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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黛博拉 第十八章

第三部 黛博拉

第十八章

事後伊麗莎白回想起來,認為洛克納之所以表現得如此耐心,或許是因為他當時就憑直覺敏銳地預感到,他們還會再見面。不管怎樣,兩人談得十分融洽。
短暫的情感發泄之後,伊麗莎白在得勝的喜悅中沉浸了一會兒,因為她認為孩子們早已出了國境,到了安全的地方。火車已經在十八個小時前駛離了慕尼黑火車站,戈林看來對此事毫不知情。不過他副官惡毒的暗示令人費解。
於是,她做了唯一一件理智的事:又服下一片止痛片,決定在沙發上伸展四肢休息片刻。她還真的很快睡著了。當她從煩躁不安的睡眠中醒來時,房間里早已黑了下來。她吃驚地發現,自己竟一覺睡了整整六個鐘頭!
法案里黑紙白字地寫著,猶太人和雅利安人通婚所生子女屬於一等混血兒。簡單地說,黛博拉和沃爾夫岡在這些國家新主人的眼裡是不受待見的半猶太人。戈林副官留下小冊子的目的,是要封住伊麗莎白的嘴。
「現在,有兩種可能,馬普蘭夫人。戈林沒有追問,或許是他早已知道了您移居英國的計劃,他將您玩弄于股掌之間。又或者一個失蹤的猶太公民跟他壓根兒沒關係。我們都知道,純種的雅利安人,」說這幾個詞時,他的語氣中滿是嘲諷,「正奮力用他們的鐵掃帚將所有不願看見的人清掃出國門。因此,他們樂得有人自願離開。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麼問題就來了:如果納粹沒有抓您的丈夫,究竟是誰乾的?」
酒店大堂的情景讓她吃了一驚。至少有關媒體糾纏不休的部分,波登沙茲一點都沒誇張。一群五顏六色的人像一群盼望被餵食的鴨子一樣,向伊麗莎白沖了過來。幾乎所有人一起開始提問,七嘴八舌的,閃光燈亮成一片,伸出的照相機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一起在半空飄動。
一九四五年,戰爭結束后,他成了第一批參觀達豪集中營的記者,記錄了那裡悲慘的情景,以事實提醒後世的人們以此為鑒。
伊麗莎白的神經都快崩潰了,這時酒店前台告知她,一位叫路易斯·洛克納的先生來訪。她奔向走廊,在那裡遇到了洛克納先生。
所以他誠實地回答:「我擔心情況還會變得更糟,馬普蘭夫人。我認為這個國家不少人也持同樣觀點,另一場大型戰爭將不可避免。」
聽到「訊問」一詞,伊麗莎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因為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洛克納先生?我必須救出我的丈夫!」伊麗莎白絕望地喊道。
洛克納先生問道:「我猜想,您沒有對戈林講這些吧?」
當然,她也看似漫不經心地提及了最近在阿德隆酒店和陸軍元帥兼音樂迷赫爾曼·戈林將軍的會面,他們關於歌劇進行了十分有趣的談話。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確比早晨好多了。看來治療高燒感冒的最好方式不是靜養,而是把自己的一腔怒火完全發泄出來。她甚至有些餓了,從酒店叫了一九_九_藏_書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一個穿著酒店紅制服的小個子侍者送來了餐食和她訂閱的所有新聞報紙。
不過,他只閑談了幾句,然後向深受眾人愛戴的歌唱家保證,元帥的確已經採取了一切措施調查她丈夫的下落,請她務必在此刻避免和國外媒體接觸。陸軍元帥戈林先生信任她,也希望獲得她同等的信任……
估計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因為納粹已經開始在全國各地建立集中營。在他的圈子裡,人們談論著針對殘疾人的絕育計劃,納粹政府想以此防止劣等人進一步繁衍。據說希特勒有一份與此相關的秘密手諭。
昨天的經歷讓伊麗莎白提高了警惕,變得謹慎起來。她先是詢問門房,酒店大堂里的那群新聞記者怎麼樣了。她得到了滿意的回話——門房說已經將他們從酒店大堂清理出去了,清走他們的原因,您大概也知道吧。
伊麗莎白希望波登沙茲先生能在但丁筆下的煉獄里待上幾千年,永遠不要出來!她重重責備了可憐的酒店接待員,告訴他:只有她自己,馬普蘭夫人,有權決定接不接通電話,再見!
震驚中,伊麗莎白想起了慕尼黑那位年長的檢票員。「洛克納先生,我想,我們有理由認為是納粹乾的,他在他們手上。」她簡單地向他講述了那個檢票員,他當時難以掩飾的恐懼,以及他如何在談話時四下張望,擔心被穿褐色衣服的人盯上的情形。
快九點時,她有了個主意。她打電話給聯合新聞社的洛克納先生,詢問能否用他的電話往倫敦撥打電話?
