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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族早在一次大戰前就移民過來了,跟他們不可能有關係。怎麼會有?我們談的那些人都是蘇聯的下層階級。」
「為什麼?」蘿絲瑪莉問。
「他怎麼付得起?」
「他有開車嗎?」
齊克先生拿到一個彈匣,不是槍。他被往前推,盲目地緊跟在前面那個人後面。他進了一個轉角,經過一群紅軍的機槍陣,一開始他以為前線就在附近,不過後來有位帶著旗子跟另一個金屬大免提器的委員對他狂吼:不準退縮,只要你們後退一步,我們就會掃射你們!於是齊克先生只好無助地往前跑,結果他一進入另一個轉角,就碰上德軍的猛烈掃射。他停下腳步,半轉過身,手腳就中了三槍,使他滾到地上,最後躺在一堵殘破的磚牆邊,沒幾分鐘后,他就被一堆屍體埋住了。
李奇點頭。「他注意到靶場管理員會收集靶紙,真是個冷血高手,每次都比別人提前設想一步。」
「不管是什麼病,」蘿絲瑪莉說:「反正是早發性的。」
「不,」海倫說:「我不想這麼做。」
「我們可以假設那個軍人正在發表他的理論,」他說:「不管他知道什麼,現在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了,因此現在該是我們弄個保險的時候了。」
「你的思考方向完全錯了,」法蘭克林說:「詹姆斯·巴爾射殺了五個人,罪證確鑿。」
房間里還是一片沉默,李奇沒說話,安·雅尼穿過房間,停在他身邊。
「我完全錯了,」李奇說:「事實上,詹姆斯·巴爾根本沒射殺他們。」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查理說。
「報新聞那個女人離開了。」他說。
他發動引擎,將車頂蓋回來,然後慢慢開出避車道,往南方前進。他在十二分鐘后再次經過奧立佛家,在郡道上往西轉,接著再轉向南,從那條寬敞的四線道進城。
「星期一他穿了一套上千元的西裝,而會穿價值上千元西裝的公務人員並不常見。」
「像是什麼?」
李奇看著她,然後再看著蘿絲瑪莉·巴爾。
「文書主管,就是做他們該做的文書工作。」
「為什麼提這個?」
李奇輕輕將鞋子丟回,在空中畫出一道長而低的弧線。查理一手接了起來,整個動作就像把剛才的場景倒轉一遍。
「我知道你的名字,」法蘭克林說:「或許也應該把我加入嫌疑名單里。」
低跟的。
「他的老大自稱齊克先生。」
海倫愣了一下。
「這太瘋狂了。」法蘭克林說。
「上廁所。」他說。
「只是五個隨機的路人,」法蘭克林說:「彼此沒有交集,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當然也跟詹姆士·巴爾沒有關係。我認為你說得很對,他根本不是為了自己的理由殺人。」
李奇轉過身去。
評估狀況,李奇沒有武器,他的手裡拿著一隻鞋,不是石頭也不是大石塊,鞋子很輕,也很難丟准,造成不了任何傷害,它只會在半空中失速,不規則擺動,而查理只會將它拍掉。
「很好,太棒了。拜託你告訴我應該集中在哪一位身上吧。」
「我當然也可以,」安·雅尼說:「除了你之外,我們全都可以。」
「你說得沒錯,」海倫說:「我不喜歡這個論點。」
「讓我猜猜,」李奇說:「醫院診斷了詹姆斯·巴爾,他的狀況大概還算輕微。」
可是他錯了。
「警察嗎?」李奇問。
「所以這些傢伙會跟美國人合作,這就是我的重點。通報的人有可能是艾默森,不一定就是檢察官。」
「把他們全解決掉。」
「她去夏令營了,」查理說:「就當是這樣吧。她會開始認識生命的現實,會開始練習證詞,敘述她哥哥如何預謀犯案,敘述他如何不經意說出自己的計劃。她會當個很棒的目擊者,會讓這件案子成立。這樣你懂嗎?」
「妳對數字遊戲熟嗎?」李奇對她說:「比如老式的非法數字簽賭、各州辦的樂透、威力球之類的?」
「為什麼不可能?妳從頭想一遍看看,從頭演示一遍好了。」
「但是他不知道我會出現,」李奇說:「我猜沒人會告訴他。」
「我的褲子腿長三十七吋,」他說:「我在穿越停車場新建區時走了三十五步,詹姆斯·巴爾腿長三十四吋,這表示他應該需要走三十八步左右,然而貝倫托諾在現場計算的結果卻是四十八步。」
答案:第一個問題是有可能,第二個也是有可能。左撇子不是稀有動物,隨便抓二十個人,其中可能就有四、五個慣用左手。而李奇現在弄到車了,這點絕不會錯。他不在城裡,又不是搭公車離開的,因此他有輛車,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有。
「跟誰?」
拿到槍的人射擊,
蘿絲瑪莉·巴爾問:「醫得好嗎?我是指帕金森氏症?」
安·雅尼笑了。故事時間。
