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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二十

「司法部的人似乎停下來了,不過海岸警衛隊還在追擊。」
「見過一兩次吧,」多克覺得告訴媽媽也無妨,「她現在搬回到海灘來住了。」
「他們要收拾家當然後搬到博伊西嗎?」
「是的,是的,那是嬉皮士瞎編的。」這些人,哥們,他們啥也不知道。「你救了自己的命,科伊。現在你就得好好過下去。」他掛了電話。
「挺有意思,你聽上去總像是她最忠實的粉絲。」
「真的,有時我也不記得做沒做什麼事了,所以我得問一下。這太令人尷尬了。」
「我猜你女兒也玩得很開心。」
他們在船後跟著。很快,雷達上出現了兩個綠色的光點,每次掃波時都會靠近一步。索恩喬拿起無線電,裏面的播報聲就像是戈蒂塔海灘某個酒吧每天夜裡發出的動靜。
「不是,她還會和孩子留在這裏。還有房子。」
「我只是想——」
「我打噴嚏了嗎?」
「哦,你也許應該穿斯佩里帆船鞋,可別穿那一隻皮涼鞋了。」
「請您留意將來的信件,我們還將特別邀請您參加新『天命』酒吧賭場的盛大開業典禮,我們對原址進行了完全不同的重新設計,將在1972年春天開張。我們期待您的再次光臨。謝謝您一如既往地支持『天命』。
「我們有個消息要公布,多克。」皮圖尼亞說。「孕事。」迪茲說。
「我應該打電話叫防暴隊來嗎?」
「嘿,方舟怎麼樣?那也是艘船,對吧?」
「他剛進來,來,和他說說話。我們愛你。」
「兄弟,你好。」迪茲慢慢伸出一隻手,手指上全是貝斯手才有的老繭。還沒等多克緩過神,兩人就開始了一次複雜的握手寒暄,其中包括談越南的事,提到了很多州立監獄,還講到了一些兄弟會組織把每周開會時間貼在城市郊區。
「那些聯邦的人現在在哪呢?」
「好吧,」索恩喬眨了眨眼,「也許,假如你為洛杉磯做一份海運保險,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把它想象成一艘船……」
他們向南開去。霧靄中顯露出來的是戈蒂塔海灘,在咸濕的海風中散落飄遠,搖搖欲墜的城市全是一種風雨侵蝕的顏色,就像某個偏僻的五金店裡快要剝落的油漆。還有那一直通往杜恩克雷斯特的山坡,多克經常會懷念此處,尤其是在放縱無度后的夜晚以後,覺得這山很陡,人們遲早會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翻山出城;可現在從遠處眺望它,又覺得出奇的平坦,幾乎就像不存在一樣。
「好吧,那也比你強。」多克總是能聽出來她什麼時候是有意要佔上風,「我希望你已經擺脫那些麻煩了。」
「還有海岸警衛隊。」索恩喬用望遠鏡看了一會帆船,「它現在也看見我們了。開得很快……是的。有煙。它轉成柴油動力了。喔,這個我們可追不上了。」
公主電話響了,是后普·哈林根打來的。「上帝保佑你,多克。」
第二天早上火警鈴響了,是索恩喬。「我想你也許會對這個感興趣。我得到線報,『金獠牙』昨天晚上在聖佩德羅靠岸了,整個晚上都有人在船上忙碌。這次看來停航時間會很短。聯邦的人正在盯梢和攔截情報。律師所的小汽艇就在船塢上停著,假如你開得快的話,你趕過來還來得及。」
在終端島海岸警衛隊基地,索恩喬得去辦公室處理一些表格,併為這艘舷內外汽艇安排夜間泊位。然後,他和多克搭便船去好萊塢,同行的是一幫上岸度短假期的水手。兩人從碼頭上了岸,在麗路斯酒館剛好看見下班的莫西。「還沒來得及把殭屍龍舌蘭喝完呢。」索恩喬想。
「哥們,她是……」他陷入了沉默。多克能聽見他的呼吸。「你知道印第安人說的嗎?你救了我的命,現在你就得——」