古斯塔夫的兄弟保羅·貝爾辛格先生沒撥通阿德隆酒店的電話,便把電話打給了他。保羅已經等到了兩艘來自加來的渡船,可都不見瑪格達和孩子們的身影。他會再等下午的另一艘,也是今天的最後一班渡船,然後再聯繫伊麗莎白。
隨後她聯繫上了自己的經紀人。在維也納的經紀人此時一顆心彷彿懸在雲端,而且還在不斷下落:因為伊麗莎白還在柏林(他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而不是在前往倫敦的路上!為了擺脫啰唆的經紀人,她向他保證,自己當然會去考文特花園演出,只是稍晚些出發而已。
正如所有勝利的喜悅一樣,這份喜悅之情也轉瞬即逝,因為伊麗莎白遲遲沒有接到保羅自多佛打來的報平安的電話。古斯塔夫依舊命運未卜。想到這些,她的頭痛又發作了。
瑪格達和孩子們應該早已從斯特拉斯堡附近進入了自由的法國,甚至可能已經到了巴黎!頂多再過十八個小時,毫不動搖的瑪格達和孩子們就將出現在通往多佛的海峽上,而古斯塔夫的兄弟保羅正在多佛張開安全的臂膀等待著他們。
好像這還不夠,戈林副官行納粹禮告別離開時,看似無意地將一個褐色的文件夾放在了桌上。
伊麗莎白想,這些納粹的行徑是如此厚顏無恥,使用的手法又是何等卑劣和欠考慮。他們手法拙劣,想法粗俗。她根本不願意再想到這些自稱「優等種族的統治者」的人,否則就要噁心地吐出來。她內心的怒火在翻滾。他們竟然用我的孩子威脅我!九*九*藏*書
他揉捏著禮帽,看樣子沒有帶來什麼好消息,這也是他親自來訪的原因。
第二天,她一大早醒來就感到自己四肢僵硬。她首先試著聯繫古斯塔夫在倫敦的兄弟保羅。阿德隆酒店的接線員再次表示遺憾:「不會是我們這邊的問題,尊敬的夫人。是英國人那邊的毛病。」伊麗莎白擔心,可能反過來的情形也一樣,估計保羅也無法聯繫上在阿德隆酒店的她。
他安排酒店送來了咖啡和科涅克酒,把兩樣東西遞給伊麗莎白。他不知道此前伊麗莎白因為頭痛已經空腹服下了兩片葯。她感覺十分噁心,於是洛克納先生將踉蹌的伊麗莎白扶到了洗手間。
安娜貝拉是個精力充沛的女人,說話時總是不停地走動。她焦急地告訴伊麗莎白,保羅昨天晚上就出發去多佛了。因為渡船一早就到,他得提前去那裡的酒店過夜。伊麗莎白給她留下了洛克納先生辦公室的電話,並詢問她保羅下榻酒店的聯繫電話。她撥給酒店時,保羅卻已經結賬離開。伊麗莎白急忙趕回阿德隆酒店,因為保羅肯定會先把電話打到那裡。她在房間里等待,等待。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溜走了。其間洛克納先生打來電話,轉述安娜貝拉給她的留言,保羅那裡一直沒有消息。
「嗯。」洛克納先生撓了撓下巴。伊麗莎白腦海里的什麼地方好像有一個試聽力的音叉,刺耳地響了一下,彷彿要告訴她,洛克納先生後面的話並不是她想聽到的。
洛克納先生同她告別,走向電梯。他不僅相信自己說的話,而且他確切地知道,他所說的一切正在發生,就如同他確信自己的禿頭上再也不會長出頭髮。
儘管對波登沙茲感到憤怒,伊麗莎白還是把電話撥到了帝國總理府。她既不想被人嚇住,也不想放棄機會。不過戈林和波登沙茲都聯繫不上,也許這兩人壓根兒不想和她講話。記者們的報道,她起先沒有理會,不過後來還是將它們保存下來以備後用。
之後的話中已暗藏殺機。伊麗莎白覺得,至少波登沙茲講這些話的時候,面部表情扭曲痛苦,好像牙痛一樣。儘管他沒有把話挑明,但伊麗莎白完全聽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手法在這個政權下屢試不爽,收服了大量卑躬屈膝迎合他的人,那就是:恐嚇。尊敬的夫人首先應該考慮自己的兩個孩子。媒體為了弄到新聞不擇手段,可能會利用目前的局面。 「您仔細考慮下,尊敬的夫人。媒體會充分利用您現身於柏林一事大做文章,您家中的可愛的孩子們也會受到騷擾!您肯定不想冒這樣的風險吧。」
洛克納先生娶了位德國貴族,講一口流利的德語read.99csw.com,和納粹政府的上層人物關係良好。就伊麗莎白所知,他對納粹持批評態度。
洛克納先生轉過身,悲傷地看著她。他看到了伊麗莎白眼中的憂鬱,她的問題不僅僅針對自己的丈夫與孩子,也針對所有生活在德國的不幸的少數族群。他們這些人正漸漸成為納粹種族政策的靶子。
「當然沒有。」伊麗莎白回答道,然後盯住洛克納先生,好像在等他給出一些解決辦法。在這種需要謀略的事情上,洛克納先生遠比她有經驗。
她立刻給總台打電話,詢問此間是否有打給自己的電話。她有些氣惱地獲知,她錯過了好幾個電話。幾位記者,柏林愛樂樂團的富特文格勒先生,一位海外的瑪塔·多德女士,還有一位情緒激動糾纏不休的先生,自稱是她的經紀人。不過,尊敬的夫人您已經請波登沙茲先生中午時給總台留言,說自己不希望被打擾。所以一切電話都沒有轉到您的房間。希特勒萬歲!
