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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三章 三片刀刃,兩片備用(1791~1792)

第四部分

第三章 三片刀刃,兩片備用(1791~1792)

「羅伯斯庇爾——」布利索大喊。
這個問題似乎把丹東給逗樂了。「毫無疑問,他想要我為他做事,而且迫切地想知道我的價碼。」


「你對自己太自信,是嗎?」
「你有你自己的頭腦呀。」
「他們肯定覺得,他們應該跟我們沒有關係。杜姆雷茲說,『你們的小卡米爾今夜在哪兒呢,他本可以在這裏、跟我們一起分享激動的時候,你們為什麼卻把他丟在家裡呢?』夫人的酥|胸一起一伏,非常不屑地吸了一口氣。」
「對羅伯斯庇爾來說,名氣不是問題,是的。可是,你,丹東,你從這裏走向何處?」
夜裡,加布麗艾爾的陣痛開始了,比他們預期的早了一個星期。他聽到她從她的床上側向一邊,等他睜開眼睛,她已經站在他身邊了。「陣痛已經開始了,」她說。「把凱瑟琳給我叫來,好嗎?我覺得這一回不會耗上幾個小時。」
羅伯斯庇爾淡淡一笑。他自己意識到了這個笑容的淺淡。假如到了下一代,他還被人們記得的話,人們會談起他這個淡淡的、冷漠的笑容,正如他們將要談起丹東的腰身、活力,還有帶疤痕的臉一樣。他向來想要與眾不同——特別是跟丹東在一起的時候。也許這個笑容看起來具有諷刺意味,或者具有居上屈尊或者不贊同的意思。不過,這隻是他臉上所能做出的唯一笑容。
他一下子臉就紅了。我心想,思想邪惡是怎麼回事。事實上,我有個主意,卡米爾過了河,正在給他和馬拉都捲入其中的一個奇怪的婦女團體——為民主砍掉侯爵夫人和臭嘴巴女人的年輕女士協會——演講,你知道那一類東西。我真的覺得,因為「不可腐蝕之人」羅伯斯庇爾有這麼一大批女士擁躉,就在他們正已欽佩卡米爾的時候,只要他一走進去,那些女士們也許會丟掉所有的矜持,開始襲擊街上的人。

他坐起來,用手臂圍抱著她那碩大的身體。燭光在她黝黑的頭髮上濕乎乎地搖曳著。她用手臂把他的頭貼著自己的頭抱成一團。「求你,等生完孩子之後,」她低語道,「讓一切都好起來吧。」
瑪儂親自開門。她頭髮有點凌亂,她已經非常、非常無聊。

隔著過道,布利索在等他的愛將。「你有你的政府了,」杜姆雷茲對他說。
「大概是在妓院干令人意料不到的事。」
「兄長先生……我剛給俄羅斯國王和王后、西班牙國王和王后、瑞典國王和王後去過信,向他們提議,召開歐洲主要列強大會,以武裝力量為輔,作為制衡本地各路派系的最好手段,作為重建更加理想的事物秩序的最好手段,作為防止折磨我們的邪惡在歐洲別國佔據控制權的最好手段……我祈望國王陛下……對鄙人所提議的這一措施加以絕對保密。」
露西爾柔聲柔氣地說,這是一個非常貼切的名字呀,我能看得出,她已經做好的算計,我們不會採用這個名字的,他實際上是不會叫這個名字的。她說,也許,作為第二個名字,我們可能會叫他卡米爾?羅伯斯庇爾笑著說,「在那個名字裡頭也有很多光榮。」

她想不出該說什麼才好,但是,她笑了笑,為了消除因為自己只能給出唯一的答案「我從中得到最有益的東西」可能引起的挑釁。
聽眾: 獨裁者!
「你將只好走開,」羅伯斯庇爾說。「我今天上午不能跟你爭。我要保存體力,去做重要的事。可是如果你決心要辦報紙,我就再也不會信任你了。」
「可是,為了回到這個話題,喬治-雅克——假如夫人讓她的眼睛看你,你就不妨讓你的眼睛看她唄,真的,你就不妨讓你的眼睛看她唄。沒必要繞來繞去,『我親愛的羅蘭夫人哪,我們大家是多麼敬重你的才華啊』——為什麼你不給她來些實實在在的證據呢?那樣的話,她也許會讓她的所有紳士朋友跟我們站在同一個立場上。干吧,喬治-雅克——她會容易得手的。我不覺得她從她自己那個老丈夫那裡得到了很多東西。他看上去好像隨時要死一樣。」
「喬治,」羅伯斯庇爾厲聲說道。
他只得咬牙;也就是說,他想到了磨礪它們,而這個想法通常頂用。
「讓我走,」羅伯斯庇爾推開人群,從他們身邊經過。
全部建造、測試和討論時間…………………1200里弗赫
「怎麼,你以為他在幹嗎?」
「他認為,他們都是傻瓜笨蛋,都是無心的叛國者。我認為情況比那還要糟。我認為我們應該跟他們沒有關係。」
「這回他沒空了,」我說。露西爾用懇求的樣子看著我。
「那麼你拋棄你的朋友們了,」他說,有點呼哧呼哧地在喘氣。
「已經被證明了的行政人員」——布利索氣喘吁吁地——「還有已經被證實的就任記錄——還有成熟周到的態度——還有老婆——了不起的能力——出色的敬業精神——為了我們的目的。」
法布爾·德·伊格朗汀曾試圖把談話兜個圈子引到戲劇上來,可她卻堅定地使談話重新回到了話題本身——昔日拉法葉特侯爵的政治和軍事兩個方面的策略。她已經看見法布爾吸引了丹東的注意力,同時在頃刻之間把他本人的注意力放在越過天花板正在奔騰的女神上了。她對坐在她旁邊的讓-巴普蒂斯特·羅維感到高興。不錯,她曾因他寫的小說對他有過懷疑。但是,她理解在舊政權下愛國者的立場曾經是什麼,對於這樣一位前途光明的新聞記者,很多東西是可以原諒的。當他勾著身子聽她講話的時候,他正在變稀變薄的金黃頭髮向前跳了一下。一位黨派人士。羅蘭夫人的一位朋友。
3月26號,王后把法國的詳細作戰方案交給了敵人。4月20號,法國對奧地利宣戰。
「你的敵人就在國內這裏的時候,你為什麼想到要跟奧地利和英國開戰呢?」
「我知道你的提議。你提議讓我們再努力。」
「我親愛的羅伯斯庇爾,我不指望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假如你知道,我反倒感到震驚。希望破滅了。」


