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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了,呃,在電影《野餐》(1956)里,是吧,金·諾瓦克從河面上順流而下時,所有的土著人把雙手舉到空中,然後高喊——」
沒錯,原來卡西迪剛開始遇見盧卡斯時,她正在hwgaahwgh.com工作。
「卡西迪,可你怎麼會——」
「你這麼能適應,應該由你下去跟艾瑞克聊聊,省去我這個中間人。」
「你剛剛跟某個人分手了,」這是你分手時自然會選擇來的那種地方,「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當然可以,她叫什麼名字?」
「噢,雷吉。也許你才應該帶把槍。」
「不是,不幸沒被你猜中,我已經一身麻煩了。只想進來待一分鐘。」她走進卡西迪旁邊的隔間。
「第三世界的奧秘,通常是家庭操作。一切都依賴信任和個人名譽。」
「我都擔心你們倆了。」
「比這更糟,他們還進了我的公寓。興許還有電腦。」他盯著一塊他一時衝動買來的芝士丹麥酥仔細看,彷彿在找被人侵佔過的證據。
「你跟盧卡斯,凱爾,簽了什麼合同之類的了嗎?」
「沒什麼問題,我是進來小便的,不是割脈。盧卡斯是誰?」
「這在他們的亞文化里很常見,他們似乎對可愛的東西沒有免疫力。剛開始,艾瑞克只是想惹怒那些雅皮士——你也知道,教他們些街頭語言啊,大為光火地罵街之類的。之後他發現,在他工作的地方,磨碼器們的隔間里出現了好多隻菲比精靈。所以我們就拿他擺弄的那隻菲比精靈,升級了內存,安裝上一個無線連接,然後我把它帶去了hashslingrz,讓它坐在架子上。現在我什麼時候願意,什麼時候就可以晃悠到那裡。我事先在諾歌4里放了個拾音器,所有機密的東西都可以下載下來。」
「等等,是說兩三年前的聖誕節,城裡所有孩子包括我們家的,人手一個的毛茸茸的可愛小動物,那個菲比精靈嗎?你那個天才朋友侵入了菲比精靈?」
「希望你在包里隨時帶好那支雄貓。」
「我會裝成是意外遇見的,通常就這麼干。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常去哪些地方?」
「你不九九藏書要想多了。」
「樂意效勞。」她再次回到樓上那光線陰暗的失幻空間里。是的,他還在那兒。
「不是,不是,拜託,瑪克西,是指……他們告訴我,是指一種在全球範圍內移動資金的方式,不需要銀行國際代碼和銀行手續費,也沒有你在大通銀行和其他銀行碰見的那些麻煩。百分百可靠,至多需要八個小時。不留紙據痕迹,不受管理,沒人監視。」
瑪克欣身上最管用的感應器是膀胱。假如她不在要找的信息的範圍內,就會好幾天對解小便提不起特別的興趣,而一旦她有可能從中找到線索的電話號碼、公案或股票情報出現在附近,提示出動的警報器保準會指引著她去找足夠多的重要的廁所牆,她已經學會了留心觀察這一信號。
「哇,我就納悶,我怎麼從來沒在紐約碰見過這號事。」
「肯定有問題,」他顯得不耐煩,也很焦慮,「沒準兒這事兒還必須得阻止。」
他的臉上露出某種神情。「我被人跟蹤了。」
「我就說呢,就是那些我常去的該死的夜總會。他跟我說他叫凱爾。」
「其實是一隻菲比精靈。」
「有什麼好不樂意的?」
她們並排坐在那裡,互相看不見對方,中間的隔板被人用馬克筆、眼線筆和口紅寫了字,之後又被其他評論擦除和塗抹,在漸淡的紅影里彌散到整面牆上。牆上的塗鴉有帶著老式前綴的電話號碼,待售的汽車,失去愛人、得到愛人、渴望愛人的種種宣言,種族怨憤,用西里爾語、阿拉伯語、漢語寫的難以辨認的言辭,一片象徵符號的網狀圖,深夜航班的旅遊宣傳冊,瑪克欣還沒有考慮好要不要去。與此同時,卡西迪在跟她描述某一個尚未賣出去的試播節目,是關於發生在14街以南的反常約會,瑪克欣幾乎可以猜到,盧卡斯在裏面就只有打打下手的份。之後卡西迪說到了深淵射手這個話題,真是不可思議啊,雖然只有那麼一會兒這麼覺得。
「我知道你瘋了,」瑪克欣說,「可這也不能說明你搞錯了。也有人對我表示出興趣了。」
「國際陰謀我不插手,你忘啦?呃,或許奈及利亞電子郵件詐騙案例外。不過,通常我都是在這裏跟一些心術不正的咖啡師和放鴿子的藝術家打交道。」https://read.99csw.com
除非艾斯一定能在那個地區大賺一筆,不然還能是什麼?
