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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第六章 秘史(1793)

第五部分

第六章 秘史(1793)

「但是,他們不會同意普選。他們不喜歡。」
「我覺得你以前愛她,」她說。「從你的角度看。」

「你的慷慨激昂真讓我感到新奇呵,」法布爾說。
「現在輪到你輕浮了。聽著。注意。羅蘭給我寫過一封信。他請我調轉部隊,朝巴黎進發。為了恢復那裡的秩序。而且,為了——如他所寫的那樣——鎮壓某一派系。他的意思是,雅各賓派。鎮壓羅伯斯庇爾。還有你。」
「委員會?」將軍說。「讓他們試試!在我的部隊里?大衛打算幹嗎,用他的畫筆揍我?」
她對克勞德·杜鵬說,「我真的真的抱歉,我不能嫁給你。不管怎麼說,現在還不行。你願意做好準備等上一年嗎?我向我死去的朋友許過諾言,我要照顧她的孩子。假如我是你妻子,我就有其他義務要盡,我只好住在另外一條街上。我覺得公民丹東就是那種人,他會很快給自己另尋新歡。等他們有了繼母,我會愉快地離開這兒,不過,要等到那個時候才行。」
他演講了將近四個小時。外面,一群暴民正在集合,嘴裏喊著他的名字。代表們按照他們集會的隊伍排列站好,在鼓掌歡迎。就連羅蘭,甚至布利索也都已經站起;他們想要逃跑。法布爾情不自禁地高喊道,「這是你的最佳表現、最好表現。」山嶽派那邊的人走下來,到了他這裏。他被支持者的身體和手包圍了;掌聲在他耳邊不停地響起。馬拉像是婚宴上的棺材蟲一樣,從被堵得嚴嚴實實的身體中擠著鑽著過來了,他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頭朝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看。
「我要維護共和國,」丹東說。
「卡米爾·德穆蘭簽了。」
「可是,國民大會算什麼東西?」同樣在那個晚上,他氣呼呼地問。「三百個傻子,由兩百個混賬領導。」
「要是她活著的時候,你這樣做,那才表明你對她有更多的尊重。」
丹東搖了搖頭。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路易絲說。她在低語。
從大廳中央,有人高喊:「誰把犯人殺了?」國民大會一下炸開了鍋:《九月屠殺參与者》的歌聲撼動了大廳牆壁。山嶽派那部分的代表一齊站了起來。主席扯著嗓門兒,高喊要大家保持秩序;他的鈴鐺在丁零零地響著。丹東站了起來,把臉轉向公共畫廊那一邊。他的拳頭在身體一側握得緊緊實實的。喧鬧的高潮剛一過,他就把自己的聲音拋了過去,與它較量對抗:「假如在九月份有這麼一個法庭,因為那些事件而受到如此頻繁、如此野蠻譴責的人就不會因為一點血而玷污了他們的名聲。不過,我不在乎名聲,或者說是好名聲。如果你們願意,就把我叫作飲血者吧。如果這意味著歐洲獲得自由,我就要飲人類敵人的血。」
馬拉把頭往後側了側。他環顧大廳。然後,在拖得悠長的、優雅的停頓之後,放聲大笑。
「怎麼知道的?」
「我沒笑。不過你的判斷倒是非常嚴苛,是嗎?對我來說,還有多少希望,我吃不準。假如我要放棄我的事業,我知道我將怎麼開始做到。」
「他們已經從共和主義中叛變,」丹東說。「他們把精力耗在妄圖毀滅我這方面。」
「有。但我不會把信交給你。我沒告訴你這件事,以便在你的革命法庭前面可以高度讚揚你的羅蘭。我告訴你是為了表明,對我的忍耐寬容,你還欠我的呢。」
「你從來不在家裡。」
「啊,是的。」法布爾坐下,蹺起了二郎腿。「公民羅蘭不在家嗎?」
「我們已經說到你的要害之處了,丹東。你是個理想主義者。」
「當成一個人?」他輕聲地問。「別的可能性是什麼呢?」
「不,我一定要抗議,」法布爾說。「雖然我本人坦承,得悉馬拉有九十六位朋友我感到開心,但是馬拉的朋友們還是簽了名。丹東沒有簽名。羅伯斯庇爾沒有。」
羅伯斯庇爾對國民大會這樣演講道:「我要求以艾佳力岱著稱的奧爾良家族的所有成員們應該被帶到革命法庭前面來……法庭應該負責仲裁所有杜姆雷茲的其他同夥程序訴訟……我可以把這些聲名顯赫的愛國者的名字點出來嗎,例如,維尼奧德先生,布利索先生?我信賴國民大會的智慧。」
「那麼你會知道法國人已經決定不要國王了。」
「是的,他們就是這樣認為的。」
「這將是最後一次,我希望。這些日子,國民大會需要我。」