路易斯·洛克納先生說得一點沒錯,一年後就應驗了:希特勒發動了對波蘭的侵略戰爭。洛克納先生作為第一位美國記者隨德國士兵出征波蘭。
在綽號「紅伯爵」的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死前,空軍上校波登沙茲曾給他當過副官。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戈林和他們兩人同在一個飛行大隊服役。波登沙茲和戈林交情不錯,自一九二八年起就做了他的副官。他是為戈林總攬全局的人物,也會處理棘手的事情。這一富有彈性和不確定性的位置讓他下可接觸到打手,上可通天。消息靈通和處事謹慎的副官波登沙茲到訪,本身已經顯示了文章的效力。

「現在……」洛克納先生清了清喉嚨,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躊躇,好像這短短的兩個字就讓他考慮了許久。不知什麼時候,他不幸的禮帽到了伊麗莎白手上,這個禮帽從此再未恢複原狀,也再未被戴過。
「好吧,讓我們思考一下。那樣的話,問題就出在您丈夫出行時攜帶的假證件上。證件證明他是雅利安人。他之所以被逮捕,要麼是因為他的證件被發現是假的,要麼是因為納粹從一開始便對您的計劃了如指掌,他們馬上就知道了他是誰。第一種情況該由警察負責訊問,第二種情況,則是衝鋒隊或者蓋世太保抓了他。」
當天上午還不到十一點,果斷自信的酒店接待員打來電話,聲音洪亮地宣布:「陸軍元帥戈林先生的私人秘書,卡爾-海因里希·波登沙茲先生來訪。希特勒萬歲!」
她登上一輛計程車。在聯合新聞社的辦公室里,她毫不費力地聯繫上了保羅的妻子安娜貝拉。
他驀然想到昨天伊麗莎白對他講起自己的兒子,他有一條腿有些短,走路有點瘸。他認識希特勒,也採訪過他。人們傳說,希特勒正計劃消滅身有殘疾的人。
「我建議您這樣做,尊敬的夫人,即便這樣做,您心裏可能有些難https://read.99csw.com以接受。一旦您知道孩子們是安全的,就該再次找到戈林,對他實言相告,您的丈夫是拿著名為彼得·弗里林的假證件出行的。您最好能淚流滿面地向他坦白這一點。戈林看來有些軟心腸,有些感情用事,至少我聽說如此。我恐怕現在不能再給您更多的建議了,尊敬的夫人。」
洛克納先生聽得十分仔細,只提了幾個問題。伊麗莎白估計,他肯定在猜測自己突然拋頭露面的動機,卻很有禮貌地克制了好奇心。對於一個記者而言,這真是令人驚訝的素質。
她選了一身酒紅色套服和一頂合適的帽子,穿上有美式縫線的黑色絲|襪和淺口便鞋。酒紅色和她十分相配。她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信念: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洛克納個子矮小,頭髮幾乎掉光了。他很快趕到了酒店。伊麗莎白和他詳談了自己幸福的家庭生活,包括丈夫和孩子們,以及她多麼期待即將在倫敦考文特花園出演莫扎特的《魔笛》。她隻字未提對丈夫的擔心,甚至沒有流露任何情感,這也是一個經過專業訓練的女演員的強項。
第二天的各大重要報紙充斥著關於伊麗莎白·馬普蘭的熱情洋溢的文章:世界上最美麗的女高音歌唱家……
他走到門口時,伊麗莎白喊住了他,聲音里有少有的緊張,好像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即將提出的問題的答案:「洛克納先生,請您對我說實話。情況還會更糟嗎?家人基本的安全都將成為一個母親的奢求和美夢嗎?」
伊麗莎白徹底崩潰了。洛克納先生不再想著自己的採訪,而是替面前這位母親,一位挂念著自己孩子的母親著想。他體貼地照顧著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從中發現了幾份小冊子——《德意志帝國和元首告知書》。擺在冊子頂上的是一九三五年頒布的《紐倫堡種族法》,帶著動聽的愛國主義標題——《德意志血統與榮譽保護法》。
