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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二章 丹東:他的肖像已經畫好(1791)

第四部分

第二章 丹東:他的肖像已經畫好(1791)

「我討厭所有的戰爭。」他強作笑容道。「我討厭所有的沒有必要的暴力。我討厭爭吵,甚至人們之間的不同看法,不過,我知道,我註定了要忍耐。」他做了個小小的手勢,彷彿要把所有的爭論拋擲在一邊似的。「告訴我,喬治-雅克——我說的話像是沒有道理嗎?」
「這些來自波爾多的人,他們對他們自己的看法倒是很好。我想知道他們的動機,僅此而已。」然後,他開始談起拉扎爾·卡爾諾,一位他熟悉多年的軍事人員,此人現在是名代表。卡爾諾是我聽到他表揚的第一個戰士,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個。「還有庫頌,」他說,「你遇見過他嗎?」
「實際上。有可能。因此我們必須加強我們自己的立場去反對他們。」
「要是我們能夠贏得這場戰爭,你會贊成開戰嗎?」
可是……他在心裏感覺到了什麼了,然後他就坐下,在腦子裡琢磨其中的邏輯。然後他說理性第一,之後我們都相信他的話。
「胡說,」我說,「那是因為害怕他可能會把你情況給抖摟出來。」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過去沒指望有人證明。我們略微就他的阿拉斯之行閑聊了一時半會兒。他告訴我有關他姐姐夏洛特的情況,她是他在公開場合最為熱心的支持者,但是,在私下場合,她卻令他感到心煩。這是頭一回他跟我談起他的私生活。我對他的全部了解都是來自我從卡米爾那裡獲悉的情況。我覺得,當他回來發現巴黎全是新人在管理事務的時候,他把我看成是他的老戰友了。我安慰自己,他已經原諒了我,他與阿黛樂解除定親之約的那個時候,我曾取笑過他。
「這樣也許會使某些人得益,」我說。
為了消除一切殘留的幻想,他發表意見說,羅伯斯庇爾房間的窗帘是用夫人的舊裙子做的,因為這些窗帘正是她原本要為自己個人打扮而挑選的可怕的衣料。卡米爾就像這樣連續好幾天不停地說啊說啊,想要從他身上聽出什麼名堂是不可能的。
「不,你說的話有邏輯……只是……」我沒有辦法想得出,該怎麼來結束我的句子。
「你什麼時候再回家?」安妮·瑪德琳問她哥哥。
我的確在杜普萊家中拜訪了他,但是我首先讓卡米爾去偵察了一下。當他身處險境時,這位木匠師傅已經把他藏好,我們都認為一旦情況正常,等等等等——可他還是留在了那裡。
「她的孩子?天哪,不是我的。」
他們確實計劃要開銷很多錢,他和露西爾——雖然,和大多數愛國者們一樣,他們雇有少數用人,但是沒有馬車,免得遭受大眾譴責。(我有一輛馬車,我擔心,我把個人的舒適凌駕于大眾的讚譽之上了。)可是大家的錢都花到哪裡去了呢?他們娛樂,卡米爾賭博,洛洛特把錢花在女人花錢要買的東西上。可是,不管怎麼說,卡米爾的冒險行為與其說是因為現金匱乏所致,不如說是因為需要一個新領域來做自我推銷。
一月,我就任檢察官之職。
我為我自己感到失望,同樣也為我的朋友們感到失望。他們一直在為我賣命啊——卡米爾,當然,特別是法布爾——眼下,我成了唯一讓那個天才衝垮我們時代的渠道了。可憐的法布爾啊:不過他還有用場,照他的方式來看,他蠻能幹的。獻身於丹東的進步事業,他身上的這個特點我更喜歡,勝過其他所有人。
「不過你沒讓他們嚇到。丹東,我非常尊敬你。」
「不完全是那樣。」

「丹東,戰爭將是災難性的,是嗎?」
「我們本以為費用在巴黎一定非常高昂。我們本以為你在這個國家一定是個頂級律師。」
不過,我從來沒有聲稱過我無法實現這一願望。

對這個殘酷的結論,我感到驚奇:不是我以前沒有得出過這個結論,而是羅伯斯庇爾竟然會得出這個結論,思想純潔、動機高尚的羅伯斯庇爾啊。
假如你覺得同情我,那麼就把德·耶爾威爾的清理看作是個巧合吧。如果不是,那就安慰你自己吧,我的朋友雷讓德勒最近得到一大筆錢,人家要他割斷我的喉嚨。但是,他把此事告訴了我;顯而易見,在拒絕一筆豐厚的現金待遇的時候,他是相中了某個長期的好處。
當然,我不清楚裴迪昂是靠王室領取工資,這僅僅是有可能。這些日子里,有誰會去跟蹤記錄呢?他堅信,在從瓦恩尼斯回程的途中,國王的姐姐愛上了他。為此,他已經使自己變得滑稽好笑了。臉上沒有任何怪異表情的羅伯斯庇爾沒有彙報他的情況,我感到驚訝。順便說一下,新的流行口號是:「要麼裴迪昂,要麼是死亡!」卡米爾在雅各賓派俱樂部大聲發表評論說,「不大算得上是個良好選擇」,結果換來的是幾張奇醜無比的臉。
我沒能被選入新國民大會這件事令我感到失望。出現這樣的情況——原諒我吧,如果我的口氣聽起來像是羅伯斯庇爾的口氣——是因為反對我的人數多;因為我們沒有修改限制性質的選舉權利。如果我從街頭百姓那裡尋求授權,我可以當國王,如果我要當的話。
卡米爾: 為什麼不?