「感覺如何?」
伊爾米娜從長長的電話線里穿過來,掐住他的臉頰然後來回晃了一兩下。「你真好啊!你想要什麼都行,拉里。」
「是的,就像是秀蘭·鄧波兒和喬治·墨菲。」在大家還來不及攔住他時,索恩喬開始唱起了《我們應該在一起》,這是選自《百老匯小姐》(1938)。事實上,他唱的是那個鬈髮小寶寶的聲線。他站起來,彷彿要準備跳踢踏舞,不過多克緊張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九-九-藏-書
「哦,我們將來就知道了。」
「事實上,假如你去看一眼那個儲物櫃……他們甚至還買了迴音測深儀,這樣就可以追蹤魚群了。」索恩喬把這個設備打開,注視著它的顯示屏。過了一會,他開始嘀咕起來,然後拿來航海圖。「這裡有情況,多克……按照這個,你看——這海底都是幾百米深,下面不應該有什麼的。可是這個迴音探測儀——除非這個電子設備出了故障——」
「現在你很可能有心情慶祝一下,」多克說,「不過我要去辦公室看看。已經好久沒去了。」
他們繞過帕洛斯韋爾德海岬,在遠遠的地方,從聖佩德羅的方向駛來了一艘帆船,它的支索帆和三角帆全都打開了,就像盛開的立體玫瑰。索恩喬的臉上露出了那種愛之不得的純潔表情。
「只有這個瘋子覺得不好,」皮圖尼亞說,「他覺得現在必須接我上下班了。我就需要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專職司機嗎?把你墨鏡拿下來,親愛的,讓大家看看你轉動著的漂亮眼珠子?」
「他從來都不肯放過這個話題,」伊爾米娜說,「你還記得我們的朋友奧利歐嗎?她教初中的。她有天沒收了一些大麻,我們就打算試一試。」
「我為《汽船航線》和《頭髮球》吹了一些長獨奏,還吹了幾個曲子向迪克·戴爾致敬。」
「當然不會,」利奧嚷道,「我們可不是什麼癮君子。」
見鬼,這個就算是癮君子的直覺吧。「你不會剛好也為她承保了吧,索恩喬?」
「就是索梯雷格常常講的那次大災難,一直要追溯到利莫里亞沉入太平洋的時候。上面有些人逃了出來,而且據說逃到了這裏避難。這不就相當於把加利福尼亞當成了一座方舟嗎?」
「我們下個周末要去夏威夷。」
他們現在能看見帆船上放下來了兩個(應該是三個)黑色狹長的東西,似乎在海面上盤旋了一會,然後疾馳而去,短促的引擎聲甚至蓋過了那驚濤駭浪。「香煙快艇,」索恩喬大聲說道,「五百馬力,也許有一千,這沒差別,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去追趕他們了。」
「太好了。」
「不介意我現在回去吧?」多克說,「我想你們法律事務所不會在船上配漁具吧。」
「我只是希望當你結婚時,你的頭腦會比吉爾當時清醒一些。」
「這是一個遲早要發生的集團訴訟,」索恩喬辯解道,「假如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做的。想想可能發生的後果吧。城裡所有的製片廠都有危險。華納公司!如果你能找到足夠多的挑剔觀眾不喜歡讓拉斯羅和伊爾莎一起坐上飛機怎麼辦?或者假如他們想讓米爾德里德像原著結局一樣最後殺死維達怎麼辦?而且——」https://read.99csw.com
「他們多虧了有你們,媽。」
「我不知道你也是秀蘭·鄧波兒的粉絲呢,史密拉克思,」C.C.隔著眾人大聲說道,幸運的是,此時當事人不像下班時那麼多,「等你和客戶談完了,過來一下。我想和你談談那個米高梅的點子。」
多克記起了他的夢。「你們坐船去嗎?」

「他們棄船而逃了。」索恩喬在晦暗喧囂的大海上喊道。
