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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藍玫瑰(I)

第二章 藍玫瑰(I)

「不。」門沒敲就被打開,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我刻意這樣安排的,畢竟時間不多。」
說完,艾琳又點點頭,留下二人離開了。瑪利亞目送那白髮搖曳的背影離去,隨後打開會議室的門——險些驚叫出聲。

對面的同事抬起頭,隨即嗤笑出聲。她惡狠狠地瞪過去,同事慌忙低下頭,肩膀卻抖個不停。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弗蘭基的解說讓約翰頻頻點頭。
就在本月十七日,A州P市的羅賓·克利夫蘭先生在展覽會上公開發表藍色玫瑰,「將不可能變為可能」,引起多方關注。然而,坦尼爾教授否定了克利夫蘭先生的藍色玫瑰,宣稱「僅靠雜交誕生藍玫瑰的概率,從玫瑰性質上講,幾乎接近於零。除非發生了好幾次格外巧合的變異,否則就是偽造之物」。對此,克利夫蘭先生反駁道:「只要你實際分辨一下,就能看出這到底是不是偽造之物。」……
掛鐘指向上午十點半。離午飯時間還有點早,但周圍空無一人。除了瑪利亞和漣,辦公室內只剩坐在對面的一位同事。其他人全都離開了,可能是去調查前幾天發生的強盜案。
這就是博士培育的「藍玫瑰」?
他露出少見的自嘲表情。「不怕你們笑話,我現在被安排了閑職。」
「啊?!」
現在瞎想也沒用,再等等估計就來了。於是,瑪利亞在約翰對面坐了下來,漣也在她旁邊落座。約翰困惑地看著兩人,隨即認命似的嘆了口氣。
幾個人在前室戴上手套和網帽,又套上了淺藍色的薄外套。「歡迎來到奇境之國。」博士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隨即打開那扇門。
就在此時——
學生?那也太年輕了,莫非是跳級上來的?
「我猜也是。」多米尼克苦笑道,「這事兒連我自己都感覺特別可疑。但是不好意思,我還不能告訴你詳情。因為我想讓你不帶任何偏見與坦尼爾教授見上一面。詳細的以後再說。
「這是康乃馨,與玫瑰和菊花並稱三大切花。旁邊是鬱金香,屬於學校花壇常見的品種——」
「……坦尼爾教授培育出藍玫瑰,也是通過改變DNA序列實現的?」
「出去巡邏了!跟上來。」
但這次不同——是這樣嗎?
十八日,C大學(C州S郡)公開發文,宣稱其運用基因編輯技術成功培育出藍色玫瑰。實現這一成就的是該大學理學系生物工程學專業弗蘭基·坦尼爾教授及其研究團隊。
弗蘭基走下一段樓梯,又穿過一條走廊。左手邊現出一扇嵌死在牆上不能開啟的大窗,博士停在窗前,用目光指向室內。
「我要問的不是那個——」說到一半,瑪利亞閉上了嘴,隨後又說,「這裏面有什麼不能擺到明面上的理由嗎?」
「這裡是潔凈室……不過這是整個學科共用的設施,我們主要在裏面進行取樣與合成作業。」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A州報紙摘錄)
瑪利亞無視了那個人,把目光轉向漣。
「都是做比較用的。要創造藍色花,首先要分析現存品種,弄清色素結構和生物反應過程,否則無從下手。」
他們又邁開步子,跟隨博士乘電梯下樓,在戶外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現一座馬戲團帳篷大小的精緻平房。
「請在裏面稍坐片刻,我去把老師叫來。」
那是一株嫵媚盛開,毫無雜糅的、深藍色的玫瑰。
「我也知道櫻花,U國就有個挺出名的櫻花勝地——過去我還跟朋友一起去過。」
溫暖的空氣,茂盛的草地,美麗的行道樹。眼前是一片大海——這裏的景色不比度假勝地差,與絲毫沒有華麗感的F警署相去甚遠。