我看看他的書。讓-雅克·盧梭的書擺了有一碼長;很少有別的作者。西塞羅、塔希特斯,還有常見的:都已經翻舊了。我在心裏納悶——如果我們與英國開戰,我非要把我的莎士比亞的書、我的亞當·斯密的書藏起來嗎?我猜想,羅伯斯庇爾讀不懂現代語言,只讀得懂他自己的語言,這似乎是個遺憾。順便說一說,卡米爾覺得現代語言他不屑一顧;他在研究希伯來語,正在找人教他梵語呢。
卡米爾發出貴族才有的埋怨聲。「維克多瓦,她和傢具不容易區分開。她從不開口——」
「我們一半的官員,甚至不止,已經移居到國外。如果我們打仗,只好由農民拿著叉草的叉子去打仗。如果我們能夠承受開支,要麼就是串叉。」
「你是個傻瓜?還是,我是個傻瓜呢?」
卡米爾: 哦,你一直在吊他的胃口。你讓他吻了嗎?
「右翼分子妄圖把我當成一個瘋子向世人展示。他們證明要使我成為這麼一個人。」
「哦,國家現狀——」
露西爾: 沒有。九九藏書
毫無疑問,我以後還要再跟你說說有關情況的。

「我該怕什麼呢?」
關於拉法葉特(我很抱歉,我還沒法習慣於叫他莫迪埃。)離開首都這件事,我感到有些高興,但是為時過早。要是他出走國外,我個人會下令燃放三天的煙花,會在我們河流的這一邊自由地做|愛;然而此人現在跟我們的敵人站在一道,一旦我們遇上戰爭,在六個月或者九個月之後即將爆發的戰爭,我們又將把他變成民族英雄。
不過,我覺得你不想知道有關我們的新餐桌的情況——不過,你想知道誰在新國民大會任職。律師,自然是。像我本人一樣的有產人士。右邊,是拉法葉特的支持者;中間,是沒有立場的特別多的一批人。左邊呢,這才是眼下讓我們關注的事。我的好朋友埃羅·德·塞謝爾是名代表,我們有些被科德利埃俱樂部新招入的人員。布利索是那些被選為巴黎代表當中的一員,他的很多朋友們好像可能有資格獲得大眾的關注。
「有個小女兒,伊麗莎白——他們叫她巴蓓特——她還可以忍受,假如你喜歡愚蠢的姑娘。然後,還有最大的那個姑娘——我找不到詞兒來形容她。」
「如果你處於這種情緒中,這並不讓人驚訝,」露西爾說。(可是她卻感到非常開心。)
「難道你不害怕?」
他說,他有點擔心好戰分子——換言之,「布利索派」。
「是的,不過你成了重要人物了。我們不清楚你在幹什麼。」
「謝謝你,不過,」他搖搖頭,「有太多的工作。到莫利斯·杜普萊家裡看我吧。」
「不過你把關於他三個女兒的情況跟我講講吧,」我說。「她們值得拜訪嗎?」
「從根本上說,我是個律師。」
「我肯定它會。」
那麼,他們是什麼人呢——就只是一對友好、瀟洒、超越道德、決心要使生活對彼此來說都輕鬆釋然的夫妻嗎?假如你在我們街上住過,這可不是你能想到的;假如你住在我們隔壁,這也不是你能想到的。對我來說,他們似乎都是為了高昂的賭注而玩世不恭,而且每個人都在關注對方出現精神崩潰,每個人都在等待對方罷手不幹。實際情況是:露西爾跟她的美男子交往越多,卡米爾就好像越感到開心愉快。為什麼竟是這樣的情形呢?恐怕得要利用你的想象力來彌補我的想象力的不足了。畢竟,到目前為止,你對他們了解得夠多的了。
「你知道,我們在嘗試改變事物的本質。」
這些女兒們——害羞的那一位絲毫也不比另一位差,巴蓓特有一種學校教室的魅力。艾蕾奧洛莉,我老實說……
他們都是好人,我覺得;掙扎到他們目前這個舒適的狀況。杜普萊是個堅定的愛國者:在雅各賓派俱樂部做樸素直白的發言,但是非常低調。馬克西米連在那兒好像就在家裡一樣。每當我想到這,跟他們住在一起,可能在經濟上對他有利吧。他儘可能體面地放棄了作為檢察官的職位,說這個職位干擾了他「更偉大的工作」。因此,他沒有辦公室,沒有薪水,必須靠積蓄生活。我明白,有錢但是保持中立的愛國者們靠他們的銀行家們給他送匯票。你覺得怎麼樣?是的,他寫了幾句禮貌的話,然後就把匯票送回去了。
「不是。」
他們盡其所能地使他感到舒適:天知道,是有人該那樣做的時候了。但是,根據我們更新改造過的標準來看,這是一種非常斯巴達式的舒適;每當我們用卡米爾稱為「善良素樸的食物和善良素樸的女兒們」這樣的話來恥笑杜普萊一家的時候,我擔心這證明了我們身上最壞的品性。
讓我把這個情況跟你說說清楚吧:他們說我「領了皇宮的工資」。眼下這算是一項非常模糊的聲明、一個並不准確的指控,除非你對姓名、日期和工資額度能夠更加明確地解釋,我不會認為有必要做任何陳述申明。可是,如果你問羅伯斯庇爾,他會為我的人格擔保。眼下,這算是最高的保證了;因為他怕錢,他是出了名的「不可腐蝕之人」。
