼓勵站出來作證,而且艾德里安故意在倉庫周圍留下了血跡和指紋,以便讓警察調查。當然,這些警察一如既往地會把現場破壞得一塌糊塗。雖然水泥攪拌工神秘地失蹤,還是有很多工具店員工能認出艾德里安,指認他曾經買過在倉庫發現的那些東西,這些工具上的血跡被認為是受害者留下的。但是,沒有人真的想辦這個案子。艾德里安簽署了一份聯邦的官差們可以接受的聲明,然後就大搖大擺地出來了。
當真嗎?」
「等等。你這是在讓我脫身,你不會抓我的,也不會開我的罰單啥的,對吧?這筆人情我該怎麼還你?」
「帕克?」艾德里安站在走廊的另一頭,手裡拿著手槍,剛等他舉槍射擊時,多克就逃走了。子彈打中了旁邊掛著的一口巨大的越南銅鑼,發出的聲音很純粹,就像是鐘聲,縈繞著整個樓房。多克跑到一個很大的屋內天井裡,前方有個房間,裏面圍著一圈沙發,還有拉著窗帘的落地窗。海邊的夕陽透過窗帘的縫隙照了進來。他能看見,但也不甚清楚。多克溜進房間里,滾到沙發後面,脫下一隻皮涼鞋,然後朝著艾德里安的方向扔了過去。這從天井裡引來一聲槍響。房間里此時槍聲大作,而那口鑼還在鳴奏著。多克憑著感覺發現艾德里安正朝他悄悄走來,於是等到一片厚厚的黑影映入眼帘時,他立刻開槍射擊,自己則馬上滾到旁邊。一個人影倒了下來,就像是給時間的嘴裏塞進了迷|幻|葯。這時槍聲停止了。多克等了五分鐘,也許是十分鐘,直到他聽見這個黑黢黢的房間某處傳來了哭泣聲。
「不過,這個什麼俾格米王國似乎、似乎沒有跑道啊。」
雖然他並不太願意領教被捕和傳訊這一套,尤其不想花那些律師費,但艾德里安還是覺得這些代價花得值,因為它能帶來一種冷酷刺|激的驚悚感,而且越到事情臨近時,越感覺強烈。這種感覺其實很性感,就像是色|誘。
「先生,我們可以向您保證——」
直到我癱軟無力,
多克回頭望去,看見艾德里安的房子前閃著警燈——有一輛救護車,還有兩三輛警車。他們肯定正在和比格福特說話。最好還是繼續這次傍晚的散步之旅吧,沿著古莫馬克斯道往北走。他可不是要逃離案發現場啥的,對吧。他們會看見艾德里安的屍體,他們可能會來抓多克,也可能不會。他們可能現在抓他,也可能日後再說,這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從理論上說,他剛剛殺死了兩個人,會有長達幾個月(也許幾年)的麻煩等著他。不過話說回來,他可不會再回到這裏。
多克駛離停車場時不小心拐急了,結果撞到了馬路牙子上,只聽到後車廂發出了一聲不妙的震動聲。他起初以為是震顫音箱鬆了,於是停下車,出來看看情況。
喝著廉價酒水,
「艾德里安,你可以繼續走你的路,你還可以安然離開,不要讓我留你,那你就完蛋了。」
「你毒害了那些單純的人們,」他告訴自己砧板上的魚肉,此人現在已經滿是瘀傷和鞭痕,下身由於欲|火難耐而勃起,「你不僅僅讓無數渣滓痞子整日沉溺於幻想著那些長著純金色體毛的女人陰|戶和男人巨|屌,你還毀掉了他們的家庭生活,你讓他們揮霍浪費了那麼多的錢,結果他們最後只能來找我——找我,操——僅僅是為了付房租。而且,你居然還有這種傻瓜膽子去招惹像羅納德·里根這樣的人?你甚至想把自己和他放到一起去?哥們,你犯大錯了。事實上,你也沒命再去犯更大的錯了。所以,混球,開始祈禱吧,因為我向你嚴正聲明,你已經時日無多了。」
這看上去可不妙。「你好啊,帕克。」
「所以你無法抗拒誘惑?難道你也不事先看看這裡有沒有插頭?」
「不是,」丹尼斯說,「我覺得就是……紀錄片?」
「誰告訴你這個的?」
「你看,我的想法是,這可能是某個教育頻道搞的節目?也許有點傻,但總不比高中差勁吧……」
有的拿著全價票在飛,

「我猜著裝有規定的吧?」多克說。