「後來發現是轉移到海灣地區去了。這個哈瓦拉系統的總部在迪拜。而且艾瑞克還發現,即便只是到達hashslingrz的賬簿藏匿的地方,他們也會讓你經歷用奇怪的阿拉伯文,也就是他們管它叫黑客文寫的重重關卡?這一切都在變成一部荒漠電影。」
這一次,警報響的時候,她在熨斗區。儘管理智告訴她不要,她還是走進了「無聲之牆」那光線昏暗、充斥著油脂味和煙味的室內。網路泡沫期間,那裡曾是塊香餑餑,後來落魄成了低檔餐館。去洗手間的路並沒有清晰的指示。她穿梭在餐桌旁的顧客當中,這些人看上去要麼是不幸福的夫婦,要麼是單身男子,多半都是些要打求助熱線的主兒。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話音頗為急促。好吧,急促的事兒來了。她朝幽暗中斜眼望去。
「是啊,那個啟動畫面,」瑪克欣得意地說,「棒呆了。」
「沒有,我也不是因為愛他才設計的。說不清楚。它是從某地方突然來的靈感,在那個一天半里,我感覺在跟我正常能力範圍以外的力量過招,你懂嗎?我並不是害怕,只是想儘快擺脫,就寫了文件,編了Java語言,此後再也沒看過。我記得後來有人說,天哪,這簡直就是世界盡頭,可是坦白說,我並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建起交通。要是我是新用戶,客觀地看,我會覺得它就是一個草草編成的『關閉窗口』,然後就不去管它了。他們要賣給一位客戶的話,還是賣給蓋布里埃爾·艾斯這些人的好。」read.99csw.com
穿過廚房,下幾級樓梯,再繞過兩三個轉角。那裡並不比樓上光亮多少,有人會說這是考慮得周到。有一股特意點燃的大麻味。瑪克欣掃視了下短短一排的幾個隔間。沒有血從門下流出來,也沒有抑制不住的啜泣聲,很好,很好……「是你嗎,卡西迪?」
「哦。」
「你是從艾瑞克那裡聽說的嗎?」
「盧卡斯,她才十二歲。你最好開始付她版權費。」
「那裡有人身上帶著竊聽器?」
「我會發郵件給你。」之後,雷吉迅速地朝街上看了看,不一會兒便悄悄地朝市中心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春日的微光里。
「還有其他原因,」她嘮叨著,「可關我什麼事?」
不一會兒,憑藉怪異的廁所直覺,兩個女人同時從隔間里走了出來,互相看著對方。卡西迪的身上文了刺青,留著穿孔,頭髮是人類基因組整個圖譜上都找不到的一種淡紫色調,她的年紀似乎做任何事都還不到法定年齡,看到這一切瑪克欣並沒有過於驚訝。另一邊,卡西迪回看她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希拉里·柯林頓那樣的人。
「那麼……把大筆資金彙集到阿聯酋,不可能是出於某個完全清白的理由,是因為……」
「這麼說來。」瑪克欣說。
這個反問句雷吉沒在意。「你知道什麼是哈瓦拉嗎?」
「你是專家,瑪克欣。如果是普通的詐騙窩點,大開曼之類的,那是另一碼事。可這是中東,有人在興師動眾地保守秘密,彷彿艾斯或是他公司里的某個人不僅要把秘密藏好,還要為某個,某個既龐大又無形的組織提供資金——」
「好像是它裏面有個語音識別晶元,艾瑞克動了手腳——」
「這裏的哈瓦拉系統經紀人都在進出口行業,他們以價格折扣和物品的形式拿提成。他們就像是優秀的賭注登記經紀人,所有的內容都記在腦子裡,這一點西方人似乎做不到,所以在hashslingrz里,有人在各式各樣的密碼和鏈接目錄裏面藏了很多樁大宗交易的資料。」