我並不希望表明,布利索派是個如此堅定的黨派。但是,他們彼此見面的次數很多——沙龍生活,你知道的。去年夏天,他們常常在一個年邁的、名叫羅蘭的公寓里碰頭。羅蘭是個鄉下省份無足輕重的人物,娶了個比他年輕得多的女人。要不是因為她無窮無盡的激|情,這老婆勉強還算得上有點姿色吧。她是一直想要有年輕男人圍著她轉的那種類型的女人,然後讓他們彼此爭風吃醋。可能她讓這個老丈夫戴上了綠帽子,不過,我懷疑,那,對她來說是不是真正的目的——她想要得到滿足的並不是她的身體。噢,我覺得是這樣的。使我放心的是,我對她並不十分了解。
一旦朝著聖-奧諾雷大街的大門關上了,這地方就真算安靜了,差不多是鄉下了。院子里全是杜普萊的工人,但是沒有一點聲響,而且空氣新鮮。他在一樓有個房間,簡單、但是令人心情舒暢。我沒留意傢具,我覺得這是一個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我拜訪他的時候,他對著一隻又新又滿的大書櫃,如果不算時尚的話,揮了揮手。「那個,莫利斯給我打的。」他對此感到樂滋滋的。好像有人願意不辭勞苦,他就感到開心似的。
「是。」
「因為他們害怕人民。他們想要制衡革命,阻撓革命,因為他們畏懼真正行使人民的意志。他們要革命滿足他們自己的目的。他們想要填飽自己的私囊。我將要告訴你,為什麼人民總是需要戰爭——那是因為從戰爭中撈錢容易方便啊。」

我希望,在卡米爾的私生活方面,我可以讓你知道得更多。哦,他對露西爾發過天長地久、矢志不渝的誓言,發誓僅僅持續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不過,從他在不同時間講出前後並不連貫的陳述中,我猜想,他並沒有移情別戀,為了得到她,他會把整個事情重新再來一遍的。他們之間沒有人們彼此厭煩之後產生的那種彼此諷刺挖苦、彼此冷漠無情的現象;事實上,他們展示了一對有錢的年輕夫婦精力充沛、活潑生動、過著幸福生活的形象。利用自己的魅力玩弄任何漂亮男人,甚至玩弄那些像我這樣從來不會被描繪為漂亮的人九*九*藏*書,令露西爾開心,她操縱弗雷農,現在呢,埃羅。你還記得迪龍將軍,就是那個浪漫得跟卡米爾如膠似漆的愛爾蘭人嗎?無論夜裡他們在什麼地方打牌,卡米爾總要把他帶回家,因為將軍跟他一樣也有那個嗜好,把他介紹給露西爾,彷彿他正在給她帶來一件最漂亮的禮物。的確,他就是這樣,因為迪龍,還有埃羅,到處被人們說成是巴黎最英俊的男人,此外,他們還相當會擺姿態、裝優雅、獻殷勤,還有所有那些垃圾吧。她除了從調情之中獲得滿足,我想象得出,有人,也許是盪|婦芮美,曾經給她建議過,要留住見異思遷三心二意的丈夫,有個辦法就是使他嫉妒。如果這是芮美的主意,她正在經歷巨大的失敗。有最近的一次談話為證:
丹東沒寫,他也許拿著一摞筆記走進了法庭;我們已經再現過這樣的場面,虛構的,但有可能會發生。這些案子的記錄都已散佚。他從沒記過日記,只寫過為數不多的信:也許,除了寫過那類甫一收到即被撕碎的信吧。他不信任他也許在紙上表達過的決心,因為那是他的臨時看法,他也不信任長期誘惑。他可以在被三色覆蓋的委員會桌子上劃清他的界限;其他人做會議記錄。如果在雅各賓派俱樂部有什麼觀點需要強調,在科德利埃俱樂部有愛國怒氣需要發泄,大家要等到周六才能看到他的講話的重新表述,他們還會發現,雖然講話經過了許多潤色,刊登在卡米爾·德穆蘭的報紙用灰紙做成的封面之間,但是還是有不少的惡語謾罵。在興奮的時候——屢屢有這樣的次數——這份報紙的各種臨時版本總是被扔在一起,一周出版兩次,有時候每天一次。如丹東所見,卡米爾性格中最為奇怪的一面就是,他在每一個空白之處都要塗鴉;他每次見到一張沒人用過而且對人無害的、老老實實的紙,他總要對它施加迫害,直至紙上寫滿黑壓壓的單詞,然後再塗寫這些單詞的姐妹們,如此這般,對摺的一疊紙就被他從頭寫到了尾。
露西爾: 埃羅想要吻我。
可阿涅斯不是這樣。公爵不在城裡的時候,我就去拜訪她。假如公爵認為我可能要去看阿涅斯,通常,他就出城。這種做法進行得太順利了,要是那件不幸的事沒有因為失敗而讓他丟盡臉面,結果使他灰溜溜地跑到鄉下隱姓埋名,我會因為這樣的安排要表揚拉克洛的。可是,為什麼皇族的情人——難道你不覺得,她或許可以成為小說中的一個人物呢——竟然委屈自己接受一位名聲不好、身體過重、奇醜無比的律師的進攻呢?
