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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繼續拿我能拿的,我買通了我的外孫肯尼迪的保姆奧費利婭,她時不時會讓我倆獨處一小會兒。我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好好看著他,別讓他們把他教壞了。」她看了看手錶,「你有時間嗎?」
「我不想在兒子面前發瘋。」
她露出一個調皮的神情,把頭髮一甩。秀蘭·鄧波兒要跟她好好學著點。「也許吧。要是沒談過就有問題嗎?」她是說「溫替」?「我的意思是……」她停頓的這半個節拍意味深長,「我想在完全弄清楚之前幹嗎要去煩他呢?」
「她凡事都順著他的意。你永遠不想看到孩子再犯你自己犯過的錯。而情況是,塔利斯跟我一樣,嫁給了她不該嫁的有出息的企業家。你對錫德最糟糕的評價,不過是他覺得整天跟我在一起壓力很大。可艾斯喜歡壓力,壓力越大越好,所以很自然地,我這個倔強的孩子塔利斯,特地不給他任何壓力。他假裝很喜歡,他太壞了。」
「多到煩人,他跟一個十二歲的叫塞坎的人住在卡納西線附近。」
「他們快把我逼瘋了,外婆。」
「你是說,」他在空中比畫著引號,「『回來了』?還是只是回來了?」
「是啊,可問題是,霍斯特和在他後面我約會過的所有男人也都太年輕。」
「從一些往事來看,有可能。坦白跟你說,這不會傷了她媽媽的心。」
「親耐的,我只負責派送。」
「該死,奧費利婭已經到了?一定是車來早了。好吧,乖寶貝,時間雖然短不過挺有意義。哦,這個,我差點給忘了。」遞給他兩三張神奇寶貝的卡片。
「請叫我塔利斯。那……有問題嗎?我們雇的是珍珠街的D. S. 米爾斯。他們的確穿白色鞋子之類的。但要問我信任他們嗎?呣……」
不一會兒,一輛掛著汽車商牌照的沃爾沃搶了他們的道,那車的多面體防撞壓損區甚是扎眼,哪怕發生事故也能讓它安然無恙。
「那筆錢是要撥給基礎建設用的,自從那……去年第二季度的風波以後,基礎建設就變得超級便宜……伺服器,好幾英里的裸光纖,還有帶寬,都是白菜價。」似乎跳到技術話題上去了。還是說有其他情況?話題驟然跳進,像光碟上有一個污跡就會突然跳進,一般你注意不到。「我算是公司的會計師,可每當我跟蓋布提起這件事,他就跟我打馬虎眼。我開始覺得自己像櫥窗里的洋娃娃。」話幾乎是從她嘴裏滑出來的。
正好引到那個話題上,瑪克欣想。「其實我和你母親是鄰居。」
「我會感激不盡的。」
「嘿,孩子,累了吧?」
「我得著手幹了。我總是耽擱,可是沒時間了,今天必須行動。我們不能像漁網裡的魚那樣被一兜而起,我們知道它快要來了,得開始準備了。」
「等肯尼迪。他們送他去卡爾蓋特上學,不然還能去什麼鬼地方。他們想把他一路送去哈佛,讀法學院,接著去華爾街工作,就是曼哈頓人尋常的死亡行軍。這麼說吧,要是他外婆有能耐,絕不許他們這樣。」
「你有沒有電話,萬一我需要把這東西寄到別處去可以打電話給你?」
「假如有些情況他們沒發現呢?」
「你們還有聯繫嗎?」
「就說我『暴斃』了吧。」
他輕輕拍了拍太陽穴,彷彿在聆聽遠方的聲音,「維加斯?埃爾維斯教堂?霍斯特跟瑪克欣兩個人?」
「哦,可在我面前,就沒有問題。」
