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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羈絆

永遠的羈絆

坎迪完全不同,她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兩腿膝關節彎曲地交抱著。薩曼莎和薩拉,之前出於害羞還微微彎著腰,看著坎迪便也大大方方地把軀體舒展開。
「嗯,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是創意視覺專業的美術生。」
CGI訓練的第一天,我們五十人被塞進密不透光的巴士。車開了也許有半個小時,也許只有一英里距離,只是在反覆兜圈子而已。目的地在林子深處的地底下。
「注意措辭,布雷茲。」
但是9月2日那天,她送我去機場,給了我一個緊緊的擁抱和吻別。和作為同事說的「再見」比起來,這可更有意思些。
當然,我們十人安安全全地待在波特貝洛地底的防彈地堡中。但我們的兵孩跨越邊界整整十英里,在那裡,任何佩德羅都有可能冒死發起進攻。不過我們的機器周圍有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手/殺手排保護著,所以這比坐在家裡看電視里的戰鬥更安全。電視機還可能被雷電擊中呢。
「為了上帝和祖國,別忘了上帝。」
你覺得熱嗎?卡羅琳無聲地問。我在腦袋中想著回答她:那是對外面那些可憐的無產者的同情導致的心理上的熱感。她贊同我的看法。
從打開燈光到把俘虜搬上直升飛機,大約花了十二分鐘。沒有人員傷亡。
即使是酒吧無煙區,空氣中仍有一絲淡淡的煙草和大麻的味道。酒吧里有冰鎮啤酒,但沒有空位。於是我們坐在吧台旁,聽著吵鬧的音樂和喧嘩的笑聲,和一些受訓的同伴點頭打招呼。
一位接一位,所有人都體驗過了。
敵人從帳篷中跑出,瘋狂地射擊,但幾乎所有人都在吸入了一口致暈瓦斯后失去知覺倒在地上。有兩人及時戴上防毒面具。梅爾搞定了一個,我搞定了另一個。我打飛他手中的步槍,在他胸前輕輕一擊,便把他打倒在地。我扯下他的防毒面具扔得遠遠的,隨後其他人也加入進來,前進至主要目標——一座由防彈塑料搭成的四四方方的小型碉堡。很明顯,這座碉堡是用一些零部件材料粘起來組裝而成的。
(我後來發現,其他女人都沒有抱這樣的態度。薩拉和阿莉已經無限期抑制自己的排卵,另外兩人對此沒有特別的偏好,但也不用任何抑制排卵的藥物。)
「閉眼,躺下。」他拿起一根線纜,輕輕的「咔噠」一聲,把插頭接在阿基姆的顱骨底部。隨後他坐在另一張躺椅邊上,也給自己接上。
柔軟的四肢組成的籠子保護著我,讓我多少忘記了過往。
「那是種什麼感覺?」阿基姆問,「死了的感覺。」
而且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就了解他了,就像了解自己那樣徹底清楚。我就像他身上的衣服那樣能夠感覺到他的身體,感覺到體內五臟六腑的蠕動,感覺到排列複雜的肌肉群和骨架——這些都是我們平時一直都能感覺到,但因為過於熟悉而視而不見的——還有全身各處的小痛小癢和隱藏在右肩深處的疼痛——這疼痛我不得不,應該說他不得不,停止忽略……
我們的存在毫無必要,純粹是展現給新聞媒體看的。圍觀群眾都經過精心挑選,鼓掌喝彩恰到好處。毫無疑問,每個人都盼著演講早點結束,好回到空調房去。氣溫接近一百華氏度,空氣似乎凝固了,像個蒸汽騰騰的大蒸籠。
「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中士。很抱歉。」其他人圍攏在我身旁。我很驚訝自己竟然沒哭,甚至沒想要哭。我只是感到像被人重重一拳打在肚子上,十分無助。「她肯定在基地醫院里,」梅爾說,「我們去找她。」
我們本可繼續俯身躲避,直到炮手耗盡彈藥。只是他向著各個方向胡亂射擊,很可能打死他們自己人或給運輸貨物的平民,於是卡羅琳和我用激光槍朝那東西兩角射擊——為躲避火力還要每秒重新瞄準好幾次——終於把碉堡內部加到了足夠高溫,裏面充滿了塑料燃燒產生的濃煙。一扇門突然打開,有兩個人一邊咳嗽,一邊連滾帶爬地往外逃。我們把他們也打暈了,然後把所有暈厥的人拖到一起堆成一堆。隨後我們用激光槍在樹林中清出一塊空地用做著陸區,呼叫直升飛機來運送俘虜。
「您這樣的人,先生?」坎迪問。
「我一時衝動,撿起一塊板磚,用盡全力砸下去。龜殼被砸開了,烏龜痛苦地扭動起來,到處都是慘白和鮮紅的東西。然後我用最快速度逃走了。」
軍隊諮詢師說,我該把喪痛看成一種傷口,一種需要縫針閉合的傷口,我的一系列反應都是傷口在恢復時保護我的縫線。不再需要時,縫線自會脫落。
我們之後又去過三次「美麗小天堂」,其中一次我們嘗試了「墜入愛河」。你從一架飛機上墜下,無止境地墜落,在墜落過程中做|愛,然後靜靜地在空中飄蕩,緩緩地飄向地面。不過在那之後,我們不得不腳踏實地回到現實中,卡羅琳回去繼續學業,而我回去繼續跟測量數據和方程式打交道。
我走上前,面對著離他較遠的牆壁躺下。插頭接觸金屬植入物,發出一聲輕輕的「咔噠」,然後我就像是全身有了雙重視野。
從專業角度而言,布雷茲確實有合情合理的顧慮,因為我遠遠不是個理想的同事。我沒法好好集中精神。在某個層面,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卡羅琳,而在另一個層面,這種情感又不得不表現出來。每次我看日曆,都不禁倒數放棄自由的日子。
那一萬例失敗者中,大多數人只是回歸了平常的生活,並沒有獲得共享他人身心的能力。一些失敗者智力或情緒上受到損傷因而致殘,還有些失敗者因此喪命。
「說得沒錯。你現在還相信這種說法嗎?」我笑了,「他們會把我分到只配刺刀的排里,讓我上戰場,為了祖國用刺刀去捅敵人。」
理查德曾在一次成年人的派對上往潘趣酒里放了些瀉藥,場面頓時活躍起來,可惜藥量有些過頭,最終一些人被送進了醫院。(包括他自己,以轉移視線。)
「我在谷歌和維基上搜到些東西,你該看看。操縱兵孩可不光是坐在那裡而已。」她把平板電腦轉過來讓我看屏幕。
卡羅琳姓柯林斯,我倆在字母表裡緊挨著對方。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交談,有時在隊列中還竊竊私語,這好幾次給我們帶來麻煩。(「你們這對小鴛鴦,一個給我繞跑道跑步去,直到另一個把牆刷好。」)
「星條旗永不落」是最便宜的去處,沒有華而不實的東西,但我們能接受。星期天一早,我們數了數余錢,又決定上「私密太空」揮霍一把。那裡能提供零重力的幻覺,星系圍在你身邊旋轉,那種感覺異乎尋常。
「你是學理科的?」
電腦吐出一張紙片,上面蓋著徵兵委員會的印鑒。我把紙片正面朝上拿好,大拇指按在指紋圈內,一行文字顯現出來:「你被第九步兵師第十二遠程戰鬥步兵旅徵募,」兵孩,「務必於2054年9月3日12時至密蘇里州倫納德伍德堡報到,並開始遠程戰鬥步兵部隊訓練。」
布雷茲如果去做接駁手術就會丟了項目基金和工作。大多數腦力工作的合同里都有禁止接駁的條款,道理顯而易見。我不受這條款制約是因為我的接駁是兵役要求而並非出於自願。在美國為平民做接駁手術乾脆是非法的。不過每天都有數百人跨越邊境去做這個手術。
「凌晨五點。」她說,「星期三。我一得到消息就趕來了,他們說要把你弄醒。」她端起一個塑料杯,把吸管指向我,「喝水嗎?」
等另兩人——一男一女——也出現了,她把我們帶到一個顯然已經廢棄的緊急出口,然後頂著一百零五華氏度的高溫走上柏油路。我們快步走過四分之一英里,看到有數十人排成幾列,正汗流浹背地站在一輛軍用巴士旁。
(蔡瑜 譯)
「你試過逃避徵兵嗎?」她問。「嗯,試過。我的導師說如果我加入常規步兵部隊,按我的年齡和學歷,我只需坐兩年辦公室。」
「首先你們都會和我接駁幾分鐘,十個人大概會花上一個小時。我不覺得會出什麼問題,但如果真出問題了,那最好有我這樣的人在線上。」
她笑起來。「你怎麼不去和卡羅琳把錯過的時間補上?就算沒你,木星工程也有辦法慢慢進展。」
只是一對一連接時,另外八個人的生活經歷像上學時閱讀過的小說情節一樣遙遠。但當三個人,或者更多人連接時,事情就複雜多了。起先,你會完全搞不清「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兩人連接時,你會進入這樣一種狀態,似乎兩個人的生命合併成某種忘我的集合。我和他們中的一半人能達到這種狀態。而三個人同時在線,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首先,會發生某種爭奪所有權的戰鬥,就像用自己的生活經歷「搶地盤」。慢慢地,每一個人都清楚地意識到,必須堅持住自我意識,否則這種不對稱性會把每個人都逼瘋。對於我和卡羅琳,還有其他幾對人,比如薩曼莎和阿莉,要做到放開對方、讓第三個人加入都有些困難。但如果不這樣做,三人連接就永遠成功不了。一個人會永遠待在外面,眼巴巴看著另外兩人盡情聯誼。
「就聽我說一分鐘,好嗎?」她取出自己的筆記本點擊了兩次,「你知道你去那家夢幻汽車旅館時,大腦化學活動是什麼樣子嗎?」
「咱們中還是有人喜歡我胖嘟嘟的樣子。」她邊說邊掐我的前臂皮膚。這場面有些微妙的喜感。三年前第一次見面時,我們倆就有些來電,不過除了打情罵俏沒發生過什麼。她比我大十五歲,還是個白人。對於校園戀情來說,這些都不成問題;不過在校園之外,德克薩斯就是德克薩斯。

