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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出要教。我已經開始做一點冥想了,只是在嘗試。」
「他在教你嗎?」
「話很重,但是真事。如果這輩子能找到一位我覺得是真材實料的冥想老師,我會放下一切,追隨四方。」
「不太念,不。他像是從一堆不同的傳統中提取一些東西,然後融合他自己的一些東西。很難確切指出他相信什麼,不信什麼。我是那類有點自作聰明、持懷疑論的人,但我得承認,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愈發喜歡待在他身邊。」
由於背部問題、網球損傷和玩橄欖球的老膝蓋,多年以來,我有足夠多的保健按摩經驗,幾乎能在一雙手放到皮膚上的瞬間知道他們是否訓練有素。這就像網球和寫作,以及大量其他事情:如果你有過一些經驗,幾乎在球手真正擊球之前,你就能估量出他或她的能力;讀了第一段,你就能對作者的水平高低有所感覺。在這一例子中,治療師的名字是簡·阿萊斯基。她在德盧斯市中心一棟翻新的寫字樓二樓經營一家類似SPA的小型會所。她的手剛一碰到我,我就知道她是個大師。我蓋著一層溫暖的被單躺在檯面上時,簡略地給她講了瑜伽奇遇的故事,她大笑的九*九*藏*書方式讓我舒心。她工作時——脖頸,後背,腿——我嘗試做某種冥想,專註于罩著花瓣的杯子這一概念,試圖讓她揉去我所有的盔甲。我知道在我和吉妮、和孩子們之間,不存在多少防備。但我也知道,在工作中,以及與西西莉亞和我幾乎所有朋友的相處中,還有在我父母離世前,我確實在某種程度上變得稍微堅硬了一些。我的個性被加固了。我學會出於習慣反應,而非真正活在當下。比如在我的父母面前,我就喜歡扮演受過大學教育的兒子的角色,美國東部的高管形象,讓西西莉亞去擔任怪咖的角色。
「或者跟他玩迷你高爾夫球。」我說。
「是瑜伽的原因。他騙我去上了一堂瑜伽課。過去的兩天我都苦不堪言。」
「那他也,就是,不念經之類的嗎?」
……
「誰說的?」
「他甚至不把自己稱作佛教徒。」
「好吧,他確實在考慮創辦一所什麼靜修中心,就在北達科他州的迪金森以西,我猜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去那裡追隨他。其實那是我們家的地。」
「謝了,我會加油的。」
按摩結束,我在付錢及感謝簡時,她遞給我一張名片,https://read.99csw.com後面寫有另一位治療師的名字,這一位在俾斯麥。「如果你在那裡需要按摩的話,就去找這個女人。一個老朋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打電話告訴她靜修中心的事,可以嗎?她會有興趣的。我自己或許也有興趣。能和佛陀坐在一起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加入仁波切,和他一起做那天的晨間冥想——沒什麼大事可彙報,只是一種普通的平靜——於是我們出發的時間稍微晚了一點。沒時間吃東西了,只能在登記處趕快喝了杯咖啡,就開始過橋,一頭扎進了城市交通。我找到了地址,就在主街的旁邊,在一個地方停了車,告訴仁波切,我會在一小時十五分鐘后回到那裡跟他會合,我會煥然一新。「要不你去給自己搞一條泳褲吧,」我告訴他,「我們今天要抄近路穿過明尼蘇達州的北部,天氣應該挺暖和的,那裡有很多漂亮的湖泊。我認為我們可以游個泳。」
「我不知道。僅出於好奇,我訂閱了一本佛教雜誌。我定期做冥想修行,僅此而已。我其實稱不上是佛教徒,我猜,只是一個在四處尋找合理信仰體系的人。我大概是在什麼地九-九-藏-書方的那類刊物上讀到的,要不就是在冥想中心聽到的。你的斜方肌就像花崗岩一樣,你知道吧,那可不是好事情。」
談及此,簡哈哈大笑,我也笑了,但不得不說,我感覺沿著手臂的側邊有一陣激靈。她或許碰到了在那裡遊走的神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感到一陣激靈,或者一種感知……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叫它。過去幾天里,我感覺到三四次了。西西會把它稱為預感,或者一種「能量信號」。但我不信能量信號,所以這對我很陌生,像是在我的信仰大門上間歇地叩敲。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眯著眼睛,有一窩淺笑。
「好重的話。」
「不是……我其實在跟一個僧人同行。某種靈性導師。沃利亞仁波切。」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發現自己在回答她之前躊躇了一下。等我回答時,我發現自己在迴避問題。「我妹妹是,我猜。我是在幫她的忙。她沒法抽身離開她的客戶。但我昨晚確實讀完了他的一本書。」
早上,我很高興自己預約了按摩療程。酸痛感沒有昨天那麼強烈了,但仍覺得全身好像被一根兩百美元的推桿打了一頓。我們從汽車旅館結賬離開,開車駛過連接威https://read•99csw.com斯康星州和明尼蘇達州的大橋。在我們的右手邊,陽光在五大湖中最大的湖上閃閃發光。從我們的有利地勢看去,那裡就好像一片汪洋,你剛好能辨出地球的曲面,藍色景觀中幾乎難以覺察的一道彎曲。
「對。」
我再次感謝她,走回德盧斯鋪著鵝卵石的主街,煥然一新。
「會把你按好的。不過我只是好奇,感覺上他像佛陀嗎?」
「在跟家人旅行嗎?」簡問道,因為我跟她講了瑜伽課,但沒提房間前面那個柔軟的斯科沃羅季諾人。這時她已經把我翻到正面,坐在我的頭部旁邊,按摩著肩頸之間的結塊肌肉。
「好吧,我們這裡有時也那麼做,但有些地方最好還是穿一點衣服。買條泳褲吧,我們會玩得很開心的。」
「冥想救了我的命。」
「按摩愉快。」他說。
「他本人是什麼樣的?」
「人們說他其實是佛陀的化身。還是某種耶穌-佛陀-摩西的組合體。」
「沃利亞仁波切!太奇妙了!我讀過他所有的書,每一本。你是,哪個詞來著……是門徒嗎?」
「真的嗎?你知道讓他使用你們家的地是多大的福氣嗎?如果他就是佛陀,或者類似的某個大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九-九-藏-書你的永生就不愁了。」
「有趣,古怪,隨和,但他玩把戲的時候可不隨和。他昨天讓我禁食了一整天,我可不是那種人,相信我。」
「光著身子。」
「佛陀也沒有啊。」
「對。耶穌也不是個基督徒,依此類推。那麼一琢磨還真有意思。」
「我們在斯科沃羅季諾游泳,你知道……」他把手比向自己的身體。
我父親的父母以前喜歡每年開車去一兩次德盧斯——他們對大城市度假的概念——他們有幾次帶上過西西莉亞和我。在城市中心區和海濱之間,橫亘著一堆亂麻式的鐵路站場和升降型糧倉。「你的早餐麥片就從那兒來。」祖母不止一次指著升降型糧倉告訴過我,我記得努力用腦力擴展那個概念,我們土地上種的小麥被運進卡車,半成品經過漫長的陸路旅行來到像德盧斯這樣的地方,然後糧食被輪船運往世界各地。對我一個兒童的心智來說,德盧斯就像美式生活的隱形心臟,一個更大、更重要的異域他鄉,離我們乏味的本土地區很遠。在我快20歲的時候,一度有過一個執著的幻想,就是要住在那裡,寫出關於碼頭和貨船上的男人、在我的祖父母所喜歡的蘇比利爾西街上那些快餐店裡工作的女人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