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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里——
同時,費利克斯並不在這些地方。最終,艾瑞克和瑪克欣來到了頂層,走進了後現代廁所的教父級別的樣板間里。它如同廣場一般開闊,地上鋪著從下百老匯一處宅邸回收來的比利時釉面瓷磚,有赭色、淡藍色和暗酒紅色。廁所里有三十來個隔間,有專屬酒吧、電視娛樂室、音響系統,還有唱片師,他此刻在播放「納粹蔬菜樂隊」曾經衝破榜單的迪斯科樂曲,伴隨著音樂有6×6方隊的舞者在古色古香的瓦面上跳滑步舞。
過後,來過這兒的人都會記得,一切是多麼垂直。樓梯間、電梯、天井,還有陰影,它不停地從上方襲擊底下聚攏與未聚攏的人群……跳舞的人有點兒呆愣,他們沐浴在閃光燈里,倒不見得是在跳舞,更像是站在一個地方,跟隨著音樂及時地前後移動。
哇哦,噢,女孩和
「我們還在不斷搜集資料。」調查員身份的「我們」,讓他以為有第三方聘請了她,「你有什麼可以幫上我們的嗎?」
「這宴會廳夠氣派吧,到處都是受戒禮的主題思想。艾斯那傢伙不惜一切花銷啊,他肯定在哪兒躲著偷看呢。」
「你的誰?」
「我能考慮一下嗎?」她環顧了下周圍吃喝玩樂的人們,「過後給你答覆?周一怎麼樣?我保證。」
艾瑞克用頭示意了下,在地板上新藝術派風格的複雜圖案中間,在隊列的中央,瑪克欣瞧見了神出鬼沒的殺人幫凶和嫌疑犯費利克斯·博因久,他身穿一套迪斯科年代的雙面提花西裝,顏色是某種極為花哨的深珊瑚色,幾乎肯定是趁打折時買的,在商店裡購物時一時衝動,過後很快就會後悔了。他的西裝里是一件T恤,上面印著加拿大的楓葉標誌,還有「THE EH? TEAM」的字樣。舞蹈隊列重新組合成兩兩一組,費利克斯走了過來,他渾身是汗,抖動個不停。
可樂和搖|頭|丸還有大麻煙,
「來吧,我們去廁所來一場偽隨機搜查吧。」
「聽著,瑪克西,」艾瑞克變得一臉嚴肅,「有個人我們需要找到他。萊斯特·特雷普斯的合伙人,那個加拿大人。」
「這就是你要見我的原因嗎,費利克斯?」
他接著她的話往下說,「在蒙特利爾,這能用來判斷一個人的道德品格——如果有人能抵制得住普丁的誘惑,那麼他也能抵住生活的誘惑。」
Tworkeffx近來被人收購了,它在風光無限的幾個年頭裡以市場最高的租金把一處類似義大利宮殿的地方承租了下來,它鑄鐵的外立面偽裝成石灰岩的模樣,今晚在街燈下顯得陰森森的。硅巷裡從過去到現在的幾乎所有人都往這裏聚過來,隔著好幾個街區遠就能聽見節日的歡笑聲。聚會準備過程中人聲鼎沸,夾雜著唱到高潮部分的女高音和從屋內音樂里傳來的低音線,不時地被安保人員對講機里噼里啪啦的高分貝失真信號打斷。
在一些主題洗手間里進進出出,差不多是環抱式的巨型愛爾蘭酒吧的小便器,有浮雕圖案的百年老廁所,固定在牆上的水箱和拉鏈,其他更昏暗、不那麼雅緻的空間,想要讓人們聯想到鬧市區俱樂部里的典型廁所,自從90年代中期起就不再噴來蘇水,只有一個臭氣熏天的便宜貨抽水馬桶,大家得排隊等著用。
