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嫌疑人的範圍就縮小了。」晴美說，「不過，這樣做不是要冒很大風險？在其他地方殺了山室不是更安全？」

「沒有，絕對沒有！」石津立刻嚴肅地說，「我三年才有這麼一次！」

兩個人的桌子位於靠窗的位置。幸子側著臉，看著搖曳的燭火。片山突然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裡見過，但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之後，名冊由誰來保管？」片山問。

「嗯，我是那麼說的。」

「那我就借你哥用一下可以嗎？」幸子說。

「片山！」石津忍不住說，「這是斯坦利·庫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遊》，他可是科學幻想小說的鼻祖。」

「好，謝謝你了。不過，你能行嗎？有福爾摩斯在。」

「相良就按照之前那樣做就好，曾根在開燈之前，儘力跑到前面受害人的位置，再跑回自己的座位，大家準備好試試看。」片山說。

「可以，太可以了。利息什麼的，全都不要。」

「因為這樣的話，你就一定不想和警察交往吧。」

「我妹妹。」

「好。」曾根答應著。

「晴美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說開始，直到相良打開燈，測一下這段時間有多少秒。」片山說。

「你在胡說什麼呢！」

大屏幕立刻變成了白色，膠片開始空轉，再次發出吱吱吱的聲音。放到末尾的時候，發出了咔的一聲。相良關上放映機，房間變得一片漆黑。過了片刻，燈亮了。

「所以說讓你去問啊。」

「你來計時吧。可以測出用多少秒嗎？」片山說。

「啊，對了，」片山說，「相良，那個膠捲……」

「是。」片山十分抱歉地說，「你們學校教烹飪的大町，在自己家裡被人殺了。」

「你也一塊來吧。」幸子對晴美說。

「你當警察多久了？」

「工作上的事嗎？」

「啊，這是山室老師自己動手做的，不能就原樣放在這裏。我想收拾好之後送回老師家裡，或者警察局想當作物證收回去？」相良說。

「我是片山。」片山接過話筒，那邊就立刻響起一個聲音：「哥哥！」

「喂，讓你假扮受害者坐在那兒，但是不用和他一樣為電影做解說。」片山說。

「方便的話，要不要到我的公寓坐一坐？就在這附近。」

「我嗎？」石津說。

剛才落下了一個，當然還有福爾摩斯。確切地說，應該是六個人和一隻貓。

「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要是，要是方便的話，我想請您去樓上一塊吃晚飯。」幸子說。

「哥哥，」晴美小聲叫住片山，「九-九-藏-書我先帶著福爾摩斯回去了，你約所長去吃飯吧。」

「好。」相良說，「啊，不如把放映機也打開吧。」說著便插上了電源。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石津鬆了一口氣，「你住在這附近嗎？」

片山回頭看曾根，他正慢吞吞地往前面走。片山說：「怎麼了，曾根？你已經走過來又回去了嗎？」

沾滿血的椅子已經被搬了出去，石津隨便搬了一把手邊的椅子，坐在地上用白粉筆畫出的人形前面。

石津猛地踩了一腳剎車。晴美差點從座位上掉下去，說：「你幹什麼啊，這樣多危險！」

「啊，好的。辛苦了。明天電話聯繫吧。」

「總之，徹底調查坐在附近的人的身份。如果發現有誰和山室有關係，那很可能就是兇手。」片山說。

「真是只聰明的貓。」幸子蹲下，用手指背面輕輕蹭著福爾摩斯的鼻子，福爾摩斯則閉著眼睛，很舒服的樣子。

「我就是喜歡你不加修飾的性格。」

片山一時無語，晴美偷偷笑出了聲。看來讓曾根這個從來不知道著急的男人擔任這個角色，是不合格的。

「啊……」片山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了。我得帶著福爾摩斯回家，趕緊給它弄點吃的。這傢伙對吃的可挑剔了，而且家裡還有一隻貓呢。」

「哦。」片山還是不懂。

「也把之前放映的幻燈片放一次吧。」晴美說，「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片山想，今天應該是他人生歷程的一個紀念日，自己居然說了句俏皮話，而且對方居然笑了！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那就拜託你了。」片山說。

「嗯。」幸子回應著。

「片山，如果你今晚不回家的話，會不會有什麼不方便？」

「沒有女孩會覺得受別人邀請討厭啊。但同不同意是另外一回事。」晴美說。

石津再次受到了打擊，說：「我實在不想惹你討厭，或者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那你就當我沒說過，忘了吧。」

「我總感覺那才算是案子！比追著小偷滿街跑刺|激多了。」

「做警察真是辛苦啊，還得追小偷。」

「啊。」

「晴美嗎？有什麼事嗎？」

「了不起的長官？啊，是栗原警長吧。其實也不是多了不起的長官。」片山說。本人不在的時候，他才敢這麼輕鬆地說風涼話。「那就先到這裏吧。之後請轉告M不動產公司，這個會場可能會被查封幾天。」