「好吧,也許誇張了些,我當然厭惡塔利斯,不過有時候我也很愛她。」
那還用說嗎,她幾乎這麼回答了,我肯定住得遠啊。
「就是啊,快要放假了,他們最後還想再打出幾個安打來。」
他輕快地騎走了,消失在夏日的暮色中。
在去城外的計程車上,司機把廣播調到了一個基督教電話點播台,聚精會神地聽著。這可不是什麼read•99csw•com好兆頭。他決定走公園大道,一路朝城外開。廣播里此刻在談論的《聖經》文本,是從《哥林多后書》里選出來的,「你們既是精明人,就能甘心忍耐愚妄人。」瑪克欣只當這話是讓她不要提議另擇他路的信號。
「只要靜坐就好。」
「你得當心點,不然就得年度最佳外婆獎了。」
兩人走到78街與百老匯的拐角處。「不要告訴任何人。」
「你就不能——」她又把手指放到了嘴上。
塔利斯剛從蒙托克回來不久,在上班前還能為瑪克欣騰出點時間。那天一大早,在令人眩暈的夏日暑光里,瑪克欣先去趟城裡趕赴與肖恩一周一次的約會,肖恩看著像是在一個感官剝奪監牢里通宵熬了一宿。
「我永遠愛他,可蓋布是個奇怪的傢伙,我倆剛開始約會時我就知道,」塔利斯用那種對某些男人有致命魅力的、像花栗鼠般的細小聲音說道,「他有過許多期待,我不覺得它們可怕,只是不尋常而已。我們當時還年輕,可我能看到他的潛力,我告訴自己,寶貝,去做這個項目,它有可能是下一波潮流,時至今日……最糟糕的情況是我們學到了很多。」
但是且慢。瑪克欣剛剛是不是聽到了那些個含含糊糊的「可是」?她等了等。「可是,」塔利斯說了句(不,不,她是不是要——啊啊啊!沒錯,瞧,她還把手指放到嘴上了,哇,哇),「這並不意味著她錯了,關於資金問題。」
「你是她的粉絲嗎?」
這算不上是優雅的退避。由於瑪克欣沒能成功,況且塔利斯多半會繼續這麼冷漠,她決心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瑪奇。前提是假定她能插得進話,因為瑪奇現在有個印象,認為瑪克欣是處理這類問題的專家,於是她又開始了一場畢業演說,這一次是關於塔利斯的。
「不是這麼操作的,是我上門來找你。」
「這麼說來,」瑪克欣謹慎地問,「先不談她在hashslingrz的職位什麼的,你覺得她參与了多少?」
雖然公園大道在某人的主張下曾嘗試過美化工程,但對所有市民而言,除了那些長期摸不清狀況的人以外,它一直是紐約城裡最無趣的街道。原先建造它,就是為了體面地遮蓋通往大中央車站的鐵軌。不然它還能怎樣,難不成像香榭麗舍大道?舉例來說,倘若在夜裡,坐在加長版豪華轎車裡開去哈萊姆時路過,這路興許還勉強能入眼。可在光天化日下,以每小時開過一個街區的平均車速堵在喧囂嘈雜、烏煙瘴氣的車流里,車又都破損嚴重,司機們忍耐著(或享受著)與瑪克欣這位司機相類似的敵意感——更別說還有警戒線、並道標誌、手提鑽施工組、鏟斗機和前端式裝載機、水泥漿攪拌機、瀝青攤鋪機、沒有印承包商名字更別指望印電話號碼的破舊的翻斗車——這是精神修行的契機,雖然多半是東方式的修行,跟這家廣播台播的沒什麼關係。現在廣播台在播某種基督教嘻哈的刺耳音樂。基督教什麼?不,她才不想知道呢。
「《尖叫吧,博古拉》?我們家已經有一大堆拷貝碟了,包括導演剪輯版。」
「還活著呢。他要是兩腿一蹬,他自個兒準會嚇一跳。」
所有想罵人或冒著被趕下車的風險教訓他一頓的衝動都消失了。要是她能安全到達目的地,那就值……什麼?起碼值兩倍的車費。