我們沒有錢繼續開房了,於是吃了熱狗當晚飯,又喝了兩瓶啤酒,走回基地,各自爬進各自的被窩。
「一時半會兒沒有了。等上了巴士咱們可以再來一次。」

他笑了:「雖然並不完全一樣,但這有點像以前合唱團時在浴室里唱歌。」
「走吧。」不過我懷疑鎮上不會有多少孤男寡女。她仔細給我穿上衣服,用手一點點把軍裝撫平,隨後閉上眼睛撫摸我的臉和雙手,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麼。然後她緊抱住我,深吸一口氣。「謝謝你,朱利安。」她輕聲說,「好些日子我都想對你說。」我開始給她穿上衣服,不過扣錯了一些紐扣。這一切都很浪漫。脫下女人的短褲也比重新給她穿上去容易得多。
我坐在那裡盯著紙片,想到各種各樣的對策。也許我該逃到瑞典或芬蘭去,https://read•99csw•com在那兒我也會被國家徵用,但不一定是服兵役。也許我該把徵兵委員會告上法庭,辯訴自己是反戰人士,請求把自己改派到路政部門或林業部門。可我沒有加入任何反戰團體,也沒有任何宗教信仰支持我的申訴。
「哪檔電視節目都不喜歡。和大多數人不一樣,我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喜歡。現在該你告訴我了,是不是每個星期不給你看殺戮小隊你就渾身不舒坦?」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該試著換去常規步兵部隊。這個建議聽上去很瘋狂,可以你的學歷和年齡,他們會給你安排一份坐辦公室的差使,肯定的。」
好吧,我想,你們怎麼不屈尊親自來殺了他們。等兵孩都坐上直升飛機返航,我們也都脫開接駁、身處戰報室相對隱私的環境中時,我們反覆咀嚼著委員會的評估結果。排里有七個人同意我的做法,除了梅爾和薩拉。分歧不大,他們說如果是他們,做法會有所不同,不過這畢竟是我的決策。
「你知道這聽上去像什麼,」她道,「此時此刻我就像只過分保護孩子的老母雞……但你似乎正經歷一段夏日熱戀,軍隊環境的壓力給這段熱戀火上澆油,然後接駁平方了它,做|愛立方了它。可就算你平方又立方了x,那仍然僅僅是個x。」
我猛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就像一潑無聲無息的冰水。一位護士拿著皮下注射器走開了,她身後是布雷茲。「現在幾點?」
「那都是些剛出道的小混混,拙劣地仿效黑手黨,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我給他們望望風,砸砸自動售貨機,還有入店行竊之類的。要是有人粗心大意忘記把車門鎖上,他們也會把車偷出去亂開一通。
「我聽見他扳擊鐵的聲音,於是轉過身,我猜手電筒的燈光晃到了他的眼睛。『把手電筒關掉,孩子』,他對我說。可那個拿撬棍的傢伙出現在他身後,雙手握著撬棍狠狠向他的頭上掄去。他像根木頭一樣倒在地上,但那傢伙繼續擊打不止。然後他撿起地板上那把槍,還誇我腦子轉得快。
太陽西落,氣溫降到大約九十華氏度,於是他們把我們帶到室外略微跑上幾圈。跑步倒沒什麼,只是我穿得有些多。我們排著隊形沿周長四分之一英里的煤渣跑道跑了四圈后,女兵們加入進來,我們一起又跑了八圈。

「實際上,我出生在喬治亞州,不過上學前父母就搬到了北方,特拉華州。然後在哈佛的四年把我的口音給徹底毀了。」
她點點頭:「你真的相信那會天長地久。」

「你說這個是想讓我高興一下?」
薩曼莎多年來,母親每次喝醉回家后,她都會從母親的皮夾子里偷一些錢。梅爾對自己智力遲鈍的兄弟玩了些不道德的惡作劇。薩拉幫自己的父親安樂死。阿基姆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承認自己從來就不相信安拉,從小就不信,但他一直沒有勇氣承認並脫離自己的宗教。這是充滿疲倦和尷尬的兩個小時,但顯然很有必要。當穿戴衣服的鈴聲響起時,我有些吃驚地發現自己不再用兩性的眼光看待那些女人了,雖然將來我可能還會愛上其中的兩三人。
我們在修理區著陸,控制兵孩走進倉庫。顯然卡羅琳的兵孩並非由她自己控制的。平時她的兵孩能模仿她那自然優雅的動作,但這一次它走得搖搖晃晃,像個卡通機器人,一定是技術人員在用操縱桿操縱。
我們兩小時前剛做過愛,餘韻猶存。但我們都迫不及待脫去衣物接駁好倒在床上。我吻遍她全身,感受著我們共有的舌頭舔在共同的皮膚上的滋味。當我們享受我在她身體之內的滋味時,我又分享了她的高潮,但恰好保證沒有達到讓「我」射|精的程度。
「喲,你不會吧!怎麼說也得是母羊!」我倆誇張地大笑起來,笑得似乎有些過分。
我們將要接駁操縱的兵孩停放在外面某處空地上。開始兩天里,我們只是做「抬右腳,抬左腳」之類的練習,然後開始練習行走和上樓梯。到第三天,我們已經可以排成隊形慢跑。我們已經越過了一個大門檻:知道自己不必去想要做的動作,只需做便是了。信任機器,機器就是你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不是作為『小子』參与他們的事,有個更小的男孩給我們望風,而我第一個進去。因為我還未成年,就算出了事,下場也不會太糟糕。
帶我們做首次體驗的是凱里,很明顯他是平民,一位七十多歲的治療學家。
其實兵孩並非機器人,也不能說完全堅不可摧,它們就是一具全副武裝的大型裝甲,是某個男人或女人的遠程替身。這個人和另外九個人協同操縱這些兵孩。經過訓練之後,每十個人組成的排就是一個心靈相通的大家庭,能夠作為單獨而強有力的個體作戰。
「能走多遠算多遠。」
我們著陸時已是夜間,空氣渾濁又油膩。基地由一組不顯眼的低矮建築物組成,間或出現的兵孩閃著單調的光。兵孩沿基地四周站崗,據說針對這裏的襲擊從未成功過。我不禁揣測,一次「不成功」的襲擊能造成多大破壞。
「第二天報紙就報道了那起殺人搶劫案。我什麼都沒往外說。我本可打個匿名電話舉報兇手的,可我害怕。」
「不能這麼說,我更喜歡那個『炸成齏粉播撒到宇宙邊緣』的說法。我一直想出去旅行。」我們一起大笑。木星工程模擬的是宇宙大爆炸10 -35秒后的狀況,這是街頭小報最喜歡的題材。
他們給我們放了星期天下午半天的假,我想辦法預支了薪水(實際上是借的,要付給政府百分之十的利息),我們才能夠上鬧市區去接駁。
那就是我多年後的狀態。每個月都有十天,我把自己鎖在籠子里,籠子給我超人的力量。其餘時間,我擁有她對我的喪痛平靜而甜蜜的接納,但那喪痛將永存於我的內心中。
那地方叫「夢幻旅館」。這次我們體驗的是杳無人跡的熱帶荒島,我預先支付了三十分鐘的費用。我們在旭日下做完愛,又在溫暖的海水中遊了會兒泳,然後坐在沙灘上,手牽著手,讓輕柔的海浪翻滾拂過全身。刺耳的警報突然響起,提醒我們時間已經耗盡,我們仍躺在那張硬質平板床上,彼此都沒有碰對方。
「感謝主!」她用兩隻手指夾住我的陰|莖擺弄,「我覺得這小傢伙里不剩多少汁水了。」
「一點兒都不奇怪。那就像一鍋沸騰的催產素、血清素和內源性類罌粟鹼的燉湯。你的後葉加壓素受體完完全全敞開大門。就算卡羅琳是只沙鼠你也會性趣盎然活力四射!」我幾乎能感到自己咧嘴一笑。「好客觀。但如果你沒有親身經歷過,是怎麼都不會明白的。那真的是愛情。」
「就是說並沒有那麼安全。」
「好啊,說話算數。」她深深地打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好幾處關節噼啪作響,「咱們去喝杯啤酒吧。讓那些女光棍瞧瞧咱找到男人了。」
「好了,」凱里說,「你們熱身運動第一階段結束。現在開始下一階段。」我們隨他進入隔壁房間。