「這是秘密。你喜歡秘密,是嗎?寶寶們睡了嗎?」
「露西爾的?」
「是的。不過他一直跟她同床。」
「有羅伯斯庇爾。」
「哦,我們絲毫也控制不了卡米爾。」
「三十三。」
「這壓根兒不是玩笑,」將軍說。「這是無政府狀態。」
「要是有人來,問起你是不是回來了,咋辦?」
「年輕公民羅伯斯庇爾怎麼樣?」
「是的。他們不停地選他,可他就是拒絕任職。」
現在,每當她想到這事兒的時候,她無法確定,當時許諾的條件是什麼。加布麗艾爾把自己的孩子留給了她,可是,她把自己的丈夫也留給她了嗎?
卡米爾羞愧地垂下了睫毛。「當然,一個人嘗試嘛。不過,路易絲,你不應該對我太心狠,因為,某種程度上說,將來你非得要跟我在一起生活。除非你打算試著去把他拒絕掉,但是你不願意那樣嘗試,是嗎?」
「至少,你要遵守說話體面嚴肅的規矩吧,」丹東建議道。
「我的意思是,」丹東說,「至少你應該給國民大會寫一封信,承諾要對你本人的行為,對你關閉雅各賓派俱樂部,對你拒絕與國民大會代表共事做詳細解釋。哦,還要對你的敗仗做解釋。」
「噢,他不知道,但是他認為你就在這裏。我否認了,當然。我可以告訴你,完好無損地回來,我感到幸運。哪怕我說的一個單詞,他都不信。」
「我們可以?你這樣認為?」
「我就是有個感覺,你也許要回家了。」
「我怎麼會看得出來?她從來沒對我說過嘛。」
「不。」他站了起來。「我覺得我最好緩緩神,定定心。喬治-雅克和我今天正被選進一個委員會。」
「為了獨裁統治。所有權力非你莫屬。」
「我媽媽的觀點。也是我的觀點。我爸爸沒有觀點。他想有看法,可他不會冒險。」
「因為你通過問我是否喝醉開始了今天的談話,這種問法就是按照今天的標準來看也被視為不禮貌,還因為,假如有人在天亮的時候要把他們的力量釋放出來,你設想一下,他們有了要打架的情緒。路易絲,在你腦子裡把這事兒要弄得非常清楚:如果你認為你愛上了我,你最好再想想,你最好以閃電般的速度不要愛我。在這兒,我不想有一點點被人懷疑的空間。丹東獲准才對我的妻子有所動作,還有,我獲准對他的妻子有所動作,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情。」
布利索:閱讀、寫作、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整理思路,傳播他的美好願望;提出動議案,對委員會發表演說,記筆記。布利索和他的黨羽,他的派系,他的負責組織工作的議員,以及他的莊主;帶著他的秘書和信使,他的跑腿男童,他的印刷商,他的一幫獻媚者。布利索帶著他的將軍,他的部長們。
「瞧這個,」丹東說。「聽聽他們在為我歡呼。因為我拿不出來司法部的賬目,他們朝我臉上吐痰已經吐了幾個星期了。」
「公民布利索正在進行他自己的革命版本,」她說,「維尼奧德也是如此。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支持者,有他們自己的朋友。把我們跟他們混在一起真是愚蠢可怕,而且也不公平。」
「非常震驚。你一直在寫什麼呢?」
「現在還是?」將軍揚了揚眉。「這是未辦手續先結婚嘛,我覺得。不過當你想到他可能過得很滋潤的時候,如果他想……丹東,這是一場悲劇,悲劇啊。我覺得,在所有這些委員會當中,他沒有擔任什麼委員吧?」
「是的,我需要時間考慮。」
布利索:他的投稿者和他的演說家,他的會議記錄和會議紀要,他的賄賂和他的容易上當受騙之人。
「你能不能別再這麼天真了?」羅伯斯庇爾問他。「好了,丹東,只要你心裏感到滿意,只要你誠實地採取行動,人家還會問什麼呢?」
「醫生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也許,臉色更黃了,乾枯得不像樣子了。現在他在進行一種特別的沐浴,為了減緩疼痛。」
「我們不要交易,」她氣憤地說。「我們不想與組織去年九月大屠殺的人打交道。」
她朝前移動,站在他椅子的後面,把一隻手放在椅背上。
「我要將他逮捕。」
「不好,恐怕。我們希望今年夏天或許不要太熱。」
「噢,你會怎麼辦?」他問羅伯斯庇爾。四月份差不多來臨了;奧諾雷街上吹來了強勁清新的晚風。「我們要跟你一起走回家。杜普萊,我要向你妻子表達我的敬意。」
「難道你居然看不出來她感到害怕嗎?」
現在,他們到了他們自己的區,科德利埃共和國。街上靜悄悄的;關於國民大會出現的那一幕的九_九_藏_書消息很快就要泄露出去,還有關於國民大會令人恐懼的法令。在別處,代表們正一瘸一拐地回家,為了護理他們的挫傷和扭傷。今天下午是不是大家都有些發瘋了,也許吧?公民丹東確實具有飽經沙場之人的架勢,不過,那種架勢他經常有。
「我不會把孩子交給用人。」

「什麼沐浴都會有用的,」他嘟嘟噥噥地說。「哪怕是非常普通的澡。」
「你結了婚,就有機會弄清楚了。」
「可國民大會還在期待你的彙報。」

「真的?」法布爾說。「我以前幾乎沒意識到我們已經到了敵視的高潮。坐下,公民布卓,沒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嘛。」
「我愛她,」他說。「從任何人的角度看我都愛她。根據任何人的標準。也許有段時間,我覺得我並不愛她,但是,現在我知道不一樣了。」
「是的。」
不過,布利索究竟是誰?一個面點師的兒子。
「沒有,因為,你看得出來,我不是專門過來跟公民羅蘭談話的——不過,只是為了跟你這麼個漂亮迷人的伴侶待上幾分鐘而已。而且,發現公民布卓跟你一起在這兒也是一份額外的快樂,是嗎?你一定要小心啊,不然你將被懷疑」——他咯咯咯咯地笑了——「有陰謀罪。不過,後來,我覺得在一個年紀輕的男人和一個年紀大的女人之間可能會有非常美好的事情發生。公民德穆蘭總是這麼說。」
「我倒要看看。不過,我未必相信你的話。有關所有事情。」
「有時候最好是等著瞧,公民聖-約斯特。你腦子裡曾經有過這個念頭嗎?」
「我寫信——我當時覺得,你知道,這些信沒什麼益處。不過,我要你知道你可以信賴我。」
法布爾透過他的長筒望遠鏡看看他們。「你喜歡我的外套嗎?」他問。「這是一件新的英國款式。」
他納悶,有點模模糊糊的,一個體面的十五歲女孩幹什麼才算享受呢。

第二天早晨六點鐘,公民丹東自己靜悄悄地進了屋,為了換身衣服。她把他嚇了一大跳,這個臉色蒼白的孩子,有失斯文地癱倒在加布麗艾爾的椅子上。他把她抱起來,從椅子上換到了沙發上。他把一件毛毯扔在她身上。她沒醒。他拿好自己需要的東西走了。
「有時候,」她說,「我覺得你是個魔鬼惡棍。我知道,這個詞過分,可我確實就是這麼認為的。」
「派瑪麗去。」
「我沒有說這樣就是殘忍心狠。我這麼說,只是因為你不可以開始為並不存在的事情悔恨。對於你們彼此而言,你已經死了——」
「他身體怎麼樣啦?」法布爾詢問道。
「不,」
「你不會被人遺忘,公民丹東。」
「我們好像正在墜入一種不是真實的家庭里,」他說。驀地,他從她身邊轉身經過,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在眼睛上面把手指頭纏成辮子。「現在,我就是無法想出繼續下去的辦法……無法想出怎麼繼續我的人生的辦法。我唯一能夠表示尊重她的辦法就是,通過堅持她不贊成的想法……我心想,我們沒直接看到,不過,她重視真相。通過追尋那個真相,我離她所相信的東西或者離她會覺得可以接受的東西,走得更遠了……」她看見他在哭。「為此原諒我吧,」他說。
路易絲現在耳朵一直豎著。只要她一聽到他回到巴黎,她就下樓,讓瑪麗和凱瑟琳開始幹活。孩子們眼下在維克多·夏龐蒂爾的家裡,他如果還沒有見到他們,或許這樣蠻好。不論他在什麼時候到家,她總要為他把晚飯準備妥當。他不可以回到一個除了用人之外便空空蕩蕩的家裡嘛。他母親下來了五次,接她上樓。「你什麼意思呀,」她說,「把你自己跟那個畜生糾纏在一起?你對他可沒有什麼義務要盡。」

「你遇到麻煩了?」
他在大笑,她心想。「如果我只是從報紙上對你有所耳聞的話,我就應該覺得你是個魔鬼。我就應該感到不敢與你一起呼吸同樣的空氣。不過我了解你。」
「你被誘惑得心裏痒痒的吧?」
「我懂。你手頭有他的信嗎?」
「明天吧,我覺得。為什麼要問?」
他咧嘴笑開了。「所以,這就是他們對我的看法?」
「他們會知道得夠快的。所以,你願意幫我躲一下,是嗎?」
「為什麼?」
「我已經把他給解決了。最近三個小時,我一直忙於肢解他的屍首。你願意幫我的忙,把他的殘肢搬到樓下門房那裡去嗎?哦真的,路易絲!他在床上睡著了,你認為他在哪裡呢?」