艾默森讀到報告的最後一張:詹姆斯·巴爾去過亞莉山卓·杜普瑞的公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應該要的,」蘿絲瑪莉說:「難道不應該嗎?帕金森氏症是確實存在的疾病,對吧?他要不是有病,不然就是沒有。」
李奇掛上電話,回到車上靜靜坐著,直到聽見第一聲朝北趕去的警笛。
「站著別動。」查理說。
「他也是個很蹩腳的狙擊手,」李奇說:「這也是我去肯塔基州的另一個原因,我想測試一下我的推論。」
李奇點點頭,回想起海倫·羅汀對槍聲的描述。先是第一槍,然後暫停了很短時間,接著是下兩槍,然後又暫停了稍久一點才是最後三槍,但其實第二次暫停的間隔還是很短。他閉上眼睛,腦中浮現貝倫托諾從手機語音信箱弄出來的聲音截取圖,再回想起他自己在停車場新建區模擬時的狀況,當時他伸出右手臂假裝是步槍:咔,咔—咔,咔—咔—咔。
「我父親,」她說:「他從星期一早上就知道了。第二個知道的人應該是艾默森,中間隔不了多久,因為他們必須討論這件案子,如果有人會危害這件案子,他們一定會立刻聯繫。」
「大衛·查普曼星期一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她說:「他是詹姆斯·巴爾的首任律師,他從星期六就知道你這個人了。」
「他根本沒去事發地點。」
他還打算持續下去。
「不是第一槍,」他說:「不是那冷血的第一槍。他在開第一槍時不確定能打到什麼東西,因此第一位受害者不是目標,只是掩飾用的,最後三個人也不是目標,槍聲是砰—砰—砰,而他是故意打偏一顆,然後又是掩飾。在那時候,他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葛里格·林斯基退進陰影中,撥打電話。
「他不該這麼逃避的,多與人社交是好事。」
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還給她。
「是查理。」蘿絲瑪莉說。
「證據已經很明確了。」法蘭克林說。
李奇點點頭,放下杯子,然後站起來。
「注意看。」李奇說。
「直覺。」李奇說。
「現在丟回來,」查理說:「照我剛才的動作。」
「混帳。」她說。
「什麼術語?九_九_藏_書
「做什麼工作?」
要。
「東尼·拉齊瑞,」李奇說。安東尼·麥可·拉齊瑞,一九三五年的二壘手,出賽一百一十八場,打擊率兩成七三。球隊最後是分區第二。李奇覺得他很快就要使用其他內野手的名字了,洋基隊的二壘手不夠多,沒得到冠軍的年分也不夠多。
「他一直在那裡工作。」
「妳想想看,」李奇說:「倒退著想,回想莎蒂被殺那件事,還有星期一在運動酒吧那件事,為什麼會發生這兩件事?」
「丟回來,」查理喊著:「小心,慢慢的丟。」
「有時候會。」她說。
「是什麼病?」
「我也是。」李奇說。
「我們全都知道這件事啊。」
他將黑色的東西低手丟出,李奇看著它在空中翻滾並閃耀著,往他的方向飛來,而他的潛意識說:不是手榴彈。於是他接住了,用兩隻手,那是只鞋子,是女人穿的黑漆皮鞋,有鞋跟,摸起來還有點溫度。
「跟他解釋清楚吧,」李奇說:「告訴他星期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出去了。」李奇說。
「看起來跟畫像一樣。」
「我不覺得是他們其中之一。」法蘭克林說。
他在階梯最上層暫停,在一片暖意下伸展身體,轉轉肩膀,彎曲雙手,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他擠在車裡開了一整天車,還得承受四處躲藏的壓力,終於能出現在戶外的陽光下,什麼也不做,站在高處毫不遮掩,感覺真是太好了。他下方左側的車子都走了,只剩那輛黑色休旅車,街上很安靜。他往右看,往南北雙向的線道上有愈來愈多車,他左方的車輛則是少了一些。他覺得自己可以先往西邊躲,不過得往西走很遠,因為警察局在附近,他得繞過那個地方,接著他會往北去,市區北側的房屋非常密集,是他感覺最安全的地方。
「他現在就在這裏。」
安·雅尼從頭演示了一遍。她緩慢且若有所思地演練了一些小動作,看起來就像位女演員。「他穿了巴爾的衣服跟鞋子,或許還從零錢罐里拿了個二十五分硬幣,要不就是從某件衣褲口袋裡拿的。他戴了手套,以免蓋過巴爾的指紋。他說不定前一天就先從巴爾的車庫拿了那個交通錐。他從地下室拿了那把步槍,這把槍可能是巴爾先前就裝好子彈。他開著巴爾的車子進城,留下所有線索,還故意沾了水泥灰。回來之後,他進了巴爾的房子,將一切東西歸位后就離開,動作很快,甚至沒花時間上廁所。後來詹姆斯·巴爾回到家,直接掉進他根本沒察覺到的陷阱。」
李奇笑了。「從玩家的觀點看,當然是了。不過對莊家來說,最難的部分是挑選出真正隨機的數字。在以前,設計數字的人會利用報上的商業版。他們會先達成共識,可能會選第二頁的股價,然後選第二欄的數據,再選前六組股價的最後兩位數字,不然就選最後六組股價的最後兩位數字,或者選中間六組,隨便都行,這些數字幾乎可以算是真正的隨機了。而現在樂透彩則是使用複雜的機器來抽取數字。然而,你可以找數學家來證明這些結果並不是真正的隨機,因為這些機器是人類製造的。」