「你對公共事務感興趣嗎,我親愛的?或者你認為他們讓你厭煩了?」
「……我要負責外交事務辦公室。畢竟,我了解歐洲。我一直擔任陛下的代理人——」
杜姆雷茲在繞著手指旋轉拐杖。「怎麼會不同意呢?我是一名士兵。我要考慮我自己的工作。對各種各樣的事情來說,這是一次極佳的機遇。」

「你到四十的時候,」她母親對她說,「讓你做個愛管閑事的人的時間會足夠的。回你的床上去吧。」
他朝加布麗艾爾身上靠了靠,吻了她,擰了擰她的手。他朝後站了站,讓路read.99csw.com易絲過去,可她卻在他身上蹭了一下,然後抬頭直視了他片刻。

「那麼你信任他們?」
[雅各賓派俱樂部在開會,羅伯斯庇爾正在發言。]
那是白天當中唯一快樂的火花了。露西爾坐著,在傷心地等著他,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孩子裹好的身體上。現在生活索然無趣。一旦女人帶著活力和同情打量她的時候,她的人生就到了這個階段:當男人的眼睛不再朝她注視的時候,彷彿自己成了一張舊沙發。
1792年5月10號,羅伯斯庇爾給雅各賓派這樣寫道:
他發現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她很快朝別處望去,可是,之後,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抬起頭,而且,那晚的其餘時光,她都在納悶,他在想什麼呢。小心翼翼地,她的餘光悄悄地爬回來了。是的,好好地看一下,他的臉在說;在你順順噹噹、少有波瀾的人生中,從來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的男人吧。
他們費了些時間談到名字的情況。也許他有些感傷,不過,他記得卡米爾寫過的所有詩歌。他現在還寫嗎?哦,不,露西爾說。她笑了,顯得有些神經緊張。事實上,每當他找到一些舊材料,他總要驚呼,「比聖-約斯特差勁,比聖-約斯特差勁,」之後便把它燒掉。有一陣子,羅伯斯庇爾感到非常地尷尬丟人,像受了傷一樣:彷彿他的判斷遭到了質疑。
「我真的認為,你一點也不了解卡米爾乾的那些事。是嗎?」他聽上去像是感興趣似的。
「別發脾氣。」
軸承和銅製凹槽………………………………300里弗赫
「這未必影響到我們的友誼,」卡米爾堂而皇之地說。

「他們有熱情,」丹東說。「他們都是才華橫溢的辯論家。缺少教條主義。那個糟糕透頂的女人。」
維尼奧德揚揚濃眉。「就你們兩人?卡米爾和法布爾·德·伊格朗汀先生突然從你們的知心朋友中被排除在外了?雷讓德勒殺豬太忙了?哦,我敢說,這些人對你來說都有用。不過,我不致力於使自己類屬於某個派系。我喜歡戰爭,因此,我與喜歡戰爭的其他人坐在一起。但是,我不是布利索派的人,不管那是個什麼東西。我就是我自己本人。」
「你和你陰森森的家人,艾蕾奧洛莉。你認為你佔有他嗎?你認為因為他屈身在你們屋檐下,你就有權利決定誰進誰出嗎?你認為你要讓他跟他交情最深的朋友分開嗎?」
「『我們』到底指誰?」
「是的,我覺得這個我聽懂了,」杜姆雷茲說。他覺得他們之間沒有多少共同目的。
事情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他不知道。
國王敷衍地點了點頭。杜姆雷茲鞠躬行禮。「將軍……」不像帝王的聲音在他身後拖著。這個動作敏捷的瘦小男人急忙轉身。「你不反對我,是嗎……?」