「大家一般盡量不與人為惡,可這個叫艾斯的人,真是……」
「可是……禽獸又不會開車,」瑪克欣安慰他,「難道……耶穌會這樣講話?」
「你們公司有人在……對他們耍手段?」
「她跟我也合不來。我們就是相互討厭,這不是什麼秘密。」
「我只祈禱塔利斯沒有從錫德母親那裡遺傳到任何潔癖的基因。錫德仍然對四十年九*九*藏*書前被她扔掉的所有棒球卡片念念不忘。」
還沒等她關上對講機,他就站在了門口。無疑是送大麻來了。「又是你,馬文。」
「你是我今天最後一單了。」他的語調如此怪異,瑪克欣的警報燈開始閃爍。她瞥了一眼後座上的視頻顯示器。離隨便哪個換班都還有好久。
塔利斯和瑪奇,還有她父親錫德顯然是從她大三那年開始疏遠的。「放春假時,他們想帶我們出去度假,可一路上得目睹他們大吼大叫,太恐怖了,在家裡已經受夠了這些尖叫,所以我和蓋布就去了邁阿密。顯然,有一些我袒胸露臂的鏡頭經過頗有情調的濾鏡處理后,不知怎麼回事上了MTV,從那裡開始情況急轉直下。他們忙著相互謾罵,等終於理出頭緒時,我和蓋布已經結婚了,一切都太晚了。」
「噢,你真應該去見見我的前夫,錫德尼。全國所有煩惱焦躁的青少年都會來朝拜他,只是為了吸一口他的二手煙,穩定心態。」
話說回來,艾斯的府邸是那種地產經紀人見到會驚呼「太壯觀了!」的大宅。換句話說,真他娘的氣派。整整有兩層,說不定是三層,不好說,不過瑪克欣知道,她是沒資格一一參觀的。她從一個公共區域進入,那裡是用來舉辦宴會、音樂會、募捐等活動的地方。中央空調開得很足,眼下天氣越來越熱,想必也沒什麼大礙。再往裡走上相當長的一段路,她瞥見有一部升降電梯,肯定是通往更加私密的地方的。
「我猜他肯定很喜歡你,你是他第二重要的親情紐帶。」
「日夜兼程,送君所需。」他從即將成為古董的星茲郵差包中取出兩夸脫本&傑里牌巧克力花生乳酪曲奇布丁冰激凌。
「別跟我胡說八道,女士。」他指著一張夾在防晒板上的他的救世主的全彩印刷像說,「他跟你見過的猶太人像嗎?看看他的腳——涼鞋,對吧?大家都知道,猶太人不|穿涼鞋,他們穿拖鞋。親愛的,你肯定住得離城很遠吧。」
「哦,我不曉得……上一輪后的支付款有一些奇怪?因為這個行業的首要原則是始終善待你的風險投資商?」
塔利斯跟蓋布里埃爾于卡內基·梅隆計算機科學系的黃金年代在那兒相逢。蓋布的室友迪特爾主修風笛,卡內基·梅隆恰好能頒發此專業的學位,雖然這傢伙在宿舍里只准用練習笛,可發出的聲音依然足以把蓋布趕到尚不算遠的計算機堆里去。沒過多久,他就在外面盯著學生休息室里的電視機屏幕看,或是用其他宿舍的電視機,包括塔利斯她們宿舍的。他很快就在極客堆里廝混,流連於電視機的光亮,常常不確定自己是醒著,還是在異相睡眠里做夢,這就是為什麼他一開始與塔利斯的交談在塔利斯現在的記憶里「不同尋常」。她是他真正的夢中女郎。她的形象跟希瑟·洛克利爾、琳達·埃文斯和摩根·弗萊查爾德等人交雜在一起。她焦慮地不知如何是好,萬一他睡上一夜的好覺,看見她,沒有經過電視過濾與修飾的真正的塔利斯,會怎麼樣呢。
「這孩子很乖,還是神奇寶貝迷呢。」
「我跟你說,這些卡片只有在東京幾家特有的遊戲廳的機器里才能搞到。我有認識的人,繼續期待哦。」
「看來她和你先生合不來。」
「我要怎麼跟一個你這麼點食物常識的人解釋呢?啊啊啊!巧克力花生乳酪曲奇布丁。明白我說的嗎?」