那是一個暖和的傍晚。日落的餘暉在慢慢染紅澤西的天空,附近送外賣的自行車流達到了高峰,街燈亮起來時,城裡的樹上滿是鳥兒的啁啾聲並越來越響亮,夜機起飛時留下的霧化尾跡明亮地掛在天上。大約就在這時,霍斯特和瑪克欣把兩個兒子送到厄尼和伊蓮恩的住處後上了地鐵,正往蘇豪區趕去。
「是斯圖爾特·韋茨曼,自作聰明的傢伙,不過且慢,你得見見一個人,要是我沒搞錯的話她特別喜歡穿周仰傑。」她就是德里絲科爾,今天全身上下是安妮斯頓的裝扮,使得瑪克欣的愛情額葉聯繫簿上有一個顯示屏開始閃動,或者叫腦內紅娘程序吧。「除非你們早就認識了……」
「來吧,我介紹你認識,我和他最近在一起做些小生意。」
任何東西不可過量食用,
廁所里!把所有那些read•99csw•com
「噢,」瑪克欣變回到正常語氣,「類似准前夫,我從來沒跟你提過?」

他的雙眼經一副奧利弗·皮帕斯的角質框架眼鏡一勾勒,比瑪克欣在魚市見過的許多眼睛還要更沒有精氣神,雖然有些時候,一個也許看上去不受慾望左右的人其實反倒會過分受到慾望的影響,這通常很危險,因為他完全不知道一旦慾望跳過圍欄朝山脊線奔去時要怎麼應對,而慾望是絕對會這麼做的。他的嘴唇薄薄的,長得很精緻。在工作中你碰見過太多這樣的人臉,不知道它們想要什麼,想要多少,也不知道一旦成功得手后它們會怎麼做。
諾拉·查爾斯需要容忍這類事嗎?甚至是南茜·朱爾呢?她們去參加的聚會,到處都是現成的開胃小菜和友善的陌生人吧。不過,就讓瑪克欣去找點娛樂活動吧,稍微玩得盡興些,別去想了,每回總如這般收場。工作日類型的義務,負疚感,鬼魂。
「要我說,」盧卡斯說,「我覺得他跟喬希·哈里斯在暗暗較勁。還記得千禧年前夕在pseudo舉辦的那場宴會嗎?一連開了好幾個月的?」
從東歐一個破敗的舞台上洗劫來的蘇聯時代的音響系統,也在大聲播放著眨眼182樂隊、回聲與兔人樂隊、裸體淑女樂隊、骨頭惡棍與和聲合唱團的歌曲,還有其他的懷舊老歌。同時,NASDAQ行情景氣的那些年份里的股票報價在滾動顯示屏上緩緩地向前爬行,顯示屏安裝在一塊粗呢上,足足環繞了宴會廳一周。它的上方是一塊4×6米的巨型LED屏幕,上面以花開花謝的動畫效果循環播放著各大歷史事件,譬如比爾·柯林頓在大陪審團面前的供詞:「這要看『是』這個詞是什麼含義了。」還有另一個比爾,比爾·蓋茨在比利時被一個餡餅砸中臉的瞬間,光環遊戲的預告片,《呆伯特》漫畫電視劇和《海綿寶寶》第一季的視頻剪輯,羅曼·科波拉為Boo.com拍的廣告,莫妮卡·萊溫斯基主持《周六夜現場》,蘇珊·露琪因為埃麗卡·凱恩一角終於贏得日間艾美獎,她領獎時用的伴奏音樂是于爾格·奧弗吉爾的同名歌曲。
然而,出於某些原因,她在那兒待了一整個晚上,直到酒吧打烊。霍斯特大概是二手煙吸多了,又回到他以前的聚會狗狀態,正四處跟人獻殷勤搭訕呢。瑪克欣不自覺地捲入了電腦迷的紛爭中,不一會兒在替他們當調解人了,可他們到底在爭論什麼,她其實一個字也沒有聽懂。她在廁所里打了一兩次瞌睡,即使有做夢,也很難把夢境跟她周遭無形的天旋地轉區分開來。隨著旋轉慢慢減速,圖像逐漸消失為靜寂無聲的黑白色,最終,鍵入CD~回用戶家目錄的時間到了。退場音樂用的是半音速樂隊的《結束時刻》,一首作別20世紀的四度和弦離別曲。