「我覺得,在辯論大廳做個小小的改變這一方面,我們不需做什麼交易,」維尼奧德建議道。「我們可以私下談話。」
瑪麗-安托瓦內特給阿克塞爾·馮·弗爾森這樣寫道: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四目相迎。他們彼此並不信任,哪怕就是一點點。爾後杜姆雷茲碰了碰布利索的肩,擺出一副支持的架勢。「我親愛的同仁,一個雅各賓派的神父職位。好像不可思議,就在剛才。」
「還有關於戰爭問題?」
這一段一定可以適用。在德穆蘭這個家裡,生活出奇的平靜。肯定,他們也許沒有把一些事告訴他。人們確實傾向於不把有些事告訴他。
「這種情況我習慣了,」加布麗艾爾說。
「你提醒了我——那位英國國王叫什麼名字來著?」
他問,他是不是可以等。這事兒很重要。
維尼奧德在他位於杜頓太太的房子、萬多姆廣場五號邊上的公寓里也睡著了。但是有人從床上下來接見丹東。他對丹東的了解迫使他擺出一副欽佩他的樣子,雖然心裏不情願,不過,他有個明顯的毛病,那就是工作太賣力。
行刑者們動作迅速,把罪犯包圍起來,綁到一塊板子上面,再把板子慢慢向前滑推;刀鋒猛地向下,傳來一聲輕輕的咔嚓聲,接著便是一攤鮮血。圍觀群眾慨嘆,彼此面面相覷,難以置信。這麼快捷,一切終結,毫無場面。他們看不清楚這個人可能死了。桑松的一個助手抬頭望著他,行刑師傅頷首同意。這位年輕人把人頭落進的皮袋舉起,把正在墜落的東西挑了出來。他舉起人頭,對著人群,慢慢地轉向每一個方向,展示這個空空的、沒有表情的人臉。真夠好的。他們都平心靜氣了。幾個婦女舉高孩子,這樣他們可以看得更加清楚。死人的軀幹與人頭分開了,滾進一隻大柳條籃子里,給拿走了;被砍斷的人頭就放在腳之間。
「陛下,來自阿特瓦,我知道大概如此。」
「我覺得你可以把話跟夫人說一說,」布利索建議道。
羅伯斯庇爾病了。料峭的春寒損害了他的胸部,而且,他吃什麼,他的胃就拒絕什麼。
「羅伯斯庇爾不這麼認為,」卡米爾說。
丹東厭惡地嗤了一聲。「我們吃過飯了。我必須給個提醒嗎?」
「可是為什麼是這位羅蘭呢?」
前一天晚上,他和法布爾一起花了痛苦不堪的兩個小時和內政部長一道,吃了一頓痛苦不堪的晚飯。杜姆雷茲去過那裡。他時不時地嘟噥道,「我想跟你們說句私密話,丹東,你明白嗎?」可他找不著機會。是部長的妻子在指揮這個場合。在桌子前面,部長把身子撐在椅子上;他很少大胆說話;丹東得出的印象是,真正的部長是在這幢建築裏面別處的桌上在塗鴉什麼的人,而坐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個蠟像模型,被縫在一身古裝的黑外衣裏面。他被一種要傾斜過去把叉子戳進他身體內看一看他是否會尖叫的誘惑所主宰了,但是他擋住了這個誘惑,悶悶不樂地把目光收回到菜碟子上面。有一道沒有名兒的湯,裏面既有水又有麵粉;有極少的一點點粗禽肉,還有一些胡蘿蔔,儘管它們細小,但是已經過了它們的第一生長期。
裴迪昂豎起一隻手,要平息爭論。他現在要比羅伯斯庇爾第一次認識他時塊頭更大、更壯實了,綢緞般的成功在他臉上落定了。
「夫人,」國王說,「夫人,他們說,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我的部長們建議我——」
「羅伯斯庇爾,我們剛在說到神職人員——我們給你提供了一個機遇。」
「走開,」丹東說。「我又不是你爸。」
「是的,是的,」國王說。
「他們自稱是共和派的人,羅蘭一家。你也是,我想。」
「那是什麼意思?」
J·P·布利索在1791年12月16號給雅各賓派俱樂部這樣寫道:
下面幾段選自布利索派的神九*九*藏*書職人員的生活見聞: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權利那樣去想。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聽眾: 蠱惑人心者已經覺醒!
「你對股市感興趣嗎?」
「沒有——只是陛下說的那句格言還在我腦子裡縈繞。」
「羅伯斯庇爾呢,」法布爾邊說,邊大有深意地點頭。
「我親愛的丹東先生,」埃羅·德·塞謝爾說,「真是如此妙不可言的晚餐啊。現在,如果我們談論政治會不被原諒吧?」
格爾東先生,是從前巴黎議會的木匠師傅,做了如下估算:
三片刀刃(兩塊備用)…………………………600里弗赫
「陛下,我是個士兵,」杜姆雷茲說。「我五十三了。我一向對陛下您效忠儘力。我是陛下最真正的子民,我……」
布利索一邊跟在後面追趕羅伯斯庇爾,一邊抓住他的臂肘。維尼奧德在觀察他們。「一條不錯、好逮耗子的公狗,」他議論道。
「沒有鞋扣?」將軍幽默地說。「啊呀,先生,那一切都完了。」
「說到特別的女人,我就明白,戴洛瓦妮回來了。奧地利人放她走了。我想不出來他們為什麼這樣做,除非他們認為她是那種要使法國革命聲譽掃地的人。」
「你認為我們將來跟暴民沒有交道要打?」
「你是指那裡嗎?」維尼奧德頭一動,朝國王位於杜伊勒利宮的寓所方向做了個表示。
「在暴民中,」她鄙夷不屑地說。
「你不願意把筆放到紙上。你確實是在考驗我的脾氣,過分。趁我還沒把你變成第一個布利索派的烈士,走開。到羅伯斯庇爾那兒去,看一看你會不會受到更好的接待。」
「以上帝的名義,」王后說。「在賴克爾女兒的馬車裡逃跑?在拉法葉特的軍營里避難?大家快要發笑了吧。」
「因為再也沒有旁人了,」維尼奧德說,沒精打採的樣子。他對這個話題感到厭煩了。他厭倦了人們問他羅蘭是誰。「因為他機動靈活。據說是謹慎小心。你要讓我們找誰?馬拉?」
「有閑錢的時候我就搗鼓。」
「他正變得疑神疑鬼的,像有毛病一樣,」裴迪昂說。「我過去一直是他朋友。坦率地說,因為他頭腦冷靜清醒,我感到害怕。」
露西爾回到房間。丹東大笑。「馬克西米連,換個時間,我保證告訴你這些細節。為你們親密無間的關係著想。」