這隻狗——體型和一隻小驢一般大小——躺在他腳下,頭放在爪子上面,眼睛在臉上。這是一條了不起的花斑狗,名字叫布朗特。「他是我老家的狗。」他解釋道。「我原來以為我應該帶著它的,因為——哦,莫利斯·杜普萊要我有個貼身保鏢,而我呢,不喜歡有人到處跟著我這個想法。我以為狗——」
「難道道理說得還不清楚嗎?按照法國目前的狀況,貧窮、沒有武器,戰爭就意味著失敗。失敗要麼意味著軍事獨裁者,他能殺就殺,然後建立新專制;失敗要麼就意味著絕對君主制的完全倒台,或者復辟。可能意味著兩者兼有,一個接著另一個地到來。過去十年,我們的成果沒有一件被保存下來,對你兒子來說,自由將是一個老人的白日夢。丹東,這就是將要發生的事。沒有人能夠真心誠意地從反面去思考。因此,假如他們確實這麼考慮過,他們就不真誠,他們就不是愛國者,他們的戰爭政策就是與人民為敵的陰謀詭計。」
「可是,難道你眼下就不能回家?你有地,你有你所需要的東西。跟你老婆一起回來吧,讓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按照他們該有的樣子,一起長大,把那個小姑娘帶過來,就讓她在這兒生孩子——喬治,那孩子是你的種嗎?」
羅伯斯庇爾過去常常到那裡去吃晚飯,因此,我想,他們是一幫思想高尚之人。我曾問過他,談話的時候他不是說了很多的話;他說,「我一聲不吭,就坐在角落裡,咬咬我的指甲。」他有他自己的快樂時光,馬克西米連就是這樣的。
「羅伯斯庇爾——」
「它非常乖。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
「你為什麼覺得他們想要,如你所言的那樣,分散注意力呢?」
「布利索的人」當然是既在大會裡面,又在大會外面。有裴迪昂——現在是市長,如我所言——,還有讓-巴普蒂斯特·羅維,小說家,此人現在正為報紙撰稿呢——當然,你會記得佛朗索瓦-列奧納德·布卓,那個年輕無趣的傢伙,總是跟羅伯斯庇爾在一起,遠遠地坐在舊國民大會的左邊。他們之間有幾份報紙,在公社和雅各賓派俱樂部里,還有各種各樣有影響力的職位。他們為什麼聚集在布利索的周圍呢,我根本弄不懂,除非他們需要把他神經質的能量作為動力。他在這裏,在那裡,表達即興觀點,做閃電式分析,眼睛一眨就構想出一篇社論。他永遠都是在成立委員會,在發展項目;他永遠都是在醞釀計劃,在開闢道路,讓他的機器運轉。我見過維尼奧德,一個塊頭大、鎮定從容的人,從他濃密的眉毛下在打量著他;布利索在喋喋不休的時候,他不經意地發出了輕微的嘆息,臉上表現出痛苦疲憊的表情。我理解。卡米爾也能以同樣的方式讓我感到身心疲憊。不過,對於卡米爾,有件事你必須要說一下——甚至是在最為危險的情況下,他都能讓你大笑。他甚至能夠使「不可腐蝕之人」大笑。是的,我親眼目睹過這樣的情景,弗雷農說,他也親眼見過——不得體但是開心的淚水,順著「不可腐蝕之人」的臉啪嗒啪嗒直流。
「你是說,實際上,他們是叛國者。」
我應當說,也是為我自己辯護吧,我對加布麗艾爾的忠貞不渝已經有好久;不過,這些日子不是講究始終如一的時候。我想起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過往,我從前和如今都感覺過的強烈的推心置腹的情感;我想起她父母對我的關愛友善,還有我們曾經下葬了的孩子。可是,我也想起她不同意我的冰冷語調,還有她向我退讓的沉默寡言。在這個世上,每個男人都https://read.99csw.com有自己的事業,他覺得合適的時候,他就一定要去干(就像那些女演員一樣),他就必須使自己順應自己所生活的時代;可加布麗艾爾並不明白這一點。最讓我感到窩火的是她那任人凌|辱的樣子。天曉得,我可從來沒有凌|辱過她。
今夏發生的很多事件傷害了愛國者們——差不多,在許多場合——我回到了屬於保皇派的巴黎。國王和他妻子又一次在大庭公眾場合露面了,而且還得到了人們的歡呼。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為此感到難過彆扭。我向來是個慈祥和藹之人。我不需要告訴你,我的那些科德利埃派中意志堅強的朋友們的感覺跟我不一樣。自1788年以來,我們已經走過漫長的征程,那個時候,我知道的僅有的幾個共和派只有比勞德-瓦恩尼斯和我親愛的、打不倒壓不垮的卡米爾。