「你是說,她的怨氣還不夠大。」
「霍斯特回來了。」
「我們在等給你供貨的毒販,還是怎麼?」
「還是不要吧。你覺得換了道元會怎麼做?」
等差不多大半個小時過去后,「呣……靜坐,對,還有……?」
「街區那裡有人朝你揮手。」瑪克欣說。
「這件事涉及專業領域。」她忽然感覺,在這間奢華昂貴的房間裡頭,自己完全像九九藏書個傻瓜。瑪克欣在放緩語速嗎?好,說不定她想要什麼費用,都可以跟這個傻姑娘索要,足夠支付她去很遙遠的地方度一趟假的昂貴費用。但一直要到後來,在隆冬的月份里,當她躺在熱帶海灘上渾身放鬆,裝著朗姆混合酒的高腳磨砂玻璃杯突然在她手裡凝結,然後碎裂在她身上時,她才發覺太晚了,幡然醒悟的奇異之流來得太晚了。
「她說不定無時無刻不氣得發瘋,可這有什麼用呢?他們婚前協議的附加條款比地鐵上的乘客還多。艾斯他娘的控制著她。」
這會升級為多麼嚴重的一場家庭鬧劇,永遠沒有人會知道,因為恰好在那時,里戈韋托在門廊里把門鈴按得丁零響。「我是馬文。」
啊哈。「我討厭調查夫妻間的糾紛,塔利斯。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武器冒出來。我能嗅得出來,你們這事兒很快會變成家務事,快到來不及說上一句『可是里奇,這隻是頂帽子』。」
我呢,我需要一個呼啦圈
「意思是……」
霍斯特找不到他今天真正想吃的那種冰激凌口味,不斷蓄積的焦躁正現出跡象來。他平日里感情很少外露,所以真是讓人忐忑。
在這個節骨眼上,事情絕非表面上看來這麼簡單。這個有MBA學位的女人(通常這是愚蠢的確切信號)在把你當傻子耍啊,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你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地方。她朝G-Shock迷你款手錶誇張又鄭重地掃了一眼,「天哪,還要去跟客戶吃午餐,在史密斯&沃倫斯基牛排館,今天是本月的吃肉日,我再打電話給你吧。要是我看到你母親,代你問候她可好?」
「霍斯特的母親也是。那一代人怎麼回事?」
「所以我到底在抱怨什麼呢,我知道,就是我母親以前常說的。我們還交流的那會兒。」
「當然,因為我們厭惡同一個人。」
「不算是,高中時同學們甚至覺得我有當領導的潛質。」
「他能見到塔利斯嗎?」
「你指什麼?公司機密嗎?她不是做線人的料,如果你這麼希望的話。」
「哦,還有這個,這是給你的。」馬文遞給她一卷裝在盒子里的錄像帶。
瑪克欣拿起無繩電話,用它做出類似暫停的手勢。「我來打911,怎麼樣親愛的?當然,考慮到你的前科……」
在統治階層的理工學校前面的那個街區,穿襯衫、打領帶的小男孩們開始成群地出現。瑪克欣根本不需要慧眼,一眼就認出了肯尼迪。他皮膚白皙,頭髮捲曲,將來不知道要傷多少女孩的心。他優雅地從一堆男孩子里抽身出來,掉頭以飛快的速度跑向街區,撲入瑪奇的懷抱。
「我怎麼會知道?」
「哦。可是,」她不知怎的忍不住想指出來,「莫非……他自己不是猶太人?」
「所以呢?去生唄,你還年輕。」
「我只在那裡待了大概一個小時,可我有一種感覺。好比說,她有一件重要的事可能在瞞著那個大好青年。」
「耿鬼!日本的可達鴨?」