在接駁俱樂部,你可以花錢接駁感受他人的體驗。很多體驗都是兵孩的戰鬥經歷,這種體驗我們不需要花錢,謝謝了。不過空軍兵孩的晶體看上去確實很吸引人,「親身」成為一架飛行器,做出人類飛行員永遠都沒法做出的各種轉彎、俯衝和加速動作。
和卡羅琳在一起讓人心潮澎湃,也有點毛骨悚然,如果兩者有區別的話。她對我的感覺甚至比我對她的感覺還強烈。我們兩人完全不同——她具備直覺思維而我擅長分析推理;她年輕時在街頭打滾闖蕩,而我擁有家庭的支持和親情。我們的身體也很不一樣,這不單單指男女之別,她身材小巧動作敏捷,而我恰恰相反。我們對彼此的身體玩各種花樣並樂此不疲,她說每一個女孩都應該擁有一會兒屬於自己的陰|莖;而我先是享受了成為她的陌生感,然後是熟悉感,不過第一次體驗月經時,雖然我有所準備,還是萬分震驚受傷匪淺。她在表示同情時也取笑我——「你這大娘們兒」——我最終習慣了這種感覺,但始終沒有達到她那樣對此翹首企盼的程度,她把月經來潮看作對「我」的女性身份的某種確認。
一扇偽裝過的大門滑開,露出通往地下的台階,通道內光線暗淡。大門由兩個巨大的兵孩把守。兵孩偽裝得很好,完美地模擬了身後的叢林,如果站著不動,你根本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只有從它們身邊走過時,你才能感覺到晃動的熱氣構成了差不多九英尺高的人形。
「他後來被抓住了嗎?」梅爾問。
在訓練中,他們只通過籠子來接駁你,是為了讓你適應環境,所以實際上你觸摸不到和你接駁的任何一個人。基地外的大多數接駁俱樂部只提供獨自一人的體驗,但在一些昂貴的去處,兩個人可以關上門來同時接駁。這有點像岩石城的汽車旅館,不過這裏打出的廣告是「健康的接駁環境」而不是「乾淨的床單」,按分鐘而不是按小時收費。
結果事情變得很古怪。毋庸置疑,梅肯沒有任何可以接駁的地方,於是我們又回到原始狀態。我們誰都沒說,但都暗自以為原始狀態也足夠了,而實際情況是,那並不夠。我不是陽痿不舉,這千真萬確,她也並非抗拒進入。不過星期六一大早我們就坐巴士去了亞特蘭大,在麥克弗森堡兩三個街區外的接駁俱樂部開了個便宜房間。
幾乎所有機械師都是徵募來的,因為軍隊需要各種性格和能力的特定組合。移情是顯然的,因為要和其他九個人共享你最私密最深層的感情和記憶,同時還得保持神智清醒。但軍隊也需要殺人不眨眼的人加入所謂的獵手/殺手排。他們才是那種吸引眼球最多、獲得獎金最豐厚,甚至有自己的粉絲俱樂部的人。我覺得自己成不了那種人。我連釣魚都不喜歡,因為太血腥了,會傷害到魚。
除了軍隊里的體驗,還有很多冒險類晶體,都是些人們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做危險事情的記錄;或者讓人「食指大動」的晶體,你可以體驗自己永遠吃喝不起的食物;甚至有自殺晶體,讓你體驗最為極端的感受,不過在他們允許你享受之前,你必須簽署一份免責協議,以防因移情過深而喪命。那是極端之極的情況,就像品嘗含有天然神經毒素的日本壽司,廚師犯點小錯便能要了你的小命。
他笑了笑,臉上起了皺紋。「你們都看著對方的眼睛就可以了。」說完他離開房間。
「物理學。碩士讀的是天體物理學。博士改讀粒子物理學了,博士后也是。我覺得自己還算受得了基礎物理的折磨。」
「他們給你注射了些東西,幫助你睡眠的。每次有人失去了些什麼,像你一樣,他們都會這麼做。」
我們四處打聽,最後去到「美麗小天堂」,一個看上去挺乾淨的地方。在門口晃蕩的女人,就是所謂的「吉爾」。她們沒有上前調戲我們,只是死死盯著我,有幾個也盯著卡羅琳:要是你覺得和一個外行乾沒意思,那就回來找我們這些專業的再來一次。九九藏書
我確實申請了改派至常規步兵、醫療兵或後勤部隊(這個選擇項被他們劃掉了,戰爭時期不能加入非戰鬥部隊)。申請提交那天當場就被拒了。
喬·霍爾德曼出生於俄克拉荷馬州的俄克拉荷馬城,于馬里蘭大學取得物理學和天文學的理學學士學位,之後于數學和計算機科學領域繼續進行深造。但美國陸軍中斷了他的科學學術生涯計劃,他於1968年作為戰鬥工兵被派遣往越南戰場。1969年,喬·霍爾德曼在戰鬥中受了重傷,於是返回家鄉開始了寫作生涯。1969年,他的第一篇小說刊登于《銀河科幻》雜誌。1976年,他以其代表作《千年戰爭》一舉奪得星雲獎和雨果獎,該作品在20世紀70年代具有里程碑的意義;1977年,他以小說《三百年國慶紀念日》再次獲得雨果獎;1983年,獲得雷斯靈獎的年度最佳科幻詩歌獎(儘管大多數人將喬·霍爾德曼看作「硬科幻」作家,但實際上,他也是一位有相當造詣的詩人,他的作品曾被刊登于詩歌界的大多數專業媒體上);1991年,以中篇小說《海明威騙局》獲得星雲獎和雨果獎。1995年,他以作品《沒人如此之瞎》再次獲得雨果獎。他的其他作品還包括一部主流小說《戰爭年代》,科幻小說《思橋》《永記我的罪孽》《無幽不燭》(和他的哥哥,科幻作家傑克·C·霍爾德曼二世,合作完成)《世界》《破碎的世界》《世界與時間》《購買時間》《貿易工具》《來訪者》,主流小說《1968》《偽裝》(此作品獲得了著名的小詹姆斯·提普垂獎),《古老的二十世紀》。他的短篇作品則被收錄于短篇小說集《無窮夢境》《未來交易》《越南以及其他的陌生世界》《沒人如此之瞎》《孤立之戰及其他》,以及一本匯總了小說及寫實文學的《戰爭故事》。作為編輯,他編輯出版了小說集《不要再研究戰爭》《歡笑宇宙》《星雲獎獲獎故事第十七輯》,以及和馬丁·H·格林伯格合作的《未來戰爭武器》。他最新的作品是兩部科幻小說《意外的時間機器》和《飛向火星》。一年中的部分時間里,霍爾德曼居住于波士頓,于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寫作。其餘時間里,則與自己的妻子蓋伊居住在佛羅里達的家中。
卡羅琳和我還是找到一次機會,在茂密的樹林中,利用午休的半小時時間。我的屁股沾上了有毒的常春藤汁液,她的雙腳也沾上了。我們去看了同一位軍醫,他建議我們下一次要帶上半副雙人帳篷,至少帶張報紙什麼的。不過沒有下一次了,基本訓練期間我們再沒幹過。
直到我們全部落座,他才開口:「我會讓你們在這裏單獨待上一個半小時,你們要做的就是互相了解。

