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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好奇,同樣深層的渴望是否也是沉溺毒品、喝酒、吃、工作的核心所在:我們所有人是不是只在拚命尋找某種對策,能讓我們闖過現代生存的淺灘,安然進入想象中那個風平浪靜的港口?但那些對策,比方說,注射海洛因,或者每周在辦公室里待80個小時,只能暫時管用,然後就沒用了。最終還是要埋單的。我漸漸進入睡眠時,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雖然我不沉溺於任何東西九-九-藏-書(好吧,或許貪戀美食),我還是設計出了一套自己的對策,一張心儀樂事的編織毯——食物、家庭時光、性、我享受的工作、網球、假期、電視和閱讀。它們構成了一張足夠無害的罩毯,一幅漂亮的樂事景觀畫,零星地綴有忘我、煩惱、發愁、恐懼的片刻。但它照樣是一套對策,而且它已經開始磨薄了,然後我父母的死在磨損的區域戳出一個洞來。那一夜九_九_藏_書,我有種感覺,在另一邊或許有什麼東西,正等著向我展示。
做|愛之後,冷靜下來,我明白:去一趟北達科他州只要十天,最多兩個星期,而且我的古怪妹妹是個善良的人兒。就算沒有我,吉妮和孩子們也能活得好好的。我不大可能享受旅途——即使做|愛后的平靜也不能把樹根變成松露——但至少看似可能的是,離開日常事務那麼遠,我或許能有觀看事物的新視角。
九_九_藏_書一整個春天和半個夏天,我都在想那個「東西」,好奇過,深思過,讓一次次發作的懷疑沖刷我,留下腳底越發不穩的我。我知道我不得不去北達科他州,但從5月到6月,進入7月之後,我不知怎麼,一直能對自己假裝,那會是一次快速簡單的無痛差事,只是我可預測的生活模式中的一次微小干擾。
有的時候,在跟吉妮做完愛之後,我會躺在她的身旁,感覺就像包圍我們生活的五花九_九_藏_書八門的龐雜問題都被拂去了,就像和風吹開了霧的塵粒。頭腦清晰,身體平靜。一種新鮮的樂觀態度會順著卧室的窗沿開花綻放,把它柔弱、清香的花冠復上床單和枕頭,而我會神志清明,無所不能,該做的事情顯而易見,做事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那種感覺,或者某種類似的感覺,就出現在我之前描述的那個夜晚。在做|愛之前,有因責任被拖延的不快,有跟孩子們談話的阻滯,他們是這個地球https://read•99csw.com上我最愛的三個人當中的兩個,還有露台上裂著大口通往一片空虛永恆的悲傷。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真的,那種昏昏欲睡而確信的狀態。我有時在想,我們對性|愛的全民痴迷(如果你覺得它不存在的話,隨便看一眼地方連鎖書店的雜誌架就好),其實不過是偽裝之下的一種深刻的精神渴求:渴望耗盡所有其他慾望,渴望被愛,被滿足,與我們分割的現代自我和睦相處,與我們周圍的人相連。平和的,安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