「除非你很快把你的公事陳述清楚,」布卓說,「我可以把你攆出去。」
「你真是極度空虛啊。」
「改變主意了?」
「你計劃什麼時候露面?」
「我可以在任何情況之下寫作。」
路易絲把拿在手掌心的鑰匙給她看了看。
「我當然能做到。這也許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而不是幾個星期的時間。不過我有辦法做到。根基已經為我打好了。」
「他們覺得你習慣了佔有你想要得到的東西。」
聖-約斯特發言。「什麼時候採取措施可能會更好,這的確好像就是現在的情形。」
丹東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肩上。「我的好朋友,謝謝你。」
「他沒有徵求你們的意見,」卡米爾說。「雖然他重視你們的意見,但是他沒有徵求你們的意見。」
杜鵬點了點頭。「好,」他說。「我不能說我理解你,或者說我喜歡這樣,但是,如果你說等,我就等。一諾千金,不管多麼不幸。不過,我親愛的,為我做一件事——只要你能,請你遠離喬治·丹東。」
「誠實?使你的人民陷入其中?」
「是的。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我應該學會不要這麼空虛吧。不過你,女公民,得要學會別伸手亂摸。」
午夜的鐘聲敲響了。「目前他不會回家了,」凱瑟琳說。「你即使不睡,我們還要睡呢。他就在附近,我們猜得出。今晚他不會回來。」
布利索:他的方法方式,他實現目的的手段,他的環境,他的陰謀詭計,他的錯誤和花言巧語,他的過去,他的現在,他的沒有盡頭的世界。
「好了,公民,你在布列塔尼的朋友怎麼樣了?」
「你們絕大多數人藉助于早上九點開始喝酒來履行社會責任,然後把白天的時間用來籌謀你們能夠怎樣互相在對方的背上刺上一刀,怎樣跟彼此的老婆勾搭通姦。」
拂曉看起來脾氣暴躁,是個繃著臉、紅彤彤的太陽。她感到自己被這次邂逅玷污了。丹東還在睡覺。
「不,巴黎已經決定。這大不一樣。這就是我們為什麼有內戰的原因。」
「他們說,還在戀愛。戀愛中的女人應該都是溫柔的,惹人憐愛的,是嗎?你應該聽到她為她在國民大會的朋友撰寫的發言稿吧。」
她坐在加布麗艾爾的椅子上,彷彿要把她的鬼魂嚇退。從這裏,她心想,加布麗艾爾已經看到政府的崩潰了。從這裏,她已經看到王位搖搖欲墜了。她的舉止方式總是平淡樸素,毫不做作;她的習慣就是一個安靜的家庭主婦的習慣。她學會了適應這些嗜血成性的男人。
「卡米爾還能跟他談話嗎?」
3月10號:天氣格外寒冷,是那種使人呼吸感到疼痛的寒冷天氣。克勞德·杜鵬來訪,向她正式提出求婚。她爸爸告訴他,雖然她年紀還這麼小,但是他們在心理上傾向於同意這門親事在年內辦妥;這裏的事向來不易,他說,然後他(私密地)告訴克勞德·杜鵬,「我們想讓她到一種不同的氛圍中去。對於她這般年齡的小女孩而言,她看到的聽到的太多。當然,她失去了朋友,經受了一次嚴重打擊。婚事安排會讓她的心思從這件事上轉移開。」
她做好吵架的準備了。克勞德·杜鵬走了之後,她母親便放聲大哭;他父親坐著,一臉的嚴肅莊重,好像為有關人員感到非常、非常地難過。她母親叫她傻丫頭;她抓住她的肩,搖呀晃呀,說,別告訴我你許過諾言,根本不是那樣;坦白交代你的心事,把你的心事吐出來,你一定是迷上這些人中的哪一個了。是誰,說呀——是那個記者,是嗎?你可以把他的名字說出來,路易絲說。名字又不會把鬼召來。她突然看到面目猙獰而又痛苦的加布麗艾爾,坐在她的沙發上,在笑,對著克勞德·杜鵬在咯咯咯咯地發笑,加布麗艾爾身子暖洋洋的,她還活著,她腫脹的手在卡米爾的肩頭來回地拖。滾燙的眼淚順著她的面頰唰地奔湧出來。你這個小妖精,她母親說;然後狠狠地抽了她一個耳光。
「丹東,此時此刻屬於你。」
布利索派人是誰?這是個好問題啊。你們看看,假如你們指控人民犯罪(例如,特別是陰謀罪),而且拒不對他們進行審判,那麼立刻就可以看到,他們是一個集團,他們具有凝聚力。然後如果我們想要說你是布利索派人,你是吉倫特派人,那麼就證明一下,你不是。證明一下你有權利被區別對待。
「允許你表達你的觀點——但是,我們現在處於交戰https://read.99csw.com狀態,所以你的觀點不可以具有叛國性質或者煽動是非性質。你懂它們的意思,這些詞?」
將軍盯著他看。有一會兒,他看到有人把痰吐在自己的劍上;但是沒有穿寬大的長袍,這顯得不是相當得體。
「是的,我當然不知道。可是,如果你打算去把他大聲嚇倒,你為什麼徵求我們的意見呢?」
「如果像你這樣的小姑娘認為不錯,那我就沒有多大出息了,是嗎?」
「我看不出來人家怎能把像你這樣身高個大的人藏起來。」
「那你要幹嗎?」
「他使用了什麼詞語?」
鑒於隨後發生的場景,你不會認為國民大會具有多少智慧。吉倫特派有控告丹東的火藥:撒謊、溜之大吉、任意妄為挪用基金。當他大步走到講台上時,右翼那邊高呼著他們喜歡的侮辱話語:飲血者。當主席用手抱住頭、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對手們狹路相逢,頭跟頭撞在一起,揮拳相擊,公民丹東一定與代表們打架了,那些人試圖要阻止他,不讓他發言,為他自己辯護。
他們在商廊外面止步。「喬治-雅克,上來飲一杯人血嗎?或者我可以打開勃艮第紅酒?」
「你永遠無法落實。」
「我覺得這表明我對我妻子的尊重。她已經過世。」
「採花?這是什麼表達!」她說。「我原以為卡米爾一直跟他岳母發生性關係的呢?」
「因為這是僅有的唯一誠實的事情。」
「共和國才成立六個月,可是它卻在分裂啊。它沒有凝聚力——唯有君主制度具有這種力量。肯定,這你能看出來嗎?我們需要君主制度把全國凝聚在一起,然後我們才有可能贏得戰爭。」
「你回到巴黎,直接到國民大會去斥責我。或者到你的某個委員會去。」
他把臉轉開。就在這個時刻,敬意和服從像磁鐵般,把代表們席捲到一邊了。羅伯斯庇爾朝他走去。每次我回家的時候,丹東心想,我都覺得你是偉大人物。羅伯斯庇爾的臉因為緊張綳得直直的;他看上去蒼老多了,肌肉在下頜兩側聚成了團塊。然而,他在演講的時候,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猶疑不決和溫文爾雅。「我本想看你的,但我又不想冒昧打擾你。在考慮到要說的事情這方面,我不是最拿手。我們的關係根本沒親密到什麼都不必要說這個程度。我覺得,這是我的過錯。我為此感到後悔。」
「終於,」路易絲說。「回來了。」
瑪儂·羅蘭回到了她那幢位於阿普大街又舊又窄的公寓。「早上好,早上好,」法布爾·德·伊格朗汀說。
很好;這她不相信;不過讓我們繼續往下說吧。
「從窗口那邊觀望。」
「如果你以前愛過她,公民丹東,你為什麼以前還在別的女人床上過夜呢?」
「它可以細細品味自己的期待,一直品味到我作好準備。」
「不,他們擔心的倒不是我的政治。他們擔心的是我的貞操。」