傑龐嘉的父親克羅克·芬維在中午時分給多克打了個電話,打擾了他正在做的一個夢。他當時夢見了「金獠牙」號,這艘帆船又恢復了過去的老身份,也就是它的真名——「受護」號。不知怎麼搞的,科伊曾對多克講過的那個禪宗驅魔師(就是幫「帆板」樂隊在多班加的大宅里驅趕殭屍的法師)也在船上工作,任務是清理鮮血和背叛的黑色殘留……超度那些在船上被虐殺的不安冤魂安全去往地府。無論這船上有多少惡鬼,現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從海灘上,多克和索恩喬看見了這艘船,或者以為看見了她,正駛向大海,所有的風帆都鼓滿張開。多克願意相信科伊、后普和阿米希斯特都在船上,駛往安全之境。在欄杆前,他們在揮手。他幾乎就看見了他們,索恩喬並不太確定。他們開始因此而鬥嘴。
玩著凱納斯特撲克牌,
於是這事就這麼辦了——艾德里安接下了這單買賣,帕克負責實施。若是換了一個完善的司法系統,這兩個人都要因為謀殺罪而坐監,但為了把他們保出來,本身制度漏洞百出的洛杉磯警察局會不厭其煩地用盡各種辦法。「最後為了萬無一失,」帕克總結說,「那個該死的私藏大麻種子案還沒來得及開庭就已經被擺平了。很酷,對吧?」
「這個可惡的條子,只要他有機會……就會把艾納在路上攔下來,然後毫無理由地帶到局子里……純粹就是出於對同性戀的仇恨。而艾納,他是那麼的單純,就像一個小孩子,他不明白這事有多麼邪惡,不知道這是專門針對他的。因德利卡托是個婊子養的,他就應該被抓起來槍斃。難道就不能找個正兒八經的罪名抓我嗎……也許這樣我就算進去了,也沒人敢小瞧我。」
「在他們幹什麼之前?」
「那麼你實際上……應該怎麼說來著……」
「呃,這個嘛……」他為什麼要繼續這個話題?「你剛才在看什麼,就是我進來時?」
「啊啊啊啊!比格福特,我操你老母。」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隻老瘋狗幹掉了艾德里安和帕克居然還不滿足。他們都不過是別人筐子里的工具,包括多克也是。現在他的後備廂里有二十公斤「四號中國白粉」,比格福特此時此刻顯然已把風聲放了出去,多克再一次成為了誘餌,洛杉磯九_九_藏_書警察局的聰明算盤就這樣把他和金獠牙組織用公路天橋連了起來。他必須把這些來自亞洲的麻煩玩意兒給安全地扔掉,而且要儘快。
他試著回憶了一下《明亮飄忽的愛蝴蝶》的歌詞,只聽見後面響起了悅耳的轟鳴聲,他認出了這是V8發動機經由櫻桃炸彈玻璃纖維消音器排出的尾氣聲。車上的人正是比格福特,他把車速減慢,停在多克旁邊,並把車窗搖下來。「你上來嗎?」
「我是多克!我需要你悄悄來載我一程!」
「我怎麼能確定?」
「以為是我乾的?會是我殺的文森特?我自己的搭檔?天啊,斯波特羅,你能不能不要總這樣嗑完葯以後胡亂猜疑了?」
「肯定有年頭了!」帕洛斯韋爾德王子的說話方式,對於早晨的這個時間來說,顯得有點太過聒噪。
比格福特舉起三根手指頭,就像是童子軍宣誓,不過區別是這些指頭有點,怎麼說呢,不直。「一半一半吧。」
「格倫一直都是目標,他是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他幫著搞槍的組織根本不信任他,而兄弟會那些人也把他列上了黑名單,視他為種族叛徒。」
他們坐成一排,喝著飲料,嚼著蝦條,盯著毒品。最後多克不情願地起身。「我討厭當那個壞人,不過我得把這個東西拿回去了。」
「不!你知道嗎,我操……事實上,我想干你老母。我寧願走路。」他轉過身走開了。
「他是個殺手吧。」