丹東坐回到椅子上。他伸出長腿。他拖著腔調說話(這是司空見慣的事了,不過,因為沒有別的詞描述這種事情,他便拖長了腔調)。「我想知道這個無上光榮的名字的源頭現在正在幹嗎。」
瑪儂·羅蘭此刻正沿著富麗堂皇的大理石台階走著,看到自己豐腴漂亮的身影映在維也納玻璃牆上。那個星期的晚上,她穿的裙子已有三年了,遮住了她的雙肩。沒有丟棄。
「你讓我吃了一驚。他是一個公眾關心的人物?一個公眾人物?」
「是的,真是那樣。」
「這很困難。真正能幹的人都在國民大會,但是代表不可以當部長。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天的寬限吧。」
「我為什麼總非要贊同你的意見?我就不允許有任何獨立的想法。我可以考慮我所喜歡的東西,只要它恰好是你所考慮的。」
「這是一個私人關心的事。」
「我認為你錯了。」丹東說。他們看得出,他非常嚴肅認真。「關於杜姆雷茲和其他人,我什麼都不說了,但是那個女人不可以收買。那個女人討厭路易和他妻子,好像他們曾經致命地傷害過她一回。」他酸溜溜地大笑。「馬拉認為,憎恨是他的專利。」

總之,包括把頭舉起(向來沒有必要這麼做),只花費了五分鐘時間。行刑師傅估算了一下,假如時間重要的話,這個時間還可以再縮短一半。他,他的助手,還有徒弟們關於這個新的方法看法不一致。誠然,這個方法不僅方便,而且人性化;你難以相信受刑的人會感到疼痛。可是,這個方法看起來太簡單容易了,人們會覺得這裏面沒有什麼技術和技巧的含量,會覺得任何人都可以做行刑人。這個行業本身感覺受到了破壞。但是在前一年,國民大會就已經對死刑問題展開過辯論,很受歡迎的羅伯斯庇爾實際上已經為廢除死刑辯護過。他們說,他對這個問題的感覺還是那麼強烈,對成功滿懷信心。可是,那個思想深邃的人,桑松先生感覺到,在這個問題上,羅伯斯庇爾已經跟不上輿論了。
維尼奧德冷冷地點了點頭。丹東仔細端詳著他。四十還差一歲,他個子不算很高,也不夠寬,給人一種標緻英俊的形象。他蒼白沉重的臉上因為天花有了些斑點,大鼻樑似乎有點熟悉他細小的凹陷的眼睛,彷彿隨便哪個特徵屬於某張旁人的臉才好呢。他不屬於那種在人群中總被人注意到的人;但是,在國民大會或者雅各賓派論壇上——他的聽眾沉默著,在畫廊里伸長了脖子——他就是另外一個人了。他變得瀟洒,嗓音柔順而又平滑,身體姿態令人肅然起敬,他把兩者從容優雅地結合在一起。在論壇上,他有隻應該屬於貴族的表現;火花在他棕色的眼裡點燃了。「注意那個,」卡米爾說。「那是自私自利的火花。」
「經歷了一千兩百年的奴隸制度之後,一個剛剛獲得自由的民族需要一場戰爭來加強自己的力量。」
內政部長羅蘭先生出現在杜伊勒利宮,準備拜見國王。皇宮的官員們都從他那兒往後退卻,驚恐萬狀,一聲不吭。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長筒襪最近已經補好。禮儀司長把杜姆雷茲帶到了一邊,用低低的、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對他說:「他怎麼能被覲見?他的鞋子上都沒有鞋扣。」
他們曾經請他當這個孩子的教父——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因為他覺得,它不會按照羅馬儀式受洗。倒是露西爾有一天晚上問他了,他什麼時候過來(很晚,快到午夜了)發現她和丹東單獨在一起的。他希望,那些謠言不是真實的。他希望能夠相信謠言不是真實的。
早晨六點半。他在丹東的客廳里,在地毯上踱步。丹東叫他傻瓜。
「我不想知道——」
圍觀的群眾比看平常死刑的人要多,而且還有一種期待的氛圍。行刑者,當然,用仿製的東西練習過很多次了;他們看上去精神抖擻,互相點頭致意,互相保證不要出錯。不過也沒什麼要擔心的,一切都是機器處理。機器被升高到一座帶厚刃的大型構架的斷頭台上。罪犯在護衛的押送下走上斷頭台。他不會有痛苦,因為,在法國,野蠻時代已經結束,由獲得委員會認可的機器取代。
「可我應該堅持告訴你。為了公共福祉,你知道。卡米爾——」
丹東:深夜羅伯斯庇爾到卡米爾的公寓登門拜訪,https://read.99csw.com正在找他。我當時和露西爾在一塊兒。這兒真夠安全。用人讓萊特在公寓周圍,坐得相當筆直。儘管他們都在想,我跟這個身懷六甲的姑娘在一起幹什麼呢……卡米爾當時在哪裡呢?羅伯斯庇爾喊門的時候,大家一定都在。年輕的馬克西米連有些不快。露西爾倒是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我會寫——」
鐵制落砣(為裝刀刃用)………………………300里弗赫
杜姆雷茲將軍出現在雅各賓派俱樂部,他現在已是該俱樂部的一名成員。他的儀態十足像個士兵,他那喜愛質疑、騷動不安的思想狀態在他那別的方面毫無出眾之處的臉上表現了出來。他最近敷過粉的頭髮上戴了一頂紅色羊毛圓帽,即自由之帽。他來到愛國主義教堂(或者某個諸如此類的輕浮比喻)表達自己的敬意,而且,他在尋求兄弟般的忠告和指導。
「一定會有戰爭。最大可能要發生的災難就是和平。你同意嗎?」
「沒這麼複雜,」丹東說。「我料想,他們擔心她會把他們的睾丸割掉。」
關於平和可親的女人的性格,一個證明是,所有愛她的人都在彼此相愛著,嫉妒和爭鬥都服從於他們曾經被她激發的那種更為強烈的情感;在她身邊的人當中,我從來沒有見到有人懷有絲毫的歹意惡念。讓讀者停頓一下,假如他能夠回想起值得如此讚美的其他女人,那就讓他跟她在一起,假如那樣他能夠得到幸福。
「巴黎開銷大,」布利索幫腔地說。他的胸口在起伏。