齊克先生操作完怪手,覺得十分疲累,不過他早就習慣疲累的感覺了,他已經累了六十三年,從那個徵兵員來到他村莊的當天就開始了。他的村莊位在某個偏僻地帶,方圓四千哩內都無人跡,而那位徵兵員看起來是個來自莫斯科的俄國人,沒人見過他。他很有活力,也很有自信,不容任何人提出異議,完全沒有討論餘地,所有介於十六歲到五十歲的男性都必須跟他走。
「先從歐琳·亞奇開始吧,」他說:「現在這位受害者可是重要關鍵。」
海倫沒說話。
安·雅尼在座位上轉身。
對方說:「往右邊站。」
「我父親是美國人。」她說。
「派輛沒記號的車到海倫·羅汀辦公室外面,」他說:「如果她離開大樓,就跟蹤她。」
法蘭克林翻著他做的筆記,將順序重新排列。
「顯然是這樣。」
「她的名字叫歐琳·亞奇,」他說:「白人女性,已婚,沒小孩,三十七歲,住在西邊的郊區外。」
「鑰匙。」她說。
接著她望向李奇。「我早就跟你說他是無辜的。」她說。
「我該去醫院了。」蘿絲瑪莉說。
「可是真有可能這樣嗎?」安·雅尼問。
「查理,」李奇說:「他的打靶成績也是造假,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做的。他的彈孔散布在靶紙各處。然而,那並不是真正的散布,完全不是隨機射中。他是試著掩飾自己很厲害的事實。他瞄準紙上的任一點,而他每次開槍都能擊中那一點,準確無誤,這我敢打包票。有時候他會覺得無聊,就朝最裡面的內環打個一槍,或者他會把最外環分成四個象限,在環外的空白處射個一發。有一次他還把四個角落都打出彈孔。重點是不管你瞄準哪裡,只要打中就好,我們只是習慣瞄準正中央而已。對他來說,擊中紙上的其他地方也算是練習,甚至不打在紙上,比如去瞄準一棵樹也行,這就是查理的方式。他是個非常高明的狙擊手,練得很勤,卻一直假裝自己打得很差。不過正如我_所說,一個人要做到真正的隨機選取是不可能的事,一定有某種模式可循。」
「讓我搭個便車?」李奇問:「讓我在高架道路底下下車?」
「其他人跟你在一起嗎?」
「如果其他人一起離開怎麼辦?」
左側線道上的車流速度快了一些,李奇緩緩超過一輛輛右線道的車。他向前看,發現一輛警車,和他中間隔著三輛車。遠方的綠燈亮了,左線道的車正緩緩朝路口前進,而右線道的車流仍然慢上許多,每輛車開到號誌燈下方的標線時,都會先暫停一下才穿越路口,因為大家都不想擋在路口中間。現在李奇跟警車之間隔著兩輛車。他停了下來,後面那個因為被超車而不高興的駕駛對他按了喇叭,於是他又緩慢前進,現在他跟警車之間只隔一輛車了。
「從星期一那件事看來,我從一出旅館就被跟蹤了。莎蒂、傑柏·奧立佛跟他那些同伴就在附近遛達、待命,等著某人跟他們說我在哪裡,所以我其實是在去旅館的途中就被跟蹤了,這是當天更早之前的事。」
「你怎麼知道的?」海倫問。
「所以遊戲現在結束了。」查理說。
「跟我談談他的西裝吧。」
他想離人行道遠點,於是打了方向燈,硬擠進隔壁車道。他斜後方那位駕駛顯然不太高興。別急,李奇心想。我是在軍用卡車上學會開車的。要是我現在的技術跟當初剛學開車時一樣,你的車早就被我撞爛了。
「這表示齊克先生年紀很大,不過是個非常強硬的老人,大概比我們所能想像的還強硬。」
李奇開著車經過那家汽車旅館。他在座位上壓低身體往旁邊看,沒有活動跡象,看不到任何人在監視。他又經過理髮店,然後是槍店。快開到高架路read.99csw•com段時,車流慢了下來,後來又變得更慢,跟走路速度差不多。他的臉只跟右側的行人隔了幾呎,也只跟塞在左側的駕駛隔了幾呎。四條線道中,兩條進城的線道上車流很慢,另外兩條出城線道的車流根本就停住了。
「我不想談這件事。」
李奇前方那輛車加速通過。
「再之前呢?」
「這樣等於重新開始了,那些受害者身上根本查不到東西,你得再找別的線索才行。」
「現在你得幫他,你答應過的。」
「向後退兩步。」查理說。
李奇到達法蘭克林的工作地點時,已經晚了大約十分鐘。那是棟兩層樓磚造建築,一樓看起來像是某種輕工業單位,不過已經棄置不用,每扇門窗外都加裝了鐵卷門,不過二樓的窗戶里裝了百葉窗,還有光線從縫隙中透出。建築外有道階梯,直接通往一扇較高的門,門上有塊白色塑膠板,上頭印著:法蘭克林徵信所。街邊有個停車場,不過其實只是塊柏油地,深度有一個車身長,寬度大概可以停六輛車。海倫·羅汀的綠色轎車停在那裡,另外還有一輛藍色本田喜美以及一輛車身很長的雪佛蘭休旅車,延伸到人行道上一呎長。李奇猜這輛休旅車是法蘭克林開的,另一輛本田應該是蘿絲瑪莉·巴爾的車。
艾默森讀完了貝倫托諾的報告,也看到李奇打電話給海倫·羅汀的紀錄。他並不驚訝,這大概只是他們眾多通話中的一次而已。律師跟愛管閑事的人一起努力想改寫歷史,沒什麼好訝異的。接著他看見貝倫托諾寫的兩個問題:李奇是左撇子嗎?他弄得到車嗎?