「太好了,因為你看上去不像任何東西。哥們,你其實是隱身的!」一段經典難忘的嗑藥幻覺就此開始,雖然癮君子們多半記不住什麼事。這裏似乎有兩個多克,一個肉眼可見,他就相當於多克的身體,另一個隱而無形,代表了他的思想。據他的了解,這兩個多克斗得很兇,而且這種不和睦已經持續很久了。更糟糕的是,這一切還伴隨著麥克·科布為《大反彈》(1969)寫的音樂,它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電影配樂。對兩個多克來說,幸運的是他們這些年來已經歷了足夠多這種意外的旅行,所以已經學會了一套有用的臆想症技巧。甚至在現如今,雖然多克會偶爾驚訝於一些惡作劇者的做法(如在看似正常的鼻吸瓶里放滿硝酸戊酯,或者某個面頰緋紅的小孩子請你咬一口用佩奧特仙人掌做的火炬冰淇淋),但他知道這種被下藥的恥辱可以幫助他,以及與他敵對的那個多克,安然渡過任何兇險的嗑藥反應。
帕克站了起來,多克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發現這位陽光大男孩的瘋狂已經非常徹底和危險。但和平日一樣,多克的這種發現總是姍姍來遲。「多克,今天準備了特別東西款待你。我們剛運到一批高純度的貨,從金三角再到你跳動的血管,這一路上還沒有哪個白人試過這東西呢。要想把誰從暗殺黑名單上永遠抹掉,還有很多更可怕的辦法。我這就出去幫你弄點來。」
他聽見門外有動靜,但卻聽不見人說話。有可能只是帕克。多克手裡拿著半邊手銬,另一邊則打開靜候著。帕克打開門,剛注意到裏面的黑暗,還沒來得及說「哦噢」,多克就已經撲了上去,用手銬一頭來回抽打著他的後腦勺,接著用掃堂腿把他撂倒在地,然後壓在他身上。多克使出渾身解數,抓住帕克的腦袋,不停地朝大理石門檻悶聲猛撞,直到血涌得到處都是,把一切都弄得滑溜溜的。
「箱子上說是電視機。」丹尼斯解釋說。
都在扮演各自的角色,
多克的心咯噔了一下,就如同大團積雪停在高高的山坡,正等待著雪崩的指令。比格福特聳了聳肩。「這個嘛……這隻是一包。還有更多的呢。留下來的足夠當證據了。」
「幹這一行的犯不著扯那些犢子。你最近混得如何?還是在幫人要債?或者當了神父?」
我肯定會想你,可是……
多克很快搞懂了狀況。他被銬著,有人拿走了他的斯密斯手槍。「我不確定,不過我屬於毫無危險性的人啊。」
突然他視線中閃過一個東西,就像是在原本荒棄的房子里看到了活物。他急忙蹲到靈車後面,拔出自己的斯密斯手槍,而前方街燈下出現的那個人正是艾德里安·普魯士。
「不,不,提托,是我!」多克因為通話效果的問題,對著話筒吼了起來。
「我當時就想解釋來著,這其實是因為我非常崇拜亞茲。」
「但這樣的話,你就算吃公糧了啊,對吧?」
「呆在那裡,不要唧唧歪歪。我去叫人。」
你繼續前行,

克羅克重新介紹了一遍自己。「我知道有人丟了東西,有人說你也許知道它在哪裡。」
【過渡段】
可是有一天,他那神秘的恩主(洛杉磯警察局)竟然要求他去幹掉自己的成員,這可讓艾德里安非常吃驚。這到底是怎麼了?他們知道他是專門搞那些政治分子的。
「你要吞的貨可是金獠牙的,哥們。這個組織深不可測,如果你還記得的話,那天夜裡就是他們在貝爾艾爾幹掉了自己的手下。」
帕克摔掉了一個盤子,上面有湯勺和裝著針管的注射器,但什麼都沒有砸破。「好的,你去死吧。」他從帕克的口袋裡找到了自己的手槍、鑰匙串、一包煙和打火機——這個吝嗇的混球竟然連這個都撒謊。多克一邊豎著耳朵聽艾德里安來沒來,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海洛因溶好,吸到針管里,然後也不管針尖里有沒有空氣,就徑直把毒品注射到帕克脖頸里,大概位於頸部動脈的地方。他把推塞一直推到底,然後把帕克銬住,以防他醒過來。他拿起自己的皮涼鞋,然後溜到外面的走廊。看上去這裏並沒有人。他點上一根帕克的薄荷煙,小心翼翼地吸著,因為擔心裏面還藏著天使粉。多克憑藉著海浪的聲音作為指引,朝著他認為是街上的方向走去。