「股市上揚了,」法布爾說。
將軍杜姆雷茲又鞠躬。路易沒注意到他走。
「你好像心情不好嘛,」布利索尖聲尖氣地說。「出了什麼岔子?」
當公共衛生專家季樂汀醫生滿懷熱情地把這個新發明向國民大會推薦時,說,「有了這台機器,我可以在一剎那讓你的人頭不見,而你卻沒有經歷絲毫的痛苦。」(大笑聲。)
「賀拉斯-卡米爾,」丹東若有所思地說。「你覺得這名字會給他的一生帶來運氣么?」
「他剛睡下。」
他感到開心。當然,這樣做正確,因為他是卡米爾交情最長的朋友。現在,他認為,他要有自己的孩子,這不可能。
「我覺得他可能幾年前就死了,」卡米爾說。「我覺得她使他裝了個什麼東西在體內,因為在心裏,她還是感到傷心。我覺得整個布利索派的神職人員都在拿皇宮的錢。」
她丈夫的臉上停留著一絲因恐懼而導致的蒼白。「我幾乎沒有想到,我的寶貝,布利索先生會拿像政府的組成這麼嚴肅的話題尋開心。國王提供了內務部長的位置。我們——我——接受了。」
「我不按照常規時間作息,」他向我解釋道。「卡米爾也不會,你知道。我需要他的時候,他通常都有空。」
「如我所言,這是一個無上光榮的名字。」
1792年4月25號,對公路搶劫犯尼克拉斯-雅克·佩里蒂爾實施了科學民主的死刑。

她要保持個人習慣,這種情況她已經讓大家知道了。貴族外表對她來說是很陌生的。她不願意去掉施人恩惠的樣子,所以她的訪客(嚴格按照邀請)總會恪守她的規矩。富麗堂皇的沙龍也許處於封閉、沒有照明的狀態,因為她不渴望在那裡接受朝拜。她給自己造了一間優雅低調的小書房,距離部長辦公室非常近。在那裡,她總是在辦公桌邊度過自己的日子,讓自己對部長有所用處,假如有人希望私下見到部長,少了一群公務員和請願者的麻煩和吵鬧,沒有什麼比她去捎個信兒、讓部長步行經過她那小小的私室,在那裡與他的訪客磋商更輕鬆了;她呢,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膝蓋上,坐著,認真傾聽,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礙手礙腳。
「不可能更糟,」王后說,話說得誠懇,但不信任。
「情況可能更糟。我們現在還是在跟紳士打交道。」
「——未必就是共和派神父。」維尼奧德說完。「哦,我們倒要看一看。」他隨意翻了辦公桌上的幾張報紙。丹東從這個動作看出他對他們提到的人流露出一定的輕視。「丹東,如果你想在人生當中做大事,你將來得要嚴格要求他們。向這位女士致謝。」看到丹東臉上的表情,他咯咯咯地笑了。「開始認為你孤立無援了?和羅伯斯庇爾一起搭檔?他最好讓自己接受戰爭。他的名氣從來沒像現在這麼低迷過。」
3月21號:「那麼,杜姆雷茲,」國王說,「你覺得你能把政府聚攏起來嗎?」在他腦子裡這個想法一直不停地在困擾著他:此人在巴士底獄被關過兩年時間。查爾斯·杜姆雷茲鞠躬行禮。「讓我們別……」國王急匆匆地說。「我知道,你是雅各賓派人。這我知道。」(可是夫人,還有別的人在那兒嗎?別的人?)
「你不知道。」
丹東先生:現在我不當蠱惑人心者已經有好長時間了,我非常艱難地保持沉默。我應當揭開那些自詡為人民服務的人的面紗。最近三個月,那些人一直對目睹過整個革命的個人勇氣進行指責,極有必要公開反對他們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真的,」杜姆雷茲感到生氣了,「如果你受不了我行走的這個步伐,你也沒有必要追我。我會等。我絲毫沒有打算一個人進去。現在:你對這一切很有把握了?」
「噢,可是,我喜歡看一個人做他擅長做的事,」丹東熱情洋溢地回答。
3月9號,國王利奧波德駕崩。有一兩天,直到關於新國王的看法為人所知,和平才似乎有了可能。
布利索依然跟在羅伯斯庇爾後頭。