四十八小時后,他在一間臨時搭建的醫院里醒來,首次見識了蘇聯軍隊的審判方式:粗糙、沉悶、過度理想化,卻嚴格遵守他們自己那些不可思議的奇怪規定。他們之所以審判他,是因為他當時半轉過身,他身上那些傷口是由祖國的敵人造成,還是他在退縮時被他們的機槍掃到?由於他的傷勢模稜兩可,使得他免於遭受處決,卻被判接受勞改。這就是他生存之戰的開端,總共持續了六十三年。
對方說:「站住別動。」
「我們需要醫生的意見,」安·雅尼說:「我是指普通醫生,不是精神科的。」
齊克先生被趕進一艘小船,船上有頂漆著花稍條紋的陽傘,裏面擠滿了士兵,完全沒有移動空間,也沒人拿著武器。小船搖晃著開進冰冷的河面,而飛機則像糞便上的蒼蠅不斷在他們上空盤旋。十五分鎮后,船到了對岸,齊克先生全身都被旁人的鮮血濺得又濕又黏。
蘿絲瑪莉點點頭,走出門口。一分鐘后,李奇就聽見她發動車子離開了。
蘿絲瑪莉沉默著。好消息跟壞消息。她看看窗戶,再看看地板。她穿得像個寡婦,黑色絲質上衣、黑色窄裙、黑色尼龍襪,還有低跟黑漆皮鞋。
「第三個人是誰?」海倫問。
跟在後面的人就撿起搶射擊。
「我敢說這是用手槍打的,是用九厘米子彈近距離射的。如果貝倫托諾測量這些彈孔,我猜他會發現它們比點三零八的彈孔還大一些。另外如果他檢驗這張紙,他還會發現上頭有火藥殘留。我猜詹姆斯·巴爾是走到靶紙前,從幾吋的距離外開槍,而不是隔著三百碼,每一次都是這樣。」
法蘭克林說:「我們真的沒什麼進展,對吧?除非我們能找到更多證據,否則艾默森不可能聽進去的。」

「那就從受害者名單下手。」李奇說。
「再一個問題。」
黃燈亮了。
「我倒希望是這樣,我當過警察。」
李奇猶豫著。是誰的鞋?他低頭看著它。

「晚點再談這個,」李奇說:「我們先照順序來。」他轉身面對法蘭克林。「告訴我,你查到哪些受害者的事?」
「跟這些東西有什麼關係?」
法蘭克林點點頭。「是監理站的人沒錯,在那裡工作一年半了。」
「是第三個。」他說:「槍聲有種節奏感,先是冷血的第一發測試,然後是掩飾,接著就是重點,也就是他的目標,後來又停頓一下。他的眼神還沒跟上槍口,因為他要確認目標倒下了,就是這樣,接著他才開了最後三槍。」
「如果真這樣呢?」
「我得回去上班了。」安·雅尼說。
「警察比檢察官更有可能。」
「有人通風報信,」李奇說:「這是一定的,不是妳父親就是艾默森。我才下公車兩個鐘頭,大家就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所以他們之中有個人不老實,而另一個一定也不肯幫我們,因為他只希望案情能維持現在這樣就好。」
「前提是你的理論完全正確。」
「有人告訴他。」
「你要對我開槍嗎?」李奇問。
齊克先生當時十七歲,一開始沒人注意到他,因為他關在監獄里。他跟某個老人的妻子上床,然後又在那個老人抱怨這件事時把他揍了個半死,被打的人就用身體狀況不適合參戰為由要求免受徵召,然後告訴徵兵員攻擊他的人就在監獄里。徵兵員想讓徵召到的人數好看點,所以齊克先生就被拉出牢房,跟其他人一起在村莊的廣場上排隊。他很樂意配合,他以為自己走上一條通往自由的道路,他以為有很多機會能逃掉。
咔,咔—咔—。
他走到窗邊,檢查街上,沒發現任何動靜。於是他對法蘭克林點點頭,接著就離開辦公室,穿越走廊,出了大門準備走下階梯。
「你應該這麼做。」
李奇點頭。「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能證明妳是對的。」
「在我的餐廳,就是市區北邊四線道上那家,在輪胎店隔壁,他現在就在裏面,坐在櫃檯邊吃東西。」
「證據顯示他的車子去過,還有他的鞋子、他的褲子、他的外套、他的步槍、他的子彈、他的二十五分硬幣,但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他到過那裡。」
對方說:「現在慢慢轉身。」
「為了設計你,為了使你無法影響這件案子的結果。」
他沒有減速,而是繞了整個街區一圈,確認沒有他不想見到的人事物,接著才將野馬停到海倫的車旁,下了車並鎖上車門。他跑上階梯,沒敲門就直接進去。進門后,他看見一條小走道,右邊有個小廚房,左邊那間他猜應該是廁所。前方的大房間里傳來說話聲。他一進去,就看見法蘭克林坐在一張桌子後方,海倫·羅汀跟蘿絲瑪莉·巴爾兩個坐在椅子上靠近交談,安·雅尼則在窗邊看著她的車。四人全都轉頭看著他。
「他每次打靶都是跟查理一起去,經營靶場的是個海軍陸戰隊射擊高手,也是個搜集狂,他把所有靶紙歸類收集得好好的,這表示巴爾每次的打靶成績都會有兩個見證人。」
「小姐,我由衷道歉。」李奇說:「妳說得對,他改過自新了,他一直遵守承諾,他做得很好。我很遺憾他生病了。」
「三十四腰,腿長三十四吋。」
「沒關係,你可以說他的名字,」海倫說:「他叫亞歷read.99csw.com斯·羅汀。」
「我照著預感行事。」他說。
「你只是猜測而已。」法蘭克林說。
「而且我得說,亞歷斯·羅汀中止了很多案子,大家都說這是謹慎,但也可能有其他因素。」
「有時候會。」她說。
「讓人以為他不懂射擊?」