「你聽說了藍玫瑰的新聞嗎?」
圍繞水母船發生的大規模謀殺案,其餘波至今仍對方方面面有著影響。她不知道案件造成的影響最終會以何種形式平息,只是,雙方似乎都在為儘早結束其中一項訴訟而展開行動——這是她從熟人那裡聽來的。
儘管瑪利亞對園藝毫無興趣,幾天前還是聽說了由藍玫瑰引起的風波。
「艾琳啊……這名字真不錯,聽起來很成熟。」
「藍玫瑰有這麼複雜嗎?新聞也特別誇張地稱其為『將不可能變為可能』,不過那跟蔬菜水果的品種改良有什麼不同?不還有很多會開藍花的植物嗎?」
那種花在U國並不常見,看來J國有各種各樣的花。
「快起來,現在還沒到午睡時間。」
「打探」這個詞用得也很微妙,若真的要抽時間去見面,在申請差旅費時,她得給出相應的理由。這與傳達調查信息可不一樣。若不問明實情,她不九_九_藏_書會輕易點頭答應。
十七日,O州舉辦的玫瑰展覽會上,盛開藍色花朵的玫瑰公佈於世。
面前是一列又一列細長的桌子,一直延伸到溫室深處。每張長桌上都整齊排列著種在花盆裡的植株。
那人看上去四十多歲,有一頭混著白髮的深褐色髮絲,身高不足一百七十厘米,臉和身體都很消瘦,算不上什麼健康體態。
她回想起前不久剛參与過的案子——水母船案。那件讓瑪利亞記憶猶新的案子,也跟大學教授公開發表的新技術有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教授那邊日程安排錯了。
以前她對科學的話題毫不關心,但因為先前那起水母船案與科學技術相關,從那以後,瑪利亞就會不自覺地關注一些與科學相關的消息。
回溯記憶,她九點半來到座位上,不情不願地處理起各種麻煩文件,但再往後就記不清了。垂眼一看,寫到一半的報告上還沾著口水。瑪利亞慌忙擦了擦嘴角和文件。
漫長的跨州旅途終於結束,瑪利亞和漣來到了弗蘭基·坦尼爾教授供職的C大學S郡校區。
「哈?」她忍不住發出獃滯的回應,「你說什麼呢,我一點兒都聽不懂。」

「漣,這是什麼?」
二十日下午,W州山區發生山體滑坡災害,當時位於山麓露營場地的數十名遊人紛紛避難。部分土砂湧入場地,所幸無人負傷。這次災害使得露營場地不得不暫停營業。
多米尼克·巴羅茲的聲音彷彿在酒吧碰面那樣隨意。
原來方才對面的同事笑到肩膀發抖,是因為這個嗎?
但是目光卻異常銳利,充滿了震懾一切的威壓感。
「大家都叫我『艾琳』。」
「不是,我們也剛被領到這裏來。真要說的話,也跟查案子差不多吧。」
「索爾茲伯里警監,九條探員?你們怎麼在這裏?」
他們順著弗蘭基的視線看過去,玻璃另一頭有幾個人正在工作。
「嗯?怎麼了?」
我才是「真正的藍玫瑰」——C大學發文否定業餘園藝家的藍玫瑰
主業為牧師的業餘園藝家培育出全世界首例藍玫瑰,結果消息發表第二天,某大學教授也站出來宣稱自己培育出了藍玫瑰。由於教授將牧師的玫瑰斥為「假貨」,兩者之間正劍拔弩張。
少女往旁邊瞥了一眼,目光中帶著慍怒,彷彿在說別把我當小孩子對待。
他們順著藍色花朵一盆盆看過去,突然碰到一盆紅花。
都是玫瑰。紅、黃、白、粉……顏色鮮艷的花朵在溫控機的微風中搖曳。
「哦。」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少女似乎絲毫不在意瑪利亞的驚奇,一言不發地走進電梯。這孩子太冷漠了。
弗蘭基穿過桌子間的過道,抬手指向溫室深處一張被高大植株包圍的桌子角落。
「弗蘭基·坦尼爾,一九四一年出生,在C大學理學系進修了博士課程,專業是分子生物工程學。一九八一年進入該專業擔任教授……根據大學公布的信息,教授走在典型的研究道路上。介紹中提到的專業是『分子生物工程學』,但其發表的論文基本都集中在名為『遺傳工程學』的領域。這次的藍玫瑰就是其研究成果之一。瑪利亞,你對遺傳工程學有多少了解?」
「我們來找弗蘭基·坦尼爾教授。你應該知道藍玫瑰的新聞,我們來找教授是為了諮詢基因相關技術在犯罪調查中的應用問題。」