致殘及死亡率統計
由軍事專業辦公室發布
以每年100,000人計
 戰鬥致傷/致死非戰鬥致傷/致死
常規步兵949.2/207.4630.8/123.5
遠程戰鬥步兵248.9/201.7223.9/125.6
我十分重視布雷茲,真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感受。但我覺得那就像宗教狂向我這樣的人——以前的我——解釋極樂境界。薩曼莎就是那樣的人,而我們接駁的一刻,無需語言,我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而她也明白了我的心意,對於我沒有宗教信仰也表示了諒解。
而操縱兵孩的人從不會被敵人直接射中——他們坐在離戰場幾百英里之外地底深處的掩體里,遙控武裝到牙齒的無敵機器人。有點兒像模擬遊戲,只是殺的是真人,真的會死的人。
他閉上眼,身體輕輕搖晃了幾分鐘,拔下自己和阿基姆的插頭。
「試著客觀點兒看待這事。我知道卡羅琳是個好女孩——」
雖然名義上由我指揮,但實質上我們十個人是平行連接的。只要我心中一聲令下,所有人便會同時發動攻擊。
演講結束了,我們站成一排等待戲劇化的離場。這雖然只是一次常規撤離,卻是對我們非人力量的絕佳展示:我們肩並肩站立,一同高舉左手,一架安裝了回收桿的貨運直升機俯衝而下,以超過每小時一百英里的速度掃過比樹梢更低的高度,將我們一掠而走。這樣的動作會扯下人的胳膊,但兵孩們幾乎感覺不到衝力。
「我沒自己的小房間,也沒時間看。小時候,我爸媽每個星期只准我看十小時電視。」
「你會明白的。」他瞧著一塊平板電腦,「小阿先來。」阿基姆站起身,跟他走到躺椅旁。
不過我們只行駛了兩三英里,來到挨著民用機場的軍用機場后,大家被塞進一架全翼運兵飛機,滿滿地擠在沒有安全帶的長凳上。那只是二十分鐘的短暫飛行,可顛簸得很。那個大個子中士緊緊抓著一根弔帶站在我們面前,怒目而視。「誰要是敢吐,誰就自己打掃乾淨,其他人在邊上等他。」沒有人嘔吐。
「和你一樣?」
「是的,長官。」我們齊聲應道。那是位身材嬌小、可愛的金髮女子,我邊期待著看到她褪去衣物后的胴體,邊為她的焦慮感到同情。
「好吧,我還有兩星期時間活動活動,看看還有多少迴旋餘地。不過我在這裏的工作怎麼辦?」
我們又接受了一次小手術,解決了營養、水和排泄方面的問題,恢復兩天,然後便出發進行第一次「野外演習」——在敵方領土上。
那麼符合邏輯的做法是「給十一個人做手術」。但如果十一個人都成功了呢?那你就得撤一個人出來,按他們的說法,這有點像是一例傷亡。往一個家庭里添上一人總是要比減去一人更容易些。
一瞬間我回想起一切,就像一輛車狠狠撞上來,「卡羅琳。」她用雙手握住我的手,我猛地掙開。然後我半坐起來,牽回她的手。
她點點頭:「我眼看著自己父親死去。我們正駕車在州際公路上,突然方向盤和自動保險裝置同時失靈。我們的車翻滾著衝進車流。安全氣囊彈了出來,可事故沒有就此結束。另一輛卡車從後面狠狠撞上來,把我們從立交橋上撞了下去。等我們終於停下……母親的頭已被壓碎了,父親也泡在自己的鮮血中。我的情況不是最糟,但被卡住了動彈不得。我只能頭朝下掛在那裡,眼看著父親慢慢死去。他離我只有兩英尺。
「不,中士。他們正在儘力搶救,但我恐怕她……她已經臨床死亡了。」我癱坐在籠子底部的邊緣上,那是堅硬的水泥地,眼前天旋地轉:「那和普通的死亡有什麼區別?」
阿基姆沒喝酒:「有時人會想祈禱。」薩曼莎從沉思中抬起眼睛,點了點頭。其餘人只是喝著酒望著門口。我站起身來又給每個人買了啤酒,這時那位軍醫回來了。我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便暈倒了。
「不管怎麼說,等他們啟動加速器,」我說,「我們就不用瞎操心了。我們瞬間都會被吸進一個大黑洞里。」
「我的葯……」一位女士說。
房間很小很乾凈,滿是濃重的茉莉花香。裏面只擺著一張大床和一堆枕頭,別無他物。床單摸上去像是剛上過漿的棉布,用毫無浪漫可言的實用型輥筒軋過。
「那咱們就挨個來,每人說一樁重要但你一直藏在心裏的事。從明天起,咱們之間就再也沒有秘密了。」大家緩緩點頭。「我來起頭。」她沉默了一會兒,手指揉著下巴和臉頰,「我的客戶,我的病人,都不知道這件事,他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喪痛諮詢師。那是因為我曾經也深受打擊,我,我自殺過。
兩周不間斷的訓練之後,出乎意料地,他們在星期天放了我們半天假。一輛巴士把我們送到聖羅伯特,那個小鎮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讓士兵和他們的積蓄分離。我們必須在六點整前回來報到,否則就算擅離職守。
我非常詫異上頭竟讓我當排長。所有人中我年齡最大,但大不了多少;學歷最高,但粒子物理學和領導力沒有直接聯繫。真相很快大白,雖然讓人不悅。他們不想讓盧或坎迪那樣的「天生的領導者」來負責,因為那種人會過於徹底地接管全排,而不是讓十個人協同工作,那種人會把所有事都決定了,其他九人只有木已成舟后反省的份。這反映的是老式軍隊的組織架構,老大發號施令,小兵們惟命是從。倘若真的這樣,那浪費大把的時間和金錢,還冒著風險給十顆頭腦做手術,有什麼意義呢?一個兵孩排就像一台巨型機器,能夠控制數十英畝戰場,還能以某種格式塔式的智力做出瞬間決策。作為旁觀者會覺得怪異,但作為參与者,隨著時間推移,越發覺得理所當然了。
「好吧,我可等不了四十年,你最好給我記清楚。」話雖如此,她還是微笑著把手伸回來。
「找到又如何?」坎迪道,「去礙手礙腳?」她坐在我身邊,一條胳膊圍住我的肩膀,「我們去休息室耐心等候。」
「沒有,長官。」
我和卡羅琳相互擁抱,然後一起進入籠子。
「想想大訂書機吧。」她邊說邊幹掉自己的啤酒,「戰車在等著我們呢。」
我大笑:「沒錯。用言語沒法解釋清楚。」

「好吧,至少基本訓練時我能減掉幾磅贅肉。自從畢業離開足球隊,每年我都會胖上兩三磅。」
女人都不願坐他身邊。卡羅琳輕輕拉拉我的手,大步走了過去,伸出手來。「你是理查德?」他點點頭——「迪克」可不是個好選擇——卡羅琳做了自我介紹后坐下。我坐在她另一邊。那個可愛的金髮女子,阿莉,趕緊佔據我另一邊的位子,可能她覺得我已「心有所屬」,所以是安全的。她把自己完美的雙腿交叉起來,又抱起雙臂擋住自己的酥|胸。
一陣沉默后,坎迪開口了,「嗯,我能體會。雖然我家裡人以前常去釣烏龜,然後切九九藏書開了燒湯,我從小到大都把烏龜當食物的。」她看著卡羅琳,揚了揚眉毛。
二等兵走出大門,酒吧里好一陣沉默,然後大家低聲抱怨。
「他們說那老傢伙肯定十點鐘左右就打烊回家了。後門用根撬棍就能撬開。
「時間不算長,他們能把人救回來的。」
布拉沃排是H&I,就是「干擾與攔截」部隊,主要任務就是去那兒給敵人添亂,而非進行殺戮。