「他的真名是錢科,跟另一群俄國人混在一起。他大概是從紅軍退役下來的,有可能是他們的狙擊手,他們的狙擊手很厲害,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
「那也算是名字?」
「他去了,李奇。證據的事怎麼說?」
「你瘋了嗎?」
李奇說:「告訴我那個女人的背景。」
「是個很矮的人。」海倫說。
李奇沒說話。
「他有沒有向妳施壓,叫妳別接這件案子?」
「所以到底是誰做的?」海倫問。
紅燈了。
等拿槍的人死了,
「那些壞蛋很快就找到我了。」
法蘭克林點點頭。「我想也是。」
「這是造假的,」李奇說:「你把這個拿給貝倫托諾看,他就會證明這是假的。」
「不,這就跟之前一樣正常,」李奇說:「一樣是有人陷害了詹姆斯·巴爾,只不過對方沒讓他親自去殺人,而是設計成像是他做的,這就是現在跟之前唯一不同的地方。」
「但是幕後主使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他怎麼知道我在城裡?他怎麼會知道這裡有個可能會造成他麻煩的人?」
「是的,先生?」
海倫·羅汀搭電梯下了兩樓,在NBC的接待區和安·雅尼碰面。法蘭克林是NBC出錢雇的,所以雅尼當然應該參与會議。他們一起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上了海倫的車,車子開上斜坡,到了陽光下。海倫看看右邊,然後向左轉,沒發現後方二十呎停在路邊那輛轎車也開始移動。
蘿絲瑪莉·巴爾瞪大眼睛。
「某個冷血動物,」李奇說:「某個不用在完事後去上廁所的人。」
李奇靜靜坐在椅子上,聽著街上的聲音。他聽見一扇車門打開又關上,接著引擎發動,有輛車開走了。他喝了口咖啡,對法蘭克林說:「我猜我害她不高興了。」
「可是你知道我來這裏的真正原因,」李奇說:「而且你不會找人攻擊我,而會直接叫人把我抓起來。」
海倫沒說話。她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然後轉回來。「他說輸有可能就是贏。」
「沒錯,」李奇說:「我也是,不過詹姆斯·巴爾卻沒這麼做。根據貝倫托諾的報告,他們在巴爾家的車庫、廚房、客廳、卧室、地下室里都發現了水泥灰。可是浴室里沒有。所以,他是回家了,卻沒上廁所,是要等他洗澡換衣服之後才去上?但他沒進浴室怎麼能洗好澡?」
「是查理,」蘿絲瑪莉說:「一定是他,就是他沒錯。他個頭很小,他很奇怪,而且他對我們的房子很熟,知道什麼東西擺在哪個地方,那條狗也認識他。」
艾默森翻回貝倫托諾整理的通話紀錄。李奇打電話給海倫·羅汀。他們有要緊的事,而且需要討論。李奇遲早會回去找她,或者她會去找他。他拿起電話,向調度員下令。
「這樣可能永遠都查不出來。五條生命,五種不同的經歷。」
「我不同意,警察只能管好自己的案子,但最後能控制一切的是檢察官。」
「那個私家偵探會待著繼續工作。」齊克先生說。
他站著不動,然後往前走一步。
「我可以。」海倫說。
「他的品味比較高貴。」
「還真巧啊。」法蘭克林說。
林斯基打給錢科,接著打給維拉迪,然後是索科羅夫。他說明任務重點,然後要他們靠得再近些。法蘭克林的辦公室沒有後門,只有前門那道階梯,目標的車子就在停車場里。太容易了。
紅燈亮了好長一段時間。號誌一變綠,李奇後方那位駕駛就按喇叭,使得警察轉過頭來看。李奇在他的注視下直接開車,沒有回頭。他進了左彎待轉區,而警車則從他右側掠過。李奇看著警車塞在前方,他不想再冒險跟警車並排,於是直接左轉,結果發現自己回到瑪莎雜貨店那條街上,這裏的車流也很慢。他在座位上挪動身體,一手伸進褲袋,找看看有沒有銅板,結果摸到一枚二十五分硬幣。他盤算著要不要做那件事,一面往前開了二十碼,三十碼,四十碼。
「希望他們不會這樣。」
五個星期的旅程最後在窩瓦河東岸結束,他們這些剛受徵召的人全都像牲畜一樣被趕下車,然後直接跑向一小群舊渡船跟遊艇。在半哩外的對岸上,簡直是地獄的景象。一座齊克先生所見過最大的城市變成斷垣殘壁,噴著煙霧與火焰,那條河燃燒著,還不斷受到迫擊砲轟炸,空中布滿飛機,排好陣式就開始俯衝,一邊丟炸彈、一邊掃射機槍,到處都有屍體、屍塊,還有哀嚎慘叫的傷者。
「它們之中最困難的部分是什麼?」
海倫·羅汀開到第二街中途時,從後視鏡看見一陣騷動。在她後方三輛車外有輛灰色轎車突然開出線道,在車陣中瘋狂做了個U形迴轉,往原本過來的方向趕去。
根據安·雅尼的地圖,法蘭克林的辦公室位在一團糾結的街道正中央,而這團街道就在市區的心臟地帶。這不是個理想的目的地,怎麼看都不是。路上到處都在施工,而下午尖峰時段正要開始,平面道路車速很慢。李奇得把安危寄托在福特汽車公司製造的染色車窗上,這是一定的。
李奇站著沒動。十秒鐘過了,二十秒,三十秒。兩輛警車同時轉進街上,一輛從東邊,另一輛從西邊。他們的速度很快,引擎發出隆隆聲響,輪胎髮出凄厲的摩擦聲。車子開到人行道上,然後緊急煞車。車門開了,好幾個警察衝出來。李奇轉頭看,查理已經不在了。
他開始走下階梯,當他踏上人行道時,聽見後方十五呎有腳步聲。聲音很小,有人橫跨了一步,是薄薄的鞋跟踩在石灰岩砂礫地面上,接著就是他不會認錯的喀噠聲,那是霰彈槍滑動槍栓將子彈上膛的聲音。