「博士的研究室還將動物作為研究對象嗎?」
「大部分DNA由兩條核苷酸鏈通過氫鍵相連,組合成雙螺旋立體結構——某些細菌的DNA呈環狀,某種病毒則擁有單鏈DNA。它的立體結構形態各異,但四種鹼基排列成鏈狀的基本結構,卻是所有生命體共通。」
她把話筒一砸,站起來扯過椅背上的外套。不等漣回話,她就走出了辦公室,卻碰上一個認識的女文員。瑪利亞抬起一隻手準備與她擦肩而過,文員卻一臉怪異地看著她。
她朝一臉不相干的下屬大吼一聲。
視線再往前方移動,這回看到了色彩繽紛的花朵。
「這是……」漣瞪大了眼睛。
有人用力搖晃肩膀,瑪利亞·索爾茲伯里猛地抬起頭,發現下屬九條漣正一臉無奈地俯視著她。
「它的結構非常巧妙,每種氨基酸由三個鹼基組合排列對應,比如『GAA』就代表了『谷氨酸』。這跟電腦用零和一的二進位演算法能夠表述所有數字和文字一樣。四的三次方就是六十四,用以表述二十種氨基酸綽綽有餘。據說,現在已經查明了每種氨基酸對應的鹼基序列呢。」九*九*藏*書
「那種事我知道!」
莫非大學教授跟犯罪扯上關係了?
「請問你是?」
「藍玫瑰?」約翰挑起眉毛,「等等,我已經跟坦尼爾教授約好馬上要見面啊。」
調查取證嗎……
不,莫非——
但她很肯定那不是什麼好話。
「漣,怎麼了?」
正如漣的預測,署長二話不說就批准了。她聽到有人傳言——上頭認為「反正索爾茲伯里閑著沒事也會闖禍,乾脆讓她干點別的活」,不過無從辨別真偽。
你還不是一樣清閑——瑪利亞正要回嘴,卻打住了。漣之所以被調到閑職,基本算是她這個上司害的。他做的事比自己多上幾十倍,而身為一個工作中公然睡大覺的人,她說那種話根本沒有說服力。
「畢竟水母船一案出了那種事。」
沒說幾句話,博士就開始帶他們參觀研究室。
「看來你昨晚又一個人喝悶酒到深夜啊。又一位朋友結婚,你想必很寂寞吧。」
是真是假,這個可以放到過後再來判斷。
漣看了她一眼。考慮到多米尼克的委託,現在最好別讓事情過度公開,不過對約翰說說應該不礙事。
漣的措辭沒有改變分毫,莫非J國人都這樣嗎?
白皙得異常的皮膚,長及腰部的白金色頭髮。那是白化病癥狀。女孩一身藏藍色連衣裙,更突顯出皮膚和頭髮的雪白。她個子小巧,有點瘦弱。微微翹起的眼角讓稚嫩的臉上透著一絲堅定。一頭白髮讓少女略顯成熟,但實際年齡可能只有十二三歲。
一陣沉默。
「……利亞,瑪利亞。」
瑪利亞一臉困惑地對U國空軍少校約翰·尼森發出疑問。
「啊,哦。」約翰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詳情不好細說,總之是一項新的技術調查。我為這件事約好了與人見面——你們是來查案子的?會不會弄錯房間了?」
兩人斷斷續續合作了半年多,瑪利亞多少了解了多米尼克·巴羅茲的為人。他雖然語氣輕浮,但很照顧人,是那種欠了人情必定會還的警官,絕不會利用他人好意把麻煩事推給別人。而他現在提出了這種請求,恐怕確實情有可原——而且肯定不只是「有點複雜」。
瑪利亞坐在漣駕駛的租用車副駕上咕噥道。他們從A州乘飛機到C州,又在機場租了一輛車開往目的地,還有幾十分鐘車程。U國真夠大的。「你說經過多方探討,最後敲定了拜訪的由頭是『諮詢基因相關技術在法醫學方面的應用』……你要我問什麼法醫學問題啊,那不是驗屍官鮑勃的工作嗎?」
「雖然不知原因何在,但P警署似乎並不想讓對方察覺自己的行動。這樣一來,我們至少現在應該避免容易被理解為調查取證的行動。」
「你說我是老古董嗎?!」
今天若能親眼看到其中一株藍玫瑰,抓住能辨別真偽的實感,是否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多米尼克的要求呢。
不等回應,她便轉身走向電梯。瑪利亞慌忙站起來,跟漣一道追了過去。
「是嗎?我問了你那邊的黑毛,他說你在水母船一案中搞砸了,現在正坐冷板凳,請我隨便利用你啊。他還說署長也會立刻批准。」
藍玫瑰?
