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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們被騙了。」
「那兒的電視機不太好,什麼都沒有,只有最新的新聞播報。」
「對我來說這太反資本主義了,寶貝。」
「棒極了。」
「在互聯網上看到的,」瑪克欣聳聳肩,「業餘無線電台操作員一直都知道,它們叫作E10電台,由摩薩德從以色列、希臘、南美操作,廣播里的聲音是各地無線電台愛好者情|色幻想里的女人的聲音,她們播報字母數字,當然是加密的。大家普遍相信,這些是傳給離散在外的領工資和不領工資的特工的消息。有消息稱,暴行即將發生前的一段時間內,那兒的通信相當繁忙。」
當然不介意。瑪克欣注意到其他家的父母,有些好幾年不說話了,卻一起出現接送孩子安全地上學放學,不管孩子有多大,也不管他們有沒有家門鑰匙。溫特斯婁校長站在小門廊那裡,挨個兒問候大家,他神情肅穆卻不失儒雅,頭一回忍住沒用文化人的說話腔。他輕輕觸碰大家,用力拍拍對方的肩膀,擁抱一下,握握手。大廳的桌子上有一張去暴行現場做志願者的報名表。大伙兒依然是一副愕然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們前一天在家裡、在酒吧、在單位的電視機面前或坐或站,猶如殭屍般瞪大著雙眼,無法明白他們眼前所看見的一切。一個醉心於圖像的國家返回到系統默認狀態,它在毫無防備之時被嚇蒙了,驚恐得失了魂。
「請問是誰?」
星期一晚上,維爾瓦打電話給瑪克欣,說話的聲音很慌張。「他倆的情緒非常不安,是有關他們一直以來非法侵入的隨機數字源的事,它們突然變得不隨機了。」
瑪克欣卻不是那麼肯定。「貌似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只是被嚇壞了,更像是珍珠港事件。」
「但為什麼一直給我們看同一個場景,我們應該在等什麼呢,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太高了沒法用消防水龍噴水,行,那麼大火不是自己燃盡,就是擴散到其他樓層,或是——還有什麼?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的話,他們給我們設了什麼圈套?一幢樓倒下,接著另一幢倒下,有誰大吃一驚了?到那時難道不是無法避免了嗎?」
那是個暖和的夜晚,他們決定不叫比薩外賣,而是步行去哥倫布大道上的湯姆比薩店用晚餐,那是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很快將消失在上西區民眾的記憶里。過後瑪克欣才突然想起來,那是他們一家人好多年來第一次一起行動。他們坐在戶外的一張餐桌邊,懷舊情緒蠢蠢欲動,隨時準備從打埋伏的地方跳出來。瑪克欣回想起兩個兒子小時候,當時家附近的比薩屋獨具地方特色,他們把比薩薄片切成一口一塊的小正方形,方便小孩子們食用。孩子能吃下一整塊時說明他長大了。之後,孩子戴牙套后又得倒回去吃更小的小方塊。瑪克欣瞟了霍斯特一眼,想看看他有沒有表露出清楚記著的跡象,誰知連門兒都沒有,「一本正經的幾何體先生」正忙著以平穩的節奏把比薩餅塞到嘴裏面,設法讓兒子們數不過來他們吃了多少塊。瑪克欣心想,你可以稱這為家風,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驕傲的事,但活見鬼,她居然就這麼認了。
「為什麼?」
瑪克欣去她父母家吃午飯,不出所料,阿維和布魯克也在。姐妹倆擁抱了下,雖然算不上熱烈。沒有辦法避開世貿中心不談。