警察停在標線前,李奇跟他並排停著。
「可是你們最好別這樣做。」李奇說。
「我們剛才談的那些傢伙是俄國人。」她說。
「這正是我的看法。」李奇說。
「我可以。」法蘭克林說。
「只是一連串的思考過程。」李奇說:「我整個下午都坐在雅尼小姐的車上,享受陽光,思考著要達到真正的隨機有多困難。」
李奇沒說話。
李奇向後退了兩步,剛好走到路邊。現在查理在二十呎外了,他握著那隻鞋,臉上露出笑容。
沒人說話。
「我說他是查理的老大,如此而已。我們現在無從得知他是不是三個人當中的最高層。」
他將手肘靠在儀錶板上方,用手掌捧著臉。他撐開手指,儘可能把臉遮住。接下來他只能盯著前方,透過擋風玻璃往上看著號誌燈,希望綠燈趕快亮起。
「幕後主使是齊克先生,你剛才自己說的。」
李奇點頭。「沒錯,但我現在不是了,現在我已經完全確定https://read.99csw.com。我在肯塔基州開了一槍,是那位管理員要我做的,算是種測試。當時我全身都是咖啡因在作祟,身體抖得不得了,所以現在我知道詹姆斯·巴爾的射擊技巧確實變得比以前更差。」
「我沒看到什麼特別的部分,」法蘭克林說:「她只是個普通女人。不過我會繼續查下去,再深入一點,一定會有什麼線索。」
「謝謝妳借我車,」他說:「那是部好車。」
「有人扮演他?」安·雅尼問。
法蘭克林指著靶紙。「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差。」
「站著別動。」,查理又說了一次。
「是個女人。」法蘭克林說。
「告訴我他怎麼泡咖啡的。」
「妳買了部收音機送妳哥哥,」李奇對她說:「Boss牌的,這是為了讓他聽球賽用,他親口告訴我的。妳還買過別的東西給他嗎?」
「我是在幫他,從星期一晚上開始就一直在幫他了。」
李奇什麼也沒做,他可以把鞋跟拆下,像射飛鏢一樣丟出去,就像飛彈。但在他舉起手臂準備轉身投擲的同時,查理就會直接開槍。查理在十五呎外擺好姿勢,站得很穩,睜大眼睛盯著他看,手裡還緊緊抓著槍。他要射中李奇很容易,李奇要丟中他很困難。
「我想是的,我現在還是這麼認為。他是個誠實的人。」
「沒錯,」李奇說:「然後他們其中一個聯繫了幕後主使,時間就在星期一中午之前。」
法蘭克林帶著咖啡進辦公室,他拿著一個軟木托盤,上頭擺著三個不成套的陶制馬克杯,其中兩個杯子有缺口,杯子里裝了很淡的賣場自營品牌咖啡,另外盤子上還放了一個對半打開的紙盒、一個裝著糖的黃色盒子,還有一支用鋼材壓制的湯匙。他把托盤放在桌上,而海倫·羅汀注視著,好像這些東西證明了李奇的論點:這才是辦公室泡咖啡的方式。
「你確定是他?」
「難不成是讓人在櫃檯等太久?」法蘭克林說:「還是把某個人的駕照相片弄得太難看?我很懷疑。我檢查過資料庫,去監理站辦事的人不會殺職員的,這種事沒發生過。」
「不是說大話。」
李奇睜開眼睛。
「因為要是你沒這麼做,我一定會把你找出來,讓你後悔。」
可是他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事也沒發生,半點動靜都沒有。過了一分鐘,兩分鐘,接著他聽見東邊一百碼外有警笛聲,有輛警車在開道時鳴了兩次警笛。
「也許這就是他總是很不高興的原因,」她說:「也許他感覺得到這種病正要侵襲他,讓他覺得無助、沒辦法控制自己,他的身體開始讓他失望了,他不喜歡這狀況,沒有人喜歡。」
「哪裡?」
「要有合理的原因不容易,」法蘭克林說:「而要讓人相信這些正當的理由更困難。最好還是讓亞歷斯·羅汀撤銷所有控訴,也就是說我們得先說服艾默森。」
「要是我有那麼厲害,」法蘭克林說:「我會希望有見證人。」
「我不能去找他們兩個談。」李奇說。
「除非他們兩人其中一位就是幕後主使。」李奇說。
「這個推論不證自明,」李奇說:「他因為怕丟臉而造假,這就表示他的射擊技巧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好。如果他的射擊技巧沒那麼好,就表示星期五那件事不是他乾的。」
「也許他在半路上過廁所。」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海倫說。
李奇沒說話。
他撥了葛里格·林斯基的號碼。
「機會是一半一半,」李奇說:「我還沒有指控任何人。」
「我也這麼想,」李奇說:「不過後來我去了肯塔基州,一開始我是想確認另一件事,我本來以為詹姆斯·巴爾的射擊技巧應該沒那麼厲害。我去過現場,在那裡要擊中目標很不容易,十四年前他是不錯,但不算厲害。我在醫院見到他時,他的右肩上沒有任何痕迹,要像他上星期五射得那麼准,一定需要大量練習,而時常練習的人,肩上會有瘀青,就像繭,可是他沒有。我認為一個射擊技巧原來跟平均水準差不多的人,只會隨著時間愈變愈差,尤其是他的練習量根本不多,這很合理吧?也許他現在的技巧不足以讓他做出星期五那件事,因為他不夠厲害,這是我的想法,於是我去肯塔基州想查明他的技巧究竟變得多差。」
「贏。」安·雅尼說。
「也許吧。」
「需要幫忙嗎?」接電話的人說。
「接住。」查理說。
「助理檢察官。」
她拿起皮包跟公事包,獨自走出辦公室。
「那我也許就會開槍。」