「你說什麼呢,我們也跟教授約好了這個時間。」
「我自有理由。坦尼爾教授的別墅似乎在你的轄區內。最近A州準備舉辦一場學術研討會,教授說不定會順路到別墅去,屆時你可以上門拜訪。」
「請別那樣叫我,我不太習慣。」弗蘭基搖搖頭,「各位可以稱呼我名字,或者稱呼『博士』。另外也不用說什麼客套話,我對研究室的人都這樣要求。」
難道艾琳弄錯房間了?可是她並沒有表現出一絲猶豫。
多米尼克說,教授將會到A州參加學術會議。不過漣聯絡過後,得知對方研討會期間工作繁忙,無法抽出時間,所以雖然麻煩,他們還是決定親赴C大學與教授會面。漣還說,如果對方允許他們參觀研究室,那更是再好不過。
「培育藍玫瑰為何如此困難——對此我尚未充分理解。但從植物整體來說,開藍色花的品種本來就很罕見。牽牛花、繡球花、罌粟……大致一想只能舉出這幾種吧。我的祖國有一種花叫『櫻花』,平時在路上見到的基本都是桃紅色花朵,並不存在『藍櫻花』,平時也很難聽到想看或想培育藍色櫻花的話題。」
有人在裏面。
她完全可以扔下一句「少說夢話」,然後把電話掛掉。
「失敬。」約翰站起來,很可能是下意識地敬了個禮,「我是U國第十二空軍少校,約翰·尼森。今天承蒙接見,十分感謝。教授——」
「你覺得我可能了解嗎?如果是瘋狂科學家操縱基因創造怪物的故事,我應該在漫畫或電影里看過。」
「我叫九條漣,今天麻煩您抽時間https://read•99csw•com出來,真是太感謝了。」
「現在情況是——」
「——那麼,坦尼爾博士,今天就麻煩你了。」
此處是F警署辦公室。
「對,一點兒沒錯。」
小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莫非是來送飯——想到這裏,卻見白化病少女把大廳看了一圈,目光落到瑪利亞和漣身上,隨即大步走了過來。
「我怎麼知道!」
她在二月發生的水母船一案中認識了多米尼克,因為轄區相隔甚遠,兩人很少直接見面,但時不時會有工作上的接觸,比如互相交換跨轄區案件的調查信息。
「具體並深入研究『操縱基因』的部分,就是遺傳工程學。
聽了漣的回答,少女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幾天後——十一月二十四日,周四。
「索爾茲伯里警監,九條探員,以及尼森少校,對吧。歡迎你們遠道而來,我就是坦尼爾。」
瑪利亞尚未見過引起風波的那兩株藍玫瑰的照片。漣對她說,克利夫蘭牧師在展會以後幾乎拒絕了所有採訪,坦尼爾教授也只對學術雜誌的採訪做出回應。因此,目前媒體手頭只有寥寥幾張藍玫瑰照片。
「我才沒有喝悶酒。」
約翰·尼森少校與瑪利亞等人在不久前的水母船一案中結識,一同追查兇手。在場三人都見證了案件難稱完美的結局,現在再怎麼委婉也沒用了。
「嘿,紅毛,好久不見了,你怎麼樣?」
「好久不見了,尼森少校。」漣若無其事地問候道,「不過只隔了幾天吧……今天你有何貴幹?」
然而最多的顏色卻是紫色——淺紅里摻雜一絲藍調,呈現淡紫羅蘭色的花朵。
「是牽牛花。這種花數百年前就在J國廣受喜愛,如今也經常被用作小學生的植物觀察對象。」

「不,我只是感覺你從創世活到現在,應該知道一些詳情吧。」
關於災害原因,推測為現場附近惡劣天氣一直持續到黎明,大雨使得土地松垮。該地過去曾發生過小規模山體滑坡,目前警方正在調查露營場地選址是否存在問題……