伊爾米娜一個勁對他講最近發生的新聞。「吉爾羅伊又升職了。他現在是地區經理,他們要派他去博伊西。」
「我很快會找你的。」多克儘可能小心謹慎地拍了拍索恩喬的肩膀,然後離開了麗路斯酒館。
這個海浪——假如真的是海浪的話——已經變成了劈開白天與黑夜的怒吼。帶著腐蝕性的鹽水拍打到他們身上,飛濺進他們眼裡。索恩喬把引擎關小,喊道:「我操,這是咋了?」
多克煮了咖啡,然後打開電視機。還在演《夏威夷特勤組》。他等到劇終字幕出來,看到那個大獨木舟的畫面,想到利奧應該會喜歡,於是就給在聖華金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
此人確實是讓人生畏的C.C.查菲爾德的真身。而且,他正意味深長地瞄著索恩喬這邊。索恩喬停下了歌唱,沖他揮了揮手。
似乎有人給她和阿米希斯特後台通行證,讓她們昨晚可以去看在威爾·羅傑斯公園舉行的盛大衝浪搖滾音樂聚會。
「見鬼,哥們,真可惜。」
「她覺得你在販賣大麻,她也想買一點,不過她不好意思開口。」
「坐卡胡娜航空公司的飛機。科伊已經搞到機票了。」
索恩喬拿著一支黃色油脂鉛筆在雷達屏幕上追蹤它的航線。「他們要麼就是要自殺,要麼就是船長在胡作非為,很難說是哪一種——為什麼他們不回頭?」
「就像蓋里甘?那麼你就是……等等……你就是『船長』了?」
「吉爾找的媳婦真是不本分啊。她根本離不了保齡球道,還出去和墨西哥人跳舞,有些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當然,我們很樂意帶帶外孫,可是他們也需要媽媽啊,你說對吧?」
「你得當大副。」
「當然。你們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多克上了樓。「記住要關燈和鎖門!」塗伯賽德醫生喊道。
「我知道——我必須冷靜下來,我們可不能把這事搞砸了。一年零一天之內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各路人馬都要粉墨登場,有重複保險、單獨海損索賠,有前任女友,誰知道還會有些什麼。不過現行法律上海運保險還有這麼一條,允許船的所有權歸保險商所有……」
「這就像原罪嗎?」多克問道。
「所以……你們現在……」
多克突然有一種傷感的衝動,於是抱了索恩喬一下。同往常一樣,索恩喬往後躲。「對不起,希望這次能成功,哥們。那艘船和你真的是天生一對。」
「『啤酒』?真的嗎,多克?他們現在這麼厲害了?是不是要變成『帆板』接班人了?」
這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多克開始在腦子裡數這些聲音的間隔頻率。除非他太緊張以至於數得太快,這間隔大約是三十秒,通常情況下(眼前可不是通常情況)這意味著海浪的高度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多英尺。此時,這艘小船開始在浪濤里打轉,這個浪濤也越來越明顯。日光也變得不同尋常,彷彿頭頂的空氣開始因為某種未知天氣而變得濃厚。即使用望遠鏡也很難看見帆船了。
「哦,不錯的避難所。很漂亮,很穩固,是筆很好的不動產。」
短暫的沉默。「回憶一下,」她說,「是不是你把那幾張通行證塞到了我院子門口?」
「我希望還能剩點大麻煙,結果這兩人全給抽完了。」
「我絕不會忘。」多克回答。這都是老一套了。
「這可要點膽量。」
「有狀況。」索恩喬說。
「好的。」