女歌唱家的眼神和體態向洛克納先生透露出,她問這個問題並不是想從他那兒得到虛偽的安慰或是確認,說什麼外面流傳的關於納粹的消息都是誇張的謠言、愚蠢的猜測,人們不必當真。
伊麗莎白的目的達到了,她贏得了公眾的關注。她想傳達的信息看來也已經傳達到了,因為不久就有了回應。
洛克納先生告別時向伊麗莎白保證,會再和她聯繫。
十五分鐘后,伊麗莎白才有些尷尬地出來,還好人倒是很清醒。這一次,洛克納先生真的得到了伊麗莎白·馬普蘭夫人的獨家採訪,不過這次採訪,他永遠也不會發表。伊麗莎白信任這個男人,向他原原本本地講述了全家離開德國移民海外的計劃。
伊麗莎白·馬普蘭夫人的確十分迷人,配合大家拍了不少照片。這些照片轉天就會出現在多家報紙上供人欣賞。散步的計劃算是泡了湯,伊麗莎白寧願趕緊逃回自己的套間。剛剛萌生出來的信念瞬間消失不見了。九*九*藏*書
富特文格勒先生那裡,她又找不到人了。而連線美國時,阿德隆酒店總機對她表示遺憾,無法接通紐約的瑪塔·多德。
洛克納先生十分高興,以為又拿到了一次獨家新聞的機會。他感謝自己靈敏的鼻子,早早就嗅到馬普蘭夫人留在柏林,肯定還會為他的報道錦上添花。
她重新獨坐在房間中,不知如何打發這漫漫長夜。她像一頭困獸般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好似等待著判決結果:她要聽到丈夫或者孩子們的消息。不知什麼時候,她疲倦無力地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她取下頭上的髮夾時想起,在電話中,她能幹的經紀人對這次聯合新聞社的免費採訪大為光火。因為每次採訪都是有價格的! (依照合同,經紀人會從伊麗莎白的所有收入中抽百分之二十。)
相反,路易斯·洛克納有些驚訝地發現,其實伊麗莎白在內心深處早就知道答案,而且她有足夠的勇氣來承受這些。
由於真實的批評性報道,洛克納在一九三九年獲得普利策新聞獎。一九四一年因其大胆的文章,不出所料地被惱怒的納粹關進了監獄。
儘管還是感到有些虛弱,喉嚨也在發癢,這畢竟是個六月的夜晚,伊麗莎白決定去散散步,新鮮的空氣也許有助於身體的恢復。
洛克納先生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兩人同時沉默了,不約而同地望向那部巴克利特公司生產的黑色電話機。電話機絲毫沒有配合他們的跡象,它毫無生機,悄無聲息,只是冷漠地向外界傳遞著一種憂傷。
洛克納先生早已經歷過不少的事情,尤其是到德國當記者之後。他感到驚奇的是,為什麼夫妻二人不以相反的順序出逃?為什麼是她的丈夫先以真實姓名出走?如果伊麗莎白帶著孩子們先到倫敦,然後他再以假證件隨後入境,豈不更好?
那位波登沙茲先生早早離開了,算他走運。要是晚走會兒,伊麗莎白肯定要給他好看。只是阿德隆酒店的地毯遭了殃,而且不得不換一個新的咖啡壺。
伊麗莎白馬上回答道,丈夫用的是假證件。說到此處,她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紫羅蘭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洛克納先生擔心她馬上要嘔吐,急忙去找一個合適的容器。不過,伊麗莎白並沒有嘔吐,而是說道:「我的上帝,我丈夫不是作為古斯塔夫·貝爾辛格,而是彼得·弗里林出行的!」
從孩子們出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個小時。伊麗莎白猜測,瑪格達也許很快會從巴黎打來電話。兩人當時是這麼約定的:如果瑪格達他們換乘列車時還有足夠時間的話,就打電話給她。不過,只要最晚明早能接到她盼望已久的來自倫敦的電話,她就心滿意足了。她又撥電話到攝政王廣場的家裡。恢復了生氣的奧德麗向她保證,家裡一切都好,只是沒了孩子們和獵犬,家裡空落落的。
伊麗莎白當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不過,在慕尼黑,騷擾孩子們的並不是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