「蛋白質是構成生物的重要物質,它有很多種類,由二十種氨基酸按照特定順序串聯而成。DNA的鹼基排列就記錄了這些氨基酸的種類和排列順序。當然,生命活動必需的物質並非只有蛋白質,但它是組成生物的主要物質,同時也是酶和激素這種功能性生物分子的成分。極端地說,只要擁有DNA鹼基排列這一遺傳信息,就能創造生物的外在形態。」
「哎喲,你竟然說起奉承話了,真是難得。但我可不是上帝。」
藍玫瑰——
這次想必也是有事要問,然而話筒中卻蹦出了讓她感到意外的單詞。
那通電話打完,多米尼克的委託第二天就以P警署請F警署協助調查的公函形式發了過來。
那好像是溫室,而且非常大。屋頂嵌有天窗,四面牆壁全是巨大的窗戶,透過窗戶還能看見裏面擺滿了綠葉植物。
以DNA鹼基序列為基礎,氨基酸串聯合成蛋白質,蛋白質又構成生物身體……這不就是暗號解讀嗎?
「我在車上對你說,歷史上並不存在藍玫瑰——那不僅包括正統『藍色』,還包括了『藍色系』的其他顏色。至少我從未見過『紫色』的玫瑰。」
「啊,真抱歉。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太了解警方與軍方的不同之處。話說回來,幾位看起來似乎並不像完全不相關的外部人士。既然如此,又何必顧慮呢。」弗蘭基抬起拇指指向門外,「我們開始吧,跟我來。」
「我以前說過,生物的遺傳信息都記錄在脫氧核糖核酸中——你還記得嗎?DNA具有分子結構,脫氧核糖、磷酸與『腺嘌呤』『鳥嘌呤』『胞嘧啶』『胸腺嘧啶』四種鹼基其中之一組合成核苷酸,以隨機順序排列成鏈狀。用符號來表述鹼基,就是T-C-G-C-A-G……這種形式。
「真夠嗆,我也一樣。」瑪利亞說完,約翰露出了苦笑。「話說回來,如果方便的話,能告訴我你們來找誰嗎?既然來到這裏,想必是找大學的人吧。這也是種緣分,要是兩位參与了有意思的研究項目,過後能說給我聽聽嗎?」
左邊臉上清楚地印著幾行墨跡,看樣子像是桌上那份寫到一半的報告。
「對,我們就是。」

「P警署的多米尼克·巴羅茲警官打來電話,請你有空給他回個信。」
那是幾個戴著手套口罩,頭上還罩著發帽的年輕人,應該是學生。有人正用顯微鏡觀察小皿,裏面裝著貌似植物葉片組織的東西;有人面前擺著一個形似小浴缸的容器,裏面放了一隻燒杯,那人正手持秒錶計算時間;有人面對一隻固定在籠子里的小白鼠,戰戰兢兢地將注射九-九-藏-書器刺入其尾部……作業內容千差萬別。
「應該說『開始將研究成果應用於動物』比較準確。我們研究室的研究主題是通過基因編輯人工改變生物形態。目前的主要研究對象是植物,但無論動物、細菌還是病毒,只要擁有DNA或RNA,都能夠成為我們的研究對象。我學生時代也曾像那樣給實驗小鼠注射。」博士轉向瑪利亞等人,「不過你們關心的應該不是我的研究範圍。而是『這個可疑學者真的培育出藍玫瑰了嗎』——你們想知道這個,對吧?」
一頭銅褐色短髮,隔著軍裝也能看出刻苦鍛煉的精壯體格——那個瑪利亞和漣都熟知的人物,此時也驚訝地看著他們。
這個溫室看起來意外整潔。
「哈哈,那就拜託你了。」話筒另一頭傳來多米尼克的笑聲,隨後通話就中斷了。