索恩喬正在做「法庭結束陳詞」,就好像在打官司一樣。「……但是時間是誰也逃脫不了的,那時間之海,記憶與遺忘之海。那許下承諾的歲月,俱往矣,難再覓其蹤。那個地方的人們差點就要被恩賜更好的命運,但又被那些我們十分熟悉的作惡者所破壞,還被他們擄為人質,我們只能永遠生活在現在,無法抵達將來。希望我們可以信賴這艘被庇佑的船,她會駛向一個更美好的海岸,那是一片未被淹沒的利莫里亞,它從海底升起,已得到救贖。在那裡,感謝仁慈的主,有著尚不為人知的美國命運……」
在那漫天的心兒中……
「終於就剩我們倆了。」多克說。
「還什麼?」
「別為她擔心,我知道怎麼照顧她。我甚至知道如何照顧你。不過,還是有些事情我得告訴你。是關於格倫的。」
當然。多克上了車。「你的El Camino在哪裡?」
所有人都像個演員,
「在看到你那麼對帕克以後,我就不想走了。我就是要來找你的,混球。」多克蹲在最後一抹落日餘暉之下,盤算著能不能爬到靈車下面,然後對著艾德里安的腳來一槍,「也許你有時間再開一槍。不過你總得站起來露出身子開槍,這一切必須做得很漂亮才行。在你開槍的剎那我就會看見你,我會把你腦袋崩掉。」
「我沒有。」多克抗議說。
「可是,我就想去這個地方,俾格米王國!」多克不斷吼叫著。
「好,就算作為一個愛國的美國人,」艾德里安說,「我也要自願做這件事。我唯一的條件是,不要抓我坐牢。」
「沒有啊,除非你說的是胃液。」
比格福特回頭看了一下多克,然後又繼續注視著前方的高速公路。「有可能我的確知道,但我不會對你說,或者說我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你永遠無法獨自找出真相。」
「是,丹尼斯,謝謝。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和這東西呆一會……」
「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談這個。」
來了「禁止抽煙」的牌子,
「來,這個應該可以讓他冷靜下來,」接下來他發現一根針刺入了手臂,他自然而然地問了句,「這是什麼——」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醒了,幸運的是沒有昏迷太久。他躺在一個房間里,手被銬到監獄式的鐵床上。
「伊內茲?你聽上去怪怪的。」
保安開始出現在多克的視野範圍內。監督人員站在旁邊看熱鬧,有點忘乎所以。排在多克身後的顧客這下有了脫離隊伍的理由,都跑去溜達了。多克扯下麥克風,把帽子歪到一邊,擺出辛納屈的時髦造型,然後開始對著人群引吭高歌,那錄音棚般的音色居然還不算太丟人:
「那個,是我想的那種東西嗎?」
https://read.99csw.com「我給你的工作機會還沒過期呢。加入我們吧,也許你還能長點見識。你甚至可能成為奧斯卡的素材。」他們這時快到卡諾加公園的出口處了,比格福特把警笛安到了車頂。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干這事——」
多克克制住自己的衝動不要朝後看。讓比格福特做自己的事去吧。這裏離巴士車站應該只有一兩英里,多克也需要鍛煉一下了。他能聽見棕櫚樹上風吹過的聲音,也能聽見海浪有節奏的拍打。不時會有轎車從身邊駛過,估計又有人要去忙什麼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有的車上開著收音機,有的則衝著多克按喇叭,因為他是行人。不久多克就注意到馬路對面有個很漂亮的簡易浴室,是供衝浪者用的。它的門口停著一輛1959年產的卡迪拉克靈柩車,車窗搖上了,看不見裏面,根據多克的觀察,上面的鍍鉻非常貨真價實。旁邊還放著幾個死者曾經用過的長衝浪板。他於是想過去瞧個究竟。
他注意到多克低頭瞅了一眼自己腳踝上空空的槍套,於是冷笑了幾聲。多克發覺帕克腦袋上的納粹標誌也眨巴了兩下。「是,槍在這裏呢,」帕克拍了一下自己的夾克衫衣兜,「你很快就能拿回來,不過我可不敢說你還有能力使用它。現在你先別亂跑。」他離開時關上了門,鎖也死死地扣上了。