昔日與來日的電腦迷在陸續離場,看著他們你會不忍心去想。他們三三兩兩地往回走,來到大街上,來到那漫長的九月里。自從去年春天以來,九月就以一種虛擬的形式來到了他們身邊,接下來就只有變得更虛幻而已。他們重新擺出一副適合走上街的面容,那副面容已經遭到了無聲的攻擊,彷彿是被前頭的什麼東西,工作周里某個不期而遇的千年蟲。人群陸陸續續地來到略有名氣的大街上,來到黎明的曙光出現前的朦朧夜幕里,吸毒引起的快|感慢慢消散。一片T恤的海洋,上面的字沒有人解讀,一陣喧嚷的信息,內容沒有人能領會,彷彿它是硅巷之夜真正的文本史,吶喊聲需要你留神傾聽,不容錯過,凌晨三點送達代碼集會和通宵碎紙宴會的星茲快遞,同床共眠的伴侶來了又走了,在夜總會駐唱的樂隊,歌曲里的副歌依然在等著你百無聊賴時偷襲你,白天工作時舉行關於會議的會議,連老闆也摸不著北,幻想中一串串的零,商業模式分分鐘在變,一周里每天晚上都有新創公司宴會,碰上周四尤其多,多到你根本顧不過來。這些人的面容完全被時代所擄獲,被他們整夜在為read.99csw.com之慶終的時代——他們中有誰能預見到,在二進位的微環境里,在全球各地沿著不見天日的光纖和雙絞線,如今以無線連接的形式,穿過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網路血汗工廠里的每一處地方,閃閃發亮的綉針一刻也不停歇地在那張永不平靜的帷毯上編織,有大片地方已經織就,也有大片地方尚未編織,某個時刻他們坐在帷毯上織啊織,坐到四肢發麻無法動彈——按照即將來臨的那一天的模樣,一個等待執行的程序就要顯現,一個沒有指令指示如何搜索的搜索結果?
永遠不知道你何時會用得上
自從卡拉OK那晚以後,費利克斯沒有一絲音信,可現在突然之間,他想坦白了。他那輕易相信別人的生意夥伴被人殺害時他在哪裡?剛好回蒙特利爾了吧?該不會是在蒙托克跟蓋布里埃爾·艾斯密謀怎麼陷害萊斯特吧?瑪克欣很好奇,費利克斯今晚會有什麼緊要的事要急著告訴她。
待上了一個星期,在下面的

(全都——在廁——所里!)
《在廁所里》(哈斯爾舞節拍)
「越來越多的伺服器放在同一個地方,它們散發出來的熱量很快就造成了問題,除非你投入預算啟動冷氣。我們能做的,」艾斯宣稱道,「就是往北去,在散熱不會構成如此大問題的地方建立伺服器農場,用像水能或太陽能這些可再生能源生產電力,用多餘的熱量幫助在數據中心附近建立起來的社區維持日常運轉,在北極苔原上建立穹頂社區。
她跟著他走進熱氣騰騰、人滿為患的無底洞里,這個工作地方現在已經墮落為社交空間了。瑪克欣掃視了下人群,很快地瞥了霍斯特一眼,他正在舞池裡跟其他人一樣在跳Z軸節奏呢,至少沒有玩得不愉快。
「真叫人大吃一驚啊,」他歡快地喃喃了一句,「那什麼,瞧瞧今晚我們有什麼好傢夥,朱塞佩·薩諾第,對吧?」
她假裝嘆了口氣。「跟普丁有關是不是啊,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的,再次跟你道歉,費利克斯,真抱歉我說了那些話——愚蠢的話,下三爛的手段。」
洗手間約——會會會……
(廁所!廁所!)