星期二早晨,大家一塊兒送孩子們去庫格爾布里茨上學,在門階一直逗留到鈴聲響才離開。維爾瓦搭公共汽車去城市的另一頭,瑪克欣動身去上班,路過一家當地煙店時探身進去買一份報紙,發現大伙兒都躁動不安,同時又垂頭喪氣的。市中心發生了不好的事。「一架飛機剛剛撞上了世貿中心。」據收銀台後面的那個印度人說。
「救命啊,太錯綜複雜了,快讓它停下來!」
維爾瓦來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們衝著對方大喊大叫,這從來不是個好兆頭。」
「丹佛以31比20贏了,之後我就在傑克的長沙發上睡著了。夜裡醒來后,我怎麼都睡不著。」read.99csw.com從夜裡的巴特利公園城望過去,城裡是如此怪異,讓霍斯特想起他小時候的聖誕節前夜。聖誕老人在高高的天上沒有人能看見,他在趕來的路上,在那塊天空的某個地方。萬籟俱寂,除了傑克在卧室里打呼嚕。在那個街區里,你即使看不見世貿中心的雙子塔,也能感覺到它們,以前能感覺到它們,如同電梯里某個與你擦肩的人。而在太陽光底下,煙霧繚繞的鋁製建築高高聳立在那兒……
過後他回想說:「你老覺得我是傻人有傻福,而你有精明的生存智慧,是有頭腦的實幹家,我只是個會耍點小聰明的無可救藥的人,不配這麼幸運。」這話他是頭一回當著她的面說,雖然當他夜裡獨自一人身在美國和國外的賓館房間里時,他曾不止一次地這麼跟想象中的前妻攤牌。有時候,那些賓館里的電視機說著他只懂皮毛的交流用語,客房服務總是給他送來別人點的飯菜,他已經學會以探險家的好奇心來者不拒了,提醒自己,要不然他永遠也不會體驗到比如說煙熏鱷魚砂鍋、油炸泡菜、羊眼比薩。白天的公事於他而言易如煲鴨湯(有一次在烏魯木齊,他們真的在早餐時給他送來過一回),可是他無法清楚地看明白,它們與一天里的另一半時間,與白日的後街小巷,與它們在凌晨三點不速之夢中足以引發恐懼的復現,還有窗外那叫人讀不懂的城市夜景之間有什麼聯繫。憂鬱的民眾令人不悅,他不想看見他們,可還是不停地把帘子拉開一點點,好透過帘子觀察他們,想看多久就多久,彷彿那兒在發生著什麼他不能錯過的事。
「我也想啊,可布希肯接我的電話嗎?」
電話響了,彷彿它有超能力,是瑪奇·凱萊赫打來的。
瑪克欣做了些爆米花。「在這兒住一晚吧,好嗎。霍斯特今晚不回來,家裡有很多房間。」
第二天,瑪克欣和兩個兒子正要去庫格爾布里茨,「介意我一道去嗎?」霍斯特問。
第二天早晨,外面彷彿炸開了鍋。等傑克想起來咖啡放在哪兒,霍斯特打開電視機的新聞時,整個街區里到處都是警笛聲,還有直升機。不一會兒他們便留意到,窗外的人們都在朝河邊走去,想著跟他們一塊兒去准沒錯。拖船、渡船、私人船艇,在進站靠岸,從遊艇停泊區把人們接出來,這些行動全靠他們自己,協調配合得非常完美,「我覺得沒有人在具體負責,大伙兒就自發來這麼做了。我最後到了澤西,在一家汽車旅館里。」
「不會的,誰說我們要打仗?」
「那天上午,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某時,瑪克欣留意到阿維的亞莫克便帽上有一個紐約噴氣機隊的隊標,「『太可怕了』是能說的最深刻的話了。就只有一個拍攝角度,雙子塔悶燃時拍的遠距離靜態照,同一條不再是新聞的新聞,晨間秀里同一個愚蠢至極的行為。」
「他昨晚住在了傑克家,不過我想他一般用電腦遠程辦公,所以多半連大樓都沒有進。」
所有人都緊張得不行。點點頭,握個手,沒有太多的社交閑聊。
「要是劫機者確實改變了主意,可如果毒刺小組同樣也改變主意不把飛機打下來呢?」