「對我來說,這聽起來不像艾默森或檢察官會做的事,而且他們兩個我都認識。」
「我要回去工作了。」海倫說。
「勞改營老早就成為歷史了。」
「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說大話。」
「我很高興你終於弄錯了一件事。」海倫說。
「所以呢?」
「他是擔心妳的事業嗎?」
「妳哥哥穿什麼尺寸的褲子?」
美國口音,聲音很小但很明顯,是北方人。李奇停步,站著不動,眼睛看著對街的一堵磚牆。
受到徵召的人全都被鎖在一輛卡車上,然後又鎖在一列火車上,搭上一段持續了五個星期的旅程,加入紅軍的徵召儀式就是在路上進行的。有人發給他們制服、厚羊毛衣、外套、毛氈制的靴子,還有一本薪水簿,可是他們沒拿到真正的薪水、沒有武器,而且也沒接受訓練,只有一次是暫停在某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由一位人民委員透過一個金屬大免提器對著鎖在火車上的他們不停喊話。那個人不斷重複說著同一段話,而齊克先生也一直記著:世界的命運就掌握在史達林格勒,而你們要在那裡為祖國浴血奮戰。
他開進瑪莎雜貨店的小停車場,沒有熄火,直接下車繞到公共電話旁。他投入硬幣,拿出艾默森那半張名片,決定撥給警察局。
「尺寸?」她茫然地重複他的話。
「是個叫亞歷克西·亞歷克西維奇的美國人。」李奇說。
「他的西裝?」
「我不認為這是巧合,」李奇說:「我認為他們安排了某件事讓他外出,他記得自己先前去了某個地方,而且他的心情很不錯,像是有好事要發生了。我認為他們找了某個人設計他,安排他跟那個人在某處碰面,我認為他在星期五有個約會。」
不過這些人都是瘋子,而且他們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買通了一個當地警察,或者說他買通了他們。
「丟回來。」查理又說一次。
「所以目標是第二或第三個人,也有可能兩個都是。」
「律師的辦公室外有警察守著,所以我認為那個軍人沒辦法去見她。不過他們顯然還有事情要談,因此我猜她可能會去找他,結果她真的去找他了。我一路跟蹤她,他們全都在那個私家偵探的辦公室里,另外還有巴爾的妹妹跟電視上那個女人。」
「答對了。兩起事件都是針對同一個人,有同樣的目標,主謀也是同一位。」
「不練習就變厲害是不可能的事,」李奇說:「我認為事實是他的技巧已經變得很糟,我認為他https://read•99csw•com的自尊沒辦法接受這件事。狙擊手都愛比較,他知道自己現在變得很差勁,而他也無法面對這個結果,所以想要加以掩飾,他想賣弄。」
「透過受害者。」
「扮得惟妙惟肖,」李奇說:「那個人開他的車,穿他的鞋子跟衣服,用了他的槍。」
「這是很簡單的推論。巴爾從來就沒這麼厲害,而且我們當然也能假設他只會變得愈來愈差。如果他只變差一點點,他應該還能承受,但他並不能承受這件事,所以我們可以假設他變差很多,差到他根本沒有臉面對這件事,甚至差到連靶紙邊緣都碰不上。」
「沒有證據能證明他真的去過那裡。」
所有人沉默著。
「這能解釋風衣的事,」李奇說:「那麼大一件風衣,可以遮住全身,卻遮不住他穿的牛仔褲?而且為什麼要在暖和而乾燥的天氣穿風衣?」
「所以是跟她的工作有關?」安·雅尼問。
「他用的是瓷杯跟銀制托盤,這可不是國家買給他的。」
「至於傑柏·奧立佛的事,我猜錯了,」李奇說:「他不是藥頭。他的穀倉里只有一部舊卡車,其他什麼也沒有。」
「大概是那個紅髮女孩,他們就曾派她來設計我,或許他們也會派她去設計巴爾。他在星期五穿得很體面,報告上說他的皮夾放在一件正式場合穿的褲子里。」
「這是個詞,不是名字,是舊蘇聯時代的俚語。在西伯利亞的古拉格勞改營里,那些接受勞改的人就叫做齊克。」
「這對我們有什麼幫助?」海倫問。
「轉過去。」他說。
「這太扯了。」法蘭克林說。
李奇說話很輕快,聲音聽起來匆忙且低沉。「你們通緝傳單上的那個傢伙,你們到處貼的那張?」
「沒錯,」李奇說:「他個子算很高的。」
海倫沒說話。
「隨時待命,」齊克先生說:「我會再聯繫你。」
「他為何這麼做?」海倫問。
「那她的私生活呢?」海倫·羅汀問。
「開一部紅色卡車。」
沒人說話。
「結果呢?」海倫問。
「很可能吧。」
「妳父親在當檢察官前是做什麼的?」
李奇慢慢轉身。他讓雙手離開身體兩側,張開手掌。他看見十五呎外有個小個子,就是他昨晚躲在陰影中看到的同一個傢伙。這人身高不超過五呎四,體重不到一百三十磅,瘦小、蒼白,剪短的頭髮怒髮衝冠向上豎起。他就是錢科,或者該說是查理。他右手穩穩握住短管霰彈槍的槍托,左手則拿著某個黑色的東西。
「為什麼?」
「你當過警察,」李奇說:「你碰過危險的場面。監視、圍捕,這些都會讓你背負巨大的壓力,而且極度緊繃。等狀況結束后你會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這對審判或許有幫助,」李奇說:「這是個很合理的原因,代表詹姆斯·巴爾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而且如果說是別人做的也很合理吧?這些都是正當理由。」
蘿絲瑪莉·巴爾的鞋?