「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是瓜葉菊吧。」漣看著最前面那盆花說,「左邊那盆是龍膽,龍膽旁邊是補血菜……」
「漣!你小子趁別人睡覺瞎胡說什麼!」
弗蘭基招招手讓他們走進溫室,穿過正門是前室,兩旁是儲物櫃和壁櫥,擺著各類用品。裏面還有一扇門,看來那扇門背後才是溫室。
瑪利亞心裏漸漸有了答案,可她不太願意如此簡單就應承下來。
正中靶心。弗蘭基微微勾起嘴角。
行走在長桌之間,靠前排的桌子一角,擺著大約十盆藍色花朵。瑪利亞本以為那就是藍玫瑰,但仔細一看形狀不同,全都是從未見過的花朵。
那是個通體雪白的女孩子。
文員略顯躊躇地抬手指向她的臉蛋。怎麼回事啊,她正要追問,卻看到窗戶里映出自己的臉。
玫瑰花色有紅、黃等,但此前從未存在過藍色花朵,歷史上有許多人對此發起挑戰,始終未能實現,因此成了「不可能」的象徵。如今,一名業餘園藝愛好者竟培育出傳說中的藍色玫瑰,世界各地園藝家與研究者紛紛矚目……
瑪利亞透過植株縫隙看過去——隨即屏住呼吸。
「我還以為那是你的特殊妝容呢。」漣若無其事地回答。
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黑髮,襯托知性面龐的眼鏡,全身無可挑剔的西裝——她這個J國人下屬像往常一樣用扁平的語調回答:
遠處傳來聲音。
她忍不住收回視線,只見約翰也出神地凝視著那些紫羅蘭色的花朵。
藍玫瑰培育者之一,弗蘭基·坦尼爾教授勾起嘴角說。
那個委託雖然特殊,但瑪利亞和漣還是商量了一套對策,隨後出發去見培育出藍玫瑰的其中一人——弗蘭基·坦尼爾教授。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A州報紙摘錄)
「坦尼爾研究室的學生。」
「不過好巧啊。技術調查需要經常往大學跑嗎?」
「各位請看,這才是我的研究成果。」
「不。」博士面帶愉悅地搖搖頭,「那些都是原型,正品在這裏。」
更何況,要打探坦尼爾教授,首先應該多米尼克親自去,再不然就叫P警署的人行動。她實在搞不懂對方為何要拜託其他轄區的人。
「鹼基只有四種,如何表達二十種氨基酸?」
少女——艾琳稍微瞪大了眼,隨後把視線轉回前方。雖然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她臉蛋上泛起了一片紅暈。看來是害羞了。
「那就好說了。我想拜託你去打探打探藍玫瑰風波的其中一名當事人——弗蘭基·坦尼爾教授,最好能直接見上一面。用什麼理由都行,不過別讓對方產生戒心。」
一股甜香撲鼻而來。從外面看不出來,這裡有許多植株都開了花。
「出於某種特殊情況,P警署這邊的人馬不能出動。其他轄區值得信賴的人,我只能想到你了……能拜託你嗎?」
W州發生山體滑坡災害——山體滑坡湧入露營場地,遊人紛紛避難
「他跟你不一樣,工作很忙。」
藍玫瑰的培養人是居住在A州P市的牧師羅賓·克利夫蘭先生(四十一歲)。他在履行牧師職責之餘,同時也熱心從事園藝活動,長年獨自進行玫瑰的雜交培育。據稱,這種被命名為「天界」的藍玫瑰是雜交過程中偶然獲得,當他看到第一朵藍色花朵綻放時,感到「那是主的旨意」。
紅花並不只牽牛花一種,旁邊還擺著好幾盆其他的花。看來這裏開始是「紅區」,應該也是做比較研究之用。
——難辨真偽?不看著實物就解釋不清楚?