「可是,總還是有另一樣東西,我們的渴望,我們內心深處希望一切成真的需求。在某個地方,在民族靈魂某個可恥的幽深之處,我們需要有被人背叛甚至是負疚的感覺。彷彿是我們創造了布希及其幕僚、切尼、羅夫、拉姆斯菲爾德、費斯,還有其他一些人——是我們祈求『民主』的神聖照臨,然後高等法院里占多數席位的法西斯分子扳過道岔,布希從混凝土路面里蹦出來,開始為所欲為。之後不管發生什麼,都是我們自己造的孽。」
「通常國家會跟國家打仗。我覺得不管幹這事的是誰,他們都不會是一個國家。」
「那是他們想讓你這麼覺得。還有,誰說珍珠九九藏書港事件不是有人故意設局?」
瑪克欣突然想起來一些事。「瑪奇,雷吉的那張DVD,毒刺導彈……」
「媽媽,爸爸今天在他的辦公室嗎?」
過後回到家中,霍斯特在電腦屏幕跟前坐定,「小傢伙們,快過來,瞧瞧這個。豈有此理啊。」
「預先知道他們的股價要跌。這些交易都是哪些人在做?」
「注意用詞。」伊蓮恩脫口而出后才意識到說這話的是布魯克,布魯克看上去像是在到處找武器。
「露營怎麼樣啊,菲奧娜?」
「堪比國會縱火案啊。」她問候瑪克欣道。
星期日那場噴氣機對抗印第安納波利斯的比賽,差距是兩分。霍斯特一如既往地支持本地球隊,跟齊格和歐蒂斯打賭小馬隊會贏,賭一個比薩。事實上,他們確實以二十一分之差輕鬆取勝。佩頓·曼寧是保准不犯錯,維尼·特斯塔維爾迪就沒那麼從一而終了,比如說,在最後的五分鐘里,他在小馬隊的兩碼線里漏接了球,球到了對方的防守邊鋒手裡,隨後那個邊鋒帶著球跑了九十八碼觸地得分,而特斯塔維爾迪獨自一人追著他滿場跑,噴氣機隊的其他球員只是在一旁看著。齊格和歐蒂斯忍不住在言語上放縱了些,要怎麼做才能把他們叫停,他們的爸爸完全沒轍。
「當然可以。」霍斯特在市中心某個地方的一家體育酒吧看《周一橄欖球之夜》,是在丹佛舉行的巨人隊對抗野馬隊的比賽。他計劃在那位青春期發育停頓的同事傑克·皮門托的公寓里過夜,那位同事住在巴特利公園城,然後從那裡去世貿中心上班。
「反駁陰謀論的主要觀點總是太多的人牽涉在內,肯定會有人去告密。可是看一看美國的安全機器,這些傢伙可是WASP、摩門教、骷髏會的,它們的本性就是神神秘秘的。從一出生的某個時候起,他們就接受訓練,永遠不準說漏嘴。要是哪裡還有嚴明的紀律,那就是在他們中間。所以當然是有可能的。」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開始響了。每一次瑪克欣跳起來去接,都希望是霍斯特打來的,結果不是海蒂,就是厄尼和伊蓮恩,要不就是遠在艾奧瓦州的霍斯特的父母,那兒的一切離無憂睡夢要近一個小時。然而,她希望仍是她生命一部分的那個大塊頭,卻沒有一絲消息。孩子們待在他們的房間里,看著濃煙滾滾的雙子塔唯一那張定格不變的遠距離鏡頭照,已經太過遙遠。她不時地伸進頭來,送來些零食,媽媽允許吃的和不允許吃的都有,可他們連碰都不碰。
「什麼,是私人飛機嗎?」
「他們太震驚了,」布魯克喃喃道,「跟那天里所有人一樣,什麼,難道你不是?」
「要是它們是同一樣東西的不同形式呢?」
電話鈴響了。「你沒事吧?」
「什麼?」
「我和菲奧娜過來坐一會可以嗎?」
「那是。」
「新聞里說是沙烏地阿拉伯人乾的,」歐蒂斯告訴她,「也許我們要跟沙烏地阿拉伯打仗了。」
不管她喜不喜歡,瑪克欣已經成了瑪奇的官方質疑聲,雖然她這些天跟其他人一樣感覺很困惑。「瑪奇,自從這事發生后,我就不知道該相信誰說的。」
「事到如今還沒有人站出來。」
「你從來沒有聽說過『你需要先花錢才能掙錢』的說法嗎?回繳給資本主義的黑暗神靈唄。」
「爸,你覺得是自己人乾的?」