「嗯?」裴迪昂說。
凌晨兩點左右,他悄悄回來了,問我們當中是哪一位先到的;我告訴他的時候,他似乎已經知道,不過,沒有生氣。露西爾沒有問他去了哪裡。啊,他有這麼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妻子,我心想。我告辭了,之後,羅伯斯庇爾開始談公社的一些正事,好像時間是在下午兩點鐘,而且,嚴厲的措辭根本還沒創造出來。
小型模型展示防止事故發生…………………1200里弗赫
於是我們就坐了個把鐘頭,或者更多的時間,跟馬克西米連閑聊是多麼困難啊。就在那個時候,洛洛特請他做孩子的教父。他欣然同意了。她提醒他說,他給孩子選個名字是他的特權。不知什麼原因,他感覺到孩子會是個男孩,他說;我們應該給他取個激蕩人心的名字,一個偉人的名字,一個因為擁有共和品格,而且與眾不同的人的名字;因為我們已經把共和國作為思想狀態話題,而不是作為政治現象來談論了。他在腦海中反覆思考過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的名字,然後決定他應該取詩人賀拉斯這個名字。我說,「假如孩子是個女孩,情況會怎麼樣?」九九藏書
「是的,可是,你知道,從更深刻的意義上來說,……他來自何處?」路易在椅子里不舒服地動了動自己沉重的身體。在這兩個男人中,他看起來年齡相對大了些。「像你一樣,我認識你。你是我們所稱為的冒險家。布利索先生是個時尚家——他是一位具有他的時代所有的思想的人,不過,只是因為那些思想流行時髦而已。丹東先生我認識——因為他是我們在歷史書中找到的那些兇殘的慫恿分子中的一員。可是,羅伯斯庇爾先生……你明白,要是我知道他想得到什麼該多好。也許,我能把他想要的東西給他,那樣的話,事情也就結束了。」他在椅子上松垮垮地坐著。「那裡有樣神秘兮兮的東西,難道你不覺得?」
「哦,是啊,」路易心不在焉地說。「我不會把雅各賓派叫作幫派,而是把它稱為一股力量,如同從前我們國家有教堂一樣,現在我們有俱樂部。羅伯斯庇爾這個人,他來自何處?」
「你覺得杜姆雷茲跟你在一起想要得到什麼?」
「我沒那麼說。我不認為,他們是壞人。這就是我全部打算要說的話。」
「假如我們知道你去打攪他,我們是不會讓你進去的。別再進來。不管怎麼說,他不會見你。」
丹東開始要說話,然後又止住,他第一次被他非要提供的人名具有臭名昭著的性質給鎮住了。「埃羅·德·塞謝爾,」終於他說了出來。

「啊,那個小小的女人怎麼迷上了成名?」
「女人總是特別,」丹東說。
星期二上午,丹東感到既疲憊又氣惱,只能說的是:「噢,我們當中哪一位要跟這個婊子睡覺,因為,顯而易見,這就是她想要得到的東西。」
羅伯斯庇爾把目光轉開。
之後,我們就坐著,互相看看;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使他感到既不舒服又產生懷疑了,這個光榮名字的源泉正在外面嫖妓。
丹東先生 [主席]:保持安靜。講究秩序。羅伯斯庇爾先生從來沒有在這裏獨斷獨裁過,只有純粹理性的獨裁。
「有馬克西的便條,」她說。「我拆開了。他說,他為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感到懊悔,他說話倉促,求你原諒。還有,喬治來過。他說『對不起』。」

「相信我,」布利索說,「羅伯斯庇爾,相信我,我希望你能夠在戰爭問題上和我們站在一起。摻和我們的內部事務真是難以忍耐啊——」
露西爾找了個借口,跟讓萊特說話了。
「為什麼問?」法布爾說。「有兩個小時她的眼睛沒從你身上離開過。」
「試試看,」維尼奧德說。「讓皇宮為自身的生活畏懼了一回。無法抵擋這個想法。」
艾蕾奧洛莉·杜普萊正站在門外。他知道,她一直在聽,因為她疲憊的眼睛里有了突如其來的生機活力。「啊,是考蕾莉婭,」他說。他一生從沒對一個女人用那種語調說過話;否則,她會在老鼠身上激發出殘忍。