「很抱歉,我和警局隊長之間的私人恩怨太纏人了,剛好又看見你在搞這事。」

從排行榜上消失,
「你警告了他?為什麼他不閃呢?」
「你的錯,」帕克說,衝著艾德里安·普魯士,「我和……能有什麼關係啊?」他把腦袋斜對著多克。
「聽著,斯波特羅,在他們幹掉他之前,我真的警告過他。」
多克知道一種非常簡單的開手銬的辦法,這在他開始和洛杉磯警察局經常打交道以後就學會了。只要把圓珠筆上的金屬扣針掰下來就能搞定,只是他們在卸槍時連筆也拿走了。不過,多克總喜歡在褲子各個口袋裡放兩三張塑料墊片,都是那種很松的口袋,塞進去也不惹人注意。這些塑料墊片是他很久以前從一張布羅克商場的過期購物卡里割下來的,都是莎斯塔留下的東西。開鎖的原理是將塑料條片插|進手銬中,讓制動爪打開,同時封住棘輪齒,讓制動爪無法重新嚙合。
「哦,那好,他們就應該去修跑道,對吧——把那個給我——」他把桌子上的麥克風一把奪過來,就好像它已經對上了某個由俾格米人密切監視的短波頻率,他們一直在等著多克發來消息。「好的,現在聽好了!」他開始對著一支想象中的俾格米施工隊咆哮著發號施令,「是什麼東西?當然是波音飛機,矮子——你難道有問題嗎?」
「人們忘性多大啊。我就是為你們兩個牽線的月下老人啊。」
回到戈蒂塔后,他想找個地方停車,恰好經過丹尼斯的住處,那地方仍舊處處是被水浸過的石灰牆和斷裂的條板,還有電線和塑料管,就像是巨人碗裝的新式麥片湯被不小心潑到了這裏。多克知道丹尼斯正住在其中,他的冰箱、電視機和熔岩檯燈用的是從隔壁鄰居那偷來的電。這房東現在正在巴哈半島度假,要等他回來才能想辦法找保險公司討錢維修房子,在此之前這裏一切都不會改變。「嗑藥的!」多克大喊道。這是絕佳的藏匿地點。多克此時才發現自己只穿著一隻皮涼鞋。
「他們居然給發執照?」多克點了點頭。艾德里安笑了。「那是誰派你來的?你現在為誰工作呢?」
「不是的。就像斯波克先生說的那樣,再告訴我多一些吧。」
「當然,那是按照你精神錯亂的說法。我們部門現在把重點可是放在丈夫報復殺人身上,嫌疑人的名單那可是相當的長。我能載你一程嗎?」
「你對她做了什麼,帕克?」
「你很走運了,他們更喜歡用這種方式來制裁自己人。他們所從事的這種生意需要對合伙人有絕對的信任,否則一切都會變得大亂。像你這樣的局外人,可以沾到無罪推定的光。反過來,你也可以毫不猶豫地信任他們的話。」
「一直就是,不過他直到幾年前才明白這一點。」
多克坐上自己的車,兩人駛離停車場,一直開到北好萊塢光線昏暗的街上,然後迅速將那二十公斤麻煩玩意兒從多克的後備廂里轉到那輛奧茲里。多克把自己的鑰匙遞給阿道爾佛。「他們會知道這個車牌號和車的樣子,我只需要一兩個小時就夠了,你盡量拖住他們——」
要麼就是多克幻想自己殺了艾德里安(這倒是不無可能),要麼就是艾德里安只是受了點傷,已經設法從後門離開,沿路到了海灘,並穿過花圃,又來到街上。

「誰他媽在乎啊?警察幹警察,這事張嘴問都是浪費口舌。」
正在此時,克羅克用火警鈴驚醒了多克,把他帶回到這個滿是汽油味道的海灘生活里。「不是我乾的。」多克對著聽筒發起牢騷。
「好吧,忘了這事。我只是一個傻瓜老百姓,跑出來挨子彈的。」
「記憶力不好有時候能幫忙,」帕克建議說。他坐在艾德里安的老闆椅上,卷了一根比正常尺寸更長的大麻,就多克的觀察,好像用的是E-Z牌寬捲紙。帕克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遞給多克。多克想都沒想就接過來抽。多克後來才知道,原來帕克經過多年的學習,已經在波義爾高地的一所忍者學校掌握了所謂的「假吸」技巧,他可以讓自己和受害者吸同一根大麻煙,使多克麻痹大意,以為這根煙很安全,而其實裏面裝的「天使粉」足以暈翻一頭大象,這顯然是派德藥廠發明這種迷|幻|葯時的最初目的。