「沒有。不過,要是人家知道我回來,我就得直接向國民大會彙報。我想要睡上個二十四小時——沒有騎術學校,沒有各種委員會,沒有任何政治。」
「不。」
她低頭看著他。「難道你不像那般冷漠?」
「有。回到巴黎,讓城市為我的部隊開進作好準備。讓他們為君主制度作好準備,一個當然會完全受到憲法制約的君主制度。小太子坐上王位,奧爾良當攝政王。這對於法國來說最好,對我來說最好,對你來說也最好。」
「我們沒有邀請你到這裏來嘛。」
「你決意要做個完全憤世嫉俗的人,將軍。對此我無能為力。不過要關注我們——我們要制定一部新憲法。它與世界上曾經有過的任何憲法都不相同。它要規定人人接受教育,人人都有工作。」
「你是個多麼能言善辯的孩子!你關注大事?你閱讀報紙?」
他把她用粗體字零零星星記下的日記翻出來。他閱讀日記的每一頁,旋即,對他來說,他過去的那些細枝末節畢現無遺了。他不願意再有旁人看到這本日記,於是便把它放在火上燒了,每次燒毀一頁,一邊燒,一邊看著日記的紙頁,先捲曲,然後發焦。路易絲坐在公寓的角落:眼睛腫脹,五官變粗了,變模糊了。他沒有把她遣走;幾乎像是沒注意到她一樣。3月3號,他又動身往比利時。
「此人使我熱血變冷,」代表勒巴低聲對羅伯斯庇爾說。「好像在墳場遇到的什麼東西。」
她點點頭。
在附近的地方,露西爾起身,穿好衣服之後,在泡咖啡。卡米爾在寫作,要給丹東在那天之後將在國民大會發表的演說寫份提綱。「這兒安靜勤勉的氣氛蠻濃嘛,」丹東說。「這是我喜歡看到的情景。」他雙臂摟著露西爾的腰肢,親了親她的頸背。
「怎麼說的。」
「可你不在那裡,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部隊的情況,有這麼多的情況要了解。」
馬拉把手朝上伸出。有一回,在拉扯圍在脖子上的紅色頭巾;這是玩笑結束的信號。他又把胳膊伸出,既擔驚受怕,又顯得從容自在。他說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鎮定自若,沒有激|情。他的建議僅僅就是這個:國民大會廢除代表免受指控的特權,這樣,他們可以彼此接受審判。右翼衝著左翼瞪大了眼睛,每一個代表都在想象著把他的私敵遊行示眾,送到季樂汀醫生的砍頭機器上。山嶽派那邊的兩個代表,隔著幾英尺的距離坐著,轉身面面相覷;他們四目相迎,然後驚恐萬狀地飛快扭頭朝別處看去。沒有人直視菲利普。馬拉的動議得到了所有方面的支持。
「你做得太多。你不該當護士加保姆。你該出去好好享受。」
她注意到,他只花了片刻的功夫就突然變得很是惹人生氣了。「我看上去是醉了的樣子嗎?」
「該死,」她說。「你把這個說得像是件值得引以為豪的東西一樣,是嗎?聽著,從你們所有的表現上,我熟悉你們這些了不起的男人,我確信,我不知道用什麼詞來表達你多恨我。你在拯救國家的時候,我有時候跟你妻子坐在一起。」
這是一個月內的第二次了。她心想,人間這邊變得和陰間那邊正好一樣。
羅伯斯庇爾的信寫得老長,而且情深意切。信總是從私人方面的事悄悄轉到政治方面的事——這就是馬克西——然後呢——這就是馬克西——話題重又轉回。我不僅是你曾經的朋友,信中寫道,我會是你朋友,直至生命的盡頭。「從你我合二為一的那一刻起……」信中寫道。即便是處於他眼下這種境況,丹東還是覺得這話說得過頭了。他對信中的迷亂語氣感到納悶。
卡米爾·德穆蘭,撰寫了一本宣傳冊:《革命秘史》。
「你說話當真?」
他轉移到丹東的辦公桌邊,在那兒,他可以坐在椅子上,抬頭完完全全地直視著她。「一篇辯論文章。」
「如果你想要把你當成一個人來拯救,你就應該脫離政治。」

他諷刺挖苦的語調這麼厲害,她快要放聲大哭了。「你為什麼如此促狹地對我?」
「到這兒來,」他說。「讓我試著給你解釋。」
「哦,我明白。你當時就感到震驚了?」
「不錯,是嗎?」
「難道不允許人們講出他們喜歡的東西嗎?我原以為這樣的情況是出現在《人權宣言》里。言論自由。」
他點了點頭。她把這個小盒子抓在自己的左掌心;她的右手指頭擦著他喉嚨底部的皮膚。完了,一剎那就做了,完了。她倒情願在位於她身體的水平面上把自己的手剁掉。「別擔心,」他說。「你要從我這裏成長懂事。」
「那樣你相信嗎?你相信你能把吉倫特派人從國民大會扔出去嗎?」
「為什麼?」他平心靜氣地說。
「沒有。公民丹東在哪兒?」
「可能不會永遠。就眼下而言,是這樣。」
「媽的,」杜姆雷茲說。「有人向我承諾,給我三千兵馬。讓國民大會給我寫封信吧,解釋為什麼在途中他們無影無蹤了!」
「我們得履行我們的社會責任。」
「撒謊。」
「你爸媽看到我了嗎?」
「是的——不過,就當希望也是個德性吧。而且,這會給我們名字增添光輝。」
「哦,是的——羅伯斯庇爾願意去死,為了遠離那個木匠的女兒,這一點我並不懷疑。」
「醉得非常厲害。關於酒醉,喋喋不休說這麼多廢話,為什麼?」
「噢,」他站起身來,「我可以把你這句表揚的話傳給人家嗎?」
「說到點子上了。」他轉身回到他的信件上。他說話夠溫和的了,不過也暗示了疲乏和無聊。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談話,她心想。我希望我要是露西爾·德穆蘭多好啊。