他回來時,發現廚房門下面塞著一個信封,是法利留下的,裏面有在峽景地產大暴動中拍的照片放大版。有那個殺死格倫的槍手的特寫鏡頭,但沒一張是清楚的。此人可能是戴著聖誕款滑雪帽的阿瑟·奎多,也可能是任何人。多克拿出自己的放大鏡,開始逐一觀察每張圖像,結果所有畫面都變成了一個個小色點。這就像是說,無論發生了什麼,它都到達了某種極限。就像找到了無人看管的通往過去的大門,它並未禁止入內,因為根本用不著。最終,在回溯真相的過程中,得到的東西就是這種閃著光的懷疑碎片,就像索恩喬的同事們在海事保險中常說的那個詞——「固有缺陷」https://read.99csw•com
「你沒事吧,多克?」
「也許她需要暫時離開電影圈,媽。」
誠摯地,法比安·P.法左,天命公司首席運營官。」
很快,他們就看見海岸警衛隊小型武裝快艇的屁股(或者用索恩喬的話說,「鴨尾艄」),全速追著「金獠牙」過去了。不久,司法部的船隻也趕上了索恩喬和多克。年輕律師們戴著有趣的帽子,揮舞著啤酒罐,嘴裏喊著些什麼。多克看見至少有五六個小妞穿著比基尼,在船頭船尾跑來跑去。KHJ電台的音量被放到最大聲,播的是「雷鳴合唱團」那首革命聖歌《即將來到》,很多司法部的乘客和客人都跟著哼唱,而且分明是一副真誠的表情——不過,多克懷疑,假如革命真的來到,有多少人能真正認識到這是革命,並且上去問聲好。
「就是你無法避免的,」索恩喬說,「這種東西,在海運保險上是不予賠付的。它通常適用於貨物——比如雞蛋碎了——但有時也適用於承運船隻。比方說,為什麼艙底必須抽空呢?」
「盡量不要託運太多行李。」
「你表弟斯科特下個周末要過來,」伊爾米娜說,「假如你能弄到點,他說他會很樂意幫忙捎一下。」
「我在這個高樂氏瓶子里是幹什麼來著?」
「你的意思是,來得及阻止你做傻事嗎?」
「他回來了,多克,他真的活著回來了。我現在已經出現24個小時的幻覺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多克正要去船尾嘔吐,不過還是決定再等等。索恩喬焦急不安地指著船頭左側。那邊看不見礁石,看不見海岸線,四周全是開闊的洋麵,但他們現在所看見的一切,卻已經讓瓦胡島景象最壯觀的北岸巨浪變得和八月的聖莫尼卡一樣不值一提。多克算了一下,從西北方向他們席捲來的這波海浪從浪尖到波谷有三十英尺,也許甚至是三十五英尺——它捲起的滔天巨浪在太陽下熠熠生輝,不斷發出轟鳴巨響。
「可憐,」多克同情地說道,「聽上去好像是你想買啊,爸爸。」
「哇,我錯過了嗎?我表弟的樂隊,『啤酒』?他們應該為『帆板』樂隊做開場演出的。」
「事實上,」利奧說,「我們倆都有點想……」
「我們沒做什麼事。」
多克突然想,這就像是時間機器,他看到的其實是初出茅廬的比格福特·伯強生,剛剛在戈蒂塔當上新警察。比格福特當時特別討厭這裏,總是等不及要離開。「這地方從一開始就被詛咒了,」他告訴所有願聽他講這番話的人,「很久以前印第安人住在這裏,他們非常熱衷於毒品,抽著托羅阿奇,其實就是曼陀羅,這給他們帶來幻覺,讓他們以為自己進入了另一種現實——你想想吧,這和我們今天的嬉皮怪胎們沒啥區別。他們的墳墓就是通往精神世界的神聖通道,容不得褻瀆。戈蒂塔海灘就是建在這樣的墳墓上。」
「你的夢中之船正要把我們引到什麼地方去。」多克喊道,但並不是因為驚慌。
「也許這是命,拉里。」
「那個小鬼現在過得怎麼樣?」
是光線的緣故嗎?是不是應該派個人去報告教皇,說這裏出現了奇迹事件,竟然有律師臉紅了?read•99csw•com「假如涉及起訴,我就會參与進來的,」索恩喬承認道,「雖然更可能的一種情形是,你那些齷齪的百萬富翁朋友們在拍賣會上就把她搶走了。」