我感到沮喪。當羅伯斯庇爾說他討厭整個戰爭的想法時,這是一時的情緒反應——我也不是不受情緒影響的人。和他一樣,我對於戰士並不信任;我們懷疑,甚至嫉妒,好像唯有舞文弄墨的人能拿我們怎麼樣我們就怎麼樣似的。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呼籲戰爭運動的聲勢越來越大。我們必須首先出擊,他們說,在我們挨打之前。一旦他們開始敲響大鼓,就沒辦法跟他們論理了。眼下,如果我非要抵制潮流,我倒寧願跟羅伯斯庇爾一起行動,而不願跟其他任何人一道。我也許會拿他開心——不,不是「也許會」,我確實會,不過我知道他的能量,而且,我也知道他的誠實。
有朝一日,很快,我必須花點時間講講芮美其人——但願這是作為對法布爾、埃羅和卡米爾友情的表示吧。
「你剛從英國回來,丹東。他們打算對我們開戰嗎?」
後來,我意識到這個屋子氛圍中某種奇怪的東西了。當這一家子開始收集他們新生兒子的肖像裝飾牆壁的時候,我們有些人開始不願意接受這種做法。弗雷農問我,我是不是覺得羅伯斯庇爾允許這樣的事不是出奇地虛榮吧。我覺得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把肖像備好了:就連我這麼個連藝術家都要退避三舍的人都備好了。不過,這有所不同;你和羅伯斯庇爾一起坐在小小的客廳里,他在那裡有時候接待訪客,你會覺得他迎接你的目光不僅僅是其人本身,而且還用了顏料、炭畫,還有三維陶土。每次我拜訪他的時候,這種情況也許不是經常性的,總有一個新的羅伯斯庇爾出現在我面前。這使我感到不安,不僅僅是他的肖像和半身像,還有所有家人看他的那副樣子。他竟然出現在他們門前的台階上,他們為此感激,可是好景不長。他們的眼睛全盯著他,父親、母親、年輕的莫利斯,還有西蒙、維克多瓦、艾蕾奧洛莉、巴蓓特。要是身處在他的位置,我應該反問我自己:這些人真正想要得到什麼呢?假如我把東西給他們,我會失去什麼呢?
我能向他保證,只有極端挑釁才會使他們開戰。
他起身要走,狗隨後蹦了起來,我抓住他的手時,狗朝我瞪了一眼,看了看。
「哦,畢竟嘛,」我說,「我有雷讓德勒當我的保鏢。」
往日,他聲稱,他說話結巴完全妨礙了他辯論成功。當然,在大家還沒習慣他的結巴現象之前,的確,結巴讓人不適、令人厭煩,甚至還使人尷尬。但是埃羅已經指出,卡米爾已經從精神渙散的法官那裡硬是擰出了一些非同尋常的裁決。當然,我已經觀察到卡米爾的結巴現象時有時無。每當他生氣,或者強迫性地希望闡明某個論點時,結巴現象就沒了,消失了;每當他感到上了當受了騙,還有,每當他希望像人家一樣表明他事實上是個好人時,雖然他真的不是非常能夠應對世事,結巴現象就有了,就來了。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他天生的樂觀態度,也就是,經過八年的熟悉之後,有時候跟我在一起時,他是裝作有結巴毛病,但他指望我相信這一點。他倒不是完全沒有成功:有些日子,我被卡米爾的無援無助弄得如此困惑時,我就裝作去為他開門。
當然,她們不是。艾蕾奧洛莉,看來是個不幸的姑娘,平平常常的,沒有活力,但是裝腔作勢。她是在大衛雕像下學藝術的學生,喜歡古典名字「考蕾莉婭」超過她自己非常貼切的名字:我承認,我發現這個細節讓我光火。
現在我們碰到了一個問題。這個敘事他應該有個角色,這在當初沒有料到。可時間逼人哪;問題又層出不窮,再過兩年稍多一點時間,他將死去。
「他們談到,」我說,「把自由帶到歐洲的十字軍東征。至於如何進行,傳播兄弟情誼的福音,這是我們的責任。」
突然被擢升,傑羅姆感到完全頭暈目眩了;當他堂而皇之地接待羅伯斯庇爾,強迫他坐下吃完一頓宴席時,他犯錯了。最近,卡米爾對羅伯斯庇爾說,「過來吃晚飯,我們有極其好的香檳。」羅伯斯庇爾回答道,「香檳是自由的毒藥。跟你的老朋友說話,這算什麼方式呢!」
「你知道,在巴黎,我有個職位。」
可是,我告訴你,我發現,要我了斷對露西爾的思念真難。那裡曾有過這麼多的激|情,這麼多的智慧和才華。她當然正在敗壞自己的名聲。人們已經普遍認為她是我的情人,當然,很快,她將是;與旁的追求她的人不一樣,我可不是一個玩世不恭之人。