「瑪克西,你好啊?」原來是維爾瓦,她把頭髮盤在了上面,眼部化著誇張的妝容,身穿基礎黑色,腳踩細高跟鞋。賈斯丁從她身後某個地方探出頭來,帶著葯嗑多了的人常有的那種微笑揚了揚眉毛。哪怕是在眼前這個滋生頹廢的地方,他依然保持著他那個值得信賴的西海岸可愛的自我,穿著一件T恤,上面寫著「賈斯丁\另一個PERL語言的黑客」。盧卡斯也一道來了,他穿著痞痞的寬鬆牛仔褲,一件「我發現了聯邦官員」的黑客大會襯衫。
從容一點,這是次——所——
跟白晝說拜拜,
糟蹋了它,
「快看,快看,是蓋布里埃爾·艾斯。」費利克斯朝吧台的方向指了指,果然,他們慷慨的東道主就站在那兒,正對著一小撮仰慕者發表言論呢。
「嘿,你可是曾經想把維普斯特抓去問話的人啊。」費利克斯此時已經開始疑心地睥睨著艾瑞克,艾瑞克便善解人意地退入由舞者、酗酒者和癮君子組成的起起落落的人潮中。
煩惱嘩地沖走,跳舞吧!
「你是說,」賈斯丁說,「有人在透明的塑料房間里當眾亂|交,哪裡?哪裡?」
男孩,就讓
「喲,瑪克西。」是艾瑞克,他的頭髮染成了近似淡淡的熒光綠,他拋過來一個媚眼,那個露齒的笑容經分析大概屬於傻裡傻氣的類型。瑪克欣感覺到霍斯特就在附近哪個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他們,快要陷入糊塗蟲的模式了。哎喲喂,「你看見我老公在這兒附近什麼地方了嗎?」嗓門大到霍斯特也能聽見,要是他在聽的話。
他們在等交通燈。「若是上帝的旨意。」司機糾正他,他坐在駕駛位上半轉過身子,所以瑪克欣正好對著他的臉。她在他臉上看見的神情,會令她當天晚上無法立刻入睡,或者說,她會就這麼記住它。
她明白,這多半就是關鍵所在。「我們通過電話,我感覺他的時間很寶貴嘛。」
「我的極客兄弟們!熱帶地區在提供廉價勞動力和色情旅遊方面也許沒問題,可是,未來在永久凍土區,這是地緣政治的一項新規則——控製冷量的供應,冷量作為一種自然資源read.99csw.com,它的價值無法估算,尤其當全球變暖來臨,就更為重要了——」
會吸引著你脫下你的,褲子——來
大家不由得發現,今晚一個特定的重頭戲就是一時興起的懷舊風。90年代的反諷已經略微過了它的保質期,卻又在此昂首怒放。瑪克欣和霍斯特被人群的旋渦推搡著,從門口保鏢的身前走過,人群里的人留著仿莫霍克髮型、漸變式髮型、情緒搖滾髮型、蓬鬆的鬈髮、平頭、日本公主髮型,戴著仿製的凡達馳卡車司機帽,文著臨時文身,嘴唇上叼著大麻煙捲,戴著《黑客帝國》年代的雷朋眼鏡,穿著夏威夷花襯衫,那是視野里除了霍斯特的以外唯一可見的有衣領的襯衫。「天哪,」他感嘆道,「這兒看著就跟基奧卡克似的。」周圍那些太了解內情的人,反倒不願意告訴他其實這正是關鍵所在。
「什麼,你說這件破布衣服嗎,狗喜歡睡在上面,它讓我借來今晚穿。」與瑪克欣沒有直接的眼神交流,維爾瓦打定主意不留下證據,她的目光晃悠到頭頂上方巨大的屏幕上,彷彿在那兒等待著什麼,沒準兒是某個重要的電影片段。瑪克欣雖然沒有進行腦部掃描,不過對於心裏有鬼可是太熟悉不過了。
激怒這位客戶的概率跟艾麗·麥克比爾一樣肥腴。「這麼說來,你還在跟進這個案子咯。」
「不知道哎,沒怎麼留意。」
夜晚由著它的性子,
「用幼稚尋找安全感。」萊斯特,那萊斯特呢?