雷吉的多疑症有個副作用,就是會https://read•99csw.com左右他去哪裡吃飯的決定。瑪克欣在皇後區大橋附近那個詭異擁擠的社區找到他時,他正坐在一家叫「百吉麵包坊」的店裡的臨街窗戶邊,打量著來往人流中對他分外注意的行人。他的身後黑漆漆一片,室內大概很寬敞,可裏面既沒有聲音也沒有光線傳出來,服務員也很少。
「讓我想想。我在艾斯的公司里找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回過神來,我已經被人跟蹤了,現在他們還跟蹤你了?你要告訴我這沒有聯繫?我不應該害怕,不應該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附帶一個即將轉音的掛留和弦。
「祝你好運。你覺得我疑神疑鬼?現在你哪怕只是靠近那個傢伙,他就會嚇破膽。」
「你是誰?」話音從一個隔間里傳來,「肯定是讓他甩了我的賤貨。」
他倆坐著不說話了一會兒,食物里的某種未知的生命物在繼續它們的娛樂活動。
「盧卡斯有一點內疚,想知道你怎麼樣了。」
「嘿,瑪克西,聽著,你進去后能不能幫我個忙——」
瑪克欣咖啡杯里的對流不停地讓某樣東西浮到表面來,停留的時間只夠她喃喃地說上一句「嘿,等等……」,然後又沉了下去,太快了,根本來不及看清。她可不打算把手指伸進去探個究竟。「雷吉,既然你朋友破解了所有的密碼,你打算怎麼應付呢?」
「什麼,是一隻——」
「一看到這個地方,我就該猜到了,」卡西迪說,「如果我們在大街上處理這些事會好很多。」
「比如hashslingrz用來把資金轉移到國外的這個哈瓦拉系統。」
「你下去過那裡嗎?」
「他在hashslingrz的一間後勤辦公室里裝了竊聽器。」
「因為我不停地在想,那清白的理由會是什麼,可就是想不到。你能想到嗎?」
這是真的。那是一場海外的把戲,卻比把戲該有的規模還要大,這並沒有逃過瑪克欣的注意。她查了查總能幫得上忙的行賄指數,還有它的姐妹版——貪污感知指數的最新數據,這兩個指數根據貪贓枉法行為的發生概率為全世界的國家排名,hashslingrz似乎在地圖上的所有地方都有見不得人的生意往來,尤其在中東。最近,她聽到有傳聞說,人人皆知伊斯蘭教對任何產生利息的做法都很敏感。債券活動很罕見,近乎不存在。他們不會做空,而是傾向於用符合伊斯蘭教法的變通辦法,比如去訂金拍賣會。為什麼要擔心伊斯蘭教恐懼生息的特點呢,除非……?read.99csw.com
「不久前去過,看上去是個碰頭的安全地方。」
「洗手間在哪裡?」
「你能去樓上看看他還在那裡嗎?」
「你覺得比單純的詐騙更嚴重,能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
「你確定嗎?」
「是我設計的,就跟設計塔羅牌的那妞一樣。很棒,別忘了還很時髦。」她的話里一半是諷刺,只有一半。
「盧卡斯?」正是他,哪怕在昏暗裡,也能看出他那無精打采和邋裡邋遢的模樣。「你知道他們把洗手間藏在哪兒了嗎?」
「也許吧,只要你不介意,聊多久都不成問題。」她是在想哈瓦拉,hashslingrz,甚至是雷吉的個人安危嗎,其實都不是。她在想盧卡斯和賈斯丁的那個可能會或可能不會帶她去深淵射手的班車,不管深淵射手會是個什麼地方。雖然她還沒做好準備承認,但暗地裡已經在想象深網裡的夏爾巴人、忠誠甚至帥氣的艾瑞克引領著她穿過迷宮的第一種場景。南茜·朱爾滾蛋去。「我先在現實世界里接觸下他,面對面,看看我們有多信任對方。」
「這怎麼可能呢?」
「或許我應該敲定旅行計劃了,比如說去遙遠的地方。不用說,艾瑞克調查得越深,他就越驚慌。他現在堅持要求在深網裡跟他碰面,而不是地鐵上。坦白說,我有點不樂意。」
「行啊。」他一臉沮喪,「你以為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