「好的。你餓了嗎?」
從吉倫特派那邊傳來一個聲音:「你說話像國王一樣!」
「是的,我知道。在愚蠢之前。在褻瀆之前。」
「我不信你的話,」杜姆雷茲說。
「只是臨時拘留而已。暴民設置障礙,阻止他們進九九藏書入外交部,防止他們干預辯論。你也許會高興地得知,戰爭部顯示出膽大過人的軍人品格,翻越圍牆逃跑了。」
「我要他脫離政治。」
「我得親自到前線去一趟,」聖-約斯特說,「然後開始把這些謎團捅破揭開。」
「或許你有音信要留給我丈夫吧。」
「啊,」法布爾說。「天氣暖也好,冷也好,對於身體不好的人來說都有壞處,是嗎?我們和你們一樣擔心。有人注意到公民羅蘭從部長位置上辭職的信在你手裡時,有人對丹東說,情況一定是,公民羅蘭身體欠安。丹東說——不過,不要緊的。」
「我根本不會跟她離婚。要是我知道她在想這個的話……我會讓她放心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這些詳細情況,是嗎?」
「將軍,做到不輕浮才是明智之舉。想一想革命法庭。我覺得它在失敗和叛國之間不會做出什麼區分的,而你就是剛剛讓法國吃了敗仗的人。你跟我說的這些話,最好小心謹慎一點,因為我在這兒判斷你的態度,然後再把你的態度向國民大會和國防總委員會彙報。」
3月8號,丹東登上了國民大會講壇。愛國者絕對沒有忘記他的突然現身給他們帶來的震驚,也沒有忘記他那一張因為無數個不眠之夜和旅行困頓而變得痛苦不堪的臉龐,那一張因為緊張和痛苦而變得蒼白暗淡的臉龐。當他講到叛國和遭人凌|辱的時候,複雜而又傷心的情感有時候令他聲音哽咽;又一次,他停住,望望他的觀眾,自我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摸摸自己臉上的疤痕。和部隊人員在一起,他已經看到了刻毒、無能、瀆職。增援部隊必須人多勢眾,而且迫在眉睫。法國富人必須為解放歐洲出錢。今天必須投票通過增加新的稅種,明天就要徵收新稅。為了對付反對共和國的陰謀家們,必須有個新法庭,一個革命者法庭:根據該法庭,被告沒有上訴的權利。
「我竟然要傳遞這樣的音信,我還沒把握。這屬於荒淫無度。」
「現在我一直身心疲憊。自從我投入這份事業以來,我就一直在努力從這個該死的事業中掙脫出來。」
丹東好像沒有感到高興。「這些都是你爸媽的觀點嗎?」
「將軍,各種委員會有影響啊。這我們正在開始發覺。假如委員們齊心協力工作,那麼取得的很多成將會驚人。各種委員會很快就要舉行革命。部長們已經在委員會的監督之下行動。這些日子,當個部長沒什麼大不了。」
「你一定要記住我是誰。」
「以慣常的早晨四點鐘的方式呀。」
「為什麼不?」
3月19號,他在布魯塞爾;不過,等他們追上杜姆雷茲的時候,他已經在尼爾威登吃了個敗仗。他們在後防行動最活躍的地方找到了他:「在魯汶見我,」他說。
「他這樣告訴你的?他說了什麼?」
她開始哆嗦。「他說什麼了?他告訴你什麼了?」
「是的。用人能照顧他們。」

「我認為你知道我的意思。最近這些年來,你活得不像一個真正的人。你得回到你曾經是的那個人,在——之前,」她做起手勢了。
「公民丹東,非常歡迎你光臨。」
「他什麼時候說的?昨晚?」
「不。」

「說得更直白一些,我要回去告羅蘭——還有布利索。我要把他們從國民大會扔出去。羅伯斯庇爾和我要把我們的才華、我們的影響凝聚在一起,我們要為達到和平解決殺出一條路。不過,如果歐洲不願講和,那麼就期待它的到來吧,我要把全國人民武裝起來。」
「不,他什麼都算不上——他只是個普通小男孩。」
「還沒有娶那個蠢姑娘嗎?」
卡米爾突然身體向前癱倒,臂肘放在辦公桌上,手捂住嘴。剎那間,她不知道他是在笑還是在哭,不過,是哪一種情形很快就會明白。「你想要笑就笑,」她不咸不淡地說,「這,我正在慢慢習慣。」
「他說『我迷上了路易絲』。」
「你知道嗎,那個小姑娘當時在等著我呢。吉力的女兒。她在椅子上睡著了。」
「我們試試看,好嗎?」
「我覺得不可思議地殘忍和具有破壞性。」
「我是人家告訴我要這麼做的,我許過諾言。」
「真的?」露西爾和她丈夫閃了閃他們的黑眸子,對視著。這些日子,他們真的不需要說話。他們已經通過別的方式使交流完美無瑕。
「恐怕這是無法避免的,真的。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們彼此見面,互通信息,以同樣的方式投票,不管是多麼地巧合——哦,對於外人而言,這確實好像你們是一個幫派的。對於陪審團來說,它看起來就是這樣。」
「我寧願你不要傳出去。」

「是的。噓。你一直在幹嗎?」
看到她漂亮的嘴巴朝下張開,他獲得了一種滿足。
「我們應該不要繼續這樣交談下去。」
「當然睡了。九點多了。你的意思是,這個秘密就是你回來了?」
「我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路易絲說。「可是,的確發生了呀。」
「如果你拿定了主意,我們可以找到辦法。」
「哪一個委員會?」
「他想跟你睡覺,事情就是這樣,你看得出來。他想不出任何辦法來做,除了娶你。喬治-雅克,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一個值得尊敬的、平和的、家庭型的人,他是。假如我早就形成自己的雄心壯志,肯定,情況會大不相同。」
「不,有。他被關在監獄裏面。現在太子就是國王。」
「他令我害怕。我會覺得,他也令你害怕。不過,隨它去。告訴我,那個漂亮的瑪儂怎麼樣了?」
九點鐘,她氣喘吁吁地回來了。他坐著,面前放了一張空白紙張,眼睛閉著。「寫不下去了,」他邊說邊睜開眼睛。「哦,詞語沉下去了,不過它們算不上是讓靈魂痛苦不安的東西。我有個記者,真是件好事。」
「那真是十分令人難過了,」法布爾故意說。「因為到目前為止,你知道,這一直就是充滿妥協的事業,多多少少令人接受的事業,也是善解人意的事業,或許也是給你自己——我並不否認這一點——同時賺上一點小錢的事業。不過,現在形勢正變得極其嚴峻。」
「他們覺得我不值得信任,單獨跟一個小女孩在一起?」
有多少布利索派人?十個身份顯赫之人:六十或者七十個非實體組織。就拿拉保爾·聖-艾迪昂這個例子來說吧:
「哦,好,好。如果我告訴法布爾,」他在抽泣和喘息之間說話了。「關於這次談話,我說過的話,他不信。」他擦了擦眼睛。「我恐怕有很多事情,你一定要習慣。」
克勞德·杜鵬看上去被嚇得一愣一愣的。他原以為一切問題都解決妥當。「我不能接受這個決定,」他說。「加布麗艾爾·丹東對我來說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她怎麼能讓你許下這個諾言呢?」
「難道你比我還清楚?我不是個斥責他人的人。但是,別欺騙你自己——會有其他人這麼做的。」
「晚安。」
「情況也許是,共和國每一部分都已腐敗,都已有毒,不過大家一起承擔吧,是的,共和國是項誠實的事業。是的,它有我,有法布爾,有埃貝爾——不過它也有卡米爾。在1789年,卡米爾為了共和國本要去死的。」
「他迷上了你。」
「你知道要有抓你的行動嗎?在安全總委員會,他們都是些脾氣暴躁的傢伙。代表勒巴已經發言,公開反對你——我聽到了,他是一位羅伯斯庇爾非常尊敬的年輕人。還有大衛。」
「哦,我不知道什麼詞語。」
當那類人應該從國民大會被清洗出去的時候,結果人民居然這樣發問,布利索派人是什麼玩意呢,我要提出動議,為了保留此類人物的完美標本,此人的皮囊里該塞滿東西;而且,他本人可以完整無缺地被保存在自然博物館;為了這個目的,我將反對把他的頭砍掉。