要是今晚還有哪兒在談生意,那也是在城裡的其他地方,那兒的時間太過寶貴,不能浪費在花天酒地上。四分之三的盈利進了廁所,交易流程慢到如同滴注,公司的IT預算跟帕洛阿爾托一家酒吧里用來做瑪格麗塔酒的機器一樣凍住了,微軟XP系統才剛剛結束試運行階段,已經有電腦迷在低聲嘟噥,有極客不滿意它的安全性和向後兼容性問題了。招聘人員謹慎地潛伏在人群里,不過今晚沒有戴尋常的那種色碼手鐲,想要掙零花錢的黑客不得不默認靠直覺來判斷誰家想僱人。
「慘案發生時,我不在城裡。」
[女生伴唱]——在廁所里!
八面玲瓏的便池,如同電影里,
網路泡沫曾是一個頗為搶眼的橢圓球體,現在,它癟塌的亮粉色球殼無力地癱軟在時代顫抖的下巴上,裏面多半只殘留下淺淺的一口氣。即使如此,今晚在花銷方面一點兒也不手軟。官方稱聚會的主題是「1999」,它更黑暗的潛文本是「否認」。不一會兒便一清二楚,原來今晚人人都在假裝,假裝他們仍然生活在股市崩盤前的奇幻歲月里,在去年那可怕的千年蟲的陰影里跳舞,千年蟲如今已安全地成為歷史,但從大家此刻共同的幻覺來看尚未降臨到他們的頭上,在場所有人都凍結與定格在千禧年午夜的灰姑娘時刻,在下一個納秒,全世界的計算機將不會準確地加上一年,世界末日將撲面而來。在一個人們普遍患有注意力缺乏症的時代,這就被看作在懷舊了。人們把他們在千禧年前一直耷拉地穿著的T恤又從塑料整理箱里翻了出來,「千年蟲就在眼前,善惡大決戰的前夜,馴順的愛情機器千年蟲,我活了下來」,鐵了心地要跟身在1999年一樣狂歡,哪怕耳邊不斷地傳來王子的催促聲。
「萊斯特真慘啊,對吧?」跟她眼神交流時,他的眼皮連眨都不眨,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
廁——所里!
艾瑞克示意她穿過門,經過走廊來到廁所里。那是一間男女共用的廁所,沒有什麼隱私可言。廁所里沒有設一排排小便器,只有一柱柱水簾不間斷地從不鏽鋼牆上直瀉而下,邀請先生女士們側身對著牆體小便。那些不敢冒險的人則可以在隔間里方便,隔斷用的是丙烯酸,一眼能看到裡頭。在Tworkeffx更興旺的歲月里,逃工巡檢就是透過這些隔斷,朝裏面望上一眼便可知誰在逃避工作。隔間內部由從城裡高價聘請來的塗鴉藝術家們定製裝修,陰|莖伸入嘴巴里是一個常見的圖案,還有「微軟的窩囊廢去死吧」和「勞拉·克勞馥的多邊形圖像有問題」這樣的宣洩情緒的標語。九*九*藏*書
費利克斯不在這兒。他們進了樓梯間,一層樓一層樓地往上爬,走進樓上那些充滿幻覺的明亮大廳里,偷偷潛入辦公室和工作隔間里,那兒的傢具擺設是從破產的網路公司廉價淘來的,要不了多久註定會輪到它們被蓋布里埃爾·艾斯之流掠劫走。
這兒的酒吧有些年代了,裏面精緻地雕飾著一些新埃及主題。酒吧是Tworkeffx從城外一家半神秘的機構的總部中心大樓里搶救出來的,當時那棟樓跟紐約城裡同等規模的所有其他建築一樣,正要被改造成住宅用房。假如說神秘的魔咒依然浸潤在古老的高加索胡桃木傢具里,那麼它是在等待大顯神威的時刻。今晚維持原樣的,是大家對再現90年代所有免費酒吧的甜美回憶的籲求。在場所有人都記得,那時候只需要自稱是新創辦企業的員工,就可以整夜整夜免費地喝酒。今晚站在吧台後面的酒保,大多是失業的黑客或街頭的毒販子,他們的生意自2000年4月以後就枯竭了。有些人沒有忍得住,提議說讓大家免費痛飲,打個比方說,後來才發現那些人是睿域營銷公司以前的員工,他們依然是這個房間里最聰明的人。這兒的酒沒有便宜貨,都是添加利10號金酒、培恩白金、麥卡倫、精英,當然還有放在一個裝滿了碎冰的洗滌桶里的PBR,供無法輕鬆應對這個沒有反諷的夜晚的人們喝個痛快。