「我覺得他們比過去那一幫人好多了。」他語氣中缺少熱情。
於是,我就代表選舉了,但是被一個名叫德·耶爾威爾的人擊敗了。幾天之內,這個叫耶爾威爾的人被任命為內政部長,因此,他從我的道路上被清理了。有新選舉了。這一回,我的對手是考洛特·德·艾爾博瓦,當紅的劇作家,我覺得我必須把此人看成是革命同志。投票人也許會質疑我是否勝任職位,但是考洛特卻具備了一條瘋狗所具有的吸引力。我的優勢非常大。
可是我呢?哦,眼下,我覺得,你喜歡我老婆,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吧。我們小小的女演員——芮美和她的朋友們——是如此通情達理,如此令人舒心,如此容易讓我們的加布麗艾爾不被理睬。他們從來沒有跨越過這個家的門檻;她總是非要對她們說什麼嗎?這些姑娘們,她們不是妓|女,遠遠不是;如果你要主動給她九_九_藏_書們錢,她們會感到震驚。她們所愛好的是外出旅行、款待、禮物,要讓人家看到她們挽著那些名字見諸報端的男人的手臂。如我姐姐安妮·瑪德琳所說,像我們這樣的人,我們有我們自己快活的日子;一旦我們的快活日子結束了,我們就會被遺忘,而她們又要去挽著別的男人的手臂了。這些姑娘們,我喜歡她們。因為我喜歡不抱幻想在生活的人。
這個把巴黎人看成與紅色印第安人有親緣關係的家庭既帶著防備心理又顯得彬彬有禮地接待了他們。之後,過了一到兩天,安妮·瑪德琳乾脆把他們加入到她的五個孩子中去了,見到他們,就給他們吃的,帶著他們走遍了整個鄉下,一路上強迫他們走路,為了煞煞他們的情緒。一天,晚飯之後,露西爾在談話中說,她覺得她可能懷孕了。我母親眼睛四處一溜,落到了卡米爾身上,然後說,她感到吃驚,非常吃驚。我覺得,也許現在是回巴黎的時候了。
「他們說話的口氣好像他們把人民的利益裝在心中,但是它的目的將是軍事獨裁專制。」
喬治-雅克·丹東:「名聲是個婊子,談論子孫後代的人乃虛偽之徒和蠢貨。」
十月,我們討厭的愛國者傑羅姆·裴迪昂當選為巴黎市長。另一位候選人是拉法葉特。國王的妻子對這位將軍恨得太深了,為了保證裴迪昂當選,她改天換地了——裴迪昂,請你注意,是個共和派。我把這件事當成我要證明女人在政治上無能的最好例證。
「到底是誰?」
「這毫無疑問。我們沒錢。我們的部隊由貴族指揮,他們的同情心也許還是在敵人那一邊。我們的海軍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丟盡了臉面。在國內,我們政見不同。」
他曾經告誡過我應該對杜普萊一家有什麼樣的指望。「有……這些……可怕的……人,」他當時說。可是那天他正忙於裝成埃羅·德·塞謝爾,因此我沒有把他說的話當一回事。「首先,有這個家庭的父親莫利斯。他五十或者五十五歲吧,正在禿頂,但是非常熱心。他只能證明我們親愛的羅伯斯庇爾身上最壞的特點。夫人是相貌平平的那一類人,從前也從來算不上好看。有個兒子,也叫莫利斯,還有個侄子,西蒙——最後這兩人年紀都輕輕的,但是明顯地相當愚笨。」
現在,在阿希斯,我母親和我、我繼父、我未出嫁的妹妹皮埃爾蕾特、我的老護士、我的大嬸、我姐姐安妮·瑪德琳、她丈夫皮埃爾,還有他們的五個孩子,一起都在我的屋檐下。這樣的安排雖說喧鬧,但是一想到我能以這樣的方式給我的家人提供生活保障,我就感到心滿意足了。我已經完成五塊地的購買交易,包括一些林地在內;我已經把我的一片農場租了出去,還買了更多的牲口。你知道,我在阿希斯的時候,我就再也不想看到巴黎。
「我並不想到處帶著它,」他說,「可它總是跟著我。」
因為公爵預見到未來,在未來,他需要一位朋友;而我,恰恰就是他將需要的那位朋友。
「是的。」他不安地挪動著,這導致狗的耳朵在抽搐。我的心思全在馬克西米連身上。「有一個針對你的暗殺陰謀,這是真的嗎?」
在十二月頭上,從阿拉斯回來之後不久,他就來我的家中拜訪了。「我打攪你了嗎?」他問,和往常一樣,一副焦急不安的樣子,一邊拿眼睛朝我的客廳里瞅,保證沒有他不想見到的人。我漫不經心地揮手要他進來。「不過,你在乎狗嗎?」
「可是?」
「幾個月之後吧——把孩子給你看看唄。」