瑪麗說,「哦,先生啊。」她用手捂住嘴。「沒有人告訴我們要等你啊。」
「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因為,顯而易見,你爸媽都是保皇派,如今,當保皇派可不是件安全可靠的事情。你講話一定要非常小心。」
「是的,你為什麼竟然?你得到了婚姻帶來的所有方便,但是卻絲毫沒有承擔婚姻義務。」
他們上去了,決定喝勃艮第紅酒,一直坐到午夜過去。卡米爾在他計劃要撰寫的宣傳冊的特別要點下面劃了杠杠。但是,特別要點還嫌不夠。每一個詞必須是一把小刀,要把小刀打磨得鋒利尖銳,他還要花上幾個星期的時間才行。
「可是,孩子——來自整個法國的代表都投票贊成結束君主制度。」
杜姆雷茲讓他自己彎著腰,坐在椅子上。他把前額放在握緊的拳頭上面。「上帝啊,」他說,「我活該。到了我這把年紀,人家應該想到退休的。丹東,你告訴我,巴黎情況怎麼樣?我的所有忠心耿耿的朋友們怎麼樣?比如,馬拉?」
「在國民大會裡頭,有來自全國的高雅體面之士,你們巴黎的代表們不可能嚇倒他們所有人。這個https://read.99csw.com法庭,這次巴黎代表免除指控特權的終結,它行不通,不單單是針對你們。為了馬拉,我們有我們的計劃。」
「我不認為你能讓你的辯論立場站得住腳,」她說。「如果這些全是你寫的話,我不認為你會一直醉得厲害。」
將軍突然站起來,在搖曳的燈光中顯得威風凜凜,而且有所警惕。「晚安,公民丹東。」
「我也愛你。」
「別。就是別發笑。」
他感到驚詫極了。「這個想法沒有在我的腦子裡出現過!我為什麼竟然要跟她離婚呢?」
羅伯斯庇爾從山脈那邊往下看去;他滿臉驚恐。丹東得到了論壇,在他身後留下了一路傷亡;他好像因為秩序紊亂受到了刺|激:「於我而言,光明正大,無所畏懼!」他咆哮著,聲音越過右翼那邊的長凳子。菲利普·艾佳力岱意識到,他兩邊的同事早已溜之大吉,好像他成了馬拉一樣。就在丹東走下論壇的那當兒,馬拉恰好過來,一瘸一拐地朝論壇走去。
「我為什麼竟然縱容你?」
「對不起。」將軍抬起頭。「聽著,丹東。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不過你得先把有件事告訴我。」
「僅僅是因為馬拉提出了這個建議,羅伯斯庇爾和丹東就不會簽名嗎,」她說。「你們意見不合有分歧,真是無可救藥。你以為你能嚇倒我們。不過,你不會把我們從國民大會攆出去,你還沒有那些人數或者力量辦得到。」
「你為什麼非要不停地去見他?」
「你絕不會有所成就的,而且,你並不代表任何人。丹東和羅伯斯庇爾害怕,埃貝爾會利用他們的力量和影響,埃貝爾和馬拉害怕雅克-盧克斯和其他街頭煽動分子。你懼怕失去你的名聲,懼怕再也不是人在外頭走在革命的前面——那就是你為什麼放棄裝模作樣、擺出紳士體面風度的原因。雅各賓派的人由他們的公共畫廊統治,你迎合他們。不過,警告你——你所縱容的這個滿城都是衣衫襤褸的文盲們並不代表法國。」
「噢,這複雜。他最近做的一些事情好像不是非常革命。比如,我們在整個比利時建立了雅各賓派俱樂部,而他呢,正在關閉那些俱樂部。國民大會想要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覺得,如果他不是愛國者,他也許就非得要被抓起來才行。」
「我要去見杜姆雷茲將軍。」
「他的權力夠多的了。他更喜歡非官方權力,就這些。」
「倒是有個例外。」他笑了。「他的名字叫羅伯斯庇爾。你不會喜歡他。當然,以前我從來沒想到過,在你眼中,我們必須看上去是什麼樣子——一幫醉醺醺的中年色鬼。好了,路易絲——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為什麼?」
「哦,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呵。」
「你究竟是從哪裡聽到這些故事的?」突然,她觸發了他從來深深藏在外表下的那股怒火。「告訴你實話,你爸媽把我看得這麼壞,令我感到討厭。我妻子已經過世一個月——他們認為我是個畜生嗎?」
「看上去蒼老多了。還在玩命地工作。」
「哦能。我們有個通話線。這是必要的,他對人民的影響舉世無雙,無人匹配。埃貝爾還在夢想,有朝一日他也會擁有同樣大的影響呢。不過,當你對之刨根究底的時候,人們都不是傻瓜。」
「如果真是那樣,你為什麼還關著他?」
「隨你的便。」
代表們依然圍著他,在沸騰般地你擠我擁,把他包圍起來。法布爾時而朝左,時而朝右,弓著腰,彷彿是他在領功受獎一樣。演員卡洛特在高喊,「棒極了,丹東,棒極了!」他那膽汁般顏色的黃臉因為情緒激動一下子給充了血。羅伯斯庇爾已經退走。但是掌聲還在鳴響。外面,一群人正在為他高呼。他動也不動地站著,用一隻手在臉上摸了摸。卡米爾掙扎著從人群中穿過,走到他身邊。丹東甩開一隻手臂越過他的雙肩。「卡米爾,就讓我們正好回家吧,」他說。
「這就奇怪了,是嗎?他不想搞政治。我根本不了解,有人像他一樣為了避開權力而鬥爭。」
「那就從我的屍首上跨過去吧,」卡米爾說。
三月份幾乎就是災難。在荷蘭,糧盡彈絕的部隊被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在旺代,造反變成了內戰。在巴黎,暴民洗劫了商鋪,砸毀了吉倫特派的印刷廠。埃貝爾要砍掉所有部長、所有將軍的頭。
國民大會右翼分子,主要是他們的領導人,幾乎都是保皇派,都是杜姆雷茲的共犯;他們受到皮特、奧爾良和普魯士特務的指使;他們想要把法國分裂成二十個或者三十個聯邦共和國;這樣,共和國也許根本就不存在;我把這個確立為事實。我認為,歷史沒有提供得到如此清楚的證明、具有如此眾多重大可能性的一個陰謀例證,布利索反抗法國共和國這個陰謀除外。
沉默。「麻煩別擺臉色嘛,」卡米爾說。「你已經把其他一切安排妥當了。」
「別過分篤定,」法布爾嘟噥道。
「我正把她留在家裡。她也許會把你說出去。我會說,我沒看見你,而且也沒指望你回來。」
「我可以想得更多啊,」聖-約斯特低聲地說。
「沒有國王了。」
「也許這倒說明了其中的一些情況。」她翻過幾頁。她意識到他嚴肅正經的黑眸子緊盯著她的臉。他脖子上有條銀色項鏈;靠著項鏈的是他襯衫摺痕里隱藏的東西。他或許曾佩戴過十字架?情況也許不像他們想象的那麼糟?她想要摸他,十分急切地,感覺有一種要弄清事情真相的虔誠需要;她一下子就意識到一種危機點了,她的懺悔師會把這種情況叫作「誘惑的那個瞬間」。他感覺到了她凝視的方向;他從襯衫里拿出一隻雕花銀碟,一隻小盒子。盒子里,不用說,他給她看的是一把光潔捲曲的頭髮。
「我覺得你再也沒法躲藏了。我見到了你的記者。他知道你在這兒。」
布利索:詩人、商人、喬治·華盛頓的顧問。
丹東首先對國民大會講話,然後對雅各賓派俱樂部講話。「不止一次,我想要將杜姆雷茲逮捕。但是,我對我自己說,假如我邁出這麼激進的一步,而且敵人得悉了這個消息,想一想,這對他們的士氣具有怎樣的影響啊。要是他們從我的決策中得益獲利,我也許甚至被懷疑是叛國通敵。公民們,我倒要問問你們,身處我的位置,你們會怎麼辦?」
「我會。」
「你覺得這樣做非常道德嗎?」
「沒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卡米爾倒是沒有給他寫信。他坐著,一言不發,低著頭,索性由丹東說起往事潸然淚下,然後衝著他不住地胡言亂語一通,怪他這個疏忽了,那個粗心了。他不知道他在為了什麼發火,為什麼他的整個事業和品格突然要被檢討和反思,不過,好像衝著他大喊大叫,對丹東來說,倒是有好處。丹東藉助于這種方法讓自己變得身心疲憊。最後他睡著了。之前他還在納悶,是否再有可能睡得著。加布麗艾爾似乎在那間紅牆書房裡陰魂不散,在菱形餐廳里陰魂不散,他的文員曾經在那裡用過廁所;在卧室壁櫥里陰魂不散,他們在那裡一直分床睡覺,隨著一個月一個月的過去,他們之間也越來越生分。
「上帝啊。噢,我覺得革命是年輕人的事業。」
「嘿,丹東,你太聰明了,不可能這樣浪費時間。你與布列塔尼移居國外的人有很多聯繫。你一直跟他們保持聯繫,萬一他們成功。在吉倫特派俱樂部的長凳上,在下院,你有朋友。你在部隊,在每個部門的崗位上都有人馬;你從歐洲的每一個王室都拿了錢。」他抬起頭,把他的下頜撐在指節上。「這三年來在歐洲烤過的餡餅沒有一塊沒被你的指頭碰過。你多大年紀了,丹東?」
公民丹東和德穆蘭一起離開了會場,受到聚集在外面的一群人的鼓掌歡迎。他們步行回家了。這是四月一個晴朗而又寒冷的傍晚。「我寧願希望我自己身在別處,」丹東說。
「在1789年,卡米爾的人生中沒有絲毫利益攸關的事。現在問問他——現在,他擁有了財富和權力,現在他有了名氣。問問他,他現在是不是還願意去死。」
「難道你就不累?」
「你又要去比利時了?」她問丹東。
「晚安,將軍。」
「看到你回到你的日常事務中,我感到高興,」卡米爾說。
「你跟公民布利索見面次數多嗎?」
「我不知道。也許這是長期禁慾的後果吧。」
她十分安靜地讓自己進了屋,開了書房的門,然後把書房的門關上;如果丹東已經起身,他就在書房;不過,她猜他會在那裡。卡米爾站在窗戶邊上:穿著襯衫,別著胸針,穿著馬褲,蹬著靴子,頭髮沒梳。丹東的桌上到處都是文件,上面是別人的筆跡。「早上好,」她說。「你醉了嗎?」
「噓,」羅伯斯庇爾說。「聽。」
戰爭部部長到比利時對那裡的情況進行調查時,杜姆雷茲將他,還有國民大會的四名正式代表逮捕了,然後把他們交給奧地利人。在這之後不久,他就發表宣言,宣布為了恢復巴黎的秩序和法治,他九*九*藏*書即將把部隊開進巴黎。可是他的部隊卻倒戈謀反,朝他開火。他帶著年輕的將軍艾佳力岱,路易-菲利普,公爵的兒子,一起越過奧地利防線。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兩人都成了戰俘。
「他在散步。為了他的健康。」
「將軍,你說的這些話有什麼要領嗎?」
第二天早晨,路易絲早早地起來。她母親冒冒失失地從房間出來,邊走邊繫緊睡衣。「這個時候就起身!」她說。她非常清楚丹東的用人不在公寓里睡覺,而是睡在中間過道的地板上。「你要單獨跟他在一起,」她說。「可是,你是怎麼進屋的呢?」
「是的。你得幫我躲一下。」
「哦,好啊,」卡米爾說。
「他或許是個畜生。可我知道加布麗艾爾本想要得到什麼。為了他的舒適,她本想要把樣樣事情都做好的。」
「可在選舉舉行之前,你怎麼能知道呢?」
「不是愛國者?那麼他是什麼人?奧地利人的支持者?或者國王的擁護者?」
「今天早上。」
他抬頭朝她看了一瞬。「為什麼?色。政策。自我膨脹。我認為你覺得我是個粗暴之人,不通情達理。我認為你覺得我能忍受這類的審問。」
「如果你認為這就是人們因為道德墮落才做的事,」他說,「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呵。」
「我們之間沒有競爭較量。我們沒有政策方面的分歧。」
「自從昨晚以來,你變得非常沒大沒小了。」
「不管怎麼說,我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
「作為雅各賓派俱樂部主席,」她說,「馬拉已經向國民大會遞交了請願書,要求限制某些代表。其中一個就是公民布卓,此人你現在看到了。另一個就是我丈夫。他們要將我們帶到你的革命法庭前面。九十六個人已經簽好名。那是什麼樣的敵視高潮呢?」
「他們習慣我了,」她說。「我喜歡照顧他們。你能解釋給我聽聽,你離家在外的時候要幹什麼嗎?」
孩子還活著,不過他不想見他。對於已經做好的安排,他沒做評論。弔唁的信函成堆地擺在他的辦公桌上。拆信的時候,他心想,寫這些信函的每個傢伙都是裝模作樣的偽君子:他們每個人都知道我是怎麼對待她的。可他們寫的信彷彿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寫信的目的就是使他們自己獲得我的注意,使他們的名字在我腦子裡印象深刻。
「你孩子當時活下來了嗎?」
在刀光劍影廝殺流血的間歇當中,那麼這是另一樁情事了。大家總是找得到時間,大家總是找得到時間的。
「我們也許要找到某個舒適的省里要塞,把他關在那裡一陣子。他在監獄裏面要比他在巴黎逍遙自在,而且更加安全。」
3月23號,巴黎:「噓,」丹東說。
「就憑這一點,你就要跟馬拉一起接受審判,」布卓說。「我認為你還是有點兒不夠成熟,公民法布爾。在你受審之前,你一定有官司纏身。」
「沒有。」
「我希望你去告訴他們,」他說,「在我一生中,我從來沒有在女人身上耗費過力氣,投入過注意。儘管我周圍有個漂亮女人,給了我某種特別的挑逗——把這件事告訴你媽媽,她會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告訴我,他們就因為這件事覺得我跟別人不一樣嗎?他們有沒有警告過你關於卡米爾的情況?因為,我向你保證,如果你單獨跟卡米爾在一個空蕩蕩的屋子裡,他會認為,采你的花是他積極主動的義務。是他主動的愛國義務。」
「我爸媽禁止我單獨跟你在一起。」
「我當時想要他們通過我的措施,」丹東說。
「他說這就是你要乾的事。喝醉。」
3月17號,他離開巴黎,身邊帶著代表拉克洛瓦克斯。到目前為止,他們彼此已經相當了解;他本可以把加布麗艾爾想要知道的一切告訴她的。
「他醉了嗎?」
「我一直在讀你的作品。」
將軍抬頭直視丹東。看不出什麼名堂。他又把目光轉開,嘴裏嘟噥道,「各種委員會。」