這條向北進軍的論斷里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覺。根據高德溫法則只在上西區才成立的一條推論,任何討論不論長短,百分之百會出現斯大林的名字。瑪克欣此刻想起來,厄尼曾跟她講過這個實施種族屠殺的喬治亞人及他在20世紀30年代里用穹頂城市和年輕技術員組成的軍隊開拓北極圈殖民地的計劃。厄尼總是很用心地指出來,那些技術員從其他方面講也就是人所共知的強制性勞工。他還用多媒體影像資料來佐證,拿出他珍藏的每秒七十八轉的專輯《扎佐品斯基的漂亮女學生》,那是大清洗年代里一部不知名的歌劇,被絞死的俄國男低音與男高音二重唱讓人想起結冰的大草原,還有熵增的夜晚。而現在呢,這位蓋布里埃爾·艾斯卻以資本主義聚會為幌子,在重新上演一出新斯大林的戲法。
就進來掃一眼,卻
「費利克斯?他還在城裡嗎?」說不清,反正不像是什麼好事,「他怎麼了?」
「我說什麼了嗎?即使萊斯特確實看上去,怎麼說呢,以為你會幫他的。」
「我可不喜歡警察,費利克斯,那是南茜·朱爾,說實話,你這麼比較可不是在表揚我啊,這方面你得好好下點功夫。」
如此古怪又稀奇的感覺,你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從虛度的青春中受益良多。瑪克欣的同齡人中,有些人年少時迷失在80年代的俱樂部廁所裡頭,進去后再也沒有出來;有些運氣好的,不是太趕時髦,就是不夠時髦,根本欣賞不來那種場景;而其他人比如瑪克欣,他們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卻時不時地回想起來,那引發癲癇的燈光,擺在地板上出售的安眠酮,區外的髮型秀……水網的噴霧!浪費在鏡子前的少女時光!舞曲音樂和歌詞間怪異的脫節,《科帕卡巴納》《只有傻瓜才相信》,悲傷乃至不幸的故事,配上的卻是這些出奇輕快的曲調……
「他想見你,有關萊斯特·特雷普斯的事,不過他也疑神疑鬼的,不停地走來走去,到處找樂子。」
又來這一套,瑪克欣,她為什麼就抵擋不住那些試圖控制她的古老的媒妁之力呢?夠了,住手吧,別再多管閑事了。當事人處理婚配之事比媒婆的效率更高,想必九_九_藏_書是規模經濟之類的緣故吧。艾瑞克嫵媚地眯著眼睛。「我們是不是……在網路上因為啤酒起過爭執,你想把我扔到河裡去?不,不對,她的個子比你要矮。」
「你見過他嗎?」
有那些鏡子,鍍上的許多鉻,你
在回家的計程車上,廣播里傳來阿拉伯語的嘈雜聲,一開始瑪克欣以為是哪一檔聽眾來電節目呢,直到計程車司機接上聽筒參与進去她才發現不是。她瞄了一眼樹脂玻璃上的證件。照片上的人臉太模糊,看不清楚,不過名字是穆斯林的名字,叫穆罕默德什麼的。
「呃,瑪克欣,你在……」
在廁所里用得上它們
