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有個昏暗的中央走道，右邊一道狹窄的樓梯，樓梯往上一層后要繞回來，從建筑前方才能繼續往上爬。梯面鋪著破裂的亞麻油地氈，低瓦數燈泡負責照明，看起來像棟危樓。

4L的門在很多年前漆了暗沉的綠色，漆面老舊，不過基本上沒什麼問題。大概是工會的油漆匠，經過天長地久的學徒歲月，功夫自是不凡。新漆的光芒已被多年塵埃屏蔽，公車的煙灰，廚房的油煙，地鐵軌道的鐵屑。有個跟李奇胸口差不多高的模糊透鏡，4跟L是黃銅鑄造，分別用銅螺絲不偏不倚地牢牢鎖在門上。

於是兩人等著，一分鐘，兩分鐘。黑暗中在上面很遠處有人打開門，然後又關上，之後又有另一扇門打開，距離比較近，可能是二樓，三十秒后，門再度關上。

兩人穿越走廊九_九_藏_書，轉過彎看著四樓的昏暗。從這裏可以看到4R的門，4L的看不到。李奇率先邁開步伐，一次跨兩階，讓發出的噪音次數減半。波琳跟著，把腳放在梯級邊緣，因為這裏比較不會發出聲音。爬到上面后兩人站著，整棟建築發出一種低沉的背景音，是那種大都市裡每棟擁擠的建築都會有的頻率。街上的車水馬龍變成靜音，汽車的喇叭聲，警笛的哀嚎聲都被牆壁的厚度削弱了。十部電冰箱在運轉，還有窗型冷氣，房內的電扇，電視機，收音機，故障的日光燈整流器，水管里的水流聲。

二樓走廊上，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大概是跟格林威治街上的建築隔了一條通風井。」

李奇把重量壓在最下面的一級階梯，樓梯大聲哀嚎。第二階https://read.99csw.com也一樣，然後是第三階。等他踏上第四階時，波琳從後面跟上來。他爬到一半時，整個結構發出的聲響就像一陣小規模槍戰。

波琳說：「如果要我把日用品搬到五樓，我可能會軟腳。」

李奇側過身，彎下腰，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了一下。

一般來說，李奇會隨便按個鈕，冒充是優比速或聯邦快遞的送貨員，可是他不太確定這招對這棟特殊的建築是不是有效。這裏的人應該很少收到快遞，而且他心想，時間差不多下午四點，送披薩、送中國菜的時間都不對。午餐時間早就過了，晚餐時間又還沒到。

然後他打直身子。

「那該怎麼辦？」

從小時候起，李奇從來不曾搬過日用品，他說：「妳可以從逃生梯那邊丟條繩子下來，然後從浴室把ｒｅaｄ.９９ｃｓw.com東西拉進去。」

沒有門房，這不是那種高檔大樓，四四方方的五層廉價公寓，外牆是暗紅色磚塊，還掛了一架黑色鐵制逃生梯。這已經是這個街區最後一棟老舊建築，其他的早已改建成精心設計的辦公大樓或銀行分行。黑色大門有缺口，鋁製對講機鑲在門框側邊。十個黑色按鈕，十張名牌。葛雷琪諾整齊地寫在4L。

波琳對這方法沒有表示意見，兩人一起轉了一百八十度，從走廊這頭走到那頭，來到另一道階梯下緣，在吵鬧聲中爬上三樓。3L、3R就在他們面前，跟樓下情況一模一樣，大概也跟樓上一模一樣。

「還不差。」李奇靜靜地說。

「我們可以從屋頂垂降到她的廚房，再從窗戶進去。」

「我在寬堤科時受過訓練。」波琳說：「可是從來沒有實戰經驗九九藏書。」

不論是以前還是後來的工作，李奇跟波琳都進入過無數建築物，有的躲著懷有敵意的嫌犯，有的沒有，所以他們很了解該怎麼進行。經過戰術討論，他們覺得情勢不利，因為兩人身上都沒有武器，而且侯巴特以前見過波琳兩次。當初安·藍恩失蹤后，她跟藍恩的每一個手下都有過詳細對談。所以即使經過五年的創傷經歷，侯巴特應該還會記得她。不過能平衡這些不利因素的是，李奇深信豪斯頓街的公寓會空無一人，他認為除了匆忙中亂翻的衣櫥以及腐臭的垃圾桶，什麼也不會有。

於是他按下除了4L之外的每個按鈕，用含糊的聲音說：「我找不到鑰匙。」至少兩戶人家有人外出未歸，因為大門響了兩次，波琳推開門。

「好玩嗎？」

「來吧。」李奇說。

「沒有電梯的大樓。」波九_九_藏_書琳說：「中央樓梯，前後長，左右不寬的公寓，一層樓兩間，左邊一間，右邊一間，4L應該在四樓左手邊。」

「裏面有人。」他輕聲說。

「不好玩。」

樓梯上來后，他們面前出現兩道門，左邊一個，右邊一個，2L跟2R。很明顯這是火車式公寓，走道貫通建築物前後，出入口設在中間。大概門一進去，牆上就釘著大衣掛勾，直直往前就到客廳，廚房在後面，轉過頭就會看到浴室，而卧房位在建築物前方，俯瞰著下面的街道。

「後面有什麼？」他問。

「等。」李奇說：「至少會有兩個人探出頭來看到底是誰沒帶鑰匙。」

「好了。」李奇說：「現在可以走了。」

「我也一樣。」李奇說：「沒從廚房進去過，浴室窗戶倒是有一次。」

李奇拉一拉門，鎖得很緊。

「現在呢？」波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