她從床上爬起來,發了一身的汗,順路去看看兒子們,發現兩人正鼾聲四起。她就晃悠到廚房,站在那兒盯著電冰箱看,彷彿那是台電視機,會告訴她她需要知道的事。她聽見客房裡有聲音傳出來,試著不抱希望,不快速喘氣,輕手輕腳地走進去一瞧,沒錯,正是霍斯特,在他的傳記片頻道面前打著鼾,那是今晚所有頻道里唯一一個不全天候播放那場災難的頻道,彷彿活著、read.99csw•com彷彿在家裡,就是這天底下再自然不過的事。
「你覺得網路里提前就知道了?」布魯克被觸怒了,怒沖沖地瞪著她。「你站在誰那邊?你是美國人嗎,不然你是誰呢?」此刻布魯克已經怒不可遏,「這場恐怖、太恐怖的悲劇,讓一整代人有了心理陰影,隨時要跟阿拉伯世界開戰,即使這樣了還是逃脫不了你那愚蠢的趕時髦的小諷刺?下一個是什麼,拿奧斯維辛開玩笑?」
「但你會注意到,阿維從來不說起他在以色列做過什麼,他倆誰都不說,他同樣也不說現在在幫hashslingrz做什麼。有一件事我能跟你保證,那就是他乾的活會大賺一筆,等著瞧吧,等你們過周年紀念時他會送一輛賓士給你們的。」
「你最喜歡的地方。」
後來當瑪克欣準備離開時,厄尼在門廳里追上她。「打過電話給那個FBI官員了嗎?」
「你覺得呢,阿維?」瑪克欣轉向她的妹夫,「四千三百六十千赫上有什麼最新說法?」她裝出特別親切的樣子。不過他明顯心神不寧。「糟糕,我是說兆赫茲嗎?」
「這麼說要是你們倆沒有睡過頭的話……」
「反同情的保險。有人不信任劫機者會完成任務。這些人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對任何以信仰為目的的自殺想法都感到不自在。所以他們威脅劫機者,萬一他們在最後時刻臨陣退縮,就把他們打下來。」
天哪。瑪克欣回到家打開CNN。電視上全在播,壞情況變得更糟了,一整天都在惡化。中午前後,學校打來電話說他們要閉校一天,問她能不能來把孩子們接走。
另一邊,霍斯特正因為其他事一臉茫然。「還記得這事發生前的那個禮拜嗎,聯合航空和美國航空的那些看跌期權?結果發現,正是這兩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被人劫持了。呃,貌似在那個周四和周五,摩根斯坦利、美林證券,還有幾個跟它們相仿的公司,都是世貿中心的租戶,它們的看漲看跌期權的比例也出現了一邊倒。身為反欺詐調查官,你覺得像是怎麼回事?」
「華盛頓那些該死的納粹需要發動政變的借口,現在他們有了。這個國家正一頭栽進麻煩里,我們要擔心的不是阿拉伯癟三,而是布希那幫人。」
「阿拉伯人的政治宣傳!」阿維大叫道,「反猶的下流話。誰告訴你這個頻率的?」
「這個叫沃爾夫·布利策的人?」
「就那兩家航空公司嗎?」
「看跌,」齊格說,「就像是賣空嗎?」
「還不賴嘛。」
「打了,可是你知道嗎,他認為阿維拉姆真的就是摩薩德,是吧?待命狀態,用腳給只有他才能聽見的克萊茲莫的音樂節奏打拍子,等著被喚醒。」
「無論官方怎麼粉飾這件事,」在海蒂看來,「這些才是我們應該去關注的地方,不是報紙或電視,而是邊緣空白的地方、塗鴉、不經意間說出的話、在公共場合睡覺然後在睡夢裡尖叫的做噩夢的人。」
不過是又一場馬拉松式的閑聊,兩人一直聊到夜深人靜,倒沒什麼特別的事。孩子們沒發生太多戲劇性的場面就回房睡了。電視節目呢最好把音量掐掉,沒有推心置腹的坦白,都是些有關公事的閑聊。午夜前後,維爾瓦跟賈斯丁聯絡了下。「他們現在又重歸於好了,這比之前還要糟。我想我還是住在這裏吧。」