很快,我在城裡的朋友們決定,我應該謀求一份公職。準確地說,他們想要我代表第一檢察官這個職位。倒不是這個崗位具有根本的重要性。我的候選資格本身就是為我作宣告的方式:說話的方式吧,「丹東回來啦。」
露西爾: 他雙下巴。
1791年歲末,我們或許已經感受到的陰霾被卡米爾返回律師協會這個連續不斷的戲劇性|事件給驅散了。
「我想要跟你談一談,不是正式地,」我說。「我厭倦了在公共場合跟你說話,厭倦了從來沒有開始對你有所了解。今天過來吃晚飯吧?」
選舉之後,我去阿希斯待了陣子。加布麗艾爾有望在二月份生孩子,眼下需要休息靜養。一個人在阿希斯無事可做,除非他喜歡干農活兒,就我有限的了解而言,她不喜歡。遠離巴黎似乎是一段過得美好的時光。羅伯斯庇爾在阿拉斯(利用他省份的口音,我冒昧地猜),可我覺得,如果他能放手不管,我可以做成同樣的事情。巴黎不是令人特別地愉快。布利索呢,在新國民大會有許多朋友,正忙於尋求與歐洲列強開戰政策上的支持——這是一項具有如此巨大風險而且並不妥當的政策,我試圖跟他辯論的時候,我變得完全語無倫次了。
九月我從英國回來了。大赦是舊國民大會所採取的最後一次行動。我們應該本著和解精神開啟這個新時代——或者一些諸如此類的神聖話語吧。你將會看到和解是如何成功達成的。
「是的,皇宮。因為他們覺得,戰爭引起的混亂無序將會迫使我們回到君主制度上來;他們還覺得,當我們的革命遭受挫折失敗,被迫屈服,我們將會爬到他們面前,乞求他們幫助我們忘記我們曾經自由過。如果那種結果得逞,如果普魯士軍隊燒毀我們的家園,屠殺我們的孩子,他們在乎什麼呢?看到那一天,對他們而言,就是看到了吃的喝的。」
我點了點頭。我感覺到他說得正確,可是我不喜歡他講話的方式;他說話,如果你聽懂了我的話,彷彿不容爭辯似的。「難道你不認為,」我說,「布利索和他的朋友們因為美好的動機也許會獲得讚譽?他們覺得戰爭將會把全國人民團結起來,使革命安全可靠,從而使歐洲的其他國家不會找我們麻煩?」
「你那樣看嗎?」
「傳播福音?哦。問問你自己——誰喜愛武裝的傳道士呢?」
「我的意思是,永遠。」
我們想要他們安靜不要講話嗎?我不知道。假若我們能夠消除這個荒唐好笑的戰爭或者和平的事——這需要消除很多事——那就不會有多少事使我們分裂了。不知什麼原因,他們恰恰就不屬於我們這類人——這,難道他們沒有讓我們知道https://read•99csw•com嗎!他們是許多來自吉倫特區的傑出人物,他們當中有波爾多律師協會的指路明燈。皮埃爾·維尼奧德是個優雅的演說家,在議會中算得上是最出類拔萃的——假如你喜歡那種古老類型的演說,不過,這種風格跟在我們河岸這邊裝出來的兇殘風格有點不同。
於是他下了樓,這個通情達理之人,他的狗啪嗒啪嗒地跟在他的後面,對著影子低沉地吠了幾聲。
「喬治-雅克,你只告訴過我,你是個律師。」
「不止一個,我明白。」
我遇到過。庫頌是個殘疾人,他坐在特製的椅子里,有個侍從幫他到處推著輪椅;遇到有台階的時候,侍從就把他抬到自己的背上背著他,他萎縮的雙腿在下面拖著。遇上某個樂於助人的會把椅子搬上來,這個可憐的人啊,之後再被放回到椅子上,之後他們走開。雖然身體殘廢,但是,他像羅伯斯庇爾一樣,作為律師,喜歡星光燦爛的人生。庫頌的脊椎有毛病,長期感到疼痛。羅伯斯庇爾說,這並沒有讓他感到痛苦。只有羅伯斯庇爾可能相信這句話。
「因此,你打算拿新國民大會怎麼辦?」我問他。
輪到我的時候,我希望獲得一個職位,這樣我可以對他們有用了。這麼說吧,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助他們實現他們的政治抱負,提高他們的收入。別裝作感到震驚,或者裝作這不過是擺擺樣子。正如我們的婆娘們所言,我向你保證情況總是這樣。除非有適當的報酬,沒有人願意謀求職位的。

再過幾個星期,加布麗艾爾就要給我再生個兒子。我們到時候要慶賀,要和好如初,這意味著她會接受眼下這個處境。順便說一下,露西爾的孩子出生之後,孩子是她丈夫的,卡米爾和我將會達成諒解,這,對我們來說,做起來不是十分困難。我認為1792年也許就是我的快樂之年吧。