「不清楚,我聽說是。」
「所以我殺了她。」她望著天花板咧嘴一笑,「當然,只是在夢裡。」
她跨騎在我身上,前後蹭了一個來回,我像個春情澎湃活力四射的年輕人般突進她的身體。她用力捧住我的屁股一動不動,無聲地告訴我不要用力抽|插。有好一會兒,我們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一起,互相流進對方的身體,直到我們再也忍耐不住,兩人猛地弓起身滾下了床,躺在地上喘粗氣。
在波特貝洛的第一天,我們一個一個被推去接受了最為激動人心的「常規」手術,醫學上稱為「自動化顱內植入」,或俗稱的「接駁插口植入」。這種手術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麼危險,已經做過十萬例,大約九萬例都成功了。
作為一名物理專業研究生,我本以為自己不用擔心被應徵入伍。可那天我正安安穩穩坐在圖書館小閱覽室里閱讀一篇學術論文,電腦屏幕突然一暗,緊接著「紙質文檔接收中」的提示閃爍起來。這種事以前沒發生過,誰會費盡心思一直追你到圖書館?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隨後立刻就應驗了。
「你這麼做肯定有原因。」我道。

這種感覺很難準確描述。我還是能看到兩英尺外的牆壁,但幾乎同樣清晰地,我能看見凱里正在看的東西,那幫望著我們倆的機械師。
「不準說話。你們這幫廢物都給我排整齊了!」一個大個子黑人,嗓門大得不需要喇叭筒,「把包裹都扔到行李車上,八個星期後會還給你們。」
卡羅琳的輸出突然中斷,顯然是剛才的機械衝擊斷開了她的接駁。「卡羅琳?」我通過緊急語音線路問道。
具體數字從未公開。
「長官,」她說,「我……我從沒在男人面前赤身裸體過,我——」
阿莉首先踏入他們的領地。有一個哨兵正在打盹兒,她在離他只幾碼的地方站住,與此同時我們其他人則包圍了營地。我本已做好準備,一旦有人被發現,便立刻發動進攻。但我們並未遇到任何阻礙便全部就位。
我們在波特貝洛的宿舍挺乾淨,馬馬虎虎還過得去,但幾乎容不下人在裏面轉身。不過我們不會在宿舍里待很多時間。機械師工作也好,睡覺也好,吃喝拉撒全在接駁狀態下進行,這需要花上不少時間做插入式餵養和排泄。但如果不確定你是否適合接駁,他們不會開刀給你做那種手術。
「可是……我——我幾分鐘前還在她腦子裡啊。」她瞧了瞧平板,「死亡時間是十三點四十七分。二十五分鐘了。」
我們再也沒回倫納德伍德堡,全封閉巴士把我們送往聖路易斯機場。在那兒,他們把我們一個月前上交的私人物品都還給我們——衣服洗燙過了——然後把我們送上前往波特貝洛的飛機。
「抱歉。你花四年時間在哈佛拿個學位,然後用四十年才能緩過勁兒來。」
我坐在一位漂亮的白人女子旁邊。她瞥了我一眼,繼續直視前方。「你是去參加機械師培訓嗎?」
但布雷茲——物理學博士,而非醫學博士——說軍隊諮詢師不明白道理。有些傷口太大,難以用針線縫合。你只能讓傷口始終敞開,並在疤痕組織長出來的同時保護好傷口。疤痕組織中沒有通常的神經末梢,它能讓你活下去,麻木地活下去。
一個矮個子正式二等兵帶著個喇叭筒走進酒吧大門。「注意,都給我聽好了。查理連的新兵們,你們的巴士到了。五分鐘內不上車的,就算無故離隊。我們會回來把你的屁股銬起來關禁閉。」
「只把屁股關禁閉,其他部位留在外面,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我知道,大多數兵孩從不殺人。「恩古米」地區分佈著大概兩萬台兵孩,大多數只是站站崗。它們站在那裡,身形巨大,打不爛,殺不死,象徵著聯盟的強大力量,也可以說是象徵著美國的力量,雖然有大概百分之十二的兵孩其實來自別的國家。
布雷茲沒有提及當「機械師」最大的危險和最大的誘惑——操縱兵孩的士兵都被稱為「機械師」。他們都要被裝上接駁插件,就是在後腦勺鑽出一個孔,插入電子介面,這樣你就可以和排里其他人分享所見、所想和各種各樣的感受。一個排配置五名男兵五名女兵,於是你就成了那種十頭二十臂的神話怪物,還長著五根陰|莖和五條陰|道。為了這種獨特的體驗,很多人想盡辦法加入遠程戰鬥步兵部隊。這可不是軍隊原先想要的效果。
「我是同性戀,除非和綿羊。」
我們花了大量時間——大概整整四天吧——嘗試不同組合的三人連接。掌握基本技巧之後,四人和四人以上的連接就相當簡單了。基本技巧就是:沒有接駁時,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經歷,用自己的生活經歷來確定各自的身份;接駁時,我們有了兩到九人不等的夥伴,每個夥伴都有著和你同等程度的獨立性,但會以最親密的方式和你共享過去與現在。
那是一場例行的力量展示。巴拿馬的總督,我們敬愛的傀儡,正在巴拿馬城做演講。我們只需在原地立正,擺出凶神惡煞的樣子。我不得不承認,我們做到了這一點。九個兵孩在太陽光里啟動偽裝模式,這並不能讓它們隱身,卻能把它們變成渾身上下光彩變幻的雕像,讓人無法注目,挺瘮人的。而我自己的兵孩,作為排長,則閃爍著黝黑光澤。
「再過幾天,你們都要安裝接駁插件了,你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秘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是的,不吃這噁心的東西。」
「我離開這個房間后,請你們把衣服全部脫去。倒杯飲料,拿些零食,和別人說說自己心裏的秘密和身上的毛病。做些準備,以後你們會更容易和別人相處。
教官們還成功地讓每個人都相信如此之高的訓練強度都是我們自己的錯。他們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就是「我們只有四個星期時間把你們這些CGI娘們兒培訓成戰士」。
我是個機械師,我操縱的機器才叫兵孩,不過這兩個名字常常被人混淆。「我打算周末加班把延誤的進度補上。」
常規訓練大約有一半時間用於體能訓練,另一半時間則花在學習使用武器上。作為機械師,那些武器將來我們再也不會見到。就連「警衛」們都不一定有機會用上刺刀匕首或空手搏鬥術——你沒有槍,面前的敵人也沒有槍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們也通過一種深入內心的二手方式學習如何當兵打仗,那就是接駁進入其他人在戰鬥中錄製的晶體。一開始這種方式讓人困惑,因為你會和十個陌生人建立親密關係,但你對寄身其中的兵孩沒有絲毫控制權。但戰鬥本身異常真實,雖然只是二手經驗,雖然對付的只是凡人肉身。坎迪體驗過戰鬥經歷后情緒非常低落,我覺得只有梅爾才渴望再看一遍。但我們都知道這非常有必要。這是進入地獄前的綵排。
飛機駛經大片水域,小心翼翼地規避著尼加拉瓜和哥斯大黎加的空域。「恩古米」國家沒有空軍,就算有,我們的空軍兵孩也會立刻把它們全部摧毀;但他們有能力向我們發射導彈。
「你不是在南方長大的,」她說,「你的口音很滑稽,你不介意我這麼說吧?」
布雷茲·哈丁是我的導師,她的辦公室跟我只隔著幾棟樓。她正在自己辦公室里,讓我把文檔帶過去。
阿基姆搖著頭,哆嗦著坐起來。「嗬,那可真是……太特別了。」他輕聲說。
「那你最喜歡哪檔電視節目?」
我們的工作是有目的地製造混亂。「恩古米」在哥斯大黎加一處偏遠山谷里建造了一個指揮中心,趁夜色用人力往裡面運輸彈藥裝備。由於樹冠的遮蔽,從上方都檢測不到任何熱信號。但他們不知道我們已在鄉間布滿了微型嗅覺設備,這種設備功能很簡單,就是在汗流浹背的人員從旁經過時記錄下他們的方位。所以我們知道敵人的確切位置,以及他們所走的小路路徑。