杜姆雷茲讓自己輕輕嘆了口氣。時間是在路易聽到自己的部長們出去的那個時刻。對於國家事務,路易越來越沒有興緻,對於令人掃興的具體問題,他毫無興趣;今天是個申述並不全面,但是回報卻迅速的日子。如果國王和王后要獲救,不要知道得太多,對於他們來說,反倒成了一件好事:否則,他們將會拒絕他的幫助,如同他們拒絕拉法葉特的幫助一樣。

「我覺得賀拉斯……」他說。「一個偉大的詩人,一個出色的共和派人。假如有人貶低他後來的詩歌,在那些詩歌當中,我認為他可能是被迫阿諛逢迎奧古斯特的。」
她用眼睛在他身上掃視了一下。我希望你會吵架,眼睛說。
「我想我指的是克努特。」

「不過,不,」瑪儂說。她顯得非常年輕,但是沮喪得差點兒要掉眼淚。「你們是在玩我。你們怎麼能這樣?」
還有那道疤痕已經褪成死一般的白色,劃過了他的嘴;他是如何弄成那道疤痕的呢?這道疤痕使他的嘴唇變形,結果他的微笑不是真正的微笑,更像是一種輕蔑的恥笑。碰到那道疤痕是什麼感覺呢?在手指尖下,那道疤痕的紋理質地是什麼樣的?他們說,此人有個老婆,還有一窩情人。某個女人的手指已經摸過那道疤痕,從它的開始,摸到它的盡頭,還有它的邊緣。
「有道理,」卡米爾說。「哦,考蕾莉婭,你說話這麼直來直去。我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打算。我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你認為,他會娶你。就忘了吧,我親愛的。他不會。」
「因此他應該善良。有德行。照你的說法。可他不是。」
「四樓?」杜姆雷茲說。「這個羅蘭,他住在四樓,他窮嗎?」
「名氣不是問題。」
「他是米拉波的親信。」國王臉上毫無表情;杜姆雷茲並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是在稱讚他。「內政部呢?」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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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六給普魯士的弗里德里克·威廉姆這樣寫道:
「我們有個提議。」
「是的……」丹東說。「卡米爾的寫作是在討好你——儘管可能我不應該說討好這個詞,我把詞語選錯了。」
「你們越是疏遠孤立我,你們越是切斷我與所有人的聯繫,在我的良知中,在我事業的正當性中,我就會發現越多的正確性。」
「那麼,你為什麼還非要追問這個話題呢?」
國王傷心地望著她。「假如這個政府垮台的話……」
「我沒說他生氣。」
她定下了自己的規矩,神父佈道禮儀要根據這些規矩來實施。每周操辦兩次晚飯。吃的東西簡單,不提供白酒。客人總是在晚上九點之前離開——我們總是主動開始離開,法布爾低聲說。不接待婦女;他們一邊閑談,對他們的裝束打扮做個小小的比較和競爭,他們詆毀羅蘭夫人高尚的格調和目的。
繩索和傳動裝置…………………………………60里弗赫

「我不需要進行私密談話。」
卡米爾從房間退了出去。

九_九_藏_書「是的,不過你將發現,事情的結果並不是那樣。」
愛國者們帶著焦慮凝視著羅伯斯庇爾的臉。他臉上表現出的卻是鄙夷不屑。
「我的意思是,你聽上去像個十五歲的人一樣,你想要做的事就是找人打架,因此,你為什麼不回家過上幾天,跟你爸爸吵上一架呢?我們會因此免去了政治後果。」
「我覺得不可以,」杜姆雷茲嘟噥道。「最好還是把他弄醒。我們有個或許是挺有意思的建議。」他朝房間四周圍掃視了一下。「這意味著你要搬家。也許,我親愛的,你要把瓷器或者什麼的打包嗎?」
「我沒催他。不過,我覺得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個月內,要有對敵力量出現。」
於是,就在這裏,此人坐了下來。他令她直打顫。那副喜滋滋的樣子、那副誠懇友好的做作樣子:它幾乎無法掩蓋此人顯而易見的巨大野心。哦,他是個好人,他是個簡單的人,他的心思還在他省里的農場上——哦,是嗎?她眼下向下,瞥了瞥那雙自信的、放在衣服上的手,厚厚的手指頭舒展開了。他可以用這雙手殺人;他可以掐斷一個女人的脖子,讓發自一個男人喉管的呼吸停止。
天亮得晚,不僅晚,而且非常冷,他兒子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哭得慘兮兮的,窗戶四邊矇著霜,冷颼颼的戰爭之風像大鐮刀一般在空寥寥的大街上刮著。
「這些傻瓜們。他們明白,這件事是為了我們的利益。」
羅伯斯庇爾停下。「維尼奧德,」他說。「裴迪昂。布利索。」點過他們的名后,他似乎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將軍,我不懷疑你的能力。」
「管管財政吧,克萊維耶爾,」他說。