於是,我看見——哦,這個姑娘,那個姑娘——時不時地,還有公爵的那些女士們。你要說,來吧,肯定不行;這傢伙又在吹牛了。和艾略特夫人一起時,我總是說,我們僅有工作關係。我們討論政治,英國政治:應用到法國事務上的英國政治。可是,現在在格蕾絲的語氣中,在她的眼裡,有了很多熱情。她是一個徹頭徹尾不願意模仿別人的人;我真的認為,她覺得我很討厭。
「從我個人來講,不會這樣看。」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然而,他無法被人打斷。「因此,即使戰爭是針對安托瓦內特自己的人發動的,皇宮還是會支持戰爭的。有些在國民大會任職的人,自稱是愛國者,他們會抓住一切機會,把人們的注意力從真正的革命戰鬥上分散開。」
當然,自從大屠殺以來,這份報紙不再出現。卡米爾說,他對最後期限、沖印刷工人發火的脾氣和排版錯誤感到噁心難受。他把原先的催逼情況變成了自由撰稿。這倒不是個弊端,只要他每周創作出和丹東說的話語同樣多的語詞就行。從現在到他的事業結束期間,丹東要做無數的演說,有些演說持續幾個小時之久。他邊走路邊在腦子裡構思。也許你能聽到他的聲音。
為了向我解釋這個計劃,卡米爾跟他妻子到阿希斯來了,帶著幾個星期積攢下來的閑言碎語,還有幾隻裝滿報紙剪貼、信件和宣傳冊的袋子,東西裝得太滿,要溢出來了。加布麗艾爾算不上熱情地接待了露西爾。那時候,她已經懷孕六個月,樣子不中看,人也容易累。露西爾的鄉下來訪當然需要一整套新衣櫥,既要簡單又要美觀好看;她變得更漂亮了,但是,正如安妮·瑪德琳所言,哦,人太瘦了。
關於「布利索的朋友們」,我必須就一些情況做出解釋;這是個錯用的名稱,因為他們當中很多人沒法受得了他。但是,成為「布利索的人當中的一員」就是一種價格標註,是個標籤,是我們覺得有用的東西。在舊國民大會,米拉波在過去常常手指著左邊,大聲喊道,「安靜一下,那三十個聲音」。羅伯斯庇爾有一天對我說,假如所有「布利索的人」都一起坐在雅各賓派俱樂部,那倒也方便,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做同樣的事了。
我的新工資有其用場,作為一名出色的公共官員的地位也沒什麼不好。我覺得現在我們可以被人家看到花上一點錢、但是不會招致批評(哦,當然我錯了)了,於是,在最後幾個枯燥乏味的星期當中,我讓加布麗艾爾忙著為我們的公寓挑選地毯、瓷器、銀器,這所公寓我們剛剛重新裝修好。
「一旦我跟他的關係完蛋……」卡米爾說。正是在這個關節點上,我感到我必須干預一下。在戰爭問題上,我們也許不是完全贊成,但是,如果我們要取得任何形式的政治權力,我們天然的盟友就是布利索派和吉倫特派的人了。
「這不過是你看她的方式。好了,我該如何知道巴黎出了什麼事?」
「你得又逃跑一次了。下一回情況不順,會出什麼樣的事?像我們這樣的人,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快樂呀——我們也許會登上這個垛子的頂上一兩年時間,但是這不會長久,這不符合事物該有的本質啊。」
「你是說布利索派?」
直至新年,一切平安無事。那時候卡米爾接了個案子,為一對被扯進位於拉齊威爾通道賭館官司的夫婦辯護。卡米爾為國家干預這個在他看來完全屬於私德的事務感到難過;他不僅發表自己的觀點,而且還把觀點在全城到處公布。現在,布利索——一個在政治哲學方面和私人生活方面都有愛管閑事傾向的人,這讓人為之惋惜——被整個事情激怒了。他在言語上攻擊卡米爾,還安排一個寫手,在報紙上抨擊他。結果呢,卡米爾說,他要「毀滅布利索」。他說。「我只會簡單地寫他的自傳,我沒必要去美化、去點綴事實。他是個剽竊犯,是個間諜,假如我保持克制到現在,沒有把這些保留意見說出來,那是因為這麼久了我們彼此相熟的感情。」
「我在幹什麼?如果你一直跟卡米爾談話,他是在誇大其詞。」
我趕忙把放在他肩上的手拿開。
通過這件事使你自己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我的對手從中獲益很多,但是對我卻不利。他們說「皇宮插手了」。因為路易·卡佩保留了部長任命特權,所以,要是情況不是這樣,那反倒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