「你周末何不休息下,去趟喬治亞州呢?」星期四早上布雷茲問,「你們兵孩不是可以免費坐飛機的嗎?」
當班老鴇是個樂呵呵的胖子,她向我們講了規矩:門一關上定時器就開始計時,到你回櫃檯拿起信用卡定時器才會停止。躺在裏面,說些甜美的情話也好,做些甜美的別的事兒也好,開銷都一樣。
「沒錯,客觀判斷總能解釋得了愛情。」
「拜託……」
基本訓練結束前,我們都不需要插管子,因為每次接駁不超過幾個小時。但以後每月要定時接駁整整十天,屆時我們就要靠管子自動進食和排泄了。他們說一旦適應了,這種感覺也不壞。
安裝接駁插件本身也有風險。失敗率是機密,但各種消息來源聲稱失敗率約在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十五之間。失敗了,大多數情況下也不致死,但我不知其中還有多少人能回來繼續腦力工作。
我真的被她迷住了——我指的是你十八歲時就該有能力自控的那種大腦化學層面的著迷。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活著只為每天早晨集合時能見她一面。從她的表情和手勢,我覺得她對我有同樣的感覺,可我們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使用「愛情」這個詞語。
就像記憶中嵌套的記憶,我能感覺到他從他的運輸排其他機械師那裡得來的全部記憶,以及他對這些感覺的渴望。
「我從一座橋上跳下,那是一月份,在科德角。我死了大概十分鐘或十二分鐘,不過河水很冷,他們最後還是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她呷了口咖啡,繼續點頭:「連體嬰觀點。有點詭異?」
考慮到我們兩人的年齡差距,這算不上是約會,但也不僅僅是同事間的聚餐。也許給我們多一點時間,超過兩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倆的關係會有所進展。
要我說,這是一次教科書般完美的行動。可在等待接回時,我們收到了高級審查委員會的審查結果。委員們在整個任務過程中都和我們保持連接,以便進行評估。七名委員中的三名認為我們應該第一時間消滅碉堡和裏面的人,以免兵孩或旁觀者受傷。
輪到我了。「自|慰時被人看到了?」一些人發出不安的笑聲,「我覺得最糟糕的事……可能對一些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可我背負的罪惡感當時幾乎讓我發瘋。就算現在十多年過去,這種罪惡感還困擾著我。
「我們戴著橡皮手套把那地方翻了個底朝天,可再沒找到槍,連點值錢東西都沒有。收銀箱我們既打不開也搬不動,只好拿走了大把的糖果和香煙。」
「對不起,」我說,「九-九-藏-書我笨手笨腳的。」她愛撫著我正在縮小的命|根|子。
「我那時,大概十五歲,走在一條小巷裡,看到一隻烏龜。那可不多見,一隻非常大的箱龜,頭和腳都縮在殼裡。我用小棍戳它,它當然動也不動一下。
我回去第一天就努力把這種感覺解釋給布雷茲聽。我們在學生中心的一個安靜角落裡喝咖啡。
「朱——利安。」她把手抽開,「永遠不要向能將你一擊斃命的人顯擺什麼優越感。六種不同的方式哦。」
我們在一條凹凸不平的跑道上著陸,隨後按照性別被分開,分別朝兩個方向走去。男人們,或者說「迪克們」,被帶進一棟熱烘烘的金屬建築。我們脫下身上所有衣服,裝進標有自己姓名的塑料袋。如果這些臭衣服要發酵八個星期,那還是讓軍隊留著吧。
「我沒說過閉嘴嗎?」黑人怒視著她,「如果你的醫藥表格填對了,你的葯會等著你;要是填錯了,你就死定了。」
十個所謂的籠子沿另一邊牆壁一字排開,看著就像安裝了很多管子和電子設備的躺椅。

「哇!你娶我好嗎?還是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錯,物理學博士。」她大笑,「我知道你要去哪裡了。」
「替我打聽下。要是十月和十一月你有工作,我得硬拉些人來打下手,最好現在就開始物色了。」她從桌上伸過手,輕輕撫摸我的手,「只是不太方便而已,朱利安,不算什麼大事,你能克服的。」
「她稱之為籠子。很明顯,工作要比純粹坐在那兒累得多。
和卡羅琳做|愛。
「我的人怎樣了?我的排?」
離上車還有一小時時間。旅館隔壁就是一個酒吧,可卡羅琳不喜歡被新兵同伴們盯著看。於是我們坐在凌亂潮濕的床單上分享了一杯帶金屬味的水。
「好吧,那你幫我個忙。和其他任何一個女人做同樣的事情,瞧著你自己和她也墜入愛河。」
三兩個人輕笑起來。「都給我閉嘴,我沒開玩笑。」他走到人群里最魁梧的那人面前,臉貼近對方几寸之遙,冷冷地說:「我沒開玩笑。接下去八個星期里,你們中的一些人也許會死掉,一般都是因為不服從命令。」
「不。」僅僅想想這事就讓人噁心,「布雷茲,你這主意糟透了。你說得我好像是害相思病的年輕人,而父親給我一把錢讓我去逛窯子來解相思之苦。」
「好處是,系裡不敢踢你出去。只要你不時露露臉做點事,你在木星工程中的職位就是終身的。前提是沒把撥款用完,不過應該永遠用不完。」木星工程是在環繞木星的軌道上建造一個巨大的高能粒子加速器,成百萬麵包圈似的電磁管道沿木衛一的軌道圍繞著木星。
「我覺得你會減去不少體重。」我們隔著桌子握了握手。喬治亞州來的卡羅琳是位漂亮的黑人女子,比我略為年輕。「怎麼,你是研究生,被他們拉了壯丁?」