「據我了解,塔利斯,他們挺靠譜的,不管WASP會用哪個詞來形容。有關這些人的記錄是,證交會喜歡他們,也許還夠不上當它孩子的媽,不過已經足夠了。我不明白他們會給你們造成什麼問題。」read•99csw.com
「嘿,」瑪奇決心死磕到底,「神奇寶貝,我啥也不懂。是西印度群島的某個直腸病學家,對吧?」
瑪克欣壓制著想尖叫「阿爾——文」的衝動,平心靜氣地問:「你是指……」
「誰幫你們做審計,艾斯太太?」
「我們只是在談欺詐……但是……你覺得也有可能牽涉到一個情夫?」
「要是核武器把所有猶太人都滅了,耶穌一定很開心。」司機解釋說。
「其實,還有兩三個街區我想步行,要不就在這裏讓我下車?」他樂意至極,還沒等車門完全關上就迅速駛離,轉過街角向東開去,朝著某個她不想費腦筋去想的命途。
「那只是商業版說說的,瑪赫欣。這是慾望。」
霍斯特已經雙手拿著勺子,在大口大口吃冰激凌了,他興奮地直點頭。
「靜坐。」
「很有意思的問題,」她現在跟瑪克欣回憶說,「我要花多長時間思考這個問題呢?因為塔利斯在這裏,這就是理由,從這兒開始,在這兒結束,沒什麼新鮮的。」
「他還……」
「我記得兩三年前頒布了一個禁令,當時錫德老在他們家窗戶邊的街上晃悠,還隨身帶了把中音薩克斯風,吹奏她以前很喜歡的老搖滾樂。當然,這很快就被艾斯阻止了。」
「有兩個兒子,」瑪克欣點點頭,「情況就不一樣了,可有時候我坐著胡思亂想,要是生了一個女兒的話會怎麼樣。」
她獲准穿過的那些房間沒有什麼特色。灰綠色的牆上掛著形形色|色的昂貴藝術品——她認出來一幅馬蒂斯的早期畫作,好幾幅抽象的表現主義的作品則不認得,興許還有一兩幅塞·敦普利的畫—這些畫作的風格並無一致,說明並非收藏熱情使然,更多只是出於買主想陳列收藏品而已。不管是畢加索博物館,還是威尼斯的古根海姆美術館,它都比襯不上。角落裡有一架貝森朵夫帝王琴,一代又一代花錢雇來的鋼琴演奏家們在上面連續演奏好幾個小時的坎德&埃布、羅傑斯&漢默斯坦、安德魯·勞埃德·韋伯的集錦曲目,而蓋布和塔利斯還有各路惡棍在房裡舉辦活動,以名目繁多的由頭溫和地剝削東區貴族的支票簿,其中許多理由以西區的標準來看壓根不值得一提。
幾年前一個陰冷的冬日午後,在從哥倫布大道的先鋒市場回家途中,有個看不清臉的雅皮士經過瑪奇身邊時推了她一把,說了句「借過」。在紐約,這等於是說「別他媽擋我的道」。其實這類事情經常發生。瑪奇把手裡的包擱在路上骯髒的爛泥里,狠狠地踢了一腳,然後扯著嗓子大聲喊道!「我討厭城市這個悲慘的鬼地方!」看來沒什麼人注意到她,雖然包和包里散落的東西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唯一有反應的是一個行人,停下來說,「所以呢?既然你不喜歡,幹嗎不住到別處去?」
「對我來說俄狄浦斯味兒太重了,不過我可以推薦你去一個很棒的弗洛伊德派醫生那裡,收費靈活,諸如此類的。」
「我的意思是,關注我母親博客的人,下地獄者小報。沒有一天她不給我們發攻擊性郵件,我和蓋布,還有我們公司hashslingrz,她永遠咬著我們不放。明擺著是岳母的幻覺。最近她又在到處散布那些瘋狂的控訴,說有一個秘密的美國外交騙局,把大量資金轉移到了海外,比80年代的伊朗門事件還要嚴重。我母親是這麼說的。」https://read.99csw.com
「嗯哼,我還是得把你們的審計師拉進來。」
「真希望我能帶給你更好的消息。」