「不用，沒關係。」

幸子嘆了口氣說：「真是的，弄成這樣。恐怕之後都不會再借九*九*藏*書給我們用了。相良，特別講座會場變更的事……」

「稍微再往前開一點。不過和你交往這個事情，倒是可以啊。」

「是不是給你妹妹打個電話比較好？」

「這讓我怎麼冷靜下來！今天太棒了！今天……」石津突然停下來，「糟了，超速了。」

「您的電話。」服務員說著把話筒遞了過去。

「那就拜託你了。」幸子笑著說。

「不過，那個名單里加進去的名字……」幸子一臉疑惑地說，「是什麼時候填上去的？我詢問來聽講座的人的電話和住所的時候，確實只有兩百零三人。」

「我爸爸也是個警察。」晴美說，「以前是搜查一課的王牌警官。」

曾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沒，沒有。我正往前面走呢。」

「那可不一定。」相良開口說，「兇手一定覺得，發現被害人的屍體后，會場里一定會亂作一團，他就可以趁亂逃跑了。但是因為你迅速讓大家安靜下來，沒有造成混亂，他的計劃沒能成功。這應該是出乎他意料的情況。」

晴美想，這個人還真是孩子氣，他是把抓殺人兇手當成捉迷藏了嗎？這種幼稚的毛病和哥哥的屍體恐懼症一樣，都讓人頭疼。

「走吧，福爾摩斯。」晴美叫著福爾摩斯，朝電梯走。

「為什麼可惜呢？」

石津轉過頭說：「不好意思，因為不停車沒辦法回頭說話。」他說的就好像是個堂堂正正的理由，「你剛才說願意和我交往？」

曾根看起來很不安的樣子，坐在了片山說的那個座位上。幸子對片山說：「那我應該做些什麼？」

「今天很辛苦吧？」幸子放下紅酒杯說，「這個時候讓您陪我吃飯，真是不好意思。」

「啊？嗯，這個，我妹妹……嗯，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片山吞吞吐吐地說著一些叫人聽不明白的話。

「是啊，雖然體積稍微比死者大了些，不過就你吧。」片山說。

「可惜你討厭警察啊。」

「可是……」片山正一臉為難，幸子走了過來說：「打算回去了嗎？」

「也可以在我那裡過夜。」說著，幸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幸子說。

這是個屋頂的花園式餐廳，位於大廈的第五十層。從這裏俯視下去，夜景非常美麗。下面便是耀眼奪目的萬家燈火，它們帶著夜的面具，擺出華麗的姿態。

「那樣的人很多。和我交往過的也有幾個，但是沒有人像你這樣，讓我覺得很輕鬆，能緩解我的疲憊。」

之後曾根也走read.99csw.com了，大家一起坐電梯下了樓，只剩下片山和幸子。不知道是條件反射還是什麼，片山又開始心慌，心跳加速。

片山心想，反正打了她也一定會鼓勵自己去。但是，片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自己決定。片山的腦子開始轉了。他想，幸子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女性，對於她的這個請求，自己沒理由拒絕。自己本來就是個古板的人，實在不擅長去別人家裡。酒店、旅館什麼的是另一回事，那是全世界人通用的，沒什麼個人的氣息。但是女性的公寓房間，那是私人領域，自己要是去了，一定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看來從這一點上說，還是應該拒絕。而且，這才是第二次約會——不是，還稱不上約會。就這麼去人家女孩家裡住，也太快了。對，自己這樣實在太輕浮了！

「是真的。所謂的一見鍾情吧。其實說想送你也是想找個機會約你。」

「沒有，哪裡啊。」也許因為這是片山第二次和幸子一塊吃飯，所以他已經比上一次習慣了不少，變得冷靜多了。「您和我這樣的人一塊吃飯，一定覺得很無趣吧。」

「正好兩年。一碰到殺人案，我就感覺熱血沸騰。」

「很辛苦吧？」

「呀，真是好看啊。即使光看最後一幕也很經典啊。」「被害者」悠哉游哉地伸了個懶腰說。

「我剛回到公寓，電話就響了……」

「我坐在第一排，離被害者最近的位置。那位先生，你叫曾根是吧？能不能麻煩你坐在最後一排？晴美，你覺得差不多到了山室說完話的時間，就說一聲，然後曾根你就以最快的速度到前面來。」片山說。

「出了件大事，我得馬上過去。」

「無論裏面多黑，都不可能從裏面走出來而不被其他人注意到。即使出來了，回去的時候也一定會被發現，所以兇手一定是坐在最外側的一列。」片山說，「從可能性考慮，兇手應該坐在最前排的最外側。會場一片漆黑的同時，他站起來，三步兩步走到山室跟前，殺死他后，立刻返回座位。」

石津突然踩了一腳油門，哇地大聲歡呼起來。他繼續狠踩著油門，眼見車速越來越快。

「喂，現在是在調查殺人案。」片山苦笑著說，雖然自己也有點想看，「大約要多長時間？」

片山放下話筒，走回用餐的座位。幸子一臉擔心地問：「是誰啊？」

「不用收回。那就拜託你了。」片山說。

「好啊！我是個超級電影迷。」石津說。

「嗯。」

「剛才真是對不起。」石津一邊開車一邊說。

「我希望哥早ｒeａd•９９ｃｓw.cｏｍ點辭掉警察的工作。我其實特別討厭警察。」

「沒，沒有，怎麼會？可是，我，我這個人，很無聊……」

「三十分鐘左右。」

「我，喜歡你。」幸子說。片山全身一震，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想，是幻聽吧，一定是聽錯了，她說的一定是「我討厭你」，絕對是！不過「喜歡」和「討厭」不會弄混吧？要是英文字母的話，可能還會排錯……