交通狀況還算可以,多克在麗路斯酒館找到了索恩喬,他正在喝殭屍龍舌蘭,不過多克還來不及為自己點上一杯,就聽見吧台後面的電話響了。「找你的,親愛的。」酒保莫西把電話遞給索恩喬,他點了一下頭,接著又點了第二下,突然將20美元鈔票扔在吧台,然後以多克從未見過的速度快速跑出了門。
「哦。難道……我出聲了嗎?」

多克之前只有一次見過「受護」號滿帆的樣子,那還是維伊和索梯雷格給他下藥后出現幻覺的時候。現在的他還算是清醒,發現這艘船居然和《海狼》(1941)里的那艘帆船很像。約翰·加菲爾德就在那艘船上遇到了襲擊。事實上,打倒他的人是愛德華·G·羅賓遜,當時還說道:「是的!我就是海狼,你懂了?我就是這艘船的主人,是我發號施令……因為沒有人敢在海狼上亂來,你懂了——」
「不可能是科爾特斯海礁,」索恩喬瞅了一眼自己的航海圖,「我們沒到這麼遠。但這附近也沒有什麼別的啊。見鬼,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還在睡覺呢。我覺得她和父親分開太久了,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認科伊。不過在音樂會上,科伊拿起中音薩克斯,把麥克風從架子上取下來,把它放到薩克斯喇叭那兒,然後開始吹奏,她一直會念叨這一幕呢。她很喜歡。他靠這就得了很多加分呢。」
在他們前面的某個地方現在傳來有節奏的低鳴聲,假如在陸地的話,會很容易將之當成是海浪。不過在茫茫大海上,海浪是不會發出這種聲音的。
「噢,我們在看一個肥皂劇,叫《另一個世界》,只是不知怎麼搞的,我們認不得裏面的角色了,儘管我們曾經每天都追著看,我的意思是,這還是愛麗絲、雷切爾,還是那個我從《避暑地》(1959)開始就不再信任的阿達,所有人都沒變,他們臉都是相同的,只是他們所談論的一切意義都變得不同了。在此期間,我看電視機的顏色時也覺得有點問題,奧利歐這時拿來一些巧克力曲奇,我們就開始吃,而且停不下來了。接下來我們就發現《另一個世界》變成了電視知識競賽,然後你爸爸就進來了。」
「我不知道,我總是想對維爾尼克斯寬容一點,因為她經歷的第一個丈夫。」
「沒。我表弟斯科特要氣瘋了。我只是忘記了。聽說你表現很帥。」
在塗伯賽德醫生的能量商店裡,這時客人已漸漸少了。皮圖尼亞今天很迷人,穿著淡紫紅的衣服,正在和一個戴著黑色環形墨鏡的長發老紳士親熱地竊竊私語。「哦,多克,我想你還沒見過我的丈夫吧?這是迪茲。親愛的,這是多克,我和你提過的。」
塗伯賽德醫生從後面的辦公室走出來加入了他們,遞給皮圖尼亞一大瓶處方葯。「假如你真的要繼續搞那個素食減肥,」他停下來搖了搖瓶子里的藥丸,「那麼你就需要一些補品,皮吞-亞。」
「利奧,得了吧,我發誓——」電話那頭傳來了重擊和混戰的聲音。
「我是認真的。」

「你在看什麼?」索恩喬說。
「方舟保險?」
與此同時,海岸警衛隊正在帆船上開登船派對,他們把帆收下,將浮錨拉索和風暴固定錨鏈取出來,好讓它的船頭對著風,打開導航燈和拖航燈。根據無線電通話的消息,海上拖船已經在路上了。
多克在昏暗的大海光線下看著帆船。她在波濤中時隱時現。也許是能見度的問題,不過她看上去像是突然變老了很多,像是飽經滄桑,更像是他那天早上夢裡見到的樣子。在夢中,科伊和他的家人正是乘著「受護」號去往了安全之境。
「哦。」多克說。
根據自己周六晚上看恐怖電影獲得的知識,多克曉得在印第安人墳墓上建房會帶來最可怕的孽報,不過那些開發商可不管這些,他們read.99csw•com本來就是邪惡之徒,只要建房的地方是平地,而且交通方便,那麼他們就去建了。多克估計米奇·烏爾夫曼很可能不止一次干過這種褻瀆神靈的事,結果招來了一次次詛咒,降臨於他那本已可憐不堪的靈魂之上。