「你應該這麼做。」
「什麼尺寸?」
沒拿到的跟著他,
「請說吧,先生。」
「要儘快,」蘿絲瑪莉·巴爾說:「這是為了我哥哥,我們得把他救出來。」
一片靜默。李奇注意聽著後方的聲音。
「這太誇張了!」
「像是衣服。」
「因為他得了帕金森氏症,」李奇對她說:「PA是震顫癱瘓的縮寫,這個詞就是醫生對帕金森氏症的稱呼。恐怕妳哥哥是生病了,他會不停顫抖跟抽搐。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得了帕金森氏症還可以準確射中目標。在我看來,他不只沒做星期五那件事,而是根本沒有能力做出那種事。」
「有消息再通知我。」雅尼說。
「怎麼造假?」
「褲子?」
「我們守住整個街區,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傑柏·奧立佛不是俄國人。」法蘭克林說。
「但是巴爾當時在哪裡?」海倫說。
「是美國人。」李奇說。
法蘭克林走出門外,到小廚房泡咖啡。辦公室里現在就剩下李奇跟海倫·羅汀。李奇坐在蘿絲瑪莉·巴爾剛才坐的椅子上,海倫則是走到窗邊,看著下方街道。她背對房間,她的穿著和蘿絲瑪莉·巴爾一樣,黑襯衫、黑裙子、黑漆皮鞋,但她看起來不像寡婦,而像來自紐約或巴黎的人。她的鞋跟比較高,腿比較長,而且沒穿襪子,膚色曬得很均勻。
法蘭克林看看在場的女人。
「我們立刻過去,先生。」對方說。
林斯基看著敞篷車離開。車子往北開,引擎聲很大,排氣管也很吵,過了一條街后還能聽到。等街上又安靜下來,林斯基撥了電話。
「他變得更厲害了,」李奇說:「厲害多了,完全沒變差,你們看這個。」他從口袋拿出靶紙打開。「這是過去三年他去打靶三十二次的最近一次結果,比他十四年前在軍隊里的技巧厲害多了,很奇怪吧?過去三年間,他只開了三百二十槍,就變得很強?而他在軍中每星期射擊兩千顆子彈,卻只達到平均水準?」
「是什麼?」
「講得我好像沒事做一樣。」
李奇拖著腳往右邊移了一大段距離。
「PA ,」她說:「是個醫生寫的,應該是某種縮寫。」
李奇動也不動站著,面對街上,他睜著眼,往下看著柏油路面。柏油下方是很舊的鵝卵石,使得路面上布滿規律起伏的小丘。他開始數著這些小丘,度過這段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後的幾秒鐘。他注意聽著後方的聲音,聽著查理伸展手臂時衣服的摩擦聲,聽著扳機移動十分之一吋時發出的金屬喀噠聲。查理會開槍嗎?以常理判斷是不會,警方一定會調查凶殺案。
「這大概就是他吃安眠藥的原因吧,他想逃避。」
「警察的車。」她說:「看車上的天線就知道了。」
「是誰?」蘿絲瑪莉·巴爾問。
「我們要怎麼找到他?」
「你應該分析一下他中止的是哪種案子。」
有人說話了。
「NBC會付錢嗎?」海倫·羅汀問。
「轉過去。」查理說。
「不行,」李奇說:「醫不好,也沒辦法預防,不過可以緩和病情,吃藥就行,物理療法也有幫助,還有睡眠,患者在睡覺時不會發病。」
「他是誰?」法蘭克林問。
「那我們就集中在其中一位。」
「在星期一那麼早的時候,有誰知道我在這裏?」
「那些人一定有內線,這點很明顯吧?這是事實,所以我們當然可以討論。」
海倫·羅汀說:「你為什麼這麼說?」
「是監理站員工,」李奇說:「如果她是目標,查理一定知道她在哪裡,還有她何時會出來。」
他被趕上一塊很窄的木製碼頭,跟著大家排成一列跑向城裡,經過第二個軍事訓練階段:兩位軍需官正不停輪流發放上瞠的步槍與備用彈匣,一邊重複喊著同一段話,完全沒間斷過,而齊克先生後來回想之後,覺得這段話很像首詩,或是一首歌,或是一首歌頌著全然瘋狂的讚美詩:
沒人說話。
「這代表什麼?」
「你對醫學術語熟嗎?」海倫問他。
「是什麼?」齊克先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