「將軍,我得睡覺。我前面還有路要趕呢。」
「那麼你最好去向他表示你的歉意,然後告訴他——秘密地——他說得對。求他保護我,不要讓我遭到委員會人員的騷擾——告訴他,我還沒有決定我該怎麼處理杜姆雷茲。還要告訴他,今晚要擱下手中正在做的事,過來跟我一道兒一醉方休。」
「別不停地嘲笑我。要是有人來,我不會讓他們進來,我去買東西的時候,要是我遇到人——」
「那是什麼方式呢?」
那完全就是他們對他的看法,她心想。「那麼,你對女人已經死心?」
「有時候,這些特別的沐浴使他待在家裡。我恐怕這些沐浴改變不了他的脾氣。」
「勝者撈錢嘛,」杜姆雷茲說。「我本來以為,哪裡最容易得手的錢最多,你就到哪裡去的。」
「他認真嗎?他是怎麼說的?」
他從丹東身邊擦肩而過;他們的目光之間一接觸就有火花閃過。他把手放到腰帶里的手槍上,好像是在摸它、要準備用它似的。他把身體幾乎側轉的同時,他順著講壇的木沿,伸出一隻胳膊,然後放眼掃視了一下講壇後面的觀眾。也許,菲利普·艾佳力岱心想,我再也看不到他那樣做動作了。
「還有孩子們,他們要回家嗎?」
「怎麼說的?」
「是的。你現在還沒弄懂你是什麼人。記住,她跟我說過。她感到孤獨,她感到處於威脅之中;她覺得,你知道,你在算計著要跟她離婚。」
他抬頭一瞥,發現她感到失望。「不,我就待在這裏。不過我沒法入睡……我腦子裡的東西太多。」
「你打算拿菲利普怎麼樣?我們不能剛好把他扔給馬拉。」
「可你是單獨跟我在一起。怎麼啦,他們覺得我要使你成為一個小雅各賓?」
他把下巴朝上一揚。「你說話像膽小鬼一樣!」
他們坐在客廳,那裡懸挂著羅伯斯庇爾的肖像。丹東朝他四周看了看,羅伯斯庇爾肖像在朝他回看:笑,半笑,或是懇切纖弱的側影,或是緊張好鬥的全部臉龐,勤勉或開心,帶著狗,帶著另外的一條狗。沒有狗。他本人好像不過就是展覽上的一個物件而已;他們在說起布利索、羅蘭、維尼奧德的時候,今晚他真安靜。這些說不完的話題:年輕的菲利普·勒巴挪進一個角落,開始跟巴蓓特竊竊私語了。他不該受到責備,丹東心想。羅伯斯庇爾吸引住丹東的注意力,之後,微笑了。
「在什麼時間之前,情況不是這樣的,」她說。
第二天早晨,她對用人做了嚴格交代。她們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先生在家。七點鐘之前,她就早早地下了樓。他已經起身,穿好衣服,正在閱讀信件。「那麼你到底還是要出去,公民丹東?」
他大吃一驚。「不過,丹東,難道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我們一起共過事的嘛,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快認不出你了。出了什麼事?」
「詞語是你的職業,是嗎?」她衝著他大喊。「你肯定知道什麼詞語。」
法布爾用臂肘擠出一條路,過來。他在一直注視著。「吉倫特派關於新法庭的成立將要分裂。布利索將會支持你,維尼奧德也會。羅蘭和他的朋友們反對。」
「這才是你所需要的東西,我篤定。但是杜姆雷茲將軍——但是,他們不是在期待著要聽到他說了什麼嗎?」
「我明白,」法布爾說。「肯定,你知道,在某種意義上說,所有這一切都沒有必要。要是你在中途對丹東一直客氣禮貌,在你多麼不想跟他進行性|交這件事上,沒有發表那些不幸的評論將多好啊。你知道,他是個好人,一向願意達成交易,而且他絲毫也不是一心要做殺人放血之人。只是最近,因為他個人命運多舛不幸,他才不像以前那麼隨和。」
「我看得出,你已經給自己確定了一項任務。你打算把我從我自身當中拯救出來,是嗎?」