「那你馬上就要了。你沒有兄弟嗎?」
她對於眼前這種事也是天生的領導者。她拍了下手,對大家說:「咱們把椅子排成一圈,按男女男女相隔坐好。」
接下來的兩周,星期日都沒有休假。如今他們很確定沒有人會在長跑時犯心臟病,便把我們逼到了極致。那天下午休假后,第二天凌晨,才兩點半,他們就敲著金屬平底鍋大步穿過軍營,把我們全叫醒。我們只有五分鐘時間穿衣服,然後背上背包和步槍,負重跑了十英里。一旦有人撐不住停下來嘔吐,所有人就只得原地跑步,大喊「娘們兒,娘們兒!」
當然了,那些高級軍官和戰鬥間的距離並不比我們遠。
「據我所知,沒有。他後來做起毒品生意,而我去讀大學了。現在我來到這裏。」
我打開大伙兒的籠子,所有人突然又回到現實世界。我們都赤身裸體,汗流浹背,舒展身體時關節格格作響。卡羅琳的籠子敞開著,人卻不知去向。房間里有個穿制服的人,是個軍醫。她走上前:「二等兵柯林斯在撤離前突發大面積腦血管衰竭,目前正接受手術。」我頓時感到雙手發麻,頭腦一陣眩暈:「她會沒事吧?」
在她的公寓內做|愛時,我們瘋狂地幻想著前一個星期的體驗。
本篇是對未來高科技戰爭的一場入迷的展望。就其對未來戰爭的本質,尤其是其代價的展望來看,它和千百年來的戰爭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
卡羅琳搖搖頭:「我覺得家裡對我管教挺嚴的,沒什麼和性有關,也沒什麼和暴力有關的事情。我確實有一次自|慰被母親看到,但她只是笑笑,告訴我以後做這事要在自己房裡。「我剛進中學時有場考試,化學課的期末考試。有個在辦公室打工的女孩找到一份試卷,然後開價十塊錢賣給了我。
我們談論了這個話題。雖然令人不安,但我們都同意很大程度上這是因為接駁對於我們仍是新鮮事物。我們因普通狀態和增強狀態之間的反差而略感震驚。
地下工事很龐大。我們在門廳中列隊,一名二等兵照著平板電腦念姓名,把我們分到不同的排里,還給了房間號。卡羅琳和我都在阿爾法排,進了一號房間。
所有體驗在「咔噠」一聲中結束。我望著他:「這就是為什麼你來帶我們做第一次體驗的原因?」
「幾天後你會有五個兄弟。屆時你在別人眼中的暴露程度,用『赤身裸體』遠不足以形容。你們都是紳士,是嗎?」
「多虧了上帝,我們才有半個星期天的假。」
後來我們又進行了兩次那樣的巡遊,卻連一個敵人都沒遇到,然後基本訓練就宣告結束了,我們有二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親。不過我們誰也沒有直接打道回府。我們得先嘗嘗波特貝洛基地周圍那些接駁俱樂部的滋味。
「沒那種事。我就是想讓你運用你的判斷力,讓你客觀一點。」
「你們的第一次不應該和新手進行。」他說。我們又回到一個類似一號房間的地方,牆壁刷成政府單位特有的綠色,屋裡還擺著硬座椅和桶裝飲料,但多了樣東西:兩張躺椅和當中夾著的一個黑盒子。兩條線纜從黑盒子中蜿蜒而出。
然後他們把汗流浹背的我們塞進一間冰冷徹骨的食堂。我們排著長隊領取冰冷油膩的炸雞、涼透了的土豆泥和萎蔫的熱色拉。坐在我對面的女人看著我從炸雞上剝下黏糊糊的炸麵糊。「減肥呢?」
「他們要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她沒瞧我,拖著德克薩斯南部特有的長音道。那天後來我才知道,第一個月里機械師要和常規步兵——「警衛們」——一同訓練。告訴別人你以後的軍旅生涯都將坐在空調房間里度過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我們先沒有使用武器,而是進行聲光攻擊:十盞大燈射出比太陽還刺目的光束,十個震耳欲聾的揚聲器同時發出尖銳刺耳的音調,然後十個方向同時湧出滾滾濃煙。
美國人對此一笑了之,評論說這套把戲只對巫毒娃娃有效,對機器不起作用。把機器關了,就只是一袋子零件。問題是,你必須關得及時。
與此同時,我們開始在晚上互相結合,沒有兵孩的參与,先是一對一,之後人數越來越多。
他們說我們需要自己衣服時會發還,然後讓我們排成一隊,匆匆採集了血樣尿樣,每邊胳膊都打了兩針,屁股上也挨了一針。老式的注射方式,痛得很。然後我們走過歡迎淋浴,進入堆滿毛巾和衣服的房間,軍服基本上是按尺寸大小分放的。然後我們不得不坐下來,由三位板著臉帶著機器人助手的男人測量腳的尺寸,拿來軍靴。
梅爾無法掩飾對此的忿恨。謝天謝地……我們還保有處|子之身。他道歉了,但沒人聽清他的話。
我在聖路易斯下了飛機,一位身穿制服的女士正舉著牌子等我,牌子上有我和另外兩人的姓名。她的身材比我還壯,白人,看上去就很難對付。我好容易才遏制住和她擦肩而過、直接買張去芬蘭的機票一走了之的衝動。
我們和那些小路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只要操作謹慎細心,你就能在厚實的灌木叢中移動沉重的兵孩,同時不發出一點聲音。我指揮著十人小隊沿主要的小路兩側行進,每小時大約行進一英里。有兩次,他們的巡邏隊躡手躡腳地從我們的隊伍中穿過,卻沒有發現我們。我們的裝甲在黑暗中開啟了偽裝模式。
我搖搖頭,「怎麼,我暈倒了?暈了十二個小時?」
「我帶著手電筒進到店裡,翻箱倒櫃尋找槍支。嗯,我是找到一把,可槍握在那老猶太人手裡,那晚他壓根兒沒回家。
凱里點點頭。他們兩人誰都沒有細說。「朱利安·克萊斯?」
五十個人都到齊后,他把我們一股腦兒塞進巴士。巴士熱得就像帶輪子的烤爐。天哪,我想,倫納德伍德堡肯定有上百英里之遙,可巴士上一扇車窗都沒打開。
那個月我們再沒談這個話題——也沒談其他什麼。我獨自一人去機場。
當然了,還有性|愛類的。和那些現實生活中根本不會搭理你的俊男靚女做|愛,在那些一旦被發現便會被逮捕的地方,做鋌而走險的愛,做荒誕離奇的愛,做甜酸苦辣咸各種滋味的愛。
「僅僅是一時痴迷?」
喬·霍爾德曼
「只是坐在一個小房間里?」
(說到「不會受傷」,也不盡然,但這是個機密,也算是流傳已久的謠言。如果「恩古米」的士兵癱瘓並抓獲兵孩的話,他們會在攝像頭前對它倍加折磨,然後再摧毀它。)
讓人沮喪的是,每一次我們最多只能接駁兩小時,之後要離線休息至少三十分鐘。很多年以後我們才明白個中緣由:如果你接駁時間過長,你和其他人的心靈感應會變得非常強烈,以至於任何人都成為了你的一部分,殺人會變得像自殺一樣困難。對於士兵來說,這可是真正的缺陷。
布雷茲被逗樂了,但她搖了搖頭。「你自願服役四年,每次十天?」
「什麼感覺都沒有,我當時失去意識了。我猜摔在水面的衝擊力把我拍暈了。」她一根手指在雙乳間劃過,「他們在救護車裡電擊我的心臟,然後我醒了過來。」
我問她以前有沒有人突然光著屁股衝出房間來拿信用卡。「那我就以妨害風化罪把他們逮起來,」她說,「除非我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樂趣。」我決定不去嘗試自己的運氣。
「我一直無法忘卻當時的情景和父親的遺容,所以我從橋上跳了下去,然後不知怎麼我就到這裏來了。盧,該你了。」

被人一眼看透並不值得高興,但我也沒法放棄這個機會。我打了電話給卡羅琳,她欣喜若狂。她的室友答應消失個幾天,而我則訂好周五下午前往梅肯的航班。
分別的感覺就像失去了四肢,或者部分心智,不過你知道三個星期後你會再次變得完整。
總的來說還行。我們這輩子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會待在這裏,躲在離敵國國界線僅幾十英里的https://read.99csw.com某處地下工事,安全地躲在一整個方陣的會心靈感應的堅不可摧的機器人背後,這真不錯。至少感覺上是安全的。
我們照做了,我走起路來就像個殭屍,又或者失去機械師的兵孩。盧從自己的儲藏櫃里拿出信用卡,在自動售貨機上給每個人都買了罐啤酒。我們穿戴好,在尷尬的沉默中默默喝啤酒。
「鈴聲響起時,你們就把衣服穿上,我會回來和你們交談。二等兵,有問題嗎?」
她沒應答,於是我請求斷開接駁。著陸後由我們控制兵孩走回倉庫會比較方便,但著陸前我們沒必要和兵孩保持連接。指揮中心沒有答覆我的請求。他們興許在哪個地方打仗呢,我估摸著。
「她已喪失高級腦功能。我們正在聯繫她的親屬。很抱歉。」
每三天他們就安排一次晨跑,每次多跑一英里。教官們的表現像是蓄意虐待我們,但實際上這都是精心規劃過的。我們不得不接受晨跑的安排,如果要改在那些一百多華氏度的日子里跑步,恐怕就會有人中暑而死了。
理查德·拉薩爾滿臉通紅,胯|下那大傢伙高高勃起。我自己克制著不去想那東西,心裏默默數著質數背著積分表。
我查到基本訓練確實是全日制的,整整八個星期。前四個星期是在老式的新兵訓練營里進行緊張的體能訓練,對於將來整個從軍生涯都坐在籠子里冥思苦想的人來說沒什麼明顯用途。四星期後,他們就會給你安裝接駁插件,然後你要和九位同伴串聯起來進行訓練。
我們十人的手術都成功了,之後我們卧床休息了兩天。第三天里,我們開始研究這被賦予的能力。
在去聖羅伯特車站的路上,我們經過了幾個打著「鐘點房/乾淨床單」廣告的大小旅館。下了巴士,我支支吾吾想提出開房的要求,卻被她一把拽住胳膊,拖進最近的旅館大門。
「我們聽說布朗克斯區有個開雜貨店的老猶太人,私底下出售槍支。雜貨店的後門看上去很容易撬開。於是半夜一點,我從消防梯偷偷溜出來,跑過幾條小巷和他們碰頭。
「他們正在儘力搶救,中士。機械師很有價值,我們不會棄之不顧。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了。」她轉身離開。「等等!我能見她一面嗎?」
一位帥小伙的旋轉全息像向我們展示穿著這套服裝應具備的風貌——褲腿打褶塞進軍靴,襯衫縫需和皮帶扣及門襟完全對齊,襯衫袖子需勻稱地卷至前臂中部。可他的軍服是嶄新的,而且量身定做,我們的卻是二手貨,也不完全合身。他也沒有出汗。
她有些滑稽地看著我:「真希望我也能試一次,我只覺得嫉妒。」也許我臉紅了。「傻瓜,我不是嫉妒卡羅琳。我是嫉妒你們兩個人,嫉妒整個體驗。」
「這已經夠糟了,我是說,我以前沒做過類似的事。可更糟的是,我其實知道大部分答案,不管怎麼樣,我都能得B的。但現在那女孩有證據證明我作弊了,她隨時可以告訴任何人。
兩星期後,我們進行了第一次獨立的戰鬥任務。
她對此只是一笑了之,於是我們又做了會兒前戲,直到我進入狀態,讓這次做|愛更細緻、更緩慢。那種感覺比我所有的夢境都更為美妙。
剛好在選課之前,多麼體貼的安排。他們不會在學期開始后把我硬拖出學校,甚至給我留了兩個星期時間來捲鋪蓋說拜拜。
「地毯不錯。」當我們感覺到皮膚挨著粗糙的絨面,她說。從床上摔落時,我們當中有一人挫傷了臀部。當我們斷開接駁后,我才意識到受傷的是她。
(我知道這背後的原因其實很微妙,他們是想培養我們的進攻性。可我不知道這對於機械師來說是不是個好主意——發起脾氣來,你的兵孩蕩平的可是整個村莊。)