於是這些事就交給了相良，五個人和一隻貓往樓上走。

「是晴美啊，怎麼了？」

「確實是啊。我還沒抓過殺人兇手呢。」石津遺憾地說，「我也想追捕一次那種窮凶極惡的兇手。」

「嗯，片山，」石津對片山說，「那我也先走了。」

相良打開放映機的開關，關上燈，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四邊形，會場其他地方一片黑暗。漸漸傳來了放映機里膠片來迴旋轉的咔嗒咔嗒聲，接下來，屏幕上出現了《第三個人》的最後一幕。

「但是，這個事還是……」片山還沒說完，店裡的接線員喊：「片山先生，正在用餐的客人有姓片山的先生嗎？有您的電話。」

「這是最後一個了……」會場裏面傳來了相良的聲音。大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比嬰兒還要幼小些、類似胎兒的人形在星空中漂浮。片山看到后完全不懂，說：「這個長大了就是超人嗎？」

晴美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問：「什麼意思？」

「喂，你小心點！」晴美臉色鐵青地說，「開車的時候要冷靜！」

「不會，不需要做什麼改變。明天我去跟M不動產公司說，無論如何都會請他們繼續借給我們用。」相良說。他的話聽起來信心十足。

晴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那就放吧。就按照當時的實際情況進行。石津，你坐在被害人的位置上。」片山說。

「嗯，可千萬不要真的殺了我啊。」石津說。

「嗯，嗯，是。」片山說。

「你這個人……總這麼對女孩子花言巧語嗎？」

「是誰呢？我去接個電話。」片山說著朝櫃檯走去。

一行人進入空蕩蕩的講堂。栗原因為要開會，就先離開了。這一行人包括片山、石津、晴美、幸子、相良和曾根等六個人。

交通警察正騎著響著警笛的白摩托追過來。

「你很反感和我在一起嗎？」幸子問。

「沒事，都過去了。」晴美笑著說，「你這個人真挺有意思的。」

「這樣啊。」石津語氣中透出失望，「真可惜。」

「那我們開始模擬試驗吧。」片山說。

「其實今天，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特別喜歡你。」

晴九-九-藏-書美不由得笑了出來，感覺石津還真是個憨直的人。她說：「好吧，我拒絕。」

「啊，真懷念啊！這是《第三個人》。」石津興奮地說，「這是卡羅爾·里德的傑作。羅伯特的攝像技術真是不錯……」

「晴美，你是坐在這裏吧？相良，你站在旁邊。我現在要關燈了，相良，你就像當時那樣活動就可以。」

石津沒說話，晴美接著說：「那時我十三歲。媽媽很早就去世了。之後就只剩我和哥哥兩個人生活。」

「好。」幸子說。

這件事在其中的關鍵人物——片山一句話沒說的情況下，就這麼決定了。

片山看看幸子，幸子點點頭說：「二十一秒。」

「不過你不用擔心。」幸子語調輕快地說，「我比你年齡大，也不會想讓你和我結婚什麼的。」

「就是說，我還有按摩機的功能嗎？」

「這樣啊，那現在……」還沒等石津說完，晴美便回答說：「死了，被殺了。沒什麼傳奇色彩的故事。」

「可惜什麼？」

「啊？但是都還沒問人家有沒有時間呢。」

「交給我就好了，我留在這兒整理膠片和放映機。大家先回去吧。」相良說。

「明白了。」

看到片山一臉吃驚的表情，幸子笑著說：「真的。要是和那些什麼事都算得十分精明的人在一起，倒是不會覺得無聊，可一顆心總是懸著，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好。」石津看片山要走，接著問，「那個，要不要我送您妹妹回去？」

這個時候，片山依然可以隨聲附和著說「這樣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片山不想這樣敷衍，幸子說的話，觸動了他的內心。

「嗯，是我保管的。不過那之後，我好幾次就把它放在桌子上或者是前台處，直到交給了一個看起來挺了不起、長官模樣的人。不過交過去之前我也沒檢查是不是和我登記的時候一樣。」幸子說。

幸子認真地看著片山問：「我這麼說，讓您覺得為難了嗎？」

沒辦法，只好讓相良代替曾根到前面走一次，結果發現二十一秒無論如何也過不來。

「經常有人這麼說我。常說我體積大，還這麼搞笑。」

石津臉色稍稍發青地說：「能行！晴美和貓可以坐在後座。」

「啊！沒，不是！這個事情……」片山慌張地說。

「啊。」片山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啊，真巧。」晴美立刻搶在片山前面說，「剛才我哥就說想請您一塊吃飯，我還跟他說所長您可能比較忙呢。」

「這個畫面……」石津還想接著說，這個時候，晴美大聲說：「就是從這裏開始，山室沒再說話。」