植株尚未開花,紅色花瓣擰成細長的骨朵,彷彿絞作一長條的手帕。攀附在支架上的蔓須光滑纖細,跟九九藏書瑪利亞印象中的玫瑰一點都不像。
「生物的外在形態以DNA為基礎,把它當成基礎篇,那下面就是應用篇了——只要改變DNA鹼基序列,就能改變生物形態。」
「『真這麼簡單,就不用費那麼大力氣了』。這是古今中外玫瑰育種專家和研究者的共同見解。當然,你說的『蔬菜和水果品種改良』也需要下很大功夫,只是培育藍玫瑰耗費的時間和失敗次數,並非普通品種改良所能比。至少兩千年前,人類就開始了玫瑰育種,直到現在,真正意義上的藍玫瑰——在所有人眼中都能被稱為『藍』的玫瑰,尚未存在於任何公開記錄中。歷史上出現過幾次號稱『藍玫瑰』的花,但那些花的藍只能說『與現有玫瑰相比或許藍了這麼一點』而已。」
「等等,我越聽越不明白了。」
接下來,三人並沒有怎麼對話,沉默著上到六樓。艾琳把瑪利亞和漣帶到一個貌似會議室的房間門前。
「是嗎,瑪利亞,你知道J國有句俗話叫『丸子勝過花』嗎?」
「說一百遍理論不如拿出證據,我也不是那種喜歡賣關子的人。」
嗯?
該文稱,坦尼爾教授等人開發了有效生成藍玫瑰基因的新技術,將抽取的基因片段與玫瑰結合,成功培育出藍色花朵。詳情將在十二月發表的N雜誌刊載。
來人似乎聽到了室內的對話。只見聲音的主人站在門口,愉悅地看著瑪利亞等人。
「你的直覺還是這麼敏銳。」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嘆息。「簡單來講,答案是肯定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機密。怎麼說呢——電話里不好解釋。這東西有點複雜,而且我也難辨真偽。總而言之,若不看著實物,我可能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這案子就是這樣。」
在入口做完登記,兩人穿過校園走向生物工程學專業大樓。他們坐在事先約定好的大廳沙發上等候,沒過多久,電梯里就出現了一名少女。
「你說的那種系統究竟從何而來啊,難道上帝還會擺弄電腦?」
「漣,有事嗎?」
她的視線轉向空中。氣囊式飛艇——那個名為水母的裝置在蔚藍高遠的空中靜靜浮動。白色扁平的球狀氣囊,底部裝有四根支柱與船體。如名稱般酷似水母的輪廓。
「啊,那個……」
聲稱自己培育出藍玫瑰的坦尼爾教授……這個人恐怕也跟什麼案子相關——或者說,被捲入了什麼案子?
她的聲音淡漠通透,還帶著一絲稚嫩。
「如果你說電視和報紙上的內容,我是看過了。可是……你問那個幹什麼?」
瑪利亞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一直在意早已不歸自己調查的案件,這太不像她了。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A州報紙摘錄)
然而——
她那一不留神就油嘴滑舌的下屬又若無其事地繼續道:
「托你的福。」瑪利亞絲毫沒有提及自己上班時間打瞌睡,而是反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現在說這種話可能已經來不及了,其實我希望你能把我的會見時間與這兩位錯開。畢竟不能在無關人士面前談論可能涉及軍事機密的話題。」
「你這麼說我感到很光榮,不過那種事得通過上面傳達。畢竟我這邊也有拋不下的案子,忙得很。」
「根據大學公布的消息,確實是這樣。」漣的措辭很慎重。「其實我也沒有充分把握目前的基因相關技術發展到什麼程度。只知道其他研究機構也在嘗試通過基因編輯培育藍玫瑰,目前都沒有成功。坦尼爾教授如何培育出藍玫瑰,可能也會成為這次探訪的主題之一——或許,還包括教授的研究是真是假。」
——多米尼克?
「漣,你既然看見了就說一聲,別不吭聲啊!」
藍玫瑰終於誕生——A州牧師獨自雜交成果
「那是我們的台詞。約翰,你怎麼在這兒?」
「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那個TAGC的排列是某種暗號,生物形態便是基於暗號解讀的產物嗎?」
「我叫瑪利亞·索爾茲伯里,請多關照。」
他當別人是傻瓜嗎?
——豈有此理,這幫人怎麼都這樣。
他流利地報出花名,讓人不禁猜測他在故鄉是否開過花店。
「請問兩位是A州F警署的瑪利亞·索爾茲伯里和九條漣警官嗎?」
不過幾個月前,她剛收到大學朋友的婚禮邀請函時,確實喝了不少悶酒。
「歡迎兩位光臨。請跟我來……這邊走。」
漣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