盧聳聳肩。「上帝呀,我可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他搖了幾下頭,然後望著地面,「大概是我十三歲時吧,父母不許我和一幫壞小子來往。當然了,我不會聽他們的。他們以為我是去教堂了,因為他們自己從來不去,所以我能一直瞞住他們。
我也花了比以前更多的時間和布雷茲交往。整個夏天她都沒有教學任務,我也有合情合理的理由經常去木星工程逛逛,儘管大多數工作其實可以在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電腦終端上完成。我有意在午飯時間或下午五點去露個臉,後者是我們名存實亡的下班時間。
「是旅館,不是汽車旅館。很奇怪,我猜。」
我閉上雙眼,感覺自己在空中飄蕩墜落。也許是藥物的作用,我咽了下口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說這個月剩下的日子里特准你休假。和我一起回家吧。」
房間內擺著十張硬座椅,一張桌子上雜亂地堆著派對零食和滿滿一桶冰鎮飲料。一位年長些的男子,身著沒有徽章的便服看著我們魚貫而入。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上午十點左右,我們單獨在咖啡廳中。「以百分之十的利息來算,等你退役,你會欠軍隊一百萬美金的。」我只好聳聳肩,心想自己一定笑得一臉蠢相。「你知道這就像上癮行為。要是軍隊讓你染上了迷|幻|葯癮,我們還能帶上兩個律師去把你拖出來強制戒毒,可他們讓你沉迷的卻是愛情!」
卡羅琳是下一個。當她坐回我身邊時,用屁股輕輕蹭了我一下,我不需要心靈感應能力也知道我們在想著同一件事。
所有人都瞧著阿莉。「我被當場抓姦,和錯誤的人。」她瞧著地板,「被我丈夫抓到,就在我們的卧室里。我發誓我再也不想見到那個人了……再也不想見到她了,女字旁的她。」她抬起頭,笑得花枝亂顫,「明天公布細節。」
說到「崩」這個字眼,我不算是那持久且照顧對方感覺的情人,雖然我很想成為那種人。我在生理和心理兩方面都經受不住考驗——在兵營里打飛機可談不上「隱私」兩字。
卡羅琳和坎迪過來加入我們。常規訓練時,我們都很好奇坎迪來這兒幹什麼。她是位文雅的,甚或說優雅的女子,她入伍前的工作是心理諮詢師,專門勸慰悲痛欲絕的死者家屬。我覺得只有內心堅強的人才能從事這種工作。
但我懷疑那只是種宣傳手段,將這些機器擬人化,是為了製造神秘感,以此作為更為有效的威壓手段。兵孩們不會死,甚至不會受傷。
布雷茲把我帶回了家,過了很久,我成了她的情人,而不僅是一個需要堅實臂膀和柔軟胸膛的朋友。我們會笑話彼此記不起第一次上床究竟是哪天晚上、或者哪天下午或早晨。不知什麼時候,這種關係變成了愛情。
「你可以逃,芬蘭、瑞典、台灣地區,別考慮加拿大。但這是個戰鬥崗位,隨便你逃到哪兒,最後都會被引渡回來。不管怎樣,屆時你的科研撥款肯定保不住,你的學術生涯也要完蛋,還得搭上蹲大牢。
「他們大多在大廳等著,他們讓我先進來。」我坐直身子,握著她的手,她也握著我的,直到我做好見同伴的準備。他們一起進來了,布雷茲退到了大廳等待。我們把手握在一起,就像是個車輪,每人的右臂都是一根輪輻。梅爾、坎迪和薩曼莎低聲說了些什麼,但那更像是種無聲的交流,而不是有特定內容的情緒表達,這給了我空間,讓我稍作喘息。
我邊脫衣服邊和盧·曼賈尼說話,我倆都有意不去盯著那些女人看(但還是有些緊張地瞥到幾眼)。盧快三十歲了,他父親在紐約市開了家義大利餐館,他在餐館里當烘焙師。除卡羅琳之外,我對其他人的了解也僅限於這個程度。過去四星期,我們每天都訓練到癱倒在地,每天早晨又拖著不情願的身子起床,實在沒有多少時間聊天交流。
「肯定過了至少十秒鐘了,」她用嘶啞的嗓音道,「趕緊穿褲子去拿信用卡吧。」
我曾預計到會被剃個半英寸的板寸,可沒想到,遭到的報應是他們把我的頭髮剃了個精光。
他關於自己的一切記憶,我都記得,好事壞事和不好不壞的事。被父母離異中斷的舒適童年,考入大學是一次華麗的逃避,獲得發展心理學博士學位,同兩個女人和幾十個男人上床。不知為什麼,我對此一點都不奇怪。還有在非洲當了四年機械師,開著卡車,隨時有可能被轟上天。
她仔細讀著徵募信,一反常態地讀了很久。「我說,這次你倒了幾輩子的大霉了。」
「而且遠程戰鬥步兵受的傷,不管是不是戰鬥原因,都是腦損傷。這種情況下你肯定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和其他人連接,不管男的還是女的,都比不上和卡羅琳連接時那樣感覺強烈。不過和薩拉、坎迪及梅爾連接時會有相當強烈的性|欲。這夠奇怪的——梅爾和凱里不一樣,他從來沒有,連想都沒想過和男人發生性關係,但每次他和我或其他幾個男人連接上,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在壓制同性對自己產生的自然誘惑。這種事情,在另一位機械師面前,即使你刻意為之也無法隱瞞分毫。起初他還覺得尷尬窘迫,之後也就釋然了。
「要是你遵從法律入伍了,你會像邁克·羅曼辦公室的錫拉·托利弗一樣,一個月『只』報到十天。可為了這十天的工作,她好像要花五天時間來恢復。」
「這些東西我一點都不懂。」
作為物理學家,我自己也能推算出一些數字來。假設某個事件——接駁手術成功——具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概率,如果十個人接受手術,那其中有人手術失敗的概率就是一減去零點九的十次方,也就是零點六五。換言之,有百分之六十五的可能性——大於百分之五十——十人之中至少有一人將手術失敗。
敵人也許可以摧毀兵孩個體,但是兵孩的操作員 ——機械師——能夠瞬間切換到備用機。如果備用機恰巧就儲存在附近的話,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內它就能重返戰場。那些摧毀了前一個兵孩的人,會得到預備機的特別照顧,敵人們很清楚這一點。
她揮揮手表示沒問題。「每個月你可以回來工作二十天。實際上,我正想把你調出來,別在物理實驗室里打雜了,只要你給60個學生的論文評評分,再協助我管管299個特殊項目就行。」她瞅瞅自己的日曆,「我猜基本訓練是全日制。」
也許我該效仿布魯斯·克拉默。去年他吞了大堆止痛藥、灌了大量伏特加,然後用槍轟掉了一個腳指頭。不過他是被常規步兵部隊徵募了,確實很危險。
我們的部隊在非洲沙漠中遇到過這種碉堡——雷達偵測不到,對付飛行兵孩很厲害——但在哥斯大黎加,這東西還是頭一次出現。碉堡發射的155毫米穿甲高爆彈足以癱瘓一個兵孩,但它們的炮管暴露在外。儘管炮管轉向非常迅速,但我們還是能預知它的射擊方向從而避開。
「從來就沒指望過別人能懂。」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就像我對電影也一竅不通一樣。」
於是我把自己每天的慢跑距離從一英里增加到三英里,每兩天還去一次健身房。為了應付臭名昭著的基本訓練,就體力方面而言,我得做好充分準備。
我們之前甚至還未親吻過,於是我們邊接吻邊脫對方的制服,小心翼翼不崩掉一顆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