有個人正忙著從林肯歐陸汽車的後備廂里卸下一個二十公斤重的包裹,此人正是比格福特·伯強生。比格福特看見多克時並不驚訝。「你照顧好他們了嗎?有沒有我能——」

「開車小心點,」比格福特建議說,並拿手碰了一下那個並不存在的帽檐。他回到「英帕拉」轎車裡,轉動鑰匙,讓發動機轟鳴了好幾次,然後準備離開。「哦,我差點忘了。」
碎成兩半,
「如果你看得足夠久的話,多克,你就會懂的……你看見它開始……起變化了嗎?」
「哦,是你,多克!」
比格福特一直把車開到聖地亞哥高速公路上時才重新開口說話。「你說得對,我知道這事本來應該由我做的。」
「哇,」多克答道,「你就和鏡子里看上去一樣啊。」
就這麼簡單。他的生命好像出現了轉折。正如他後來發現的那樣,警察局希望能清除掉的惡人名單似乎是看不到頭的,秘密名片夾里裝滿了私家包工頭的名字,這些人都希望能攬到這種生意。因為聯邦方面給地方警局的撥款非常豐厚,他們對於報價也通常非常滿意。
那漫天的心兒,
「又是你,帕克?你太太怎麼樣?」
「我不明白。艾德里安肯定是警局裡最重要的寶貝之一。他們怎麼會捨得失去這個人呢?」
「嗯,我找不到電源線,哥們,不過我猜這可能是一種新型電視機,難道你不想看看?」
在艾德里安辦公室的牆上有一張裱起來的結婚照片,是很久以前在歐洲某地拍的。桌子上有塊吃了半邊的油炸麵包圈和一個紙咖啡杯,艾德里安坐在後面,默默地注視著多克。市中心悶熱渾濁的日光透過他身後的窗戶照射進來,這種光不可能來自任何穩定或者純粹的拂曉,因為那種光線模式更適合大局已定的情形,所謂的談判往往只是走個過場罷了。在這種光線下,很難看透任何人,更別提艾德里安·普魯士了。不過多克還是試了一下。
「你是我知道唯一還關心格倫命運的人。他和我,我們曾經一起在道上混,我為他挨過刀,他為我關過禁閉。後來我背叛了他,幫別人一起陷害他。我很操蛋,對嗎?不過我至少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對吧?」
事實上,艾德里安記得這個警探的名字,文森特·因德利卡托,此人不時會向他的公司借點錢——並不是那種賴賬的客戶,每次都能按時連本帶利還錢。艾德里安恰好還知道的是,帕克·比佛頓和因德利卡托很早之前就結了仇,當時帕克正好取保候審,而因德利卡托抓他的原因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罪,僅僅是關於一粒大麻種子。
「我現在方便告訴你的就是,https://read.99csw.com艾德里安這人很聰明,以至於聰明過了頭。你別逼我告訴你細節,你只要放心好了,他們會很樂意除掉此人。帕克也是如此,因為他們現在可以說終於找到了兇手,兇手雖然遭遇不測,但也算罪有應得。結案率因此也會提高一步,我們從聯邦政府那裡又能多拿不知道幾百萬的錢。城裡所有人,怎麼說呢,都會喜歡這個結局。」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比格福特,這是正常反應,對吧?我怎麼會知道你們那幫人在搞什麼鬼?你們那些人躲在藍色鐵幕下,偷偷摸摸玩一些權力遊戲,我們哪裡想得到?」
「我知道找你找得很急,不過如果你能給找一台像『獵鷹』那種車——」
「今天還有很多事呢,」艾德里安說完就出了門,「我對你們的事可一無所知哦。」
艾德里安前一個周末特意去市郊各家商場轉了一下,在家居商店裡搜羅了一堆工具,他現在就要把它們拿出來用了。不用說,受害者的陰|莖是要被特殊關照的對象。