彷彿是在聽另一個房間里人們聚會的聲音,不過瑪克欣注意到既沒有音樂,也沒有歡笑聲。情緒倒是很高漲,但是更接近哭聲或憤怒聲。男人們互相想說服對方,大聲尖叫,不斷地插嘴。有兩三個說話聲沒準兒是女人的聲音,雖然過後看來,有可能是聲音尖厲的男人的聲音。瑪克欣唯一能聽懂的單詞是「Inshallah」,她聽到了不止一次。「阿拉伯語里的『隨你的便』。」霍斯特點點頭。
滑步舞是一種四牆排舞,瑪克欣一眼就認出來了,自青少年時代起她常逛老天堂車庫,在許多朦朦朧朧有點印象的受戒禮上多次見過。那也是一周里唯一真正重要的片段,周六夜裡,她會在一點或一點半偷偷溜出家門,搭地鐵到休斯敦站,再經過數不清數不盡的街區來到國王站,從舞廳保安跟前瞬間移動過去,加入其他核心車庫頭當中,在施了魔咒的世界里跳上一整夜的舞,一直等到在某個路邊小餐館里吃早餐時才琢磨,這一回編什麼樣的故事騙父母……接下來,你就滿手提包地找紙巾,因為一切都成了過去,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撐了過來,那時候有艾滋病,有可卡因,別忘了還有那該死的晚期資本主義,所以只有一小撮人真正找到了所謂的安全港灣……
「沒準兒是在一個沒有啤酒的場合?」跟瑞秋與羅斯那樣神秘兮兮,「某個Linux的安裝集會?」兩人用馬克筆在手掌上留下電話號碼或類似這樣的儀式,之後德里絲科爾便走開了。
你當然在做,混蛋。他們側著身子穿過人擠人的地方,來到能聽見這位身材修長的大亨說話的地方。這位大亨並不是在跟人閑聊,而是在大放類似推銷的厥詞。
廁——所里!……
「是的,不是。我還好……怎麼了?」
啊!願主保佑我們,這一切是多麼低級庸俗啊,可怎麼會走到這一步的呢?在租來的宮殿裡頭,否認時間的流逝,站在IT界黑鑽石斜坡上的一位大人物以為自己是搖滾明星。並不是說瑪克欣不會被人耍弄,而是說她討厭被人耍弄,當她發現有人拼了命地想要耍她時,她就伸手去掏手槍。或者說,在眼下這個情況,她會掉頭朝樓梯走去,留下費利克斯和蓋布里埃爾·艾斯在那兒,隨他們愛聊什麼聊什麼,流氓對流氓。
到處都是尋歡作樂的場景。兩人疾步走進人群里想借個道兒,卻被推搡著無法脫身……一張張人臉在移動。香檳酒喝完后的空瓶子在職工游泳池裡盪起盪落。貌似最近才學會抽煙的雅皮士們對著彼此大喊大叫。「前幾天抽了根很正點的阿圖羅·富恩特!」「棒呆了!」一群躁動不安的鼻子排成隊列,在裝飾派藝術圓鏡前吸狹長條可卡因,鏡子是從早被夷為平地的豪華飯店裡取來的,那些飯店從紐約上一回出現跟剛剛結束的這股激烈度相似的市場狂熱時就存在了。
「看上去不怎麼複雜呀。」霍斯特一邊說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邊朝時間域走樣的喧嘩聲中信步走去。
腦瓜飛到天花板上,在
看一看可以,但不要碰,不然你就會
「哇噢,把金·貝辛格都嚇跑了。讓我感覺自己比平時還要土不拉嘰呢,維爾瓦。」
在家永遠不會嘗試的東西,在這裏,在
那場期待中的消毒劑味濃烈的
「難說。說不定你會跑去告訴警察之類的人呢。」
「喲,費利克斯,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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