夜裡某個時候,瑪克欣夢見自己是一隻老鼠,在一棟她知道就是美國的寬敞公寓樓的四壁之內倉皇出逃,冒著險去廚房和食物儲藏室里覓食,它急匆匆但自由自在地奔來跑去。在這夜半三更,她被某個人道捕鼠器吸引住了,雖然知道那是捕鼠器,卻依然抵擋不住誘餌的魅力。那不是傳統的花生醬或乳酪,更像是某種精緻的美食,說不定是肉餡餅或松露呢。她一走進那個極具誘惑的小裝置里,她單薄的小身板就足以拔去一扇彈簧門的插栓,門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便在她身後關上,再也不可能重新打開九九藏書了。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有好多層的活動空間的內部,有一場聚會在進行,多半是一場派對,到處是她不熟悉的面孔,老鼠同胞,但又不再全是老鼠,或者說不只有老鼠。她明白,這個地方就是一個介於自由的曠野與某個無法想象的別樣環境之間的候宰欄,他們會一個接一個地被送來這兒,而她也明白,這隻可能跟死亡和陰間相仿。
「以前在交易場時,我認識一個叫克里斯特的咖啡貿易商,他告訴我這就像是恩典,你沒有去要求,它就這麼來到了你的面前。當然,它也有可能隨時被收回去。就跟我總是知道該賭歐洲美元漲還是跌一樣。我們賣空亞馬遜那回,還有朗訊漲到七十美元一股時我們走掉那回,記得嗎?並不是我『知道』些什麼,但有東西知道。突然間大腦密碼里又跳出來兩三行預測結果,誰知道呢。我只是跟著走而已。」
歐蒂斯、齊格和菲奧娜在霍默·辛普森的跟前坐下來,霍默在一部叫《D.O.H.》的黑色|電|影,或者沒準兒是黃色|電|影里扮演一名會計,真是沒想到啊。
「說什麼鬼話?」
「你告訴我這個是因為……」
她們現在居然在討論這個?「先別提這麼對待自己的老百姓了,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對待他們國家的經濟呢?」
「不可能,」齊格指出來,「我們需要那麼多石油。」
「邪惡的猶太陰謀論。」
她迫不及待地想醒過來。等醒來時,她希望能身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像深淵射手一般俗氣的極客天堂也好。
「怎麼可能呢?預測市場行為怎麼可能跟預測恐怖災難一樣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它跟救你一命的是同一個怪異的天賦的話……」
「讓我吃驚的不是這張紙鈔上的這段話,而是它出現得如此迅速,」瑪奇此刻在說,「分析得如此快。」
混蛋。他在意個什麼鬼啊?那可不是她特別期待聽見的人的聲音。背景里是一片官僚場所鬧哄哄的嘈雜聲,電話鈴聲在響,低薪職員被人出言訓斥,碎紙機一刻不停地在工作。
「知道事情將要發生的神秘操盤手。有可能是海外的操盤手嗎?像是阿聯酋?」
「你想聊聊的話,你有我的電話。」溫達斯特掛斷了。「聊聊」,是指「打炮」的意思嗎?當然了,他那種如饑似渴的程度並不會讓她感到意外,總會有一些孬種,利用市中心在發生悲劇的契機免費跟人上床,她所認識的溫達斯特沒有理由不會是其中一員。
可瑪奇依然咬住此事不肯放,又提到了雷吉的DVD。「假如他們派了一個毒刺小組,等待命令把第一架767打下來,就是飛過去撞上了北塔的那一架。或許還有另一個團隊部署在澤西,由他們去搞定第二架,第二架飛機會在空中盤旋,從西南方向飛過來。」
「那麼就能解釋另一個屋頂上的後備狙擊手了,毒刺那些人知道狙擊手在那兒,他會一直盯著他們直到他們完成自己那一部分任務。也就是為什麼打電話的那個人一接到消息說飛機撞上了——然後所有人就收拾乾淨離開了現場。那時候天已經很亮了,但是不大可能會有人看見,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市中心。」
「內部交易。」這是齊格的看法。
