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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黛博拉 第二十章

第三部 黛博拉

第二十章

她思考了片刻,是否要再去趟戈林的辦公室,不過心裏的反感佔了上風。於是,她決定今天就和孩子們返回慕尼黑。到此為止,來柏林尋找丈夫的下落只能無果而終。回到家后,她也可以繼續追蹤此事。
這群野蠻的人深諳此道,了解深夜將人們從安全溫暖的被窩裡硬拖起來能造成的驚嚇效果。這群專橫跋扈的人裝腔作勢、吵吵嚷嚷地地闖進了寓所。
伊麗莎白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她重新回想起了上次和律師馮·麥爾林克的會面,想起了保存在律師那裡的文件和授權書。在她告別時,律師曾隱秘地向她透露,他們 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知道她的出逃計劃。
當然,律師馮·麥爾林克已經暗示過她了。當時對律師所的搜查是起因,古斯塔夫的全部財產被查封是結果。
伊麗莎白身上現在連一個帝國馬克都沒有了。連那些昂貴的珠寶首飾也不再歸她所有,她估計自己永遠也看不到它們了。它們很可能早已戴在斯圖加特那些納粹分子的妻子或是女友肥胖的脖子上九-九-藏-書。她擁有的,只剩下戴在身上的珍珠項鏈和一塊金錶,以及手上的兩枚戒指,其中一枚還是婚戒。
伊麗莎白不想再多說,說了也是浪費時間。聽筒中又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刺耳聲音,緊接著是背景中奧德麗的聲音:「老天啊,漂亮的玻璃櫃!」她彷彿能看到奧德麗震驚地用手捂住了臉。
「少校先生,感謝您允許我的女僕和我通電話,告知我情況。您肯定是接到了重要的指令才來執行這次搜查行動的。我現在正在柏林調查我丈夫失蹤的事情。剛剛陸軍元帥戈林先生才在一次晚宴中向我保證,他會親自處理此事。您是否可以現在終止搜查?幾小時后,我會讓您拿到來自柏林的相關命令。」
儘管伊麗莎白自己有一個用來收取演出酬金的戶頭,可在準備移居倫敦時已經清空了。她和古斯塔夫不想把辛苦掙來的錢留給這幫納粹,可恰恰因此,他們的全部財產,包括伊麗莎白的歌劇演出收入都讓納粹鯨吞了!
伊麗莎白保持著鎮靜,咽下了險些脫口而出的犀利言語,勉九九藏書強有禮貌地回答:「儘管如此,謝謝您,少校先生。」
「挺好的,沒事。可是那些玻璃杯、傢具、衣服全毀了,都弄髒了!」奧德麗繼續抱怨著。
她的目光掃向孩子們,兩個人正圍在酒店前台旁邊的明信片貨架邊上,黛博拉正把柏林的標誌指給沃爾夫岡看,兒子興奮地踮起腳尖,恨不能一下子把明信片全看完。他們倆是自己真正的也是唯一的財富了。她的心飛向了他們。為了孩子們,她願意不計代價去做任何事,哪怕和魔鬼簽訂契約!
奧德麗又重新接過電話。伊麗莎白儘力好言相勸,安慰奧德麗,並告訴她,黛博拉和沃爾夫岡已經安全到達柏林,現在就在自己身邊。她向奧德麗保證,她會儘快回家。
而且慕尼黑離斯圖加特更近,這樣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去那裡,也許當天就能接瑪格達返回位於攝政王廣場的家。
她已經身無分文了!
伊麗莎白不得不在酒店大堂里聯繫身在維也納的吝嗇經紀人,為的是找他借錢,以便和酒店結賬,另外購買三張返回慕尼黑的車票。此時read.99csw.com此刻,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對伊麗莎白這位新的一家之主來說,當務之急是掙錢。頗具生意頭腦的經紀人這會兒已經開始為她在帝國境內尋找演出的機會了——因為借的錢總是要還的。
「奧德麗,是你嗎?為什麼這麼早打電話?我的老天,家裡亂鬨哄的是怎麼了?」
在酒店準備結賬時,伊麗莎白又吃了一驚:她的開戶銀行拒絕了電匯付款的請求,而酒店堅持電匯的付款方式。
就這樣,早上出發前往斯圖加特看望不幸的瑪格達的計劃沒能成行。
「十分抱歉,尊敬的夫人。我必須嚴格服從命令。您當然可以向柏林投訴此事。不過我向您保證,您家裡的雅利安僕人不必擔心自己。」他的回答決絕且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意味,伊麗莎白立即明白,這人是納粹理念的忠實擁躉。這也表明,他已經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看不到自己制服領子以外的世界。
「我是少校卡斯帕·布蘭特麥爾。希特勒萬歲!」這位的音量也和奧德麗差不多。行禮時他的靴子後跟磕在家裡漂亮的橡木地板上九-九-藏-書,聲音響亮地從聽筒中傳來,吵得伊麗莎白靈敏的耳朵生疼。
清晨七點剛過,伊麗莎白便致電阿爾布萊希特·布魯曼先生的辦公地。她遺憾地得知,他出差了,今天回不來。她轉念一想,隨它去吧,還能壞到哪兒去呢,反正家裡蒙受的損失已經無法挽回。
「我們會重新收拾的,奧德麗。你最好把電話給那位少校一下。」
「夫人,夫人!是您嗎?」奧德麗大聲喊叫著,好像要用自己的音量縮短慕尼黑和柏林的距離似的。她不得不大聲喊叫,因為背景中還存在各種嘈雜的聲音,譬如打碎玻璃的聲音,傢具被推倒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幾聲狂呼亂叫。
「奧德麗,這的確很糟糕,但也糟糕不到哪兒去。」伊麗莎白抑制住自己,沒有神經質般地咯咯笑出來。她的古斯塔夫可能在任何地方,就是沒在家裡。她剛才那麼說,是因為孩子們就安全地躺在身邊溫暖的床上。「那不過是些東西,奧德麗。重要的是,他們有沒有對你和貝塔做什麼?你們都好嗎?」
而她的丈夫古斯塔夫,依然下落不明。
這次搜查表明https://read•99csw•com,他們已經掌握了她的計劃。不過,她想先聽聽負責搜查的頭兒怎麼解釋這次行動。之後,如果沒有別的選擇,她就只能再次向布魯曼先生求助,在欠他的人情賬上再添上新的一筆。
不出一個月,伊麗莎白就要回到柏林,在菩提樹下大街的帝國歌劇院首演。元首將出席觀看,旁邊將坐著胸前別滿勳章、喜笑顏開的戈林,好像這次演出都是他的功勞似的。
伊麗莎白陷入了極度的悲哀。現在,這個獨裁政府終於得到了他們一直想要的東西:一個忠實的、卑躬屈膝的藝術家伊麗莎白·馬普蘭,她將為了自己的孩子們在褐色的祭壇上獻身。
「他們要抓醫生,說他是逃犯,是賊!我們的醫生!他們把這裏全砸啦,那些漂亮的瓷器,還有您的鋼琴。一個少校看到了相框里您漂亮的照片,才允許我給您打電話。夫人,您得趕快想辦法,否則什麼也剩不下了!」
伊麗莎白壓抑著的擔心不斷發酵。她還沒有意識到,這次深夜搜查對她來說有極其嚴重的後果。
凌晨四點多,一群獨裁政府的嘍啰出現在了攝政王廣場大街十號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