「這種事現如今永遠不會發生了,就憑那些雅皮士對收藏品市場的把控。不過,我仍然什麼東西都買兩套,以防萬一。」
「譬如呢?」瑪奇的眼神中露出滿懷希望的閃光,「一個人。」
「巧克力花生乳酪曲奇布丁?好幾年都買不到那種口味了,霍斯特。」她意識到,她聽上去活脫脫一個尖酸刻薄、潑人冷水的人,可這麼多年來她曾努力避免變成這樣,至少聽上去不能這樣。
「當然,除非他自己也在忙活這事。」
「我說不上來,就像中醫里說的,陽虧,陰虧?其中一個吧。」
「這一款不是1997年他們就停產了嘛。」瑪克欣很驚訝,但更多是生氣。
「該死的猶太人,」司機瞪著雙眼怒喝道,「這些人開車跟他媽的禽獸一樣。」
她快速地吸了口氣,彷彿剛剛才想到,「好吧……要是你,或是你推薦一個同事,來調查這件事怎麼樣?」
把白天的裝束整得像去參加晚會,這一肥皂劇技巧被塔利斯發揮到了極致。妝容高端上檔次,頭髮是蓬鬆的短髮,每一綹都花了大價錢,所以每當她抬起頭,髮絲都能不緊不慢地悄悄回到先前那優雅散亂的狀態。黑色的絲綢休閑褲搭配一件下部的紐扣解開的上衣,瑪克欣心想她認得,那是紐約時裝周的春季展品。此外,她穿著一雙義大利皮鞋,價格貴到只有等一年一度特價出售時人類——某些人類——才能負擔得起,每隻重達半克拉的祖母綠耳環,愛馬仕手錶,用戈爾康達鑽石打造的雅蔻戒指,每回她走到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里,戒指就突然閃耀出幾乎刺眼的白光,像是超級女俠用來迷惑壞人的魔法閃光彈。她倆面對面時,瑪克欣會不止一次地想,壞人是誰,沒準兒也包括她瑪克欣吧。
「所以說?」瑪克欣瞟了她一眼。
瑪克欣對上東區並不陌生,雖然這地方依然讓她感覺不舒服。小時候,她在茱莉亞瑞查曼公立高中上學——好吧,有那麼一兩回她本來可以覺得安心自在——學校在東67街上,她每周有五天搭穿城公交,可從來沒有適應過。熱衷綁頭帶的地區。每次來這裏,總像走進了一個秩序井然的侏儒社區,每樣東西都縮小了比例,房子更矮,過馬路用的時間更短,每分鐘你都期待著有個矮小的官方迎賓員走到你跟前說,「身為矮人國的市長……」
「拜託,這是我媽會跟我說的話,要是她不那麼厭惡霍斯特的話。」
「噢。」
瑪克欣一直想要說,她不介入家庭紛爭,即使瑪奇派她來就是為了干這事。雖然母女兩人的住宅相距甚遠,中間隔著好幾英里的鑲木地板,塔利斯還是被某種已成慣性的怨恨裹挾著。「只要是她能找到的任何關於hashslingrz的壞事,都會貼在博客里。」
「我的辦公室。」塔利斯說。一張上等的喬治·尼爾森書桌,還有一面同樣品牌的奧爾馬貓頭鷹掛鐘。呃哦。尤|物預警。
「太棒了,外婆,謝謝你。」與外婆再擁抱了一下,他便離開了。瑪奇看著他跑去奧費利婭等他的地方,目光像遠距照相一樣聚焦著。「我跟你說,那對快活的艾斯夫婦,要麼他們還沒注意到我,要麼他們在故意裝傻。不管是哪種情況,肯定有人告訴岡瑟,讓他早點到這裏來接。」
樓下女傭模樣的人端來一壺冰茶,還有一碗包括紫藍色在內的五顏六色的根菜條。
「我讓你這麼不爽嗎?」瑪克欣但願自己是開玩笑。
「但是……我要怎麼說才合適呢……對於這件事,你和你先生一定認真地談過吧,說不定談過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