在樓梯上他碰到了羅蘭本人。他在路上,要去起草一份請願書——這是他的第八次或者第九次了——請求核查丹東擔任部長期間的賬目。他一副頹唐枯朽的樣子,渾身散發著浸液的味道。他避開法布爾的目光,扭頭朝別處看去;他本人目光黯然失色,充滿了痛苦。「你們的革命法庭是個錯誤,」他不帶開場白地說。「我們正進入一個恐怖時代。」
「哦,我覺得我們應該。等你從比利時回來吧。」
「是的,我聽說過什麼了,關於部長們受到阻攔不允許進入國民大會的事?」
「我覺得你想的東西不會是什麼大的罪惡吧。」
杜普萊的院子里,布朗特狗跑了出來,一直把狗鏈子扯到頭,同時在怨聲怨氣地吼叫。靠近了,狗把爪子放到主人的肩上。羅伯斯庇爾跟他談話;有人覺得,說話的內容是有關耐心地克制自己,直到完美的自由成為現實。他們進了屋。羅伯斯庇爾的女人像是在展覽似的。太太顯得活潑,非常樂善好施,雖然有點令人害怕;她的人生目標就是找到一個飢餓的雅各賓人,然後走進廚房,多費一點力氣,然後說,「我養活了一個愛國者!」在這方面,羅伯斯庇爾對她毫無用處。他好像斷然拒絕了她的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