他們並不買賬。他們當然不買賬了。不過兩人還是點點頭,就這麼接受了。真是好樣的,兩個小傢伙。她拉著他倆的手,一邊拉一個,一直走到了家。這種事只有在他們小時候才幹過,兩人通常不會樂意,不過今天,他們允許她拉著他們的手。
「我要穩住自己,不能偏離常識,但是……」
「是的。好奇怪,是吧?」
大約一個星期後,瑪克欣和瑪奇在比雷埃夫斯餐廳吃早餐。窗戶上現在掛上了一面巨大的美國國旗,還有一張寫著「團結就是力量」的海報。邁克對進來找白食吃的警官格外殷勤。
霍斯特還是沒有消息。她盡量不去擔憂,盡量相信自己安撫兒子時用的說辭,可她其實很擔心。那天深夜,等孩子們睡下以後,她九九藏書坐在電視機面前打起了盹,在有人從門口進來的碎夢中被吵醒,接著又打起了盹兒。
「商用飛機。」
「納粹的車?不錯啊,那樣的話我就賣了它……」
「我們要打仗了嗎,媽媽?」
維爾瓦流露出家長摸不著頭腦的早期跡象。「她突然就在做貴格派電影了。有一些放在了網上,已經有下一部在等著她開拍了。我們一直在聯名簽署發行合同,條款比北極家庭團圓還要多。當然,我們也不知道同意了啥。」
「肯尼迪被刺殺時發生了同樣的事,」雖然晚了一步,但厄尼想用老人的懷舊來平息爭端,「也是沒有人願意相信官方的說法。所以突然間所有這些奇怪的巧合都出現了。」
「這個城裡每一個憎恨猶太人的人,」阿維用憤憤不平的語調說,「都把『9·11』怪罪到摩薩德的頭上。甚至流傳著一種說法,說在世貿中心工作的猶太人那天集體告病假,是摩薩德警告他們遠離的,通過他們的,」他在空中比畫著引號,「秘密網路。」
屏幕上全是數字。「這是芝加哥交易所,上禮拜結束前,看到了吧?美聯航突然有一撥反常的看跌期權。看跌賣了好幾千份,看漲倒沒有多少。好,同樣的事今天又發生在了美國航空身上。」
「是啊,當你期待股價下跌時。可同時呢,成交量卻高出很多——是正常時的六倍。」
「大家都在想辦法相互聯繫上,電話線路忙得一團糟,他會打電話來的,我不擔心,你們也不要擔心好嗎?」
「你瞧。」瑪奇遞過來一張美鈔,圍著鈔票正面的邊緣處,有人用圓珠筆寫下了「世貿中心是被CIA摧毀的——老布希的CIA倒讓小布希成了終生總統和英雄」的字樣。「這是今天早上街角的雜貨店找給我的零錢,襲擊才發生一個禮拜不到就出現了。不知你會怎麼想,這可是歷史文件啊。」瑪克欣想起來,海蒂收集了一批經人塗改過的美元紙鈔,她覺得那就是美國貨幣體制的公廁牆,上面有笑話、髒話、口號、電話號碼,扮演黑人的喬治·華盛頓戴著奇怪的帽飾,留著埃弗羅髮式和臟辮兒,還有瑪吉·辛普森那種頭髮,嘴邊掛著點燃的大麻煙捲,話泡泡里的言辭從俏皮到愚笨的都有。
在博客上,瑪奇·凱萊赫不失時機地轉換到她所謂的老左派長篇大論的抨擊模式。「只說是邪惡的伊斯蘭教徒的所作所為,這太沒有說服力了,我們心知肚明。我們看到屏幕上那些官方的特寫鏡頭。滿嘴謊話的人賊眉鼠眼的神情,十二步的人眼睛中的閃光。只消看一眼這些臉,我們就知道他們犯下了我們所能想象的最惡劣的罪行。但誰又會急著去想象呢?去建立那可怕的聯繫?恐怕不會比1933年的德國民眾積極多少吧,當時納粹黨在希特勒成為首相后的一個月內,就一把火燒了議會大廈。當然,這並不是在暗示說布希之流真的瘋狂到上演了『9·11』這出事。只有多疑病病入膏肓的人,甚至只有極度反美的瘋子,才會讓這種可能性在她的腦海里閃現:那恐怖的一天說不定是有人蓄意策劃的,目的是要強行發動一場永無止境的『奧威爾式的』戰爭,強行頒布我們不久后將生活于其中的緊急法令。不會的,不會的,斷了那個念頭吧。
「在澤西那台貨車的車頂上,有猶太人一邊跳舞,」布魯克氣呼呼地說,「一邊看著大樓倒下來,別忘了還有那個說法。」
「但你不是還沒有他的消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