「我希望我們大家都這樣,」丹東說。「不過你會發現,事情的結果將不是那樣。」
羅伯斯庇爾:像露西爾這樣的人存在呀。盧梭就說過這樣的話。羅伯斯庇爾把書放到了一邊,不過,在這一段上面做了標註。
他覺得,在布利索的所有朋友中,此人稱得上是最出色的一位。我喜歡你,他心想;不過,你懶洋洋的。「一個處於神職位置的共和派人——」他說。
許多神職人員以前從來沒像這樣表現過。


「我倒是可以建議幾個地方,」我說。「不過,馬克西,我不會建議你去試那幾個地方,不是你本人親自去。」
杜姆雷茲用舊政權時期的禮節吻了她的手,做得過頭了。「先生呢?」他詢問道。
有些事情他要跟丹東仔細地談談,他原本可以當著她的面談的;有些情況她明白,而且她的觀點值得採用。不過,丹東好像處於某種特別的情緒之中,一半富有侵犯性,一半帶有開玩笑的性質。他至今還沒有找到解決這個情緒的鑰匙,他們依靠這種漫無邊際的閑聊。後來,在某個時候,他感到一種物理力量在推著他。那是丹東的意志。丹東想要他走。回想起來,儘管這種情形顯得好笑,但是,他只要伸出手抓住椅子的扶手使自己穩定下來就行。就是在那個時刻,露西爾提起了孩子的話題。
現在這裏不是他待的地方;這是外科醫生和接生婆待的地方,是樓上的安琪莉可和吉力夫人待的地方。他一邊站在房間門口躊躇著,一邊再一次跟她說話。路易絲·吉力坐在床上,把他妻子的辮子紮緊。他用低低的聲音問她母親,那小姑娘待在這兒合適嗎?不過,路易絲聽到他的話了,抬起頭。「哦,丹東先生,」她說,「合適。或者即便不合適,我們大家也只好忍著,我現在十四了。」
「反對陛下?因為我參加了雅各賓派?」他想吸引路易的注意,但是,路易已經把注意落在他頭左邊的什麼地方了。「幫派起起落落。不過忠心耿耿這個傳統永存。」
「向上呀。維尼奧德,我希望你把你自己的命運和我們捆在一起。」

他把自己妻子叫醒,並告訴了她。「我感到噁心,」她說。
政府的確垮台了。
「這是我們大家必須要做的事。」埃羅轉身面對丹東。「如果羅伯斯庇爾堅持要從政治中獲得最壞的東西,那是他的事。這些人——布利索派人、羅蘭派人、吉倫特派人,你們願意怎麼叫他們就怎麼叫他們——目前都在管理事務。他們有——什麼呢——幾乎沒有凝聚力。幾乎沒有一項政策,除了戰爭——戰爭已經開始,相當悲慘,他們必須認同。」
「為什麼不守到早上呢?」
「你在發冷,」他說,「你冷得非常厲害。」他把她輕輕地放回到床上,把床罩在她身體四周塞好。然後走進客廳,在火爐的余火上添了些木頭。


「我們有朋友在神職位置上,」裴迪昂說。「我們可以關照他們。」
羅伯斯庇爾從他那裡掙脫開。他把外衣的衣袖向下拉了拉。「我不需要任何機遇,」他神色黯淡地說。「更何況,對我來說,就沒有什麼合適的機遇。」

「他生氣了?他現在沒有資格那樣。」
她跟羅維說話,可是她的眼睛卻違背她的意願被吸引到丹東身上了。恰恰就是杜姆雷茲堅持說,她必須邀請他:「他是我們應該栽培的對象。他在大街上有很多崇拜者。」
這個特別的星期一真是困難不小。羅伯斯庇爾已經謝絕了她的邀請。皮埃爾·維尼奧德已經接受了。從個人角度講,她不喜歡這個男人;這些天來,她的個人愛好算得上是件大事。她可能找不出與他不同的政治觀點,不過此人懶惰,總是把他的演說口才用在談論宏大的主題上,迎合宏大的場面。那天晚上,他的眼睛因為無聊發光了。杜姆雷茲真夠生動風趣的——可是,他的生動風趣沒有沿著正確的軌道走。他至少談了一次醜聞軼事,之後請她包涵。她只是稍稍動了動頭,表示原諒;但是,將軍知道,他明天的工作將會莫名其妙地受到阻撓。很快,而且是輕而易舉地,她會滑進權力的慣性中。
「我妻子是個實在人,」丹東說。「她知道政治為晚餐付費。」
「那裡,是的——還有我們周圍的所有人。」
他一出現,用人就走開:對此,丹東莫名其妙地大笑。
三月下旬的一個早晨,卡米爾醒來了,有個想法在他腦子裡轉來轉去。他一直在跟士兵們談話——尤其是將軍迪龍——他們說,無論如何,如果要有一場戰爭,公然與輿論對抗,與時代潮流相悖,有何意義呢?索性讓自己當個不可抗拒的運動的弄潮兒,而不是在洪流中被踐踏,豈不更好更妙?
台階……………………………………………1700里弗赫
「我跟艾蕾奧洛莉漂亮地吵了一架。那些人,他們都是掠奪成性的傢伙。我心想,你知道,如果丹東和羅伯斯庇爾不同心,我會出什麼事呢?」
「他擁有一批追隨者,」維尼奧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