這些印第安的鬼魂很難看見,也很難抓住。你疲憊不堪地一路追蹤,也許只是想去道個歉,但是他們飛得就像風一樣,等待最合適的時機……
從索恩喬的老式雙筒望遠鏡里,他看到了一個加州公路巡邏隊的摩托騎警正沿著海灘追一個長頭髮的小孩,兩人在那些希望能曬點中午日頭的人群中穿梭。這個警察是全套摩托裝備——靴子、頭盔、制服——還帶著各種武器,而小孩只是光著腳,衣服穿得很單薄,但對周圍環境熟悉得很。他逃跑時就像一隻瞪羚,而警察只是笨笨地跑在後面,在沙地里費力地移動。
「你加入的時候他們就這樣對你說的——你必須衝出去,但不一定非得回來。」
他們都知道。這就是羅恩戴爾來的「聖人」弗利普所經歷過的神秘大浪,老人們管這個叫「死亡門檻」。而帆船正朝著這個大浪駛去。
「是的,但是假如我們不來的話,事情的真相就由政府說了算了,這艘老船的艉板肯定也保不住了。」
「你有沒有和那個漂亮的莎斯塔·菲·赫本華茲經常見面?」
「斯科特會很高興聽到這話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聽。科伊演奏了嗎?」
「我想你老闆在那邊嗎?」
「你不會真說了吧?」多克說。
「不要在帶孩子的時候整這個,行嗎?」
門檻另一頭散落了一堆郵件,大部分是外送披薩的菜單,不過有一個華麗的燙金信封引起了多克的注意。他認出了這是北拉斯維加斯那個「天命」酒吧賭場的仿阿拉伯字體。
他剛打開信封,就看見了一張一萬美元的支票。支票不像假的。「經過詳細評估,」附函上說,「此間我們諮詢了法律、心理和宗教界最好的(難免也是最貴的)專家,最終認定邁克爾·扎查理·烏爾夫曼的確被非自願地綁架過。而且就像附近51區的外星人一樣,我們無法通過普通司法渠道對綁架者加以調查。隨信附上的支票數額代表了我們100比1的賠率,雖然在南部其他幾家賭場可能還會提供比這高得多的贏率。『運氣不好啊,賭場豪客!』
「哦,那個坐牢的。他倒是她合適的類型。她自己怎麼沒關進蒂哈查皮的牢里?這我倒是奇了怪了。」
「沒有啊,什麼通行證?」
「我住的地方。」
電話那邊傳來了長久的接吻聲,時間一長就讓人聽著很惱火。科伊最後說了話:「我正式從所有人的工資單上除名了,哥們。伯克·斯托奇親自打電話告訴我的。你昨天晚上去音樂會了嗎?」
「就像是聖安德列斯斷層,」多克突然想起了,「耗子住在棕櫚樹上。」
等到多克追上他的時候,索恩喬已經到了碼頭,正要解開纜繩,開一艘玻璃纖維小汽艇出發,這船屬於「哈代-格里德利&加菲爾德」律師事務所,用的是舷內外汽油機驅動。剛等多克趔趔趄趄上了船,索恩喬就發動了引擎,在一陣藍色尾氣中離開了停泊處。
利奧已經拿起分機聽了一會兒了。「我們直說吧。」
今天,這片海域的浪非常好。離岸的風力減弱了很多,有些衝浪手也出海了,他們排成一排等待,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在多克眼裡,這情景就像是地球另一頭的復活節島
「索恩喬,你聽見什麼了?」
「不用。至少他們把引擎關了。我們只需要祈禱它不會撞到海面下的什麼地方。」在兩波海浪的間隙,他解釋說,假如它還能被拖回岸,放到安全地方託管,假如船主在一年零一天之內不來認領,它就正式成為無主船。那麼這艘船的歸屬就會變成各種海事法要解決的問題,這個多克就聽不懂了。
多克很快給她做了個透視掃描,臉上浮現出了傻笑。「哇,你知道嗎,我還以為房間里的光暈是我嗑藥后的幻覺重現呢。恭喜你們啊,這事太好了。」
「你司法部的兄弟來了?」多克猜道。
「幸虧我們來了。」索恩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