「既然你提到這個……」艾德里安把他受雇殺人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通,以及他為什麼每次能安然無恙從警局裡出來,「我這次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殺人慾望。我的意思是,這個因德利卡托,他是客戶,也是一坨屎,不過對我來說,他無足輕重。我可以動手殺了他,但是那又如何?激|情從何而來?你懂我的意思吧?不過,如果換了一個真正對他恨之入骨的人——」
「哦,比格福特?」

「這個警探……」
至少直到現在還是如此。但這時,有個東西出現了,它也不算是憑空出現,而是來自某個邪惡無情的國度。它很高大,穿著袍子,長著碩大無比、惡氣騰騰的金色大獠牙,亮閃閃的眼睛打量著多克,這種方式既令他厭惡又似曾相識。「你可能已經猜到了,」它低聲說道,「我就是金獠牙。」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多克說,「帕克對我說,其實是他開的槍。艾德里安負責收錢坐監,然後他們又把他給放了。老規矩了。也許這些你都知道。也許你還知道其實是洛杉磯警察局內部的人買通艾德里安乾的這事。」
「等這段結束了行嗎?」
這輛奧茲轎車沒有助力方向盤,還沒開到聖地亞哥高速,多克就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西弗先生的體育課上,拚命做著俯卧撐。從好的一方面說,似乎沒有人跟著他。然而,他還是要設法解決一個有趣的問題:如何能在各方人馬都被調動起來尋找這二十公斤海洛因的下落時,安全地將它暫時藏匿一段時間?這些人可都希望把這批貨搶回來,並按規矩懲戒那個黑吃黑的傢伙。

按照帕克的解釋,艾德里安從一開始就懂得了這個道理:當人們付利息借錢時,其實買的是時間。所以,如果誰不能支付這筆手續費的話,唯一公平的解決方式就是把這些人的私人時間再討回來。這種時間貨幣更加珍貴,它包括這些人還剩下多少年的活頭。嚴重肉體傷害不僅僅意味著痛苦,它還帶走了這些人的時間。那些他們原以為屬於自己的時間現在只能花在住醫院、看大夫、物理康復之類的事情上,而且每件事耗費的時間都較常人更久,因為他們會行動不便。所以,自艾德里安入行以來,他從來乾的都是為錢殺人的買賣。
「別擔心,斯波特羅,一切都會搞定的。」
「在洛米塔的停車場?還是別了。那更像是你的地盤。現在那裡也許已經被其他人佔了吧。要不我們今天晚上在我的俱樂部見面吧?叫波托拉。」他留了一個地址,在艾利遜公園附近。
不過這就是生活,
過了一兩分鐘,多克發現,這些包裹毒品的塑料膜開始出現了微小的色彩和光線變化。他坐在丹尼斯旁邊,兩人輪流抽著大麻,眼睛盯著這批貨一動不動。這時珍德/阿什莉出現了,她拿著一個特大保溫瓶,裏面裝滿鮮橙汁,還帶來了些紙杯和一袋「奇多脆」蝦條。
「當你不再具有危險性以後。」
多克繼續往前走。太陽剛剛落下,在世界盡頭的上方還殘留著一抹詭譎的晚霞。他步行時,發現這一帶的灰墁小別墅和海灘小屋愈發感覺眼熟,過了一會他終於想起來,原來這是古莫馬克斯道。根據佩妮給他看的那些檔案,艾德里安的房子就在這裏,而比格福特的搭檔也是在這裏被射殺的。主動脈血管一頭連著衝動的情緒,一頭連著那已被遺忘的過往,它兩個方向都是上坡路,不管這多麼不符合幾何老師在課堂上的講法。在搭檔死後,說不定比格福特曾無數次來到這裏呢,他那時的心情該多麼激動而又無助呢?
「伊內茲,我和你發過多少遍誓了,這不是一匹馬的名字,也不是賭馬莊家的電話號,這隻是個雞尾酒女招待——」
現在我獨自飛行,
「這是你和那個誰之間的事情,哥們。也許是你搭檔的鬼魂。」
「你看這樣如何,我們先起訴你,然後你提出抗訴,最後在開庭前我們就把你放了?」
「哦。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搞的?
他們看了一眼艾德里安,又看了看客戶,然後又相互看了一下,聳了聳肩,便開始幹活。他們的原則是「不該問的不問」。當他們拿到錢並離開以後,就輪到艾德里安上陣了。
「因為聯邦經費。我們的經費由每年的破案率來決定。這個規矩是,我們破的案子越多,我們的日子就越好過。」艾德里安當時肯定顯得有點不太自在,所以警察又補了句,「我們可以保證——對你沒有任何不良後果,無論是法律上還是別的方面。」

「在修呢,需要換個圈子。這是恰斯提提的。」
「是的……那麼,也許你可以甩給我一點小費啥的吧?這些案子我是有功的,對吧?帕克還算不錯,告訴我那天在少女星球按摩院的動亂其實是為殺格倫·夏洛克打掩護。他說其實根本不是針對米奇。你知道這事嗎?當然你知道。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別急,普先生,」帕克答道,「這種案子就是在錯誤的時間碰見了錯誤的警察。文森特·因德利卡托是我在警局裡最他媽痛恨的人,他也同樣恨死我了,所以他不會放過我的。」
「感覺像是。」
「在職場上,」他的接頭人解釋說,「總是有一些規矩。人和人必須有信任。所有事情都依靠這一點。這是容不得討價還價的。」
「比格福特,我操,你設陷阱害我。這是怎麼回事,你難道沒有膽量自己做嗎?」
「我正打算問你來著。」
「這個嘛,也許不對,斯波特羅。有些事情是會輪迴的,但它絕不會停留在原地,你發現了嗎?就像是轉盤上的唱片,你只需要在凹槽上移動一格,整個宇宙就會截然不同,放出不同的歌曲來。」
「這是他做過的頭一遭光明正大的事。這個傻瓜說,『保護米奇是我的職責』。事實上,你和格倫都屬於同一類型的傻瓜。」
「等我們看看會發生什麼。」珍德補充說。
「哦。好吧。謝謝你澄清了這一點,獠牙先生。」
「你手邊有沒有飛行地圖冊?查一下,P打頭的,俾格米王國。」
「咬?用這些牙齒,」它猙獰地笑了一下,「刺進他脖子里?對。」
「是你吧,艾德里安?」
「也許十一點晚新聞會報道的,混球。」
「幹掉一個條子?這事我就不懂了。你該怎麼說來著,是不是有點神奇?除非我這裏搞誤會了……」
「這麼說吧,他破壞了規矩。」
當艾德里安的工作結束以後,他將被肢解的屍體收起來,開車帶到數英里之外在建的高速公路上,然後把它扔到將要澆灌混凝土的橋柱模具里。艾德里安的朋友們認識一個水泥攪拌機操作員,此人拿了筆豐厚的酬勞,幫助把遺體封在裏面,使之成為垂直的墓穴,裏面立著一尊肉眼看不到的雕像。權力機關當然不希望去紀念這人,而是巴不得他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直到今天,艾德里安在高速公路上開車時,還是會禁不住想知道,他眼前這些橋柱裏面究竟有多少藏著屍體。「這賦予,」他高興地評價說,「『社區棟樑』以新的意義。」
「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比格福特把車載收音機打開,正好對準了某個輕音樂頻道——也許調台旋鈕被焊死了。播的是格倫·坎普貝爾的作品串燒。比格福特滿腦子想的還是古莫馬克斯道。「文森特是從紐約過來的,你知道嗎,我花了一周時間才聽懂他說的話,並不是因為有口音,而是那種說話節奏。然後我也開始用那種方式說話,於是所有人都聽不懂我了。我現在還總是問自己,那天我是不是能為他爭取一些時間?不過他總是動作那麼迅速。我們來古莫馬克斯道,因為他說自己接到了線報。還沒等我把車停好,他就已經衝出車門,進到屋裡。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呼叫增援時聽到了槍響。我一度只是在那裡傻乎乎地喊叫,文森特,你在那裡嗎?是的,他在裏面,但人卻死了。可憐的傢伙,他遲早是要遭遇不測的。儘管他們搞得很瘋狂,但我在他之前和之後再也找不到當時的那種安全感。很難和外面的人解釋這個,不過我真的……真的虧欠他很多。」
「當了聯